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投文
我們每個人的身體里都住著另一個人。他是一個思想者,想入非非,自言自語。
在塵世里,我們穿著自己的身體,無緣無故地去愛與恨,無緣無故地聚集在一起,又無緣無故地分開;無緣無故地追逐名和利,無緣無故地生與死;無緣無故地哭和笑,無緣無故地悲與喜。在塵世里,我們的身體終究是一個巨大的容器,里面盛放著無緣無故的身份、履歷和誘惑,也盛放著無緣無故的苦難、悲劇和枷鎖。一切可以盛放的,我們的身體毫無選擇地接受,宿命地接受一切誕生與終結。我們的身體也終究是一座墳墓,無緣無故地暫時停留在世上,又無緣無故地消失在世上。
這就是我們在塵世里所經歷的一切,無緣無故地經歷這一切。
但我們身體里的那個思想者卻一直醒著,他裸露在沉默里,我們看不見他,卻能感覺到他。他在我們享樂的時候念著咒語,在我們墮落的時候祈禱一切的懲罰,在我們悲觀的時候暗暗地用力讓我們站起,而在我們樂觀的時候又無緣無故地讓我們痛苦。在塵世里,我們的肉體穿著各式各樣的裝飾,卻布滿一切狹隘和陷阱,而我們身體里的思想者裸露我們的偽裝和無緣無故的命運。
我們每個人都是孤獨的存在的個體,但思想把我們聯結在一起,又區(qū)分我們每一個人。思想引領我們向死而生,也引領我們死而復生。思想托住我們的身體,無緣無故地反抗我們,又無緣無故地重生我們,賦予我們屬于人的道德、尊嚴和理想。
是的,我們的身體里都住著另一個人。他是一個思想者,無緣無故地背叛我們,又無緣無故地忠誠于我們的身體,因此,他是一個叛逆的異端,又是一個真誠的信使。
這就是我所理解的身體和思想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