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格
去年12月,美國聯(lián)邦通訊委員會(FCC)就一份擬議中,允許乘客在商業(yè)航班上使用手機的提案征詢公眾意見,很快收到了四百多份意見函,幾乎異口同聲地反對,而理由多數(shù)是嫌打電話的聲音太吵,而不是擔心手機會影響飛行安全。
有關飛機上使用通信設備是否存在安全隱患的爭議,從手機誕生之日起就一直在持續(xù),相關研究也做了很多,不過,我在這里想關注的倒是另一些細節(jié),或許可以讓我們從一個側面看清管制當局是如何行事的,而公眾對管制政策的態(tài)度又是如何形成的。
首先,和通常認為的不一樣,F(xiàn)CC禁止乘客在飛機上使用手機的正式理由并不是安全隱患,而是擔心高空飛行中的手機會擾亂地面基站的工作??墒?,真正管航空安全的聯(lián)邦航空管理局(FAA)從未禁止在飛機上使用任何電子設備,只是說航空公司要確保這些設備不會干擾飛機的導航與通訊系統(tǒng)。既然禁用手機不是出于安全考慮,而且即便有這樣的考慮也不是FCC頒布禁令的理由,那么FCC何必要為解除禁令而征詢乘客意見?
顯然不是乘客對電話喧鬧的擔憂和抱怨,因為幫助乘客避免喧鬧無疑不是FCC的職責,也不是任何管制部門禁止飛機上用手機的理由;看起來更合理的解釋是:FCC當初下達禁令確實是出于安全擔憂,以干擾基站為借口只是在掩飾其越權管轄的事實,而二十多年來的大量研究并未找到安全隱患的證據(jù),F(xiàn)CC也覺得維持禁令已沒有必要,但它又不想為自己必須做的決策——無論是維持還是解除禁令——承擔政治責任,于是就用征詢公眾意見的方式推卸責任。
再看公眾方面,那些給FCC寫信的人,恐怕不至于認為,F(xiàn)CC當初下達禁令是為了防止飛機上的喧鬧,可是他們卻仍然異口同聲地以此為由要求FCC維持禁令,假如這些人具有代表性,那就意味著:人們會僅僅因為某項政策看起來符合他們的偏好而支持它,而不管該政策是否合理或正當。
而且,正如我們在其他政策議題中所見到的,他們在這么做時,常常會混淆幾個十分不同的問題:某種行為是否討厭?是否需要加以限制?這種限制是否有必要以政府禁令的方式實行?這樣的禁令在道德上是否正當?當這些問題以恰當?shù)姆绞教岢鰰r,人們的反應會更講道理一些,但政策鼓吹者們卻往往故意將它們混淆以便夾帶私貨。
即便一項行為需要加以限制,也未必要訴諸禁令和法規(guī),即便習俗和道德未能有效地限制,這種規(guī)定也未必需要政府和司法機構來制訂,而可以由場所的主人制訂。而飛機恰恰有著的明確主人:航空公司,假如多數(shù)乘客果真希望在飛機上打電話的行為受到限制,那就可以相信,至少會有一部分航空公司會努力滿足這種普遍需求,并以自己有能力確保旅途安靜為賣點招攬乘客,如此一來,該不該限制打電話,便是一個可以由消費者用鈔票投票解決的問題。
公眾對特定現(xiàn)象的厭惡,總是被利用來為種種管制禁令提供所謂“民意基礎”,殊不知,每條禁令都在剝奪著他們的自由,而原本,通過服務商與消費者雙方的自愿選擇,他們完全可以在保有自由的同時,避免或至少躲開他們所討厭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