“長發(fā)是男人的恥辱。”著名的《圣保羅宣言》中的這句名言,竟成為平民政府和教會機構制定有關法律和教規(guī)的根據(jù)。從基督教誕生一直到15世紀,是否可以留長發(fā)和胡須,始終是法國和英國這兩個國家的大問題。
在很早以前,男人是沒有權利隨心所欲地梳理自己的須發(fā)的。亞歷山大大帝認為,軍隊士兵的長胡子給敵人提供了方便,使他們可以抓住胡子來砍掉士兵的頭。為了不給敵人這個方便,他命令部隊的全體人員都要仔細刮臉、刮胡子。而印第安人認為,頭發(fā)和胡子象征著武士的榮耀,應該讓它任意生長。
在歐洲,有一個時期,長發(fā)一度是權力的象征。威廉一世征服英國的時候,諾曼底人留的是短發(fā)。傲慢的勝利者瓜分了大鄉(xiāng)紳、大地主的土地,用各種暴政使英國人蒙受屈辱。這時,英國人開始留長發(fā),以便使自己看上去和他們留平頭、刮胡須的主人不一樣。
到11世紀末,教皇頒布禁令,凡是留長發(fā)的人,一律要逐出教會,死后也不能為他祈禱。著名的烏斯特大主教圣·巫士丹,只要一看見留著長頭發(fā)的男人就怒不可遏。他聲稱這種事情是極不道德的犯罪,不是人類所為。他總是隨身攜帶一把小刀,無論何時看見留長發(fā)的男人,當其跪在他面前等他祝福時,他就偷偷地拿出小刀,剪下一把那人的頭發(fā),然后扔到他的臉上,讓他把其余的也全部剪掉,否則就送他下地獄。
但是,時尚總是與法律的杠桿背道而馳。那時候,男人們還被允許把長發(fā)盤在腦后,但他們寧愿冒著遭受上天懲罰的危險也要把它披散開來。在亨利一世當朝時,坎特伯雷大主教認為有必要重申教皇關于對違反者要逐出教會和教區(qū)的諭令;但就在這時,法庭卻對卷發(fā)表示出了贊賞的態(tài)度。于是,教會的激烈抗議這時就顯得無濟于事了。就連亨利一世和他的貴族們也都把頭發(fā)做成長長的發(fā)卷披在背后,這在神職人員的眼中簡直就成了“違法道德的惡人”。國王的牧師塞爾羅對主人這種不恭敬的行為感到極端傷心,就在法庭集會時宣讀了《圣保羅宣言》中的有關內容。他生動地描述了在另一個世界等待著人們的巨大折磨和苦難,感動得好幾個人失聲痛哭,使勁揪自己的頭發(fā),仿佛要把它們連根拔掉。據(jù)說,有人看到亨利國王也哭了。
坎特伯雷大主教安塞勒姆過去曾是諾曼底的教士,由于強烈反對留長發(fā)而名震魯昂。他做主教以后,仍然熱衷于這項事業(yè)的改革。他的這種固執(zhí),理所當然地得不到國王的歡心。國王最終還是決定留卷發(fā)。大主教和國王之間還存在著更加深刻的矛盾。因此,在大主教去世以后,國王非常高興,因為他終于擺脫了大主教的說教了。但是,這期間,盡管仍然有很多倡導者在全國各地的教會講壇上聲討長發(fā)族對教會的不忠,可這毫無用處。
史陀(英國歷史家)是這樣撰寫這一時期的歷史的:“那些男人,忘記了他們的性別,用長發(fā)把自己的外貌搞得和女人別無二致?!辈贿^這種時尚最終卻因為一次意外事件而改變了。當時朝中有一位爵士,平??偸菫樽约簱碛幸活^漂亮的長發(fā)而洋洋自得。一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噩夢,夢見一個惡魔向他撲來,一把抓住他的頭發(fā)堵在他嘴上,想把他憋死。他一下子就嚇醒了,果真發(fā)現(xiàn)嘴里塞滿了頭發(fā)。他把這個夢當做上天對他的警告,良心受到了極大的震動。他當晚就剪掉了自己的長發(fā),從此開始支持改革。
教士們很快就把這個故事傳播開了,那位爵士也被推崇為開創(chuàng)新風尚之先河的人。在教士們的竭力勸道下,人們爭相效仿他。男人們差不多全都變成了可敬的圣·巫士丹大主教所希望的那樣了。誰能想到,花花公子的一個噩夢竟然比圣徒的懇求更加有效。然而,不到一年,人們又故態(tài)復萌,開始鐘愛女人的頭發(fā)了。
和其他人不同,亨利國王似乎沒受這個噩夢的影響,他壓根兒不想剪掉自己的頭發(fā)。據(jù)說,由于他與眾不同的樣子與當時的主流觀念背道而馳,再加上在其他一些事情上冒犯了教會,因而心里非常別扭,常常夜不能寐。他經常產生一些幻覺,好像所有的主教、修道院院長和各個階層的神父、教士把他團團圍住,揮舞權杖痛打不已。他被這個幻覺嚇得膽戰(zhàn)心驚,經常從噩夢中起身下床,手持利劍追趕幽靈。和他情同手足的御醫(yī)格雷姆德也是個基督教教士,他從不向國王做出這是消化不好的暗示,而是勸他剪發(fā),以重新取信于教會,用祈禱和布施來改變自己。但國王沒有接受這個忠告。一年后,他在一次海上風暴中差點葬身海底,這才開始悔悟自己的罪行,剪短了頭發(fā),并按照教士的愿望做了適當?shù)膽曰凇?/p>
在法國,梵蒂岡掃蕩長卷發(fā)的雷聲沒有像在英國那樣震得那么響。路易七世比他的皇兄要順從得多,把頭發(fā)剪得和教士們一樣短,這使朝中的勇士們極為痛心。他的皇后愛莉諾對國王的這種裝束總是嗤之以鼻。她不停地指責他總是模仿教士的發(fā)型和衣著,這使他們之間的關系越來越冷淡。后來,王后對刮臉的國王漠不關心并有不忠行為的事情被證實了。于是,路易七世夫婦就此一刀兩斷,而法國國王也因此失掉了圭因那和普瓦蒂爾這兩個富饒的省份,這可是皇后當初和他結婚時帶過來的嫁妝。不久以后,她就帶著自己的財產嫁給了英王亨利二世。
當十字軍把所有漂亮的年輕人統(tǒng)統(tǒng)趕到了巴勒斯坦時,教會感到使留在歐洲的保守市民相信長發(fā)的深重罪孽并不是一件難事。在里恩總督理查德外出期間,他的英國臣民不但剪掉了長發(fā),而且連胡子也刮得干干凈凈。這時,著名的鼓動家,人稱長胡子的威廉·福茲伯特就再一次在自稱是“撒克遜子孫”的人們中興起了留長發(fā)的風尚。他強調,留長發(fā)是為了盡可能地區(qū)別于諾曼底人,他自己的胡子就長及腰間,所以人們才都叫他“長胡子”,其聲名傳及后代。
法國教會也不再聲稱他們是胡須和長發(fā)的死敵了。一般來說,他們允許時尚的自然發(fā)展,人們可以在下顎和上顎蓄胡須,但是,時尚總是在不斷地變化的。在理查德一世之后的一個多世紀里,人們又興起留長胡子。
在西班牙,當查爾斯五世繼承王位時,他就沒留胡子。人們也并未指望國王周圍那些卑躬屈膝的寄生蟲能比他們的主人表現(xiàn)出更多的男子漢氣概。除了那些行將就木的老人準備帶著他們的胡子升天外,全國各地的男人很快就不再留長胡子了。謹小慎微的人們以痛苦而驚慌的心情看著這場革命,并認為一切男人的美德都將隨著胡須而逝去。當時最常聽到的一句話就是:因為失去了長胡子,我們也不再有靈魂。
在法國亨利四世去世以后,胡子也變得聲名狼藉,唯一的理由是亨利的繼承人年齡太小而無法蓄胡須。偉大的貝阿耐斯的一些密友和他的一些大臣則拒絕刮胡子,盡管他們收到了新一輩人的嘲諷。
誰能忘記英格蘭曾經分裂成園顱黨和?;庶h兩大派系?那時,清教徒認為一切罪惡都藏匿在擁護君主制的那幫人的長頭發(fā)里,而后者卻把他們的對手說成是一群無才無德的昏庸之輩,正如他們沒有長頭發(fā)一樣。在后者看來,無論是政治上還是在宗教上,男人的頭發(fā)都是信仰的象征,頭發(fā)越長就越不虔誠,而頭發(fā)越短就越虔誠。
在所有政府干涉男人頭發(fā)和胡子的事例中,最不尋常的要算彼得大帝在1705年的那一次了。它不僅敢于干涉,而且還干涉得相當成功。他不僅要求軍隊,而且也要求各個階層的市民——從貴族到農奴,都要刮掉長胡子。彼得大帝規(guī)定了一個期限,過了這個期間之后還留胡子的男人,就要交100盧布的稅。牧師和農奴被歸到社會地位最低的那類人種,他們可以不交胡須稅,但每次經過城門必須付出1戈比。人們對此極為不滿,但想留胡子的人沒有一個敢反抗。一位著名的作家在《大英百科全書》中寫道:人們覺得刮胡子總比觸犯一個人要明智得多,因為這個被觸怒的人隨時都會毫不猶豫地砍掉他們的頭。彼得大帝比以前的教皇和主教可聰明多了,他不用遭天罰的詛咒威脅人們,而是讓他們因為不服從而付出更大代價——課以重稅。
從那時起,現(xiàn)代歐洲各國的統(tǒng)治者對時尚之類的問題,就試圖以勸導而不是強迫的方式加以解決,教會也不在大胡子和長頭發(fā)的問題上自尋煩惱了。男人們只要自己喜歡這個樣子,愿意留就留去吧,用不著再擔心被逐出教會或者是剝奪政治權利。在這么一種情況下,人們又開始犯傻了,男人們又再上唇蓄起了小胡子。
最后一次荒唐事距現(xiàn)在非常近。那是在1838年8月,德國的報紙上登出了一份由巴伐利亞國王發(fā)布的詔書,禁止平民以任何借口蓄須。詔書還命令警察和官員去逮捕蓄須者,并強迫其刮臉。報道此事的《權利》雜志又補充說:“奇怪的是,胡子馬上就像秋天的落葉一樣消失了,每個人都急切地服從命令,沒有一個人被捕?!?/p>
(摘自中國金融出版社《幻想與癲狂——金融危機經典案例》 作者:[英]查里斯·麥基 譯者:李紹光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