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七月
許昭走在我右手邊。
老師安排座位的時候我默默祈禱,希望我和許昭變成前后桌;做早操的時候,我會趁著轉身的瞬間偷偷瞄男生隊伍里的他;考試排名的時候我會小心翼翼地計算下次兩個人會隔多遠。但是現(xiàn)在他就在我的右手邊,我卻得了失語癥,除了簡單的“嗯”以外再也發(fā)不出其他任何音節(jié)。我怕我說的他不感興趣,我更怕我一開口就暴露了自己的心事。
或許是我太冷淡,所以他在“今天天真冷”“哈哈,今天物理老師穿的好好笑”之后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沉默的深淵。
在十字路口的時候,他從書包里掏出一條圍巾給我,“上次和我姐逛街的時候買的,覺得紅色很適合你。就當是提前祝你圣誕節(jié)快樂了?!彼D了頓,“我看你好像都不怎么開心的樣子。喏,這個也給你,吃糖心情會好一點?!闭f著又給了我兩顆幾乎是融化了的巧克力。
按照慣例,回家后我在存儲罐里放了一毛錢。我弟弟好奇地問我,“姐~你以前圣誕節(jié)有沒有跟別人要過一毛錢?。俊?/p>
不記得是什么時候開始,流行起一種說法:向24個人要24個一毛錢,代表24份祝福。去水果攤買個2塊4的蘋果,平安夜吃下去,會有好運的。
初三的時候,班里互相要“一毛錢”開始盛行,小然不能免俗地加入其中。我揶揄她,“什么時候你也過這種洋節(jié)了?”小然少女情懷膨脹,“你不覺得可以借此機會要到和他有關的東西特別幸福嘛?多年以后想起來會被自己感動的,原來我這么純情過啊。”我一巴掌把她拍回現(xiàn)實,她迅速坐直,轉變了口氣,“其實我覺得這是一個斂財?shù)暮脵C會!”我贊許地點點頭,“這才是你真實的想法?!?/p>
小然的人脈很廣,在校園里,不管遇見牛鬼蛇神,小然都認識。而且打招呼的方式也由“你去干嗎啊”華麗麗地轉變?yōu)椤敖o我一毛錢”。通常對方都是一愣,繼而會心地笑了,“你也玩這個???”
要的多了,小然甚至還總結出了經(jīng)驗。普通少年有就給,沒有就不給。2B少年就是——“沒有誒,我給你一塊錢行不行?!倍乃嚿倌陼目诖锾统鲆话蚜辆ЬУ挠矌牛绻毧茨銜l(fā)現(xiàn),每個一毛錢都是嶄新的。即使他們口袋里沒有,也會跑到最近的小賣部兌換給你。
許昭明顯屬于后者。那時候我們還不是同班同學,只知道他好像挺討女生喜歡的。他眉開眼笑地問站在小然旁邊的我,“你怎么不跟我要?”
我怕我說“對這個不感興趣”會顯得不合群,只好訥訥地反問,“要不你給我一個?”
他拍拍口袋語氣有些無奈,“沒有了。”繼而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從口袋里掏出一顆心塞在我手里,“我哥大學上實驗課,拿一毛錢熔化了以后鑄的。嘿嘿?!毖凵袷疽庑悦榱艘幌掠职l(fā)現(xiàn)了“新大陸”的小然,“別跟林然然說,不然她肯定會八卦的。哈哈!”
我怎么也想不到,這枚心會成為后來我對他想念的寄托。從某一天開始,每和許昭說一次話,我就會存一枚一角錢的硬幣。
圣誕節(jié)結束的時候,后桌說他散了5塊多錢,我覺得特神奇,有那么多?小然則帶著一點小驕傲,我收了9塊8毛錢!
后來小然買了四個蘋果,帶到學校分給我們前后桌。我說要不要洗洗再吃。小然說,會把運氣洗沒的,趕緊吃。不干不凈,吃了沒病。然后四個人沒洗,皮也沒削就啃掉了。我也不記得后來有沒有發(fā)生什么特別好的事情,只是覺得蘋果挺好吃的。如果強說有的話,那就是高中我如愿地和許昭成了同班同學。
“姐,你說圣誕節(jié)我給她什么樣的一毛錢才顯得特別?。俊?/p>
我從回憶里恍過神,然后挑出那枚心給他。他悻悻地丟還給我,“算了,這個太直白了,我不知道給她的時候怎么解釋。”
“輪到她的時候你就說你剛好沒有一毛錢了,然后把這個給她,就說是表哥大學實驗課熔了一毛錢鑄的。”
男生永遠猜不到女生想收到和他有關的禮物,哪怕是一枚硬幣,好像這樣就可以永遠把他封存在記憶里。女生也永遠不知道男生想送她禮物,卻苦于找不到原因。這樣的喜歡就像水中的倒影,你想把它撈出來捧在手里給他看個真切,可你一伸手它就碎了。等你不留意,它又清晰地出現(xiàn)在你眼前,仿佛一伸手就能觸碰。
在這些欲蓋彌彰的小心思背后,是青春的味道,澀澀的,甜甜的。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