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清清+周飛
楔 子
子夜午時,月黑風(fēng)高,陰風(fēng)陣陣,林影綽綽,有人似鬼,行蹤隱密,若隱若現(xiàn);有鬼似人,深山老林,藏于暗處,凄聲驚鴉,人心惶惶。
一切都處在看不清道不明的狀態(tài)中,黑漆漆一大片,卻被詭異的淡淡的藍色光芒籠罩著。到處都是形狀古怪的鬼魅,走近了卻只是怪石樹林。再往前看,你永遠也不知道與你一臂之隔的黑色物體到底是人是鬼,是木還是妖精。
“咔吧”輕微一聲脆響,老林深處閃出一條黑影,黑影東張西望鬼鬼祟祟。忽然,一顆白色的動物腦袋從黑影的腳邊幽幽懸浮起來,那動物的臉長得像狐貍又像狗,它腦袋上的毛發(fā)呈白色,一根雜毛都沒有,鼻端一塊黑,三角形的白耳朵出奇的大,臉上沒有胡須,一雙單眼皮黑色小眼睛炯炯有神,默默地盯著黑影的一舉一動。此物的臉很熟悉,乍看像牛頭梗,細看像狐貍,最后用上必殺技鋁合金狗眼仔細一看卻像男星——孫紅雷……
黑影似乎對動物腦袋的出現(xiàn)渾然不覺,依舊往樹林深處探頭探腦。
突然,“啊——”的一聲,林子深處的慘叫劃破寂靜,嚇得黑影腳一抖……
“溜溜——”白腦袋動物一仰下巴,噘嘴發(fā)出一串古怪的“溜溜”聲。
黑影又被嚇了一跳,猛地抓起白腦袋動物捂住它的嘴,“小聲點,驚動了它怎么辦?”
“溜溜,老大,你踩到我的腳了,好痛!”白腦袋動物委屈地掙扎著。白腦袋動物不是只有一顆頭,哪來的腳呢?原來白腦袋動物只有腦袋是白色的,腦袋以下通體碳黑,很容易與夜色混為一體,造成白腦袋懸空的假象。只見白腦袋胖乎乎的和狐貍很像的黑色身體上有四只長有利甲的爪子,屁股上有一條蓬松的大黑尾巴。白腦袋黑身體動物長得像狐貍又像牛頭梗又像孫紅雷,而且還說人話,誰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動物。
“這都是你的錯,誰讓你偏偏站在我要踩的地方。”被白腦袋動物叫“老大”的黑影是一位少年,說話撇著嘴,十分理直氣壯,一頭凌亂的劉海搭在額前,身上穿著松挎T恤加一條半舊牛仔褲,球鞋臟兮兮的,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
“啊——”林子深處,又一聲慘叫傳來。
少年明顯哆嗦了一下,他抱緊樹干,給了白腦袋動物一個驚恐的眼神。白腦袋似乎領(lǐng)會了老大的意思,它眨了眨單眼皮小眼睛,“不是鬼魅,是人類的慘叫。”
“叫得這么慘,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少年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血淋淋的人類,人類因為極度驚恐出現(xiàn)癲癇狀態(tài),兩眼翻白渾身顫抖,張著嘴怎么也合不攏,汗水打濕了他的頭發(fā)和衣服,他的臉頰凹陷,呈死人般的青灰色,形如雞爪的手卻深深陷入地面,固執(zhí)地拖著身體往后退……但這么做只是徒勞,那個令他害怕的東西很快撲向了他,人類發(fā)出“啊”的短促驚叫,血肉橫飛。
“不不不!”少年搖了搖頭,把幻想出來的恐怖畫面搖出腦袋,他深吸一口氣,為自己提升士氣,緊接著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哼!管你什么妖魔鬼怪,在百年驅(qū)魔世家夏家面前,都得俯首稱臣!”
“好帥啊,老大!”少年的英姿讓白腦袋動物十分崇拜,蹲在他腳邊直搖尾巴。
“先派夏家契約獸前去一探究竟吧?!鄙倌曛噶酥赴啄X袋動物往尖叫聲方向一揮手,“孫洪雷,去!”
名叫“孫洪雷”的白腦袋動物卻蹲在地上一動不動。
“去啊,你這只肥狗!膽兒肥了是吧,老大的話都不聽了!”少年使勁拽著孫洪雷的兩條狗腿,孫洪雷前爪的指甲深深釘入一根樹干,拼命搖頭。
“老大,我不行啊,老大!”
“為什么不行?”少年用吃奶的力氣拔起孫洪雷,“你不是天狗嗎?天狗怎么會害怕兇邪之氣?快去!”
又西三百里,曰陰山。濁浴之水出焉,而南流于番澤。其中多文貝,有獸焉,曰天狗,其狀如貍而白首,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兇。
——《山海經(jīng)·西山經(jīng)》天狗
“可是……可是《山海經(jīng)》里的妖怪們都說我狗屁都不是?!睂O洪雷從單眼皮小眼睛中擠出兩滴小眼淚。
“原來是這樣,所以你的心靈才因此受傷嗎?”少年露出同情的眼神,拔著孫洪雷的手一松,孫洪雷被拉長的下半身瞬間彈回樹干上,孫洪雷“溜”地一聲慘叫,流著眼淚在地上痛得直打滾!
不過孫洪雷的疼痛很快就被少年安撫了,它感到頭頂上方傳來兩道溫暖的光線。它緩緩轉(zhuǎn)過頭去,看到老大滿臉慈愛地看著它,眼睛充滿著母性的光輝,那么溫暖,那么柔和,瞬間緩解了它的疼痛。
“孫洪雷,自信點?!鄙倌甑纳ひ艟拖褚黄鹈p輕撫慰著孫洪雷受傷的心靈。
“老大……”孫洪雷從來沒見過這么溫柔的老大,激動得熱淚盈眶。老大在安慰我了,老大對我真好!溜溜——
“誰說你狗屁不是,自信點!”少年十分肯定,“你就是!”
“老大……”孫洪雷的單眼皮小眼睛里情不自禁流出兩行熱淚。
“是不是感覺好多了?”少年眼神熱烈。
“是!我充滿了自信!”孫洪雷感激地說。
“很好?!鄙倌晡⑿χ斐鲆粭l腿,一腳踹向?qū)O洪雷的屁股把它踹進了樹林里,“那就快去!”
樹林里,忽遠忽近傳來孫洪雷的聲音,“老大,我去了,你一個人要小心。”
“啊——”樹林深處的凄厲喊聲依舊綿延不絕,少年一個人站在黑漆漆的樹林里,忽然一陣陰風(fēng)刮過,傳來不知道是樹葉拍打還是獸類踩在地上的沙響。少年打了個寒戰(zhàn),空無一人的漆黑密林里,他有一種強烈被注視的感覺,仿佛四周都是眼睛。
“孫洪雷,等等,你這么弱的能力真讓人不放心?!鄙倌甏蛄藗€噴嚏,說著鉆進樹林深處,“還是讓強大的我陪著你吧?!?/p>
密林里傳來孫洪雷感動的聲音,“哇,老大,你真好,我太感動了!”
一人一獸很快會合,輕踩著樹葉行走,凄叫聲不斷,順著聲音就發(fā)現(xiàn)了一座白色斷墻。那是一座廢棄的山間小屋,殘破不堪,弱不禁風(fēng)。慘叫聲來自里面,那絕不是正常人類會居住的屋子。
“啊——”叫聲不知第幾次傳來,這回多了一句臺詞,可是和前面的慘叫比起來,這句臺詞卻十分微弱,如果不是靠近屋子,少年幾乎可以肯定他是聽不見那句話的——“救命,救命?。 眅ndprint
孫洪雷把黑鼻子貼著地面一邊圍著屋子轉(zhuǎn)圈一邊嗅啊嗅,忽然停止不前,豎起大三角形耳朵,用爪子指了指斷墻,意思是:老大,這里有問題。
斷墻上有一扇破了好幾個洞的窗戶,窗戶沒有玻璃,古怪的是用白紙糊著的,上面有斑斑褐色的痕跡。少年呆了一下,那褐色的痕跡他太熟悉了!那不就是干涸的血跡的顏色嗎?
正當少年發(fā)呆時,一個巨大的黑影突然罩上窗上的白紙,那是一個用雙手抱住頭的人類的影子,影子在瑟縮后退,虛弱的聲音從影子嘴里發(fā)出,“救命,救命?。 ?/p>
在少年還來不及縮回腦袋的時候,一只細長的枯手從影子正面伸到影子的腦袋上揪住了一撮頭發(fā),然后使勁一拔……少年不敢再往下看,立即縮回腦袋。
“啊——”又一聲凄厲慘叫。少年胸口的心臟“咚咚”直打鼓,他幾乎可以想象到枯手揪著影子的頭發(fā)然后把影子的腦袋從脖子上擰下來的情景!
“從我們聽到的叫聲來算,這個妖怪肯定殺了很多人。”少年輕聲道,“破屋子里肯定關(guān)了不少人,身為夏家的繼承人之一,我有義務(wù)把他們救出來!”
“老大,你太了不起了。”孫洪雷滿臉崇拜地看著他。
“直接沖進去才是男子漢的作風(fēng)?!鄙倌甑?。
“可是那個妖怪很厲害,直接沖進去會不會很危險?”孫洪雷有些擔心。
“所以你要保重。”少年說。
“……”孫洪雷呆愣當場。
“砰——”隨著“溜”一聲慘叫,一坨頗有重量的物體破窗而入。
少年猛地往破窗里一探頭,原本以為他能在破屋里看到一堆尸體,但最終他只看到了一顆滿臉是血的腦袋。那顆腦袋原本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fā),可長發(fā)卻左禿右缺被硬生生揪走了大半,露出一塊塊帶血的頭皮。
即使如此,被摧殘的腦袋卻依然活著,那是一個穿著套裝的白領(lǐng)。精致妝容早被鮮血毀于一旦,盡管她驚恐地捂著自己的頭皮,卻依然逃避不了自己的頭發(fā)被揪走的命運。
“他喜歡我……他不喜歡我……他喜歡我……”白領(lǐng)的面前站著一個兩米多高的丑陋人形怪物。怪物臉上的皮皺成一團,沒有眉毛,死魚般的大眼睛圓瞪瞪地一眨不眨,鼻子塌得只剩下鼻孔。怪物伸出干枯黑瘦的手拔扯著白領(lǐng)的頭發(fā),拔一下就說一句“他喜歡我”,再拔一下又說一句“他不喜歡我”,如此循環(huán)。
“你在干什么?”少年吃驚地問。
“我……我在占卜?!比诵喂治锷硢¢_口,“拔人類的頭發(fā)占卜,最近在妖怪圈里很流行呢。”
沒有尸體、沒有殺戮,拔人類的頭發(fā)占卜……這是怎么回事?被怪物的行動弄得一頭霧水,少年幾乎忍不住破口大喊——這不科學(xué)??!
(未完待續(xù))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