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長松,張麗芳,皇小夠
(1.焦作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河南 焦作 454000;2.焦作市文物勘探隊,河南 焦作 454001)
嵇康是魏晉時期“竹林七賢”的領(lǐng)袖人物,據(jù)《晉書·嵇康傳》(列傳十九)載:“嵇康,字叔夜,譙國铚人也?!翟绻?,有奇才,遠邁不群……所與神交者惟陳留阮籍、河內(nèi)山濤,豫其流者河內(nèi)向秀、沛國劉伶、籍兄子咸、瑯邪王戎,遂為竹林之游,世所謂‘竹林七賢’也。戎自言與康居山陽二十年,未嘗見其喜慍之色。”史書的記載和其它史料的印證,可以確定嵇康居山陽二十年的舊居,是在三國魏晉時期的山陽縣城附近,即現(xiàn)焦作市山陽區(qū)新城辦事處墻南村附近。舊居位置原本沒有太大爭議,但在偶而查閱有關(guān)嵇康的資料時,發(fā)現(xiàn)樊榮先生的《古山陽考》[1](簡稱為“樊文”)和王東先生的《嵇康山陽故居在哪里》[2](簡稱為“王文”)兩篇文章,斷言舊居在輝縣的山陽村。仔細閱讀全文,發(fā)現(xiàn)兩篇文章所引用史料多系金代以后,特別是以清代《輝縣志》記述為主要依據(jù),且偷梁換柱,所下結(jié)論足以混淆視聽,故寫此文以考辯。
研究歷史始終不能脫離具體的時代和歷史背景,不能將不同朝代設(shè)置的同名而不同地域的、甚至名字不盡相同、地域互不相干的地名,放到一起去研究它們的承繼關(guān)系,更不能曲解文獻。研究嵇康居山陽二十年的舊居,只能在魏晉時期的歷史環(huán)境下、僅限于“河內(nèi)之山陽”進行。
《史記·秦始皇本紀(jì)》載:“五年,將軍驁攻魏,定酸棗、燕、虛、長平、雍丘、山陽城,皆拔之,取二十城?!睆氖窌涊d可以看出,戰(zhàn)國時期,“山陽”作為城址是已經(jīng)存在的,屬魏國,后被秦國奪去?!妒酚洝で厥蓟时炯o(jì)》又載:嫪毐封為長信侯。予之山陽地,令毐居之。宮室車馬衣服苑囿馳獵恣毐。事無小大皆決于毐。《讀史方輿紀(jì)要》亦云:“秦始皇……八年,封嫪毐為長信侯,與之山陽地?!边@說明秦始皇時期,山陽城成為嫪毐的封地。西漢時期為河內(nèi)郡山陽縣?!稘h書·地理志八》(卷二十八)“河內(nèi)郡,高帝元年為殷國,二年更名……縣十八:懷,有工官,莽曰河內(nèi)。汲,武德,波,山陽,東太行山在西北?!薄逗鬂h書·郡國志(一)》記載:“河內(nèi)郡,高帝置。雒陽北百二十里。十八城,戶十五萬九千七百七十,口八十萬一千五百五十八。……山陽,邑有雍城,有蔡城?!薄逗鬂h書·孝獻帝紀(jì)第九》(卷九):建安二十五年(220)“冬十月乙卯,皇帝遜位,魏王丕稱天子,奉帝為山陽公,邑一萬戶,位在諸侯王上,奏事不稱臣,受詔不拜,以天子車服郊祀天地,宗廟、祖、臘皆如漢制,都山陽之濁鹿城”?!稌x書·地理上》(志第四)“汲郡,泰始二年置。統(tǒng)六縣,戶三萬七千。汲有銅關(guān)。朝歌紂所都。共故國。北山,淇水所出。林慮,獲嘉故汲新中鄉(xiāng),漢武帝行過時,獲呂嘉首,因改名。修武,晉所啟南陽,秦改名修武。河內(nèi)郡,漢置,統(tǒng)九縣,戶五萬兩千。野王太行山在西北。州,故晉邑。懷,平皋邢侯自襄國徙此。河陽、沁水、軹,故周原邑。山陽、溫、故國也,蘇忿生封”?!段簳さ匦沃尽罚骸凹晨?,晉武帝置,治枋頭。領(lǐng)縣六戶二萬九千八百八十三口一十萬二千九百九十七……山陽,二漢、晉屬河內(nèi),后屬。有沁陽城,南、北二武陽城。孝景二年置郡,初治共城,后移治山陽城,尋罷?!北饼R時期,移修武縣治于西修武,并北修武入之。山陽亦廢縣并入修武縣。從漢高祖三年(前205)置山陽縣,到北齊廢山陽入修武縣,歷經(jīng)700多年的山陽縣,走完了建制的歷史,但縣治所在地一直在焦作的山陽城,沒有改變。
清《讀史方輿紀(jì)要》載:“山陽城,縣西北六十里,戰(zhàn)國魏邑?!鼻宓拦舛?1840)《修武縣志·故城考》(卷二)載:“戰(zhàn)國魏山陽城在縣西北三十五里?!笔芳d的山陽城是現(xiàn)今焦作市山陽區(qū)新城辦事處墻南村所在地的山陽城。
目前,山陽城的城垣除南城墻破壞嚴(yán)重外,其余仍清晰可見。其中,西城墻長約1 000米,保存較好;北城墻長1 850米,被分為數(shù)段,狀況較差;東城墻長1 350米,保存較好;南城墻僅存東南角的200米和西南角40多米,其余均被破壞,埋于地下,被村莊占壓。2012年,焦作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對山陽故城進行考古調(diào)查勘探,確認(rèn)了西城墻的2個城門及東城墻的1個城門,探明了連接城門的東西大街2條,南北大街1條,其余遺跡因村莊占壓無法探明。經(jīng)勘探確認(rèn):山陽城經(jīng)過多次修補和加固,其城垣基礎(chǔ)寬58~60米,埋深地下4.5米。山陽城的城墻寬度之大、墻體之高,在漢代的縣城中是非常少見的,它甚至比漢河南縣城的城垣寬一倍左右(漢河南縣城的城垣,經(jīng)考古發(fā)掘,城垣基礎(chǔ)寬25~30米)。城垣的存在,證明了這里是兩漢至魏晉時期山陽縣治所所在地。2006年,山陽故城被國務(wù)院公布為第六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山陽城不僅城垣仍在,城垣周圍亦留下了兩漢至魏晉時期豐富的文物古跡。以山陽城為中心,形成了白莊、馬作、馮河、李河等幾大墓地。在配合焦作市的基本建設(shè)中,焦作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先后在以上的墓地發(fā)掘清理了戰(zhàn)國、兩漢、曹魏、西晉時期的古墓葬達1 500余座,出土大量的珍貴文物。其中,1986年,在馬作墓地河南輪胎廠廠區(qū)的漢墓中,出土了“山陽”銘文罐;1989年,在李河墓地的漢墓中,出土了“山陽萬年”銘文罐;2009年,在白莊墓地的漢墓中,出土了“山陽”銘文罐。這些銘文,清楚地記載了“山陽”的所在地。在山陽城周圍的附屬墓地中,最能代表焦作兩漢時期山陽高度發(fā)達的經(jīng)濟、文化及科學(xué)水平的文物,無疑是各類彩繪陶倉樓。其中,焦作獨有的七層連閣式陶倉樓,高達1.99米,按照現(xiàn)代建筑每層4米的高度計算,漢代山陽倉樓高達28米,堪稱世界之最。類型眾多的陶倉樓,真實地反映了漢代山陽的繁華富饒,再現(xiàn)了山陽高大宏偉的倉樓建筑,從另一個側(cè)面反映了山陽的輝煌。
考證嵇康山陽的舊居之所在,就要明確兩漢至魏晉時期山陽的縣域范圍,因為嵇康居住在山陽的任何地方,都可以稱為“嵇康居山陽”。如果不在山陽縣的范圍內(nèi),就不能稱為“山陽舊居”。
《漢書·地理志》記載:“河內(nèi)郡,縣十八:懷,有工官。莽曰河內(nèi)。汲、武德、波、山陽,東太行山在西北?!薄逗鬂h書·郡國志(一)》記載:“河內(nèi)郡,高帝置。山陽,邑有雍城,有蔡城?!薄蹲髠鳌べ夜哪辍酚涊d:“郜、雍、曹、滕……文之昭也?!倍蓬A(yù)注:“雍,在河內(nèi)山陽縣西。”京相璠曰:“今河內(nèi)山陽西有故雍城?!庇?,即府城,在今焦作市中站區(qū)府城村西北部?!端?jīng)注·沁水》(卷九)“司馬彪《郡國志》曰:山陽有鄈城。京相璠曰:“河內(nèi)山陽西北六十里有鄈城?!薄吨駮o(jì)年》曰:“梁惠成王元年,趙成侯偃、韓懿侯若伐我葵。即此城也?!?清乾隆三十二年《續(xù)河南通志》第十九卷《輿地志·古跡·懷慶府》曰:“鄈城,在府城東北四十里。司馬彪《郡國志》曰:山陽有鄈城。京相璠曰:河內(nèi)山陽西六十里有鄈城?!端?jīng)注》:丹水經(jīng)鄈城西,即此。唐置太行縣,尋廢。宋元以來改為清化鎮(zhèn)。”民國3年《續(xù)河南通志》第十九卷《輿地志·古跡·懷慶府》對“鄈城”也作了相同的記載。清化鎮(zhèn)現(xiàn)為博愛縣城區(qū)所在地?!段和恋赜洝吩唬盒尬涑俏鞅倍?,有吳澤陂,南北二十許里,東西三十里,西則長明溝入焉。水有二源。北水上承河內(nèi)野王縣東北界溝,分枝津為長明溝,東逕雍城南,寒泉水注之。“野王縣東北界溝”,為現(xiàn)博愛縣城南界溝村。界溝村在清化鎮(zhèn)南5公里處,清化鎮(zhèn)漢代屬山陽縣,界溝村屬野王縣,說明山陽縣和野王縣的交界,應(yīng)在清化鎮(zhèn)和界溝村之間。從史籍所載地名,基本上確定了山陽縣的西部邊界。
《后漢書·孝獻帝紀(jì)第九》(卷九):建安二十五年(220)“冬十月乙卯,皇帝遜位,魏王丕稱天子,奉帝為山陽公,邑一萬戶……都山陽之濁鹿城”。濁鹿城現(xiàn)在修武縣五里源鄉(xiāng)李固村南,與輝縣交界。漢獻帝禪陵在修武縣北部的古漢村。說明漢山陽縣的東部邊界在李固村以東一帶,東北部邊界應(yīng)在漢獻帝禪陵以北一帶。
《晉書·向秀傳》(列傳第十九)記載:“向秀,字子期,河內(nèi)懷人也……康善鍛,秀為之佐,相對欣然,傍若無人。又共呂安灌園于山陽?!睉褳楹觾?nèi)十八縣之一,郡治所在地。向秀祖籍地在今武陟縣三陽鄉(xiāng)西尚村,位于山陽城西南15公里處,山陽縣的南部邊界應(yīng)在西尚村以北的地方。
山陽縣北部為太行山,與山西澤州接界,北部邊界倒是難以判斷。
通過以上文獻考查可知:漢山陽縣管轄的西部邊界應(yīng)為今博愛縣城清化鎮(zhèn)一帶,西南邊界在今博愛縣城南界溝村北一帶;東部邊界為修武縣的李固村東部和北部一帶,南部邊界為今武陟縣三陽鄉(xiāng)西尚村北部一帶。漢山陽縣的范圍大致包括今焦作市區(qū)、修武縣西北部和博愛縣城至界溝村一帶。程峰教授在《竹林七賢寓居“河內(nèi)山陽”地望辨析》一文中認(rèn)為:“兩漢及魏晉時期山陽縣的管轄范圍大致為:西起如今焦作與博愛的交界或包括博愛縣部分地帶、東至今天修武的濁鹿城、禪陵(漢獻帝陵)一帶?!盵3]其觀點與本文較為一致。
《后漢書·郡國志(一)》載山陽有雍城,有蔡城,《水經(jīng)注·沁水》(卷九)“司馬彪《郡國志》曰:山陽有鄈城”。其它史籍記載:山陽有攢茅城、射犬城、濁鹿城、隤城等, 但所有史籍均沒有記載山陽(兩漢時期至曹魏)有“鄧城”,鄧城不在山陽縣的縣域范圍內(nèi),因此,山陽無“鄧城”,曹魏時的“鄧城”也根本不是“山陽城”。
關(guān)于嵇康居山陽,史書中多有記載?!稌x書·嵇康傳》(列傳十九)載:“戎自言與康居山陽二十年,未嘗見其喜慍之色。”《晉書·向秀傳》(列傳十九)載:“康善鍛,秀為之佐,相對欣然,傍若無人。又共呂安灌園于山陽?!眳伟?,嵇康之好友,與嵇康共居于山陽,后因其兄誣告,與嵇康一同被處死。向秀(約227—272),字子期,河內(nèi)懷縣(今河南武陟)人,魏晉之際哲學(xué)家、文學(xué)家。向秀與嵇康、阮籍、山濤、王戎、阮咸、劉伶并稱為竹林七賢。向秀故里位于懷縣的西北部,今武陟縣山陽鄉(xiāng)西尚村[4],向秀冢在西尚村南部相鄰500米的冢頭村。西尚村距山陽城大約15公里。
最能夠證明嵇康山陽舊居的具體位置的,無疑是向秀的《思舊賦》?!稌x書·向秀傳》所載的《思舊賦》曰:
余與嵇康、呂安居止接近,其人并有不羈之才,嵇意遠而疏,呂心曠而放,其后并以事見法。嵇博綜伎藝,于絲竹特妙,臨當(dāng)就命,顧視日影,索琴而彈之。逝將西邁,經(jīng)其舊廬。于時日薄虞泉,寒冰凄然。鄰人有吹笛者,發(fā)聲寥亮。追想曩昔游宴之好,感音而嘆,故作賦曰: 將命適于遠京兮,遂旋反以北徂。濟黃河以泛舟兮,經(jīng)山陽之舊居。瞻曠野之蕭條兮,息余駕乎城隅。踐二子之遺跡兮,歷窮巷之空廬。嘆《黍離》之愍周兮,悲《麥秀》于殷墟。惟追昔以懷今兮,心徘徊以躊躇。棟宇在而弗毀兮,形神逝其焉如。昔李斯之受罪兮,嘆黃犬而長吟。悼嵇生之永辭兮,顧日影而彈琴。托運遇于領(lǐng)會兮,寄余命于寸陰。聽鳴笛之慷慨兮,妙聲絕而復(fù)尋。佇駕言其將邁兮,故援翰以寫心。
《思舊賦》是即將去洛陽就任的向秀,在上任之前,親臨山陽嵇康、呂安兩位好友的舊居憑吊,有感而發(fā),寫下的千古傳詠的名篇。向秀稱“余與嵇康、呂安居止接近”,說明他們?nèi)司幼〉牡胤椒浅=咏绻烦坛^八九十里、甚至百里,向秀就不會稱“居止接近”了?!笆艑⑽鬟~,經(jīng)其舊廬”,說明向秀在司馬集團逼迫下,前往洛陽(在向秀故居西尚村西南)赴任之際,趕來嵇康山陽舊居,憑吊好友;賦中“將命適于遠京兮,遂旋反以北徂。濟黃河以泛舟兮,經(jīng)山陽之舊居。瞻曠野之蕭條兮,息余駕乎城隅。踐二子之遺跡兮,歷窮巷之空廬”反映了以下幾條信息:1)向秀迫于司馬家族的勢力,即將要去洛陽上任。2)在時間較為緊迫的情況下,向秀沒有西行、乘船南渡黃河,而是繞道向北,來到山陽城邊。3)向秀乘坐著車子(可能是牛車,西晉時乘牛車較多),在山陽城的城墻一角停下,遠望蕭條肅殺的曠野,又只身穿過街巷,來到了嵇康、呂安的舊居憑吊。因此可以斷定:嵇康舊居就在山陽城地邊上。由于向秀住在“西尚村”,距嵇康居住的山陽城僅15公里,所以,他才可能“又共呂安灌園于山陽”,才可能講“余與嵇康、呂安居止接近”。因此,從向秀的《思舊賦》中,可以較為準(zhǔn)確確定,嵇康“居山陽二十年”之舊居,就在山陽城邊上,即現(xiàn)在的焦作市山陽區(qū)新城辦事處墻南村附近。
1.邏輯混亂,缺少真實證據(jù)
《晉書·嵇康傳》(列傳十九)載“戎自言與康居山陽二十年,未嘗見其喜慍之色”,“嵇康所居山陽”是魏晉時期的“河內(nèi)郡山陽縣”,但舊居具體所居的位置,沒有說明,但在向秀《思舊賦》中,卻有明確記載。而“樊文”在《古山陽考》中,引用“《太平御覽》卷64《居處部四·宅舍》:山陽城東20里,魏中散大夫嵇康園宅”指出:“此處之山陽,指今輝縣市吳村鎮(zhèn)魯莊與山陽村之間,南鄰鄧城”。并引向秀《思舊賦》“瞻曠野之蕭條兮,息余駕乎城隅”的“城隅”,“并非息駕于濁鹿城,而是息駕于附近的鄧城城隅”[1],以偷梁換柱地手法認(rèn)定“嵇康舊居”在現(xiàn)輝縣的山陽村附近?!巴跷摹痹凇讹瞪疥柟示釉谀睦铩芬晃闹蟹Q:“歷史文獻記載和實地考察證明,嵇康山陽園宅故居在輝縣山陽西南側(cè)。《太平寰宇記》、《明一統(tǒng)志》、《河南通志》、《大清一統(tǒng)志》、乾隆《獲嘉縣志》、《輝縣志》、道光《修武縣志》等文獻也有記載?!盵2]在這里,“王文”使用明清時期修訂的“縣志”“府志”的錯誤記載去論證、否定《晉書》的記載和考古學(xué)的實證:將“河內(nèi)山陽”一個縣域名稱,更改為一個山間小村“山陽村”,甚至將歷史上的“鄧城”篡改為山陽縣的治所“山陽城”,以此來證明嵇康舊居在輝縣的山陽村。此中推類,以訛傳訛、偷梁換柱、混淆視聽,實為科研之大忌。
2.無視歷史證據(jù),曲解史籍記載
魏晉時期山陽縣治所在現(xiàn)今焦作市山陽區(qū)新城辦事處墻南村,這是不爭的事實。《晉書·嵇康傳》(列傳十九)載向秀“又共呂安灌園于山陽”;向秀《思舊賦》載:“余與嵇康、呂安居止接近”。魏晉時期,向秀懷縣居所在現(xiàn)今武陟縣山陽鄉(xiāng)西尚村,距當(dāng)時的山陽縣城約15公里,距“樊文”、“王文”所講的輝縣“山陽村”,卻有百里之遙,何來“居止接近”呢?
《思舊賦》異常明確的記載,也被“樊文”所曲解。“樊文”錯誤將“懷縣”(今武陟縣)劃到了黃河的南岸(懷縣位于黃河北岸、沁河的南岸),誤認(rèn)為向秀從家里出發(fā),渡過黃河來憑吊嵇康舊居。又引用《獲嘉縣志》來強調(diào)黃河的存在。依“樊文”所設(shè)定的位置推算,向秀居住的地方,距輝縣山陽最少也有二百多里地。這又怎樣能“居止接近”呢?向秀清楚寫明在山陽縣城的城邊“息余駕乎城隅”,卻被“樊文”曲解為“并非息駕于濁鹿城的城隅,而是息駕于鄧城的城隅”,近乎于顛倒黑白了。事實上,向秀的“逝將西邁”和“濟黃河以泛舟兮”,是因為其所居的“西尚村”在洛陽的東北方向,向秀從“西尚村”出發(fā)去洛陽,必然是要西行,到古“孟津渡”,才能向南渡過黃河到達洛陽。
3.“七賢遺跡”與嵇康“居山陽二十年”的舊居
嵇康是“竹林七賢”的代表人物,其居山陽長達二十年,陳留阮籍、河內(nèi)山濤,河內(nèi)向秀、沛國劉伶、籍兄子咸、瑯邪王戎等人來到山陽,與嵇康一起,縱情于山水之間,游歷于萬壑之中,喝酒吟詩,彈琴長嘯,“竹林七賢”的足跡遍布了南太行山間,如現(xiàn)今的博愛“竹塢”、修武百家?guī)r、輝縣百泉等地,都留下了諸多文物遺跡,這些遺跡是“竹林七賢”在此活動的證明,但“樊文”、“王文”以“七賢遺跡”來代替嵇康山陽舊居,完全是張冠李戴。
史書的記載和現(xiàn)存的文物古跡,均已證明嵇康“居山陽二十年”的“山陽”,就是三國魏晉時期的河內(nèi)山陽縣。嵇康舊居的所在位置,根據(jù)向秀《思舊賦》的記載,大致可以知道在山陽縣城的城墻邊上,具體位置在哪,依據(jù)向秀《思舊賦》的描述和古驛道,仍然有跡可循。焦作市區(qū)南部,曾有一條使用幾千年的古驛道(官道),驛道上留下的驛站名稱(村名),至今仍存,如武陟的寧郭驛、恩州驛、待王鎮(zhèn)等。這條驛道從山陽城南門外不遠處東西穿過。商代晚期,武王伐紂時,曾從此經(jīng)過,將“鯀鎮(zhèn)”賜名為“恩州驛”。劉禹錫沿此官道經(jīng)過山陽城,寫下《山陽城賦》:“山陽故城,遺趾數(shù)雉。四百之運,終于此墟。裔孫作賦,蓋閔漢也。”[5]這條官道就在向秀所居的“西尚村”北不遠的地方。向秀從“西尚村”去“山陽舊居”憑吊好友,駕車所走的路,應(yīng)該就是這條官道。向秀駕車沿官道從西南而來,所到之處必然是山陽城的南門,山陽城的北部為太行山,向秀放眼北望只能看到“山陽城”和太行山,而不是“曠野”,因此,《思舊賦》載“瞻曠野之蕭條兮,息余駕乎城隅”,說明向秀放眼望去的是山陽城南一片平整的原野,同時也確定了向秀停車的位置在山陽城南?!佰`二子之遺跡兮,歷窮巷之空廬”,記載了向秀停車后,只身前往嵇康的舊居憑吊。從《思舊賦》所傳達的信息判定:嵇康舊居就在山陽城南城門外不遠處。雖然歷經(jīng)久遠,嵇康舊居已深埋地下沒有發(fā)現(xiàn),但有朝一日,嵇康舊居會在這里,重現(xiàn)在世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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