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惠斌
(中央編譯局 馬克思主義研究部, 北京 100032)
曹典順博士的新作《馬克思〈人類學筆記〉研究讀本》已經由中央編譯出版社出版。該著作是《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研究讀本》叢書第一批出版的10本著作之一,獲國家出版基金項目資助,入選中央編譯局文庫,曹典順教授同時出任叢書編委。研究馬克思的晚年筆記,的確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作為叢書主編,在計劃出版的40本經典著作研究讀本中,我們選了4個有關馬克思晚年筆記的讀本。一本是《馬克思〈路易斯·亨·摩爾根古代社會一書摘要〉研究讀本》,一本是《馬克思〈歷史學筆記〉研究讀本》,這兩本書已經由中央編譯局的李義天和李百玲兩位博士分別完成,而且寫得都還不錯,為以后的研究者提供了一個既有較完備的資料又有較好研究基礎的研究讀本。另兩本是《馬克思恩格斯“東方村社”理論研究讀本》和《馬克思〈人類學筆記〉研究讀本》。這兩個讀本的寫作向社會公開征集作者。其中中國人民大學的張云飛教授對于馬克思恩格斯的東方社會理論有較好的研究基礎,所以他是寫作前一讀本的較理想的作者人選。后一讀本的作者選定為曹典順博士,是因為我們看到他寫的《自由的塵世根基——馬克思〈黑格爾法哲學批判〉研究》。在這個許多人幾乎只是消費馬克思的時代里,曹典順博士能夠對馬克思的著作作嚴肅的和勇敢的學術研究,其精神確實難得。用他的話說,他采用的是文本文獻學的研究范式而不是單純的意識形態(tài)范式。這一點比較符合中央編譯局的學術風格。
曹典順博士果然不負所托,他花了很多精力,在較短的時間內提前向編委會提交了一部36萬字的書稿。翻開這部沉甸甸的書稿,我們不能不為曹典順博士的用心學術和敬業(yè)精神所感動。眾所周知,馬克思的《人類學筆記》與其《黑格爾法哲學批判》(亦可稱《克羅茨納赫筆記》)、《巴黎筆記》等一樣,是馬克思“重要著作”之一。但長期以來,《人類學筆記》并沒有得到與其他兩個筆記相同的重視和關注,更缺乏文本—文獻學研究范式的解讀。本書是國內外第一本以文本—文獻學研究范式、社會哲學理解模式全面解讀《人類學筆記》的學術著作。
曹典順博士的研究帶著一種好奇,始終都在追問一個問題:為什么馬克思要撰寫《人類學筆記》?這也是每一個研究者都在追問的問題。曹典順博士研究后給出的答案是:“《筆記》的寫作就是為了更好地發(fā)現(xiàn)通向人類自由的現(xiàn)實道路。因此,本書就應該站在社會哲學的高度理解《筆記》的這一主旨,因為從哲學基礎理論的視角看,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就是社會哲學,即馬克思的社會哲學?!盵1]這個答案也許過于寬泛,或者是受到他前一部著作的影響。不過,作者從三個方面具體地回答了這個問題。一是對于改造世界的探索,二是歷史唯物主義的補寫,三是社會道路反思。這三個結論當然不失為一種大膽的探索。作為本書的組織者,我們要求寫作讀本的每一位作者在這個問題上不必拘泥于已有的結論,放開自己的思維去大膽的思索。但是,有一點是重要的,就是我們需要采用文本文獻學的方法,也不能不采用這種方法,因為我們的工作和著作結構已經確定了這種研究方法。通過這種方法把讀者帶入經典作家的歷史語境中去。曹典順博士在這一點上做到了,他做得非常好。他甚至自覺地應用了這種“文本文獻學的解讀范式”,把讀者引入了原作者的歷史語境中。
作者用三章的篇幅對《人類學筆記》進行了歷史考證,主要是對《人類學筆記》的寫作背景和傳播史的情況作了非常詳盡的敘述。就寫作背景來說,不僅有時代背景和學術背景,而且研究了這本著作的學術史背景,讀后讓人會產生一種繼續(xù)閱讀這些筆記的期待。與其他研究讀本一樣,作者對于馬克思這些筆記的國內外傳播情況作了獨具特色的疏理,分別從民族學、人類學、社會哲學和唯物史觀等多個層面介紹和疏理了《人類學筆記》在國內外的研究情況,為后人的研究提供了比較權威的資料疏理。
該讀本在當代解讀部分的內容也比較豐富。不僅介紹了《人類學筆記》的結構、邏輯和基本內容,而且就其中的一些重要理論觀點及其當代意蘊作了論述,內容十分豐富。為了進一步幫助讀者深入了解《人類學筆記》的研究情況,作者在附錄中收入了英、美、前蘇聯(lián)以及中國等五位學者的研究文章,為研究者提供了豐富的輔助性研究資料。同時提供了一份詳細的有關該著作的延伸閱讀書目清單,也為研究者提供了進一步查閱資料的方便。
作者提供的《人類學筆記》的經典著作選編收入了馬克思的五個讀書摘要的節(jié)選本。讀了馬克思這些字數很多的讀書筆記和摘要,不免使筆者也和《讀本》的作者一樣產生了對于馬克思何以撰寫這些筆記的追問。有關這個問題的追問和答案很多,除了曹典順博士說的原因之外,一個典型說法是由于身體原因,馬克思因長期寫作《資本論》而心力交瘁,不想再寫下去了;另一個說法是因為研究興趣轉向東方道路問題;等等。所有這些說法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是,看了筆記中大量涉及的土地所有制問題,不免讓人想起馬克思在寫作《政治經濟學批判》時的雄心勃勃的六冊計劃?;蛟S馬克思的這些晚年筆記是他龐大寫作計劃的一個組成部分,即為他早期六冊計劃中的“土地所有制”和“國家”問題的研究作準備。這就是說,馬克思的最后十年不是如梅林所說的因為身體原因不想干事,而是想繼續(xù)完成他的政治經濟學批判工程中的另外一些部分。既然《資本論》已經基本成形,那么其他工程部分應該開啟了。當我們研究了馬克思《法蘭西內戰(zhàn)》和其他著作的寫作和研究方式之后,我們再看到這些龐大的筆記群,自然會得出這樣的結論。這不是馬克思的休整狀態(tài),而是一次新的出征。如果這些筆記已經完備或基本完備的了話,那么他的研究工作已經過半,或者已經完成了至少五分之三,剩下來的工作就是整理這些筆記并在這期間把自己的觀點整理出來。從這種研究的過程來看,剩下來的工作比這之前的工作要簡單得多。我們知道,馬克思在寫作《法蘭西內戰(zhàn)》時,收集和整理資料用了漫長的時間,幾乎是與事件的發(fā)展同步,而正式寫作可能只用了三五天的時間。
當然,研究東方發(fā)展道路和身體原因可能是促使馬克思放棄《資本論》手稿的整理出版工作而轉向土地所有制問題和國家問題(關于國家問題請參見李百玲博士撰寫的《馬克思〈歷史學筆記〉研究讀本》)這兩個六冊計劃中的研究內容的直接原因?!顿Y本論》發(fā)表后,反響最大的不是馬克思所期待的發(fā)達的西方資本主義國家,而是相對落后的俄國,這不能不使馬克思把注意力轉向古老的東方。而且東方的土地所有制問題一直是馬克思和恩格斯關注的重要問題。馬克思認為東方的原始公社土地所有制尚未實現(xiàn)私有化,相對說來比較落后。馬克思認為這種土地共有或公有的東方土地所有制是東方專制主義的基礎。而在這樣的一種社會制度下如何實現(xiàn)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革命是東方人提出的問題,也是馬克思和恩格斯這兩位革命家需要回答的問題。而這兩位偉人在這個問題上一直持一種非常慎重的態(tài)度。一方面是東方專制主義的問題,另一方面是跨越式發(fā)展的問題。這兩個問題至今仍在求解之中,也許中國能夠有一個比較理想的答案。至少這是我們閱讀本書后產生的一個期待。
[1] 曹典順.馬克思《人類學筆記》研究讀本[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