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學賓

司法拍賣是一個很常見的專業(yè)法律詞語，但是由于淘寶的介入，使得司法網拍成為一個熱詞。

從2012年6月浙江省高級法院與淘寶網合作開通“司法拍賣平臺”，并成功進行首拍，至今年6月，剛好是兩周年。

但爭議一直未曾停止。兩年間，有拍賣豪車引發(fā)的熱烈圍觀，也有部分法院首次上網便遭流拍的尷尬。

淘寶網上的“司法拍賣平臺”并不是網絡介入司法拍賣的首例，2010年12月，重慶在全國范圍內，首次啟用司法拍賣互聯(lián)網競價系統(tǒng)；最高人民法院也于2012年2月8日開通“人民法院訴訟資產網”，并已進行了訴訟資產的網上公示和競拍。嚴格來講，司法網拍并不是所有涉及網絡的司法拍賣，而是由法院和純粹的第三方獨立技術平臺合作以網絡競價的方式進行的拍賣形式。這種司法網拍的典型就是“淘寶模式”。司法網拍從誕生起始就備受爭議，盡管有更多的法院開始進駐淘寶網的“司法拍賣平臺”，但是有關司法網拍的爭議一直在持續(xù)。

透視這兩年的淘寶司法網拍實踐，我們能夠發(fā)現(xiàn)，科技可以改變司法，但是卻是通過一種復雜的方式來進行，其中的主體合法性、新生事物的比較優(yōu)勢和不同利益的權衡都在影響著司法網拍的未來發(fā)展。

司法網拍中的法院地位

從2012年浙江省寧波市北侖區(qū)法院和鄞州區(qū)法院首次成功進行網絡拍賣以來，對司法網拍合法性的爭議就持續(xù)不斷。爭議的焦點并不是網絡因素進入司法拍賣是否具有合法性，而是法院是否可以繞過拍賣公司直接通過第三方網絡平臺來直接主持司法拍賣？

對這個問題的回答，法律規(guī)定經歷了一個變化的過程，這個變化的過程以2012年民事訴訟法的修改為分水嶺，法院單獨作為司法拍賣主體的合法地位逐步明確化。

1991年民事訴訟法第223條規(guī)定：“被執(zhí)行人未按執(zhí)行通知履行法律文書確定的義務，人民法院有權查封、扣押、凍結、拍賣、變賣被執(zhí)行人應當履行義務部分的財產。”第226條規(guī)定：“財產被查封、扣押后，執(zhí)行員應當責令被執(zhí)行人在指定期間履行法律文書確定的義務。被執(zhí)行人逾期不履行的，人民法院可以按照規(guī)定交有關單位拍賣或者變賣被查封、扣押的財產?！睆牡?23條規(guī)定來看，人民法院擁有進行拍賣的主體資格，而第226條規(guī)定“人民法院可以按照規(guī)定交有關單位拍賣或者變賣被查封、扣押的財產”，似乎是在說法院要通過其他單位來進行拍賣。但是從體系解釋的角度來看，第226條中使用的是“可以”而不是“應當”，也就是說法院在進行司法拍賣的時候，并非必須通過拍賣企業(yè)，也可以自己主持司法拍賣。

對法院主體資格的懷疑在于最高人民發(fā)布的相關司法解釋和規(guī)定。為了杜絕法院在進行拍賣活動中的權力尋租，最高人民法院在1998年發(fā)布了《關于人民法院執(zhí)行工作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試行）》，首次明確提出了“委托拍賣原則”。該規(guī)定第46條要求“人民法院對查封、扣押的被執(zhí)行人財產進行變價時，應當委托拍賣機構進行拍賣?！弊罡呷嗣穹ㄔ涸诤罄m(xù)的有關司法拍賣的司法解釋和規(guī)定時，都堅持了委托依法設立的拍賣企業(yè)進行司法拍賣的原則和規(guī)定。

變化已然在悄然發(fā)生，2004年最高人民法院發(fā)布《關于人民法院民事執(zhí)行中拍賣、變賣財產的規(guī)定》，該規(guī)定對司法拍賣規(guī)則進行了細化。該《規(guī)定》第3條規(guī)定：“人民法院拍賣被執(zhí)行人財產，應當委托具有相應資質的拍賣機構進行，并對拍賣機構的拍賣進行監(jiān)督，但法律、司法解釋另有規(guī)定的除外?！边@個規(guī)定表明，人民法院依然堅持委托拍賣，但是也給改革留出了空間。

最高人民法院在司法解釋中確立的委托拍賣的原則，只是在特定條件下的權力自我限制，但不是排除了法院進行拍賣的資格。委托拍賣制度的設計初衷在于將拍賣公司作為一種“防火墻”，將法院與執(zhí)行財產的變價過程隔離開來，從而縮小司法權力的干預程度，將法院設定為一個監(jiān)督角色，來杜絕貪腐行為的發(fā)生。

從目前的實際情況來看，委托拍賣制度將拍賣公司引入的做法，不但沒有起到遏制司法腐敗、最大化被執(zhí)行財產價值的作用，反而引發(fā)了諸多新問題。2012年2月，全國法院深化司法拍賣改革工作會議公布的數(shù)據(jù)顯示，我國法院近年來查處的違法違紀案件中，近70%集中在民事執(zhí)行領域，而其中約70%又發(fā)生在資產處置，特別是司法拍賣環(huán)節(jié)。

在這種情況，繼續(xù)改革司法拍賣也是司法改革的重要組成部分，委托拍賣并不是唯一的司法拍賣形式，在技術條件能夠保障司法拍賣公平進行的時候，將司法拍賣權重新歸還給法院，并促進多種形式的司法拍賣模式出現(xiàn)成為一個清晰的趨勢。

這個思路得到2012年民事訴訟法修改的肯定，并明確化法院作為司法拍賣主體的資格。民事訴訟法第247條規(guī)定：“被執(zhí)行人逾期不履行的，人民法院應當拍賣被查封、扣押的財產；不適于拍賣或者當事人雙方同意不進行拍賣的，人民法院可以委托有關單位變賣或者自行變賣?！毙碌囊?guī)定刪去了“按照相關規(guī)定交由相關單位進行拍賣”的規(guī)定，直接明確化了法院進行司法拍賣的主體資格。既然如此，那么人民法院在淘寶網上直接注冊進行網絡拍賣也就具有明確的法律依據(jù)，同時也賦予了法院系統(tǒng)開展進一步改革的空間。

司法網拍的比較優(yōu)勢

在短短的兩年時間內，司法網拍就異軍突起，快速進入司法拍賣領域，這在一定程度上說明司法網拍的競爭力。此外，司法網拍還受到社會民眾的歡迎和支持。在某微博調查中，94%的網友對司法網拍表示了贊同，認為可以增加透明度，減少暗箱操作，其中，認為可以在全國推廣的占88%，認為不可以的占5%。

我們的目光不應當僅僅放在司法網拍的快速發(fā)展和民眾認可上，而是要尋找到司法網拍的比較優(yōu)勢。這才是決定司法網拍究竟能走多遠的關鍵因素。

司法網拍可以降低流拍率，從而提高拍賣效率；司法網拍可以促進標的物價格最大化，最大程度的保護當事人的利益；司法網拍為公眾創(chuàng)造了良好的競拍環(huán)境，擴大了競拍參與機會；司法網拍的公開透明，可以減少暗箱操作，杜絕司法腐敗。

諸如此類的優(yōu)勢還可以列舉很多，那么這些優(yōu)勢是不是其他司法拍賣模式也能達致的效果呢？

客觀地講，司法網拍的這些優(yōu)勢都和“網絡”有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網絡的快速傳播功能能夠吸引更多的人參與到競拍當中，從而提升拍賣效率，擴大競拍機會，保障當事人的利益。但是，我們要看到司法網拍中的“網絡”因素只是促進這種模式形成和發(fā)展的原因之一。淘寶網所具有的“網絡優(yōu)勢”其實并不是最具有吸引力的地方，因為在司法拍賣中引入網絡因素不僅僅是淘寶網一家，很多拍賣公司也都擁有自己的網絡競拍平臺，甚至很多地方法院和最高人民法院也都建立了自己的網絡拍賣系統(tǒng)。

事實上，國內拍賣企業(yè)早已擁有合法的線上拍賣平臺。如上海司法拍賣早已采用現(xiàn)場與網絡同步拍賣的方式，向全社會開放網絡競價和在線觀摩。自去年11月以來，上海司法拍賣全部采用此種方式，截至今年5月拍賣標的1900多件，成交額超過15億元。

真正的優(yōu)勢在于“零傭金”制

真正決定司法網拍能走多遠的因素包括兩個方面。最直觀也最具沖擊力的因素，也是其他拍賣模式所不具有的因素就是“零傭金”制度。

最高人民法院發(fā)布的《關于人民法院民事執(zhí)行中拍賣、變賣財產的規(guī)定》中第32條規(guī)定：“拍賣成交的，拍賣機構可以按照下列比例向買受人收取傭金：……采取公開招標方式確定拍賣機構的，按照中標方案確定的數(shù)額收取傭金。拍賣未成交或者非因拍賣機構的原因撤回拍賣委托的，拍賣機構為本次拍賣已經支出的合理費用，應當由被執(zhí)行人負擔?！痹趥鹘y(tǒng)的委托司法拍賣中，拍賣行作為一個盈利機構，收取傭金是其必然選擇，而在重慶模式中的聯(lián)合產權交易所也規(guī)定所有拍賣公司進入該交易所拍賣，交易所從中提成，對拍賣企業(yè)的傭金蛋糕進行切割。

盡管法院系統(tǒng)也在試圖降低傭金的比例。2011年2月，浙江省下調拍賣傭金的收取比例，要求拍賣成交價50萬元以下的，傭金收取比例不超過5%；超過1億元的，不得超過0.2%；最高不得超過100萬元。但是浙江省企業(yè)聯(lián)合會副秘書長徐增康說，2011年8月和2012年6月，紹興3家紡織企業(yè)兩次向聯(lián)合會反映，敦促法院拋棄拍賣行。按上述3家企業(yè)的計算，1000萬元的標的，訴訟費8.18萬元，執(zhí)行費7.74萬元，拍賣傭金卻要20.5萬元。表面上，傭金是向買受人收取，實際上是訴訟企業(yè)支付，因為“傭金高了，成交額就低了”。

然而，浙江省法院系統(tǒng)開始實施司法網拍以來，從2012年6月到2013年10月短短一年多的時間，浙江全省104家法院中已有98家法院在淘寶網上進行司法拍賣，已完成拍賣1175件，成交率達90.59%，并實現(xiàn)零傭金，共計為當事人省下傭金6459萬元。相較于傳統(tǒng)司法拍賣的高額傭金，哪種模式更受當事人的歡迎就不言而喻了。

司法網拍的“零傭金”制度是促進這種模式快速發(fā)展的重要原因。同時，“零傭金”制度是否會一直堅持，將會成為決定司法網拍模式未來競爭力的關鍵點。

未來要保證第三方平臺的獨立性

決定司法網拍發(fā)展的另一個重要因素就是第三方平臺的獨立性。

司法拍賣中實施委托拍賣的初衷是避免法院與當事人直接接觸，減少司法腐敗，利用拍賣公司作為第三方的優(yōu)勢來實現(xiàn)司法公正，但是委托拍賣的實際效果并不理想。2012年2月，全國法院深化司法拍賣改革工作會議公布的數(shù)據(jù)顯示，全國法院近年來查處的違法違紀案件中，近70%集中在民事執(zhí)行領域，而其中約70%又發(fā)生在資產處置特別是司法拍賣環(huán)節(jié)。這些數(shù)據(jù)說明司法拍賣中的腐敗行為并沒有得到有效遏制，拍賣機構還要收取一定比例的傭金，這無疑對債權人進行了雙重打擊。

那么，司法網拍中的第三方技術平臺能否保持獨立性決定了它是否會重蹈傳統(tǒng)拍賣行的覆轍。淘寶網的“司法拍賣平臺”提出，在法院上傳相關信息后，在淘寶平臺上便處于完全公開狀態(tài)，任何公眾都可以點擊網頁瀏覽，拍賣號由服務器隨機分配，拍賣時的競價完全由機器操作，排除人為暗箱操作的可能。同時，淘寶網絡的公開性也使得有更多人的參與到競拍過程中，只要符合拍賣資格的人都可以直接通過網絡進行競拍，法院和淘寶網都無法進行干預，更多人的參與也會使得傳統(tǒng)委托拍賣中控制參與人數(shù)的方式變得無效。

目前來看，淘寶司法拍賣平臺已實現(xiàn)公開透明，基本上排除暗箱操作。防止法院與預定買受人相互串通，保證了司法透明、公開、廉潔。但是隨著司法網拍的逐步展開，如何維護第三方技術平臺的獨立性，保障第三方平臺成功實現(xiàn)“防火墻”的功能將會是司法網拍發(fā)展的重點。

司法網拍的利益爭奪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圍繞司法網拍，不同的群體都發(fā)出了自己的聲音，有反對，也有贊同，但是在眾說紛紜的觀點中總會看到利益糾纏的影子。

反對司法網拍的最強音來自于我國傳統(tǒng)的拍賣行業(yè)。從司法網拍出現(xiàn)開始一直到現(xiàn)在，拍賣行業(yè)都對這個新生事物“橫眉冷對”。其中的道理顯而易見，因為司法網拍動了拍賣行業(yè)的“奶酪”，并且是很大一塊“奶酪”。

數(shù)字往往能直觀地說明問題。2005年-2011年，全國法院司法拍賣所涉標的總金額為5348.7億元，平均每年法院司法拍賣所涉標的總金額近800億元。諸如據(jù)中國拍賣行業(yè)協(xié)會統(tǒng)計，2012年法院委托的業(yè)務成交額達921.88億元，占拍賣公司總成交額的16.1%。

司法拍賣在拍賣行業(yè)占據(jù)相當?shù)氖袌龇蓊~，每年為拍賣行業(yè)提供高達數(shù)十億元的拍賣傭金和相關費用，解決了數(shù)以千計的拍賣行業(yè)從業(yè)人員的就業(yè)和生活問題。司法網拍的推行必然會沖擊傳統(tǒng)拍賣行業(yè)，減少拍賣行業(yè)的利潤。而且事實正是按照這樣的邏輯在進行，自2012年6月浙江高院與淘寶網合作開通“司法拍賣平臺”，將司法拍賣放在淘寶網上進行以來，截至2013年10月底，浙江全省104家法院中已有98家法院通過淘寶網進行司法拍賣，司法網拍目前占到司法拍賣總量的46.2%。

贊同司法網拍的陣營也并非全都沒有自己的利益需求。淘寶網積極推進“司法拍賣平臺”的擴展，讓更多的各級法院入駐這個平臺。不管是在擴大競買人范圍、提升拍賣宣傳還是增強拍賣溢價水平，擁有網絡的拍賣公司也可以做到。那么，“零傭金”才是淘寶網祭出的最具殺傷力的武器。但是淘寶網“零傭金”的做法并非是毫無利益意圖，而是通過其他的方式來實現(xiàn)。司法網拍不僅會提升淘寶網的知名度，也會讓前來參加拍賣的人順便瀏覽其他商品，也會提升網站的點擊量，這些都是最基本的無形利益。

從法院的角度來看，并非所有的法院都支持司法網拍，不管是贊同的還是反對的理由也都存在利益的影子。積極推進并入駐“司法拍賣平臺”的法院堅持認為法院拍賣權是由民訴法直接賦予法院行使的一項獨立的司法權，其他機構不得分享。司法網拍的方式在保證拍賣公平公正的前提下法院壟斷性地行使司法拍賣權，直接實施拍賣程序，維護裁判權威性和執(zhí)行公信力，在最大限度地滿足債權人的債權的同時，使債務人的利益受到最低程度的損害。

從中可以看到，在傳統(tǒng)委托拍賣中拍賣公司成為一堵“防火墻”，但是也會導致法院在司法拍賣中的權威弱化。當?shù)谌降木W絡平臺可以充當這個“防火墻”的同時，還能保障法院在司法拍賣中的主導權，那么主張收回司法拍賣主導權自然會成為法院的重要目標利益。

不支持司法網拍的法院的理由也有很多，但是維護自身利益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我們不排除一些法院和拍賣公司之間有不正當?shù)睦骊P系，因而導致不愿意進入公開透明的網絡拍賣。諸如浙江省臺州市中級法院就曾經承認在2012年6月之前存在法院與拍賣行在司法拍賣中進行四六分成的不規(guī)范做法。因此在法院與拍賣行之間的非法利益鏈成為阻礙推進司法網拍的重要原因。

“淘寶模式”并非唯一

爭議一直未曾停止原因，還在于網絡介入司法拍賣并非只有一種“淘寶模式”，還有重慶模式、廣東模式等，這些模式都在探索司法拍賣的不同改革方式。

諸如，在2009年重慶市高級法院規(guī)定，所有涉訴的資產都必須全部進入重慶聯(lián)合產權交易所進行交易，試圖通過這種方式來切斷司法拍賣中的不正當利益鏈條。這種模式在武漢、長春等地受到推崇，形成一種獨具特色的司法拍賣形式。此外，在2000年起在廣東率先以搖珠方式選擇拍賣企業(yè)；2008年在全國范圍內率先設立公共資源拍賣中心，統(tǒng)一場地，集中拍賣，形成司法拍賣的廣東模式。

這些不同的司法拍賣形式和司法網拍都是在不斷地試錯和總結經驗中尋找最優(yōu)的模式。不支持司法網拍的法院可能依然堅持自己的改革方式，那么這個選擇的過程需要時間的磨煉，這種不同模式的競爭同時也有利于最優(yōu)模式的出現(xiàn)。諸如江蘇南京市從2011年9月1日起將全市兩級法院司法拍賣統(tǒng)一集中在南京市產權交易中心進行，而今，江蘇省自2014年1月1日起全省采納淘寶模式。

“淘寶模式”是不是將成為司法拍賣的唯一模式？現(xiàn)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

無論何種科技因素介入司法拍賣，無論形成何種司法拍賣模式都必須圍繞一個最核心的宗旨展開，即如何能公正地實現(xiàn)司法拍賣的目的。那么，科技網絡因素介入的“淘寶模式”在對現(xiàn)有的司法拍賣模式提出挑戰(zhàn)，不同的利益群體對這個新生事物有不同的觀點，但是在司法改革的整體框架下應該允許不同模式之間的良性競爭。通過良性的競爭，不同的司法拍賣模式為了能夠生存并實現(xiàn)自己的利益會盡可能地合理運用網絡科技技術來完善自身，那么最優(yōu)的模式會最終脫穎而出。

在此背景下，面對司法網拍的誕生與發(fā)展，不管是反對者還是贊同者都有自己的利益追求并無不可，但是這個利益必須符合司法拍賣制度的設計初衷，即通過公平合理的程序最大化地實現(xiàn)和維護當事人的權利。任何一方主張的利益如果和這個制度的設計初衷相違背，那么這種利益就缺乏正當性的基礎，而試圖維護這種不正當利益的司法拍賣模式也將不會在法律實踐中繼續(xù)生存。

科技改變司法的限度

司法網拍制度的發(fā)展將會帶給我們一個嶄新的世界，這種依賴于現(xiàn)代網絡技術來改變司法的方式是通過一個復雜并且不斷反復的過程來實現(xiàn)的。

網絡科技是一把“雙刃劍”，它在展現(xiàn)自身優(yōu)勢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地存在限度。因此，司法過程中引入科技因素必須要審慎地看到其中的限度，也就是說要認真對待司法網拍中科技因素帶來的問題。

司法網拍中的物品種類繁多，有房屋等不動產，也有汽車、自行車和電視等動產，還有股票等證券。這些物品并不是都適合網絡拍賣的方式來實現(xiàn)，通過查閱淘寶網上司法拍賣平臺上的記錄可以看到，也有很多物品流拍，這些流拍的物品更多的是需要當事人親自去查看才能決定是否參加拍賣的種類。

司法網拍可以吸引更多地人來參加拍賣，但是客觀地來看，圍觀的人數(shù)占據(jù)了大多數(shù)，有效參與拍賣的人數(shù)并不多。一些支持者會提到司法網拍使得人們坐在電腦前面就可以輕松的參與拍賣，這個說話顯得過于樂觀了。網絡科技縮短了人與人之間的交往距離，也加快了信息傳播的速度，從而也降低了人們參與拍賣的成本。這種推理邏輯有夸大的嫌疑，并非所有的網絡拍賣都能如此，比較昂貴或者特殊的拍賣物品并不能單純地通過觀看網絡照片的方式就決定是否拍賣，那么參與拍賣的人就要去當?shù)胤ㄔ翰榭磁馁u物品，這個成本并不因為網絡就能減少。

科技會給司法帶來公正、效率與正義，同樣也會帶來問題。盡管第三方的網絡平臺只是“中介”但是科技并非不會犯錯，那么在司法網拍中“第三方平臺”的法律地位需要界定，在司法網拍中出現(xiàn)糾紛三方主體——法院、第三方平臺和當事人——的責任如何分配，這些問題的解決更多地需要在實踐中不斷地總結，也需要對科技的認知有不斷地進步。

科技的發(fā)展及其對司法的介入已經難以避免，那么值得我們注意的地方在于兩個方面，一方面是科技對司法的影響應當堅持“司法為體，科技為用”的宗旨，讓科技為司法服務。另一方面是科技因素對司法的影響應當通過一種合適的和審慎的復雜方式進行，任何一廂情愿的“包辦建構”將不可避免地偏離司法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