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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有對象

2014-03-22 10:02木清心
飛言情B 2014年3期
關鍵詞:馬場花花

木清心

01

蘆意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以被告的身份,迎來人生中的第一場官司。

起因很簡單,葉家大少葉錦程從她馴養(yǎng)的馬上摔了下來。據(jù)說他撲地的姿勢不太美觀,引得在場的同伴哄笑連連,氣得他這會兒人還在床上躺著,就給她發(fā)來了律師函。

蘆意覺得很委屈,葉家大少騎的馬分明是她馴養(yǎng)的馬里最乖巧聽話的。想他葉大少脾性古怪,自從來駱氏馬場練習后,總做些匪夷所思的事。一會兒嫌她的刷馬刷得不夠干凈,一副她做什么他都不滿意的模樣;一會兒又趾高氣揚地甩給她兩張頂級樂團的票,點名要她陪同觀看。

誰都摸不準他下一秒要做什么,說不定這次就是他又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才激怒馬兒把他甩下來的。

委屈歸委屈,問題還是要解決。蘆意決定去探病,打消他起訴的念頭。

她把從路邊低價買來的水果籃放在葉錦程的床頭,諂媚地笑著問:“葉少紅光滿面,想必身體沒什么大礙了吧?”

葉錦程見到她來,眼睛陡然一亮,明明心中歡欣鼓舞,嘴上卻冷哼兩聲,指著自己的左腿道:“沒大礙?我摔傷了腿可得休養(yǎng)上一陣子!”

蘆意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葉少,我真沒想到會發(fā)生這樣的事。這些日子我也常常寢食難安?!?/p>

聽她因自己寢食不安,葉錦程的心情瞬間好了幾分,正躊躇著要怎么回應,蘆意又急著說:“而且我發(fā)誓,我養(yǎng)的馬絕對溫馴乖巧,不可能無緣無故發(fā)怒把人甩下來的!”

她這是想撇清關系,葉錦程哪能如她所愿,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能和她牽扯不清,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的。

葉錦程故作兇狠道:“你別想推卸責任,我一定要告到你喝西北風!”

蘆意急得跺腳,豎起三根手指指天發(fā)誓:“什么馬我都能馴好,這次絕對是意外!”

他順著她的話就問:“你真的什么馬都能馴好?”沒注意他眼里閃過的光芒,蘆意拼命點頭,葉錦程趁勢拋出一句話,“那這樣,一個月內如果你能馴好我指定的馬,摔傷我這件事就不計較了?!?/p>

蘆意心中大定??蓻]容她高興多久,她就瞅見葉錦程笑得不懷好意。她不由得背心發(fā)涼,打了一個冷戰(zhàn)。

02

等葉錦程口中的馬送來時,蘆意的下巴張得都快脫臼,她的語調提高了好幾個度:“這是馬?這是羊駝吧?!”

瞧瞧它細長的脖頸,白色卷長的毛,再瞧瞧它這副呆萌的臉,百分百純羊駝!

專程送“馬”來的葉錦程咳了一聲忍住笑,一本正經地說:“草泥馬也是馬,你不能有種族歧視。反正你什么馬都能馴服,我一個月后就來驗收成果?!?/p>

蘆意騎虎難下,但說出去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收回來只有死路一條。她只能攥緊拳頭,扯出笑應下。

她的臉上在笑,眼中卻透著一股委屈。截然相反的兩種情緒在她臉上同時出現(xiàn),葉錦程不覺別扭,反倒心情愉悅。

自從認識這丫頭以來,他就從沒如意過,刁難她時,她不懂得說好話;想拉近關系請她看演出,她又裝懵懂拒絕。常常把他慪成內傷,這回的表情總算稱他心意。

轉眼一個月已過,葉錦程迫不及待地讓人驅車到馬場。一路上一想到蘆意馴服失敗,眼淚汪汪地向他求饒的情形,他就樂得合不攏嘴。一副要多傻有多傻的模樣,嚇得前面的司機以為他腦袋撞傷了。

到了馬場,他反而繃起臉來裝嚴肅,只要不細細觀察,就看不出他眼里的那抹興奮和期待。

蘆意卻并沒有他想象中的樣子,她自信滿滿地站在羊駝旁邊,等他走近后笑得更加燦爛了。

許是陽光正好,葉錦程被這笑晃得睜不開眼。深吸一口氣,才平復心中漸起的波瀾,他抬起下巴倨傲地問:“怎么樣,你馴好了嗎?”

蘆意就等他這句話:“葉少請放心!”

葉錦程心里咯噔一下,想她不會真的厲害到連羊駝都能馴服吧?再一想象她騎著羊駝奔跑的畫面,雖是十分詭異卻又略帶喜感。

這不科學,葉錦程斷定蘆意只是在虛張聲勢,于是朝她一攤手:“那就展現(xiàn)一下?!?/p>

蘆意一吹哨子,原本坐在地上的羊駝站了起來。葉錦程一怔,就看蘆意從旁邊的盒子里掏出綁好的草,往遠處一扔,同時嘴里發(fā)出命令:“Go!”

羊駝撒腿狂奔。

這回輪到葉錦程大吃一驚了。他強裝鎮(zhèn)定道:“這就是你的馴養(yǎng)成果?”

蘆意應得理直氣壯:“對呀!”

“你耍我啊?你這是馴馬還是馴狗!”

她確實做過一陣子的馴狗師,可這又不是關鍵。

蘆意噘起紅嘟嘟的小嘴:“你又沒說是哪個馴,反正我是馴好了,你不能反悔啊!”

葉錦程郁結,瞪著一旁歡快嚼草的羊駝,又計上心頭。他又把頭高高仰起:“我葉錦程說的話當然一言九鼎,摔傷我這件事就一筆勾銷。”蘆意高興得差點要大呼萬歲,但葉錦程的下一句話又瞬間把她打入地獄,“現(xiàn)在算算另一筆帳?!?/p>

“還有什么帳?”蘆意瞪大了眼睛,急切地追問。

重新掌握主動權的感覺讓葉錦程心中舒坦,他不緊不慢地開口:“我原本要去參加一場賽馬,這場比賽十分重要??稍谶@節(jié)骨眼上,我從你馴養(yǎng)的馬上摔下來,損失重大?!?/p>

他斜了蘆意一眼,特意加重最后四個字,果然見她渾身一抖,惶恐不安。

她這副表情特別對他胃口,葉錦程相當滿足:“經過我不懈的游說,這場比賽延后了。如果你能幫我馴好那匹從英國引進的烈性寶馬,助我得到冠軍,我就跟你徹底兩清?!?/p>

蘆意被逼無奈,只能咬牙:“成交!”

03

蘆意新工作的地點是在葉家郊外的別墅。雖然覺得葉錦程人品惡劣,但她還是很喜歡這兒的工作條件:空氣清新、風景優(yōu)美、寶馬相伴、包吃包住,除了葉錦程也住在這里外,其余都很完美。

葉錦程從英國弄來的馬確實性子烈,蘆意費了一番工夫才近得它的身。她立即發(fā)現(xiàn)了問題,這匹馬的脾氣那么大,就算將它馴服,會不會也不讓葉錦程騎呢?蘆意頓感事態(tài)嚴重,眼珠一轉,覺得必須讓葉錦程和馬兒也培養(yǎng)起深厚的革命友誼才行。

她把葉錦程叫了出來,把刷子往他手里一塞:“你想要奪冠除了要有好馬之外,人和馬的配合也很關鍵。”

葉錦程直覺不會有什么好事,不動聲色地把刷子塞回去:“你說得對,等它被馴服好,我每天騎著它多跑兩圈?!?/p>

一眼看出他想偷溜,蘆意拖住他的手不肯放:“葉少,馬是很有靈性的動物,就像人一樣。只有用真心對待,它才會回報你?!?/p>

葉錦程腳下一頓:“真心?”他略帶嘲諷地笑了笑,“小丫頭,真心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講起來很偉大卻不一定有用。”

尤其是她還要他把真心給一匹馬!葉錦程暗暗咬牙。

此刻蘆意不但覺得葉錦程人品惡劣,還發(fā)現(xiàn)他三觀不正。她義正辭嚴地對他說:“葉錦程,你這樣想太陰暗了!”

這是她第一次喊他名字,連名帶姓還語帶嫌棄。葉錦程卻莫名開心,直呼其名讓他覺得兩人親近不少。她軟軟糯糯的聲音像一支羽毛,輕輕拂過他的心,癢癢的讓人心顫,不自覺便低頭露出溫柔的笑意。

葉錦程本就俊朗,橫眉如劍,明眸若星,只是平日總是一副傲慢神情,讓蘆意都忘了他也生了一副好相貌。

乍見他眉眼間融融笑意,蘆意心臟猛地一跳,準備好的說教全都忘光了。她只能氣急敗壞地叫:“反正我是馴馬師,你得聽我的!”說罷便拉著葉錦程的手走。

按往常葉錦程哪能讓人這樣牽著走,只因身前的人是蘆意,肌膚相觸的感覺又太過美好,最后他只彎了彎嘴角,任她這樣拖著走。

離馬兒有一段距離時蘆意就停下步子,轉頭一本正經地說:“你要是不和它建立良好的關系,一湊近就有被踹飛的危險。”

葉錦程正想嘲笑她說得太夸張,馬兒就對著他打了個響鼻,前蹄刨了刨地,落在葉錦程眼里就是一副想要將他踹飛的架勢。葉錦程尷尬地咳了一聲,開始嚴肅地對待這件事。

蘆意很滿意:“來,首先你學我用滿含感情的聲音叫它——花花。”

葉錦程眼皮一跳,不可置信地叫道:“這么低俗的名字你給它取的?它是公的??!”

“哪里低俗?”蘆意不高興,“你不叫,花花可要踹你了哦!”

葉錦程硬著頭皮叫了一聲:“花花?!?/p>

光是如何充滿感情地叫花花就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傍晚時分葉錦程才獲得了它的近身許可。而后才到正題——幫花花洗澡。

刷馬不但是件技術活還是件體力活,直到半夜他們才完成。葉錦程忙得滿頭大汗,價格不菲的衣服上也染上污跡,可他渾然不覺,心里只被嫉妒充斥。

而嫉妒的源泉便是蘆意。她一直嘰嘰喳喳地和花花說話,神情和語氣仿佛它真能交談。

能和一匹馬聊天為什么就不能多和他說兩句?想起往日種種被她忽視的場景,葉錦程心里堵得慌,臉上卻又不愿表露出來。

當時,葉錦程注意到蘆意是因為她與眾不同。駱氏馬場因為資金緊缺,馴馬師也充當接待生。旁人一見出手大方的他來就熱絡地往前湊,想獲取更多的小費,只有蘆意不會,她只和她的馬在一起。

他不喜歡這種被人無視的感覺,更不喜歡她對一匹馬比對他更好。所以找了千奇百怪的理由想獲得她的重視,卻挫敗至今。只是有些感情已在其中不知不覺地改變,她越發(fā)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漸漸占滿思緒。

花花被伺候得舒服,連葉錦程在蘆意的授意下去摸它腦袋時也沒反抗,甚至朝著他微微擺頭示意友好。

“蘆意,你看!”葉錦程樂得大聲叫她。

蘆意笑瞇瞇的,眼睛彎成月牙兒:“我就說了嘛,你真心對它好它會知道的?!?/p>

葉錦程心頭一震,突然明白過來,原來之前他想接近蘆意都用錯了方法。

他朝她走去,直到兩人只剩半臂距離才停下:“蘆意,”他躊躇了一下開口,“你是不是也和花花一樣,如果我用真心對你,你也會這樣對我?”

葉錦程一雙眼睛比星星還要亮,蘆意呼吸一滯,看得怔怔出神。

其實她并不是不了解他這段時間以來的種種舉動代表的含義,而她也心動過,但是他一開始的意圖卻讓她望而卻步了??涩F(xiàn)在,璀璨星光下他嚴肅的表情仿佛讓蘆意感受到來自他的認真,她慌了手腳,心跳加速。

時間恍若靜止,許久之后蘆意才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這夜空下響起:“當然,待我以真心,還你以真情?!?/p>

04

即便過去好多天,蘆意的夢里仍會出現(xiàn)這一幕,醒來便只感受一陣心悸。她害怕這些旖旎念頭會愈演愈烈,她強迫自己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幫葉錦程奪冠這件事上。

葉錦程不喜歡鍛煉,還是個食肉動物,無肉不歡。雖然體形保持得不錯,但蘆意覺得想要奪得賽馬冠軍,他的身體素質也很關鍵。于是她便制定了運動計劃和飲食搭配。原想他會抵死不從,但葉錦程只看了她幾眼,就咬牙爽快地答應了。

只是蘆意沒想到,葉錦程對她精心烹制的一道素食過敏了。他身上起了紅疹還發(fā)熱,意識開始模糊,人也不太清醒了。

夜里救護車久久不至,蘆意半跪在葉錦程床邊,握著他的手直掉淚。給他喂了退燒藥,拿了厚厚的被子將他焐住,但凡她能想到的辦法全都用了,可葉錦程看起來依舊不太好。

大概是聽到了她的哭聲,葉錦程勉強睜開眼睛,看她的眼睛哭得像只兔子,故意兇她:“哭什么,誰沒病過兩場?就你少見多怪!”

蘆意被他說得委屈,止了眼淚正要發(fā)作,他拉了拉蘆意的手,低聲哄道:“我不難受,真的??茨氵@樣,我才不舒服。”

房間里只亮著一盞昏黃的燈,淡淡的光暈照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蘆意從未像現(xiàn)在這般貪婪地看著他。他時常擰在一起的眉毛,寫滿傲慢的眼睛,吐出嫌惡話語的嘴唇,曾經讓她不爽的五官組合在這一刻竟讓她著迷。直到救護車的鳴笛聲傳來,她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

先前怕她不安,葉錦程才強打著精神,現(xiàn)在心底一松,又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他好像聽到蘆意的大聲疾呼,但這次無論她怎么努力他也沒法再睜眼。

很快他就被送到了醫(yī)院進行治療,折騰了一宿終于退燒了,但還需留院觀察幾天。

因為這次完全是自己惹出的禍,蘆意在他住院期間悉心照料,端茶遞水,洗衣做飯。葉錦程心疼她,說了幾次不必如此,她都當了耳旁風。最后葉錦程也只能隨她去了,他甚至在偷偷享受她無微不至的照顧。

人人都誤以為蘆意是他的護工,就連來探病的陳大小姐都毫不客氣地要她倒茶。蘆意看在葉錦程的面子上忍了,卻沒想到不過轉身倒茶的工夫,再回身就看見陳大小姐拿了一顆葡萄遞到他嘴邊喂,整個人都快掛到他身上。蘆意眼都瞪直了,心火噌的一下躥了上來。

葉錦程尷尬不已,他不想蘆意認為自己輕浮,又不好伸手去推,就她貼的這個程度,推哪兒都不太好。正想出言勸阻,蘆意忽然搶過那顆葡萄,扔進了自個兒嘴里。

“呸,真酸!”蘆意咂咂嘴,毫不客氣地評價道。

陳大小姐火了,又不是給她吃的。

蘆意把眼睛瞪得比她更大:“他現(xiàn)在是特殊情況,吃什么都要由我把關?!比缓箢┝艘谎鬯龓淼臇|西,“你帶來的,全都不行!”

眼看她們就要吵起來,葉錦程怕蘆意吃虧,想給她們圓場。蘆意卻瞪了他一眼,拖著陳大小姐去了外面,再后來只剩她一個人得意揚揚地進來了。

葉錦程先是吃了一驚,繼而皺了皺眉問:“蘆意,你把她趕走了?”

蘆意老大不高興:“怎么,你舍不得?”

他倒不是舍不得,事實上他非常高興蘆意把她弄走。只是他用腳指頭都猜到,陳大小姐是給蘆意氣走的。其實趕人也有技巧,可以委婉一點嘛,畢竟兩家還在合作,總得給對方留點面子。

蘆意卻不是這么想的,她只當葉錦程舍不得,這會兒再看他,越發(fā)不順眼了。蘆意重重地哼了聲,徑自離去,一整天都黑著臉。葉錦程也拉不下面子,不主動與她說話。

冷戰(zhàn)的感覺是撓心撓肺,到了半夜葉錦程更是萬般懊悔,何必裝得那樣硬氣呢?

他偷偷下了床,去病房里的小套間看蘆意,她倒睡得正熟,沒心沒肺的樣子氣得葉錦程咬牙??梢姷剿谋蛔佣蓟艘话氲酱蚕?,那絲氣憤就變成無奈和心疼。他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幫她蓋好被子。

蘆意正好翻了一個身,夢里張嘴就罵:“葉錦程你這個大壞蛋。”

被罵的人站在旁邊氣不過,輕輕捏了她鼻子一下,用嘴型說:“蘆意也是大壞蛋?!闭f完他又低低地笑了出來。

從來不知道靜靜地看著一個人的睡顏也會是這樣美好的一件事,葉錦程笑自己太癡迷,摸了摸她的臉頰后邁腿往回走。

“我討厭別的女人靠近你!”他聽到了她第二句夢話。

晚風將這句話斷斷續(xù)續(xù)地吹進他耳里,葉錦程忽地頓住腳步,整顆心像飛上了云端。他回頭怔怔地看酣眠的小女人,最后控制不住地漾出一個笑。

05

蘆意從來不是記仇的人,睡了一覺氣也消了。再加上葉錦程一會兒說頭疼,一會兒又說肚子疼,她很快忘了昨天的不快,悉心照顧他。

調養(yǎng)了幾日,葉錦程便也出院了。在確定他身體無礙后奪冠計劃才繼續(xù)進行。

花花跟葉錦程已算熟稔,真正的馬上磨合便開始了。為防止意外,蘆意讓葉錦程騎著花花,自己在一旁牽它。

緩緩地走了兩圈,見花花沒有發(fā)脾氣,葉錦程興頭更甚:“蘆意,能不能讓它慢慢跑起來?”

可以是可以,可花花跑起來,她怎么牽?一想到自己還得跟著跑,蘆意悲從中來,頓時含著淚珠楚楚可憐地看著葉錦程。

葉錦程瞬間明白,這段時間的相處,他越發(fā)懂得她的心思。屈指在她腦門上一彈,他狀似無可奈何地嘆道:“傻瓜,怎么可能讓你跟著跑!”

蘆意沒想到他竟能猜出她的想法,心中一悅,還未細想心中的感受,葉錦程就跳下來把她抱上馬,接著他自己也翻身上馬,一只手拽著馬韁,一只手環(huán)住了她。

血液全涌上了的腦袋,蘆意臉上一片燥熱,連呼吸都小心翼翼起來。一直到花花停下,她都像座雕像般坐得僵直。葉錦程叫了她好幾聲,才還魂似的回頭。

恰好葉錦程低頭看她,兩人鼻尖相觸,蘆意更是心跳異常。葉錦程沒有漏看蘆意臉上晚霞般的紅暈,他彎了眉眼問:“蘆意你在想什么?”

蘆意下意識想逃,她也確實逃了。她身手敏捷地翻下馬背,干笑道:“在想你能快點贏了賽馬,這樣咱們都輕松了!”看到葉錦程瞬間拉長了臉,她縮了縮腦袋,“花花應該不鬧脾氣了,你自己多練習吧?!比缓笠涣餆煹嘏艹隽司毩晥?。

葉錦程忍著氣想,她倒是恨不得能快點離開他,可就算贏了比賽,他也不打算放過她了。

心里壓著氣,他騎著花花跑時動作便有些急。也許是感受到他的心浮氣躁,花花不樂意地橫沖直撞起來。葉錦程一驚,拉著馬韁想讓它停下,花花哪還聽他的話,揚了前蹄作勢要將他摔下去。

在一旁看到的蘆意嚇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她趕忙從場邊奔進來,不理會葉錦程讓她不要靠近的話,直沖到花花面前。蘆意手上不斷地做著安撫的動作,眼中毫不掩飾地流露出焦急和擔憂。所幸花花到底還是聽她的話,逐漸平靜了下來。

一顆懸著的心在看見葉錦程平安無事地從馬背上下來時才放下,可蘆意立即發(fā)現(xiàn)葉錦程面色不善,隱隱透著怒氣。蘆意第一反應是花花惹到他了,第二反應是葉錦程盛怒之下會不會把花花弄成馬肉餃子?她舔了舔嘴唇,想給花花說情。

葉錦程大步走來,握住她的手腕就往外拖。他的力道不小,蘆意掙了掙,討好地說道:“疼,手疼?!?/p>

葉錦程觸電般放開她的手,深吸了一口氣才轉身瞪她:“你還知道疼?剛剛那么危險怎么還趕著往前湊?”

蘆意很委屈:“我是為了救你……”

“那也不能自己去擋馬!”葉錦程拔高音量,怒氣沖沖。

蘆意瑟縮,怯怯地道:“它會聽我的話……即便不聽,我皮糙肉厚的也比你細皮嫩肉的抗打!”

葉錦程忍了又忍,最終還是罵道:“神經??!”然后他猛地拽過她,壓進懷里。

“我好歹是男人,哪里需要你擋在我面前?!”蘆意想辯駁,葉錦程按著她的后腦勺貼緊他的胸膛,不讓她有機會開口,“蘆意,你總是和我唱反調,就不能順我一次?”懷里的小女人還在動作,葉錦程綿綿地嘆了一口氣,“再大的危險也應該是我替你抗,蘆意,我怎么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受傷!”

蘆意徹底安靜了,她如木頭般直直地站著,心里卻是巨浪滔天。她把眼睛又瞪得圓圓的,可到底忍不住被心頭的浪潮浸濕了眼睛。

06

讓花花一攪和,蘆意和葉錦程之間又有了變化。盡管誰都沒明說,但嘴角如出一轍的傻笑已然出賣了內心。

葉錦程想等賽馬后,自己得了冠軍便向蘆意表白。選在那時是因為他和堂哥有個賭約,如果贏了賽馬就能拿到他手里駱氏馬場的股份。到時候他將之收購再轉送給蘆意,他想她那么愛馬,一定會喜歡這樣的禮物。

可葉錦程想得太美好了,賽馬一開始他就注定輸了。

花花在哨聲吹響后,勉強跑了一段距離,然后就放慢了步伐,最后干脆前腿一跪坐到了地上。任憑葉錦程怎么使喚,都只是無力地垂著頭。

周圍哄笑聲漸起,觀賽的朋友笑得前俯后仰。葉錦程又氣憤又尷尬,甩下花花就走了。之前奪冠的雄心,如今已經碎成了玻璃碴兒。

他把自己關在房里不出來。上次墜馬他已經讓人笑話了好幾天,這次更逃不了成為笑柄。葉錦程一口氣堵在胸口,可他又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花花昨天還正常,怎么今天就成這樣?難道他注定和馬八字不合?

恰好蘆意來敲門,葉錦程開了門就問:“為什么花花會這樣?”

蘆意低著頭不敢看他,吭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可、可能它心情不好?!?/p>

葉錦程敏銳地覺得肯定不是這樣,也覺得蘆意的反應太奇怪。他盯著她垂著的腦袋問:“蘆意,你為什么不看著我說話?”

因為她心虛啊……她還沒有那種做了壞事還能理直氣壯地面對苦主的膽子。

葉錦程忽然想起臨近比賽時,蘆意變得越來越焦躁不安。當時他以為她是在擔心自己,還寬慰她冠軍盡在掌握之中。

不好的念頭瞬間閃過葉錦程心頭:“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蘆意被戳中心事,慌慌張張地低下頭,一個“我”字說了好幾次愣是吐不出第二個字。

葉錦程蹙起眉頭,直截了當?shù)貑枺骸澳銓ɑㄗ隽耸裁???/p>

蘆意急忙否認,卻回答得結結巴巴:“沒、沒,我能做什么……”

不愿再面對葉錦程,蘆意隨口安慰了他幾句,便匆匆離開。葉錦程看她的背影竟似落荒而逃一般。

07

但并非是蘆意說沒做什么便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定期來給花花檢查的獸醫(yī)告訴葉錦程,花花被人喂了巴豆。他說這話時,蘆意也在一旁身體抖得像篩糠。

等房間里只剩他倆時,葉錦程才低聲問她:“你還不肯承認嗎?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不敢說的真相像塊巨石一直壓在蘆意心上,壓得她喘不過氣。她眼里已蓄滿了淚,聲音里帶著絲絲痛苦:“我不能讓你贏……馬場的股份……”

葉錦程一瞬間就明白過來,原來是賭約惹出的風波。那么蘆意是在幫堂哥做事?

葉錦程冷了眼神:“最初的墜馬事件也是你弄的?”他啞了嗓音,心中唯??酀?,我堂哥給了你多少好處你愿意這樣做?”

蘆意怔忪片刻后拼命搖頭:“不是,我不認識你堂哥!”她狠了狠心,將一切合盤托出。

原來,比賽前的一個星期,駱氏馬場的主人駱英找到了她。駱英初出茅廬,父親留下的馬場又問題頗多,經營不善只能賣掉手中一部分股份來維持運營。現(xiàn)在她慢慢上手,正在逐步買回股份,卻在和葉錦程堂哥商談時得知他們的賭約。她也打探到葉錦程想收購馬場,另作他用。

駱英坦言:“當初他從馬上摔下,是我動的手腳?!碧J意火冒三丈,駱英自知理虧,“我只想他錯過比賽,也算好只會受輕傷才這樣做的……”

蘆意一巴掌猛地拍在桌上:“你有再多的理由都不能去害人!”

在駱英的印象中,蘆意性格溫和,如今為了葉錦程竟發(fā)這么大的火。她呆了呆又點頭道:“是我的錯,但我不能失去馬場。蘆意你知道它對我意味著什么,你幫幫我吧!這件事一過,我就向葉錦程坦白,有什么樣的后果我都認了?!?/p>

駱英對蘆意有恩,當初她身無分文時是駱英收留她在馬場工作,她一直都很感激駱英。馬場是駱英的心血,她為之付出了許多。蘆意亦為她心疼,可她也不愿對不起葉錦程。

從不在人前落淚的駱英紅了眼眶,她握著蘆意的手,哽咽道:“我實在沒辦法才找你,蘆意,我答應過爸爸會保護好馬場的?!?/p>

情和義難兩全,蘆意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可她到底沒抵過駱英的聲聲懇求,點頭答應了……

眼淚終于奪眶而出,蘆意不斷向葉錦程道歉:“我想她更需要我的幫助,而對你來說只是輸?shù)粢粓霰荣悺?/p>

葉錦程冷冷地笑了:“是啊,只是一場小小的比賽。那么蘆意,你怎么不坦白和我說,要我放棄比賽呢?”

蘆意愣住了,她根本沒想到這一點,或者她的潛意識里已經認定,葉錦程是不可能因為她的一句話而放棄的,自己沒有那么重要。

葉錦程一眼就猜出她的想法,鋪天蓋地的失落感將他徹底淹沒。他慘笑連連:“我就這樣讓你覺得不可溝通、不可信賴嗎?”他嘗到了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愿意刷馬喂馬、愿意改變生活習慣,你真當以為區(qū)區(qū)一場賽馬能讓我做到這些?”他緩緩地凝視著她的眼睛,里面充滿莫名的悲傷,“蘆意,我只是因為你。難道你都不曾感受到我的真心?”

蘆意愕然,她努力想讓自己說話,卻只是徒勞地張著嘴,淚流得更兇了。

不是的,她也感受到了他對自己的好。她只是害怕,害怕自己在他心中沒有那么重的分量。如果她再勇敢一點就好了,能更用心地感受他就好了。

葉錦程伸手抹去她腮邊的淚,他笑得慘淡:“所以說,真心是最好笑的東西。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p>

蘆意走出葉家大門許久,耳邊仍響起這句話。她哭不出來,但凡還能哭出來都能讓她好過一些。她只能在火辣的太陽底下慢慢前行,一步一步好像就此遠離他的生活。而她的余生,就此荒蕪。

蘆意不會知道,這天的夜里,葉錦程在灑滿月光的房間里,一口氣飲完一瓶酒。想醉的時候醉不了,只會一遍一遍地念起另一個人。

葉錦程落寞地喃喃:“難道說不見就真的再也不見嗎……”

蘆意聽不到,只有星星明白他的心。

08

駱英買回了股份,馬場暫時安全。蘆意也重新回到這里,卻總是悶悶不樂。她一再想起和葉錦程在一起的時光,還有花花,她多希望那樣的日子可以一直延續(xù),可她毀掉了一切。

蘆意每天過得像行尸走肉一般。駱英心中愧疚,便暗地里留意那邊的情況,終于讓她打聽到一個消息。

她急急告訴蘆意:“葉錦程養(yǎng)在別墅里的馬生病了?!?/p>

蘆意幾乎是從地上彈了起來:“花花?花花它怎么了?”

這些日子以來,只有此時她才有了點生機。駱英舒了一口氣,講起自己聽來的消息:“具體什么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馬兒成天茶飯不思,請了醫(yī)生來看也沒瞧出什么名堂?!笨粗J意憂心忡忡的樣子,駱英低低地問道,“要不,你去看看?”

蘆意果真去了,她在別墅外徘徊了許久,最后還是鼓起勇氣按了門鈴。來開門的是看管別墅的張伯,一見蘆意便是一陣歡喜。蘆意打聽了花花的情況,與駱英所說無差,沒人知道該拿它怎么辦。

蘆意獲得允許進入探望花花,一開始她還害怕會不會遇到葉錦程,套了張伯幾句話才知道他已經不住這兒了,心里又不由得生出濃濃的失望。即便他用冷漠嫌惡的眼神看她,蘆意也非常想再見到他。

花花懨懨地坐在馬棚里,面前放著的草料動也沒動。蘆意叫了一聲花花,它立馬站了起來,低低地發(fā)出一聲嘶鳴,兩只眼睛便直直地盯著她看。

蘆意沖過去,抱著它的頭就哭,一邊哭一邊道歉:“花花對不起,我不該給你喂巴豆。要不你踹我一腳解氣好不好,千萬不要不吃飯啊……”

蘆意哭了個夠,才抹了眼淚開始打理花花。她拿了把草料遞到它嘴邊,再用幾近哀求的眼神看著它,花花跟她對望了一會兒才開始嚼食。蘆意這才破涕為笑,喂好了花花又開始給它洗澡。

她洗得專心致志,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時候身后已經站了一個人。那個人的目光溫柔得像三月的春風,落在她身上片刻都不肯移開。直到蘆意做完事轉過身,那人才收回目光。

蘆意一回頭就看見葉錦程站在不遠處,神色冷漠。她的心砰砰地跳了起來,因為緊張,舌頭都在打結:“我、我只是來看花花……”看到葉錦程的眼神瞬間冷了,想來他是不愿見到她,蘆意難過地低下頭,“我馬上就走。”

她往外走了幾步就聽到葉錦程的聲音傳來:“晚上這兒沒車,你要怎么回去?”

蘆意這才想到這個問題,回過頭直直地望著他。

葉錦程垂下雙眸,不想讓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思:“還是原來那個房間,你……可以等到花花好了再走?!?/p>

這簡直是這段日子以來她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蘆意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她吸了吸鼻子想跟葉錦程道謝,他卻已經走遠。

09

半夜蘆意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著葉錦程與她就在一個屋檐下,若不在這個時候努力一把,或許就再沒有這樣好的機會了。打定主意,她給自己鼓了勁,摸黑就往葉錦程的房里走去。

輕輕敲了門,里面沒人應,蘆意大著膽子自己開了門,卻不想葉錦程正坐在床邊,目光就落在她臉上。

蘆意頓時手足無措:“我、我走錯房間了!”所有的勇氣在這一刻又消失殆盡,蘆意拔腿就想跑。

“蘆意!”葉錦程近乎威脅地叫著她的名字,“回來!”

腳步一頓,蘆意又重新折了回來。借著走廊的光線,葉錦程輕易捕捉到她的眼睛,明亮卻又濕潤。他們凝視良久,直到葉錦程輕輕問了句:“你、你真的只是回來看花花嗎?”

這一刻蘆意什么都管不住了,她直接朝葉錦程撲了過去,摟住他的脖頸說:“不是不是,我還想見你。哪怕你很討厭我,我也想見你?!?/p>

葉錦程緊繃的身體微微放松,他松了一口氣,順勢將蘆意抱坐在腿上,沉著嗓子問:“是嗎?”

蘆意拼命點頭:“葉錦程,對不起,是我太笨,用錯了方法,害你出糗還害了花花?!彼薜枚家贿^氣了,葉錦程拍著她的背,心里柔軟得一塌糊涂。

“你原諒我好不好?”她濕漉漉的眼睛看向他,里面滿滿全是懇求,“我再也不會瞞你了,有什么事我們一起面對?!?/p>

葉錦程盯著她看了許久,久到蘆意心慌他才嘆了口氣說:“我后來想了很久,其實我也有錯。要是我早些把關系挑明,也不會有后來的事。還有就是,”他捧起她的臉,望著她的眼睛說,“我說你感受不到我的真心,可我這樣說,也辜負了你的真心?!?/p>

什么你的真心我的真心,蘆意被他繞了一圈也沒搞清楚,她只知道葉錦程不怪自己不再討厭自己了。

她抱著他又嗚嗚地哭了起來。葉錦程勸了幾句不見效果,索性低頭尋到了她的唇,然后捂住她的眼睛,低聲喝道:“你不許再哭,也不許睜眼,快點睡覺!”

他的臉色緋紅,心里因為那個吻緊張得要命,卻自尊心作祟,別扭地不想她知道,只把她往懷里塞。

蘆意也乖乖聽話,兩人靜默了片刻,她忽然問:“花花到底是怎么了?醫(yī)生沒說什么嗎?”

葉錦程默了默回答:“可能……它想你了。”他不自在地撇過頭,“動物就是簡單,這么快就忘了誰給它下藥害它腹瀉?!备惺艿綉牙锏娜松碜右唤?,他輕輕拍了她的腦袋,繼續(xù)說,“人就復雜了,明明沒忘記被算計卻還是在想著她?!?/p>

無時無刻都會想起她,即便離開這棟別墅,葉錦程也不能將蘆意從心頭趕走。等火氣都磨光,思念便占滿了他的心。其實花花才沒有生病,是他故意放了這個消息出去想誆她回來。又吩咐張伯見她回來就第一時間通知,然后坐立不安地等消息。還好她如了他的愿,否則即便他覺得再不好意思,他也得到駱氏馬場走一趟了。

被算計又何妨,被辜負又有什么好怕的。他已經想清楚了,這世上沒有第二個蘆意,便沒有再這般稱他心意的人。他得把她留住,永遠不放開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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