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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鮮族女作家金仁順創(chuàng)作綜論

2014-03-29 01:02:05
昌吉學院學報 2014年6期
關鍵詞:愛情創(chuàng)作

劉 釗

(長春師范大學文學院 吉林 長春 130032)

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金仁順、朱文、衛(wèi)慧、棉棉、趙波、魏微、朱文穎、周潔茹、戴來、陳家橋、丁天等“70年代生作家”亮相于文壇,被指稱為浸染著濃厚的都市商業(yè)文化氣息的“另類”寫作。由于其中女性居多,文壇又有了“70后美女作家”的稱謂。從概念上講,這些命名雖有炒作之嫌,但也呈現(xiàn)出這一創(chuàng)作群體某些整體性特征和相對集中的城市生活主題。然而,作為一顆冉冉升起于東北邊陲的文學新星,金仁順個人的成長經(jīng)歷、所處地域與國際化都市的文化差異性,使她的創(chuàng)作一開始就不完全等同于“70后”寫作。她的創(chuàng)作主題除了城市生活外,有一半取材于朝鮮民族的歷史敘事,還有一些是寫東北鄉(xiāng)鎮(zhèn)場景與生活的。她獲得少數(shù)民族文學“駿馬獎”的長篇小說《春香》更不失為新歷史小說的成功之作。除了題材廣泛是其他“70后”作家無法比擬的創(chuàng)作優(yōu)勢以外,她以自己冷靜的語言和有節(jié)制的敘述,嚴肅、理性地解剖社會轉型期道德失范后復雜的人物關系,體現(xiàn)了獨特的文學體認與追求。她在以長篇小說《春香》為標志的朝鮮民族古典民間故事的重述中,建立了理想的道德新秩序,實現(xiàn)了一位作家由揭示“已然”世界向建構“未然”世界的重要思想轉折。

一、表征現(xiàn)代文化的都市場景

“70年代生作家”的小說“依托于現(xiàn)代都市的消費主義文化語境,以自我的生存經(jīng)驗作為小說的底本,改變了經(jīng)典文本的背景設置、敘事方式的審美情趣,追求一種玩世不恭、狂放頹廢的寫作?!盵1]她們作品中的都市年輕人被稱為是“生在紅旗下,長在物欲中”的一代人。他們自覺地游離于主流意識形態(tài)之外,蔑視傳統(tǒng)的道德規(guī)范,多角戀、同性戀、混亂的性關系成為不可缺少的情節(jié),儼然成為一種城市生活的標簽。金仁順出生于1970年,也許是這個年份與60年代太接近的緣故,也許是大學畢業(yè)后一直生活在經(jīng)濟發(fā)達程度有限的吉林長春的原因,也許是在從事專業(yè)創(chuàng)作前擔任嚴肅文學期刊編輯的經(jīng)歷,她的創(chuàng)作展現(xiàn)出與衛(wèi)慧、棉棉為代表的“另類”寫作大相徑庭的風貌。

對于一位忠實于自我、忠實于寫作的作家來說,讀者總是能夠從他(她)的創(chuàng)作中索解他(她)的生活軌跡,金仁順就是這樣。盡管她一直把城市生活作為敘事的中心,但以此為中心輻射開去的邊遠山區(qū)的煤礦(《五月六日》)、松樹鎮(zhèn)(《松樹鎮(zhèn)》)、莫莫格鎮(zhèn)(《莫莫格》)、三棵樹鎮(zhèn)(《愛情進行曲》)等城鎮(zhèn)場景,記錄著她從孩童至大學的成長記憶,其個人成長的歷程被粗線條地勾勒出來。這種選材方式在“另類”作家中較為少見,也表明金仁順不是一位有意與歷史隔離的作家。她尊重個人成長史,尊重本民族的歷史,但她同時又不盲從于歷史和現(xiàn)實。她不回避城市生活中人們滋生蔓延的欲望,又不似其它“另類”作家們那樣,僅僅將城市生活中絢爛浮華的橫斷面展示給人看。她是一個用文學的方式冷峻地思考和應對現(xiàn)實的作家,并以犀利的刀剖析著隱秘的人性弱點。

為了表現(xiàn)都市的繁華與消費社會的物質景觀,衛(wèi)慧、棉棉等人常把自己的敘述場景放置在酒吧、咖啡廳這些代表都市文化的高消費場所。金仁順的作品中也離不開咖啡廳、餐廳,這也許是一些評論家將其歸入“70后”作家群的原因。但她的敘述又不是側重描寫酒吧與咖啡廳的幽暗、混雜、低迷,更不是刻意夸張地敘寫年輕人在那里酗酒、做愛、吸毒、毆斗的“另類”行為,甚至她絕少將筆墨停滯在年輕人挑釁滋事、無理取鬧的空虛的精神狀態(tài)中。在金仁順的筆下,這些代表城市文化身份的場景是20世紀90年代以后城市物質發(fā)展的表征,是現(xiàn)代城市生活的一道風景,是她的那些渴望傾訴、渴望對話的人物活動的必要場所。《彼此》中的女主人公黎亞非在結婚當日得知新郎鄭昊剛剛與情人廝守了一整天,從此成為黎亞非婚后生活中無以排遣的濃重的心理陰影。在一次外出途中,她與長久以來手術配合默契的主治醫(yī)周祥生共同目睹了一場車禍,他們驚魂未定地坐在古堡咖啡廳里,慘烈的車禍和特殊的環(huán)境使一貫沉默、壓抑的黎亞非向周祥生傾訴了自己解不開的心結,由此觸發(fā)了兩人后來情感的進一步發(fā)展。《桃花》中季蓮心與夏蕙母女倆關系原本緊張。夏蕙的父親突然去世后,季蓮心安置了一個僅供自己生活的小空間,住校的女兒與她的會面只能例行公事地被安排在劇院或咖啡廳里。金仁順最有創(chuàng)意的咖啡廳是“玻璃咖啡館”(《玻璃咖啡館》)。因為它透視性好,三個逃課的女中學生用望遠鏡看到了咖啡館里一對青年男女對坐交談的場面。由于青年男子與一位女生心儀的偶像很相似,她們對與其對坐的女人徒生嫉妒,而那女人透明背包里的衛(wèi)生巾,在她們眼里就是勾引男人的武器,所以她們決定去報復那個女人?!端叺陌⒌饮愌拧分械膮欠荚谙嘤H中總是要講好朋友朗朗的故事,她從面前的一杯綠茶算命開始說起,而她的傾聽者陳明亮常常是手中端著一杯咖啡……除了咖啡館,金仁順筆下的人物還經(jīng)常出入于中高檔的餐館,《仿佛依稀》中背叛家庭的父親蘇啟智請求與多年未見面的女兒相見,女兒新容把這場必然無奈又艱難的談話放在了西式餐廳必勝客。

咖啡廳、西餐廳是喧囂的城市中靜謐又免俗的一角,悠揚的輕音樂和纏綿的燈光成為人們展露自我心靈的襯景。金仁順小說的主人公們經(jīng)常出入于這樣的地帶,與他們的城市文化人身份極為相符。黎亞非和周祥生都是醫(yī)生;季蓮心是戲曲演員,夏蕙是在讀研究生;蘇啟智是大學講授古典文學的教師,新容是雜志社的主編;會用綠茶算命的吳芳是研究生,被她的故事所吸引的陳明亮是中學教員……這些具有專業(yè)訓練或高等教育背景的人物,與那些都市里不諳世事又自認為深沉的“另類”年輕人群完全不同。他們有穩(wěn)定的職業(yè),有條件支付城市生活中較高層次的物質消費,卻未必追求所謂的城市時尚。所以,現(xiàn)代城市生活帶給他們的窘迫不是物質上的拮據(jù),而是困頓的情感關系帶來的精神漂泊感。相比之下,同樣是空虛、失落,“另類”的年輕人依賴酒精麻醉自己,通過發(fā)泄求得暫時解脫;金仁順筆下的年輕人(其實很多是中年人)依靠咖啡因刺激自己打起精神去面對復雜的生活。因而,咖啡廳是儒雅、老成的職業(yè)人精神的棲息地,是他們生活方式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是現(xiàn)代人建立相互關系的“道具”。

二、析解兩性關系的愛情題材

兩性關系是人與人之間復雜的關系,不像親情、友情那樣具有包容性?,F(xiàn)代婚姻和愛情中強烈的排他性決定了兩性關系必然成為現(xiàn)代人必須面對又難以解決的問題,這正是金仁順剖析現(xiàn)代人精神境遇的一個切入點。在她的小說中,愛情關系似乎隨處都可以建立起來:大學里的同學、師生;一起共事的同事;經(jīng)人介紹的相親;事業(yè)有成的男士在酒店、餐館里與服務員或女大學生邂逅;萍水相逢后的相互約定;母親與女兒的男友……在她的民族古典題材小說《春香》中,李夢龍看到情人春香的母親香夫人時也是一見傾心。的確,愛情的本質是可以沖破年齡、民族、種族、國家、地域等因素的限制的,渴望愛情是人類共同的精神追求。金仁順借一系列以“愛情”冠名的小說,展現(xiàn)了兩性關系的復雜性?!稅矍檫M行曲》、《愛情詩》、《愛情試紙》、《未曾謀面的愛情》、《愛情走過夏日的街》等作品,描述了城市中多種多樣的愛情關系,且不回避多角戀愛與婚外戀情,這是“另類”寫作反傳統(tǒng)道德觀念的一面。但是,她的人物不濫情、不濫性。她寫了愛情,又不唯愛情,因為愛情不是孤立的,它牽扯人的信念、忠貞、榮譽感、道德觀、價值觀等諸多方面內容,是透視堅韌也脆弱的人性的窗口。她通過愛情關系揭示了20世紀90年代以后人們道德觀念的轉變所帶來的人與人關系日益復雜化的社會現(xiàn)象。

有人說金仁順的小說相信有愛情,但又覺得愛情是不可靠的。這正是當下現(xiàn)實生活中一種無奈的常態(tài)?!敖鹑薯槻⒉蛔肪繍叟c欲的對抗,她的敘事理想就是通過兩性之間的碰撞與勾連,打開人物彼此被日常倫理封裹的內心世界,讓它們在幽暗的空間里閃耀獨有的人性光澤。這種人性光澤,匯聚了真切的愛、自由、詩性的遐想,也滲透了欲望本能、背叛和生命的隱痛。它是一種生命的真實存在,卻又被現(xiàn)實秩序封存在表象深處?!盵2]在《愛情進行曲》中,李先從讀大學直到畢業(yè)參加工作,一直在追尋著朱萸的影蹤,并曾經(jīng)不惜為她跳樓。外表隨便、甚至讓人感覺輕浮的朱萸一再拒絕李先的追求,念念不忘已經(jīng)意外死亡的同學葉木。因而,葉木和李先成為她共同的記憶。大學畢業(yè)8年后,當她終于放下葉木時,已經(jīng)有了女友的李先毫不猶豫地表示仍然愛著她。作者通過這段持久的、彼此銘心的敘述,證實了愛情的存在,但它似乎又是飄渺的,只存在于遙遠的、不可觸及的彼岸。現(xiàn)實中,烈火干柴般的愛情容易擁有卻很難永久保持耀眼的光芒。當二人朝夕相處時,很快干柴就燃成了灰,頃刻間灰飛煙滅?!对迫浮分惺聵I(yè)有成的韓國中年男子姜俊赫就是這樣,他到中國來工作的目的就是為了躲避婚姻。當他知道與自己同居的女大學生春風與男同學約會時,他并沒有勃然大怒攆走春風?!澳隳昙o小,我不欺負你,你也別因為我年紀老,就欺負我?!盵3]這是姜俊赫挽留春風時說的話,它讓讀者領悟到兩性之間除了兩情相悅之外,還有惺惺相惜。人除了有愛與被愛的需要,還要協(xié)同作戰(zhàn)應對人類的孤獨。

金仁順講述了一個又一個扣人心弦的愛情故事,卻極少是溫暖的。她的短篇小說的代表作《彼此》中的黎亞非,擺脫了第一次婚姻的心理陰影后,將與默契的周祥生結婚。結局卻令人意外。與周祥生結婚的前一天晚上,前夫鄭昊來到她的住處。當她得知鄭昊獨自承擔了二人離婚的全部責任時,她與鄭昊結下的郁積幾年的心結終于解開了。然而,周祥生坐在車里目睹了鄭昊在黎亞非的住處留宿一夜的事實。黎亞非結婚前夜重復了鄭昊曾經(jīng)的錯誤,讓周祥生體會了她曾經(jīng)的“新婚禮物”,所以她和周祥生新婚典禮上相吻的雙唇注定是冰冷的。就黎亞非來講,這本來是一個漸明漸溫的心靈故事,她情感歷程的新起點卻又必然地回到了原點。作者通過這樣一個看似平常的婚外戀故事,深刻地闡釋了人類情感恒定的邏輯關系,即越是迫切地想得到愛情,越容易被它在不經(jīng)意間傷害。人在情感體驗中遭遇的這種尷尬與傷痛往往是難以面對又必須面對的。金仁順正是通過揭示這種殘酷的情感,使她的作品超越了贊美愛情或泣訴愛情的層面。“像刀一樣插進現(xiàn)實生活中”,這是她對很多70年代作家寫作面貌的概括,也是對自己創(chuàng)作的評價。與男作家“用刀子玩出各種各樣的花活兒”不一樣,“女作家的寫作大多數(shù)是從‘私生活’角度出發(fā),刀子就是她本身,狹窄然而鋒利。有時候對于她手下切出來的現(xiàn)實的切面,對于從那些切面里流淌出來的眼淚和鮮血、愛與絕望,她們自己也會受到驚嚇”[4]。可見,金仁順冷靜、自覺地將寫作視為刀子,用冷峻、鋒利的刀刃刺破了一個個溫馨浪漫的愛情之夢,審視、解剖著愛情中不可回避的血與淚、落寞與悲哀。她講述的形態(tài)各異的愛情故事大多像《彼此》一樣有一個重合的場景——受害者往往又是事端的挑起者。在戀愛的終點與起點相吻合的那一刻,無論是小說中的人物還是讀者都徒然生出無限的無奈與悲涼,加重了敘述的悲劇性氛圍?!独錃饬鳌分械娜f依為了避免被自己的傻妹妹撞見,總是與李小心在壁櫥里做愛。兩人分手后她發(fā)現(xiàn)李小心誘奸了妹妹并使妹妹懷孕,便去找李小心算賬。這時,她又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多年不見的女同學正在等待李小心一起去登記結婚,理由正是李小心在壁櫥里做愛的習慣讓她感到新奇、刺激。這使萬依悲憤交加。然而,當李小心出現(xiàn)時,她亮出的刀終于因為她的緊張和飲酒過量而未能如愿地刺進他的身體。同樣,夏蕙在親眼目睹了母親季蓮心與自己男友西蒙的床上表演之后,她也拿著尖刀果斷地刺進了母親的腹部,讓它隨即綻放出一朵“桃花”。這朵“桃花”,因為父親屈辱的婚姻生活而開,也因為母親一再奪己之愛而開。這時,“從夏蕙的五官、身材、表情里面,老夏活回來了。一反往常的窩囊相,變得鋒利、尖銳了,就像二十八年前的某個夜晚,這天夜里,老夏再一次變成侵略者,不過,這次不是身體,而是一把刀。”[5]父女兩代人積怨下來的對季蓮心的仇恨就這樣終于爆發(fā)了。

三、去政治化的性別書寫

金仁順筆下這些憤怒至極亮出尖刀的人物都是女性,她們以這種極端暴力的行為指向傷害她們的對象,這與李昂的《殺夫》、池莉的《云破處》有某些相似之處卻又不盡相同。她筆下的這類女性形象不僅“殺夫”,也有夏蕙這樣的“弒母”,太姜那樣的“弒父”(《盤瑟俚》)。由此可見,金仁順的創(chuàng)作具有鮮明的女性立場,但不持女性主義旨歸。她指向的矛頭不僅有男性社會對女人的戕害,還潛入人性深層,挖掘出兩性共同的丑陋人性。從這種意義上說,她的女主人公們并不追求女性主義者的新銳,不以顛覆男權社會為己任,這比一些膚淺的“另類”寫作增添了嚴肅的社會意義。她的女主人公們在極力地調解自己與他者的關系,即便如此,她們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遭遇精神打擊,讓她們不堪重負。當然,她筆下的男性也同樣承擔著情感的負累,是另一種痛。因此,她著力揭示的是女性的、也是男性的,實則為人類的糾結和傷痛。這種寫作姿態(tài)決定她在情節(jié)的處理上警惕著女性主義者極端的行為誤區(qū),即她敘寫的是暴力的動機和結果,回避了暴力描寫本身血淋淋的場面。比如,太姜對毀了母親和自己一生的父親痛惡至極,將嗜酒如命的父親按進酒缸,使其溺水而亡。同樣,萬依、夏蕙等人的暴力行為是人大悲大怒達到頂峰時刻的本能反擊,行為的影響卻是極為有限的。也就是說,她的小說并不追求李昂和池莉“殺夫”的性別政治效應,而是保持著一種平和的性別姿態(tài);不回避女性的視角與立場,又不去刻意角逐女性主義的政治話語權。誠如她所言:“作家的性別問題算是個問題嗎?只要寫小說,性別視角自然就呈現(xiàn)其中,但這跟作家要表達什么沒多大關系吧?跟如何表達可能有些關系?!盵6]

因為金仁順不是過分地強調自己的性別,她對女性情感細致入微的觀照才自然而然地呈現(xiàn)敞開狀態(tài),避免了女性主義寫作中常常出現(xiàn)的偏執(zhí)。她的敘述視角是靈活多變的,敘述人的性別也男女都有,但以女性居多。她筆下的女性形象以自我的身份體驗了男性的背叛,如《人說海邊好風光》中的李江波、《仿佛依稀》中的蘇啟智、《聽音辨位》中的博士、《酒醉的探戈》中的朱光明、《秘密》中的朋克等。他們背叛愛情與婚姻,給女性帶來難以平復的情感重創(chuàng)。例如大學教師蘇啟智解除了與妻子、女兒的家庭關系,與學生徐文靜結了婚。這種打擊改變了女兒新容與母親原本坦然自如的生活節(jié)律,從此她們整日在局促、壓抑中過活,被拋棄的感受難以釋懷,造成新容對交友與婚戀的懷疑和躲避。雖然蘇啟智患癌離世后,新容與母親豁達地接受了徐文靜,但已人去事非,悔過和遺憾不能治愈過往的傷害,寬容和諒解也不能撫平當初的傷痕?;蛘哌€有一種自認聰明的報復,如羅晶發(fā)現(xiàn)導游杜新穎與丈夫的隱秘關系后,放下了對自己肉體的禁錮以找尋與丈夫不忠行為的心理平衡,同時,她又巧妙地離間了丈夫和杜新穎的關系,可誰又能說他們之間的裂隙可以黏合無痕呢!金仁順在情感的傷害與被傷害中,總是站在弱者一方的立場上。不幸的是,被傷害的往往是女性。這使她的作品因傾向于弱勢群體而產(chǎn)生理智、悲憫的藝術魅力。

四、基于民族古典題材的女性歷史想象

有評論家以“孤獨的棋手”形象地評價金仁順的創(chuàng)作,說她像一位棋手一樣冷靜地俯視著人世百態(tài)、人間冷暖[7]。但是,當面對現(xiàn)實這盤棋時,她難免有所猶疑、舉棋不定,原因就是,現(xiàn)實復雜、僵滯的兩性關系所演繹出來的人們的精神困惑并沒有因為她筆下的人物舉起刀而迎刃而解。為此,女性的自我救贖在現(xiàn)實生活中顯得軟弱無力。然而,當視野由無解的現(xiàn)實轉向古典題材的“高麗往事”這盤棋時,她立刻就卸除了現(xiàn)實的僵局,變得輕松自如、游刃有余。她說:“古典題材的小說,我偏愛的是它寫法上的不拘一格,故事可以脫離日常,違反規(guī)則,這類小說又跟我的民族身份息息相關,寫作的時候有種釋放的快感。寫作這類題材的作品,對我而言,相當于‘放假’或者‘回家’。”[8]在這個與現(xiàn)實的時間、空間跨度很大的敘事場域中,她找到了破解兩性僵局的棋法。

金仁順的朝鮮民族古典題材創(chuàng)作開始于1999年,陸續(xù)創(chuàng)作了《伎》、《高麗往事》、《盤瑟俚》、《小城故事》、《引子》、《亂紅飛過秋千》等一系列短篇小說。這些小說的創(chuàng)作起步晚于現(xiàn)實題材的創(chuàng)作,恰好說明她的創(chuàng)作個性逐漸形成而與“70后”作家群體的“另類”道路越來越遠。從那時起,她尋求現(xiàn)實救贖與創(chuàng)造理想新世界的創(chuàng)作思路互為表里,并駕齊驅,在時間與空間的突圍中嘗試破解兩性在現(xiàn)實生存中的困境。正是因為在現(xiàn)實題材中她冷靜地持著解剖的刀,將現(xiàn)實解剖得太透徹,她才回到本民族的古典敘事中舞動起浪漫的旗幟,以自由無羈的想象為女性開創(chuàng)自己的理想世界。在談到自己的長篇小說《春香》時,她說:“這部小說里面,男人全是女人的配角。正好跟古代朝鮮,女人無條件地成為男人的陪襯形成反差。香榭里的人,被丈夫拋棄的銀吉、小偷的女兒小單、歌妓的兒子金洙,鳳周先生雖是貴族,落魄到流落街頭,也很難有什么尊嚴可言。他們都是與現(xiàn)實生活充滿對立的人,是弱勢群體,但在香榭里面,他們過著幸福的、幾乎可以說是錦衣玉食的生活。他們組成了一個超現(xiàn)實的‘小世界’”。[9]她的創(chuàng)作意圖很明顯,她不僅要用自己的文字創(chuàng)造古代朝鮮族卑微的女性歷史的新篇章,還要為這群底層人物建造一個富有、美麗、幸福的烏托邦家園。

《春香》問世之前,她在上述古典題材創(chuàng)作中已經(jīng)有了一系列關于李朝南原府為背景的敘事,香夫人、春香、李夢龍、卞學道等人物形象再次出現(xiàn)并在《春香》中得以成熟。在《伎》中,男主人公李夢龍懷疑“女人的愛情是可靠的嗎?”[10]這與金仁順現(xiàn)實題材創(chuàng)作中的認識是一致的。為了實現(xiàn)嫁入豪門的理想,香夫人和春香用盡心機,通過了暗行御使大人李夢龍的考驗,并使李夢龍為春香舉行了耗資巨大的結婚大典,成為李朝最著名的婚典之一。雖然此時的春香因為不能過上母親香夫人那樣的自由生活而感到遺憾,但她畢竟走上了令人羨慕的“灰姑娘”般世俗女人的成功道路。然而,在《春香》中,雖然香夫人、春香、李夢龍三個人物的關系沒有改變,小說的情節(jié)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春香已經(jīng)不再是《伎》中的春香。她已不屑于追求愛情,而將自己的熱情完全投入在研制草藥中;她的理想不再是嫁一個白馬王子,擺脫自己卑微的出身,而是繼續(xù)建造母親的“香榭”,讓香榭中的所有人永遠過著富足的生活。這是一種具有烏托邦思想內涵的反叛現(xiàn)實的設想,它的途徑不再是女性舉起無力的刀嘗試破壞堅韌的事實,而是插上想象的翅膀穿越古代朝鮮族女子地位低微的傳統(tǒng)自由地飛翔。為此,《春香傳》中貴族施予民間女子的愛情“神話”模式坍塌了,進而為彰顯出的女性主體性所取代。當春香和李夢龍感人備至的愛情故事傳到京城李夢龍的耳朵里,李夢龍回到南原府為春香背誦她寫給自己的情詩,春香坦然地說:“真有趣,我連聽都沒聽過。”[11]金仁順雖然沒有否認愛情這份美好情感的客觀存在,但是,她借春香之口向女性群體大膽地宣言:“在丟失了愛情的歲月中,我們不做一個男人家里的女人,而是成為許多男人夢里的女人。”[12]由此,女性被動、屈從的地位被碾碎,富有現(xiàn)代意味的女性主體性油然生發(fā)出來。因而,春香拒絕了李夢龍公子的求婚,繼續(xù)留在母親的香榭里,以美貌保障她在貪于美色的達官貴人之間斡旋并攫取財富,以她研制的特效藥來保護生活在香榭里的所有人的平安。

如何讓傳統(tǒng)社會地位卑微的女性得以生存,且不重蹈女性悲劇歷史命運的覆轍,金仁順是有自己的思考的。她通過香夫人、春香母女兩代人的形象塑造,為女性尋求生存之路。香夫人的美貌使她的名聲之大可與南原府比肩,所有知道南原府的人就知道有香夫人,致使京城的官吏都慕名而至。香夫人在春香的生父去世后還能支撐著香榭的秩序,除了她的美麗還有她的智慧。智慧使她在達官貴人之間左右逢源,一次次規(guī)避了不幸的降臨。因此,美麗和智慧是女人做許多男人夢中人的資本。但是,春香除了有與香夫人一樣的美麗和智慧,還有香夫人所不具備的才能。香夫人為了讓春香學習知識,特意為她請來鳳周先生做她的老師,也讓金洙和小單做她的同學,陪她讀書。她為春香創(chuàng)造了從小在香榭自由自在的生活環(huán)境,使她無拘無束地在外公的藥房里玩耍,閱讀了外公撰寫的全部藥書,對醫(yī)藥產(chǎn)生濃厚的興趣。她一直在研制一種奇異的藥,它可以讓自己不喜歡的人喝了之后失去記憶。香夫人為了阻止卞學道娶春香的邪惡念頭,自己與卞學道一同喝了春香研制的藥,犧牲自己保護了春香。由此可見,金仁順在建設女性理想的生活時,不僅強調女人的美麗,還強調女人要有制服男人的智慧與才能,才能來自于知識。在《春香》的結尾,作者改寫了朝鮮經(jīng)典《春香傳》的結局。春香并沒有與李夢龍私定終身,也沒有喜結良緣。春香的這個選擇撕毀了千百年來朝鮮民族民間傳說的浪漫想象,建立起作者新的理想,即為女性搭建一個香榭。“香榭的名聲也許為外界所不齒,但這是一個能夠讓人盡情呼吸、自由生活的地方”。[13]春香從來就不認為母親香夫人以美色換取巨大財富是恥辱的,所以,她違背了母親希望她嫁給上層社會的意愿,要以母親養(yǎng)育她的方式養(yǎng)育母親,以母親維護香榭的方式維護香榭,使女性和底層人可以永遠安居在烏托邦樂園。

五、結 語

自上世紀90年代末“70后”作家群的概念出現(xiàn)后,批評界一直想為這個因年齡而聚合的創(chuàng)作群體總結出共同的創(chuàng)作特征。金仁順本人并不排斥自己被納入“70后”這一作家群體。但是,當金仁順古典題材小說創(chuàng)作出現(xiàn)時,我們又不得不承認,她的創(chuàng)作視野更加開闊了,也預示著她必將成為“70后”中卓爾不群的一位作家。這不僅源自她開始創(chuàng)作時就與一些“70后作家”崇尚的“另類”寫作不同,更重要的是她的民族身份在她的性別身份之外又增添了另一種資源。這位“另類”群體中的“另類”,不為商業(yè)利益所驅動,不放棄自己的文學理想,不追求作品的數(shù)量,對影視劇等大眾文化樣式持有警惕的態(tài)度,對于時下趨之若鶩的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也十分謹慎,她說:“我從來沒有過‘大’的念頭,要不然,也不會這么多年一直寫短篇了?!盵14]這進一步證實了她一貫堅持嚴肅文學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正如董之林在反思包括“70后”女作家在內的小說創(chuàng)作時所期望的那樣,“說不定哪一天,女性寫作給讀者帶來關于歷史更多的想象和驚訝:原來歷史是這樣的,至少在女人眼里是這樣的”[15],這個期待在金仁順的《春香》創(chuàng)作中實現(xiàn)了。她在商業(yè)化寫作的喧囂之外,表達了敘述歷史的愿望。她的成功轉型既有現(xiàn)實給予的啟悟,又離不開朝鮮族文學經(jīng)典的豐富給養(yǎng)。

隨著時間的推移,后人在閱讀金仁順這一代人的創(chuàng)作時不免會濾去“70后作家”、“另類”寫作、美女作家等不乏商業(yè)意味的概念回歸到文本本身。金仁順在現(xiàn)實題材中冷峻地剖析“已然”的生活現(xiàn)狀,在古典題材中極力創(chuàng)造女性為主體的“未然”的理想世界,形成了解構與建構合璧的主題走向,完成了她創(chuàng)作中一次重要的思想轉折。這正是金仁順在“70后”作家群體中的意義,即以一貫嚴肅的寫作姿態(tài),堅守著純文學的創(chuàng)作陣地,并以不斷地追求實踐著自己的文學理想。

[1]王麗霞.多語喧嘩的審美狀態(tài)——九十年代城市小說虛實形態(tài)略論[J].理論與創(chuàng)作,2005,(4).

[2]洪治綱.代際視野中的“70后”作家群[J].文學評論,2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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