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琪,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陜西華陰人,現居西安。曾參加詩刊社青春詩會、全國散文詩筆會,獲得過魯藜詩歌獎、陜西青年詩人獎等。著有詩集《遠去的羅敷河》等。
又見青山
你不畏迷途,不觀人間春色,暗香在四處沉浮、起落的那個下午,一條靜謐中打開的山巒,闖入你蒼茫中的行走。
為什么不能夠停駐,守住這份永恒?光線這般暖,風這般柔,瞇上眼睛也能到萬物拔節(jié)的聲音,蓄積著持久向上的力,與無窮盡的美……
水波連著水波,花朵牽著花朵,密林深處,不見半個身影。而一場農事,就要從坡地,依次展開到河畔,屋后,成為一個季節(jié)的核心。盤旋其上空的鳥兒,此時,早已經淡忘了飛翔。
你遙望這片豐饒,卻找不到一條回家的路。
相比于故鄉(xiāng),你有一份難以說出的歉意,與憂傷。風不會一直跟從著你,只會含淚送你一程,塵埃里你遠走異鄉(xiāng)的孤影,就放大一層。
那一年,我走過了眾多的村莊和城市,但見青山,就有細微處的思鄉(xiāng),在落日的余暉里,令人心顫,與粉碎。
九 月
需要多少道山川、多少條河流,你才能如期抵達九月,并敞開嗓音,釋放幾欲被點燃的激情?
峰巒之上,云翳滋生出春天的幻象,而牛走的那座山坡,有人默然無語。親人老去,文字生銹,一些斑駁的舊事,切入你半生的時光,流放給一座村莊,讓它獨自歷經榮辱。
帶來涼風的北方,父親早年去過的谷地無人再去。成群結隊的螞蟻,要趕在雨水來臨之前,提前上路。
散落大地,四處飄零的歌謠,重新唱出了歡樂的曲子。
你站在一棵榆錢樹下,把贊美的詞語一再放低。等那些苦楚的日子一一走遠,你要跟隨眾多植物的去向,摸到人間的溫度!
南下的姐姐
火車在秦嶺深處向前奔跑,不分晝夜,也不知疲倦。這使第一次遠行的姐姐迷惑:青山這么蒼翠,河水這么清澈,而遠方的燈火仍在遠方,幾乎要迷亂眼睛的旅程,何時才能抵達終點?
她一直睜大了興奮的眼睛,沒有任何睡意。
車窗外面,盡是交錯的景致,無數橋梁與隧道,仿佛要把我和她,像飛鳥一樣,從這片山河輕輕擦過。
延伸著的軌道依然延伸。漫長的旅途,下一站,是要把我們從久居的北方,執(zhí)意帶向南方的另一片天空下。
哦,那是一塊陌生的天地,所有的一切,都逃不過姐姐驚恐的眼神。她保留著故鄉(xiāng)的方言,試著和周圍秋風漸起的人交談。
她一向是寡言少語的,但乘坐一列奔跑的火車,遠赴異地,她的內心,其實和那些一路同行的人,有著說不完的愉悅。
沒有哪一朵云為你停留
去南部山區(qū),平原已在身后。
公路一直吃力地向上盤旋,你看見奇崛的走勢,依著山峰,令大地嵯峨起來。村莊遠矣,河流遠矣,俯瞰空徹的峽谷,萬物都將在你腳下,向下沉落。
光斑隱約可現,一道一道從竹海與深林透出。秋的意味不濃不淡,但沒有哪一朵云,為你停留。
它們聚集一起,向西奔涌,毫無眷念。但為什么,它們要攜走天空下的蒼茫,從一側,向另一側?
如果你口袋里有幾片草葉途中不小心遺失,你一定得仰頭觀望,擦擦汗水,彎下腰身,和大地上的植物親近一次。
天空深遠。無論雨做的云,還是風吹動著云,這曠遠的季節(jié)里,你行走萬里,也不過如一絲天上的云彩,輕飄于塵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