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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香堂

2014-03-14 19:11:48但及
長城 2014年1期
關(guān)鍵詞:光榮

但及

1

鑰匙在轉(zhuǎn)動,鎖孔里發(fā)出一連串的聲音。

可君忍著,只當沒聽見。她想象著他低頭冒汗的情形,他轉(zhuǎn)了一圈,又轉(zhuǎn)了一圈,始終不能把門打開。這是她想要的結(jié)果,也是他去那家店付出的代價。

幾分鐘后,轉(zhuǎn)動聲輕了,他好像在喘氣,但依舊沒有放棄,歇了歇,又忙開了,鎖孔里的聲音變得密集起來。再后來,是敲門聲,先是輕的,然后加重,后來就越來越重了。沉悶的回聲回蕩在樓梯間。他肯定猜到了,她在里面。

她就躲在門后,等那敲門聲變得很不耐煩時,才打開保險。門開了,露出光榮那張通紅通紅的臉。

“你不要回來了,索性不要回家了?!笨删瓪鉀_沖。

他沒還嘴,低著頭,不自然地進了門。她知道,現(xiàn)在他滿腹心虛,她之所以要反鎖,就是要告誡他:你太過分了,你踩紅線了。剛才,在留香堂,他也看到她了。她在店門口一探,他就看到了,一臉的驚愕。她什么話也沒說,就走了。太可怕了,難以想象,她的男人,一個正經(jīng)的人居然也會光顧鎮(zhèn)上這個垃圾的奶吧。是垃圾,這是她的定義,相信許多人也是這樣定義的。當有人告訴她光榮出入奶吧時,她還不信,親眼目睹了,不信也不行了。

“就喝了一杯奶茶?!彼琅f低著頭。

“你喝啊,好好喝啊,坐在那里喝上個一天?!彼跉饫镆矌е?。

“喝杯奶茶又怎么啦?喝杯奶茶犯法嗎?”他振振有詞,然后閃進小房間。

“你心里有鬼?!?/p>

“你才有鬼。”

那家店取名留香堂,其實是個奶吧。只開了三個月,名氣卻響得燙人。坐鎮(zhèn)的是一個外地女孩,黃發(fā),白皮,小眼,高鼻,二十多歲。她一來,就把小鎮(zhèn)的目光都收集了過來。衣著暴露,性感,那衣服簡直就不是衣服了。更過分的是,據(jù)說,她胸前還掛著兩個特制的奶袋,別人一擠,奶水就會從胸口流出來。這是傳說,但傳得越來越真,傳得鎮(zhèn)上騷動不安,家喻戶曉。

她聽到他喝水的聲音。一個大茶缸,泡滿紅茶,他咕咕咕的吞水聲傳出來。然后是開電視的聲音,體育比賽,解說員興奮的聲音顯得沙啞,轉(zhuǎn)臺,是掌聲,有人在唱歌了,唱《梅花三弄》。

“以后不準去,不準,就是不準?!毕氲侥莾蓚€傳得沸沸揚揚的奶袋,她怎么也放不下來,于是不得不扔下重話。

他沒回應(yīng),坐下,遙控器轉(zhuǎn)來又轉(zhuǎn)去,像在撥弄一個玉米棒。電視節(jié)目又變成了小品,有個人在夸張地哭。他笑了出來,電視里的人卻哭得很兇。

眼前這個男人與過去比有了很大的不同。那把吉他,擱在柜頂,上面積了一層薄薄的灰。那曾經(jīng)是他的至愛,吉他表面油亮亮的,有些舊了,看了它就會明白他在這上面花費了多少時間和心血。以前,他會小心地取出,擱在肚皮邊,坐在陽臺,遙望東方,深情地彈上一曲,再彈上另一曲。他說,這聲音,只有少數(shù)人懂??删斎皇遣欢模郧?,她認為好聽,現(xiàn)在嫌煩了。好在他也沒了熱情,不彈了,束之高閣了?!斑@鎮(zhèn)上的人,大部分是傻瓜。”他這樣說。這話,他是掛在嘴邊的,許多人都聽到過。他看不起別人。

她一度認為他是有才的,特別的?;榍?,她一直這樣認為,婚后也延續(xù)了好長時間。這鎮(zhèn)上的人都瞎了眼,不識貨?,F(xiàn)在,她不這樣看了,他不過如此,跟鎮(zhèn)上大多數(shù)人一樣,甚至也庸俗。他經(jīng)營一個小飼料公司,所謂公司也只有他一個人,租了個車庫,這邊進貨,那邊出貨。因此,平時很空,許多時間都耗在了網(wǎng)上,在網(wǎng)上下棋、聊天、看片。有時候也看色情片,她看到過,發(fā)現(xiàn)時他像做賊一樣迅速點小畫面。

“我當然有夢想,我的夢想很另類?!彼袝r會對兒子這樣說,擺出一副教導(dǎo)的架勢。

去年,年景不好,公司虧了,虧了十幾萬。但別人看不出他虧,他依然衣著光鮮,皮鞋發(fā)亮。每天,他的頭發(fā)總是一塵不染,有時還用定型水鎮(zhèn)一鎮(zhèn)。常常,有人說他年輕,她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年輕,每天在一起已經(jīng)沒感覺了。頭發(fā)倒是黑的,烏黑,還有光澤。還穿西服,系著鮮艷的領(lǐng)帶,飄來飄去。

2

店不大,在十字路口。門口還有幾個青瓷瓶,栽著鮮花。

里面有兩臺機器,在嗚嗚地轉(zhuǎn),黃色的液汁在機器里翻滾,上來,又下去。很遠的地方,就看到她了,戴一頂黃尖帽,鼻尖上還冒幾粒小汗。她會時不時擦一下,再擦一下。里面有男人坐著,喝著,還有人抽煙。

可君悄悄地走近。女孩以為有生意,抬頭問要什么。她臉上有幾顆小雀斑??删b作挑選的樣子,實際是在觀察。女孩彎腰了,一彎,半個乳就蹦出來了。那是真乳,但沒看到傳說中的奶袋。

不是好人,絕對不是好人??删睦锬胫?。

這兩天,又有人告訴她,光榮去了。她覺得事情嚴重了,第一次發(fā)現(xiàn),只是個面子問題,讓她難受?,F(xiàn)在不同了,好像性質(zhì)也發(fā)生著變化。她感受到了這變化,一下子他變臟了,像沾了狗屎一樣。

她想買上一杯奶茶,但終究沒有這樣做。她覺得開不了口,好像心里有陰影一樣。徘徊一陣兒后,她還是悄悄走了。

回到家,光榮不在。直覺告訴他,要時刻警惕這個男人,他可能會有其他女人,是誰,她不清楚,但能感覺到。在心理上,她越來越看不起他,也越來越不在乎他,但她受不了這個氣,任由被欺騙,任由被傷害。她必須要有所行動,心底里泛起陣陣濁水,她要澄清,一點點澄清。這是當務(wù)之急。于是,夾裹著剛才奶吧里沖鋒的余勇,她開始翻東西。

他有一個衣柜,以前她常幫他整理,把衣服疊放得像部隊的戰(zhàn)士一樣整齊,規(guī)則有序,清爽舒服?,F(xiàn)在好久沒光顧了,拉開來,亂糟糟的,她甚至還看到一只蟑螂從柜壁上閃過,然后隱沒在衣叢中。這把她嚇了一跳。面對一堆雜亂的衣服,以及涌上來的樟腦丸味道,她連搜索的興致也沒了。

但她還得繼續(xù)搜索。她來到小房間,那是他的天地。拉開抽屜,里面有香煙、撲克、六味地黃丸、夾子、鋼筆、木梳和CD片。還有幾個本子,牛皮紙封面,上面油漬斑斑。她有點好奇,打開,里面是賬單,五年前的,買米的,買油,還有別人欠的。上面的原子筆筆跡有些模糊了。她翻了翻,扔到了一邊。

后來,她翻到一個本子。本子是空的,只有頭一頁上有一行字:你是我的眼睛,永遠閃耀著露水般的光芒。是他的筆跡。拿著本子,她的手在顫。這是給誰的?這不是證據(jù)是什么?他想象著字里面那個“你”的樣子,但想了一會兒也想不出模樣。現(xiàn)在,她有千萬個理由,詆毀自己的男人,橫看不順,豎看也不順,但真要掙脫他,她又冒出了恐懼。她甚至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中午,她回到她的小店。這個小服裝店開了五年了,在鎮(zhèn)中心,臨河。

天悶熱,店里沒人。她胃口不好,飯煮成了粥,送到嘴里,又覺無味。粥就在嘴里,像攪拌機一樣咽不下。她擒起電話,需要有所行動,不行動是不行了。電話那頭是個男的,聽聲音還年輕。他說他是鎮(zhèn)政府辦公室的,問有什么事。于是,她用嚴厲并帶著教訓(xùn)的口吻責問:為什么不管?不管不行,不管這個鎮(zhèn)就完了,就是那個奶吧,留香堂,你們要取締這家店。

“它違法了嗎?”年輕人反問。

“肯定違法了,她掛個奶袋,讓男人到她胸前去擠奶,她到處引誘男人?!?/p>

“我們?nèi)ゲ檫^,沒有,這些都是謠言的?!?/p>

“肯定不是造謠,那女人就是那路貨。”

“你看到過嗎?你有證據(jù)嗎?”

對方這么一問,她啞口了。那邊的態(tài)度始終很好,彬彬有禮。

“你們必須管,必須再查,這個淫亂之地是不能容忍的,我現(xiàn)在代表人民舉報?!彼龍罅俗约旱拿趾碗娫捥柎a,然后重重地擱下電話。

這以后,她就等待,等待從那邊傳來結(jié)果。幾天過去了,一周過去了,半個月過去了。一切依舊,啥也沒出現(xiàn),啥也沒改變,留香堂依然熱鬧,人流進進出出。晚上,躺在床上,她想,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呢?光榮只是去喝上幾杯,這是問題嗎?但這難道又不是問題嗎?

周末這一天,像條變色龍。早晨,陽光和煦地照在泛著薄霧的小河里,沒過多久就變了,竟下起了雨。門前的小河上,柳枝在隨風飄,雨斜斜地澆在河面上。

她在洗衣,聽到門啪地響了一下。到陽臺一看,看到光榮走了。樓下的他打著傘,黑衣服,走在瘦風里。他身影單薄,腳步一跳一跳,在避水洼。手里還拎著東西,她定睛一看,是筆記本電腦。過一會兒,他突然站住了,像在猶豫,片刻后就扭過頭來?;仡^,他望了望自己的家,她看到了他茫然又多疑的目光。她迅速閃開,藏在簾子后。

不對,他的表情不對,她決定跟蹤??焖俨粮墒?,穿鞋,出門。她就走在后面,遠遠望去,能看到前方傘下的背影。路上汽車開過,濺起水花,也吹來悶熱的涼風。他先是往農(nóng)貿(mào)市場走,再過菜場、郵電局和包子店,仿佛在朝著自己公司方向走,后來又折到孔廟,最后彎到小學(xué)門口。小學(xué)操場的綠草皮披了一層水。

有一會兒,他停住了,站在校門口,朝操場眺望,像是在綠地上尋找什么。站了約幾分鐘,抽了根煙,他又走了。雨,好像停了,但他還撐著傘。最后,七拐八拐,當留香堂出現(xiàn)時,她的胸悶住了。她站在附近一家店門口,不吭聲,那氣就堵在胸口,好像要撕裂她。他來到留香堂,女孩在朝他笑,兩人還說了一會兒話。距離有些近。

她站在遠處,好久,好久。她不知道怎么來處理這件事。心里糾結(jié)死了。

3

秋風來了,嗚地一陣兒,又嗚地一陣兒。樹葉落黃了一地,連屋頂上都覆蓋了。

店門吱地響了一下,她以為是顧客,結(jié)果卻是熟人——小卉。小卉比她小許多,以前是鄰居,現(xiàn)在搬了新小區(qū)。小卉新燙了頭發(fā),穿了條旗袍,坐下來時,只用了小半個屁股。小卉來干嗎呢?買衣服嗎?好像又不像。

給小卉倒了杯水。小卉手里有個新的蘋果手機,細長的手指撫動著屏幕,還不時翻動著。她的手指瘦長,很好看。

小卉沒搬家前,經(jīng)常來串門。她會唱歌,光榮就彈吉他。他們經(jīng)常這樣,一個唱,一個彈。有時就站在陽臺上,眺望著運河,看著日落時的太陽,余暉照紅他們的臉。那時,可君是有些吃醋的,好像他們走得太近了,太近了會不會出事呢?她糾結(jié)得要命,好幾次想說出讓他們分開的話來,但又好像說不出口??傊X得小卉是個危害,是個炸彈,但那個時候她不能說,沒有證據(jù)怎么能亂說呢,但心里是不爽的。

有一回,他們唱的時候,一只小瓢蟲爬上了小卉的肩頭,光榮的目光逮到了,于是他把彈奏停了下來,把手輕放到她的肩頭,捉走了那只小蟲。那是可君目睹的一幕。她看到他們笑了,小卉的笑容輕盈得像棉花一樣飄起來。

就這樣,擔心一直壓著她,但擔心的事終究沒發(fā)生,小卉結(jié)婚了,再后來就搬走了。走的時候來告別,他們又是彈啊唱啊,她看不慣,故意把門碰得當當響。他們唱《讓我們蕩起雙槳》。小卉走后,家里也沒發(fā)生什么,但她總覺得小卉的陰影還在。不知為什么,有時她還能隱約聽到他們合作演唱的聲音。她知道是自己想出來的,是不真實的。好在,后來小卉一直沒出現(xiàn),她也漸漸淡忘了。今天小卉突然出現(xiàn),令她一下子想到了本子上的詩。這個意念是蹦跳出來的,是直覺在叮囑她。

小卉剛做了頭發(fā),香噴噴的,她就在談自己的頭發(fā)??删犞?,也支支吾吾地打著腔。她想,小卉來會不會與光榮有關(guān)呢?

的確和光榮有關(guān)。小卉帶來了光榮的消息。說著,她把手機放進包里,整整旗袍。小卉說:“有些話我不知該講還是不該講?”話有些別扭,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可君分明感到了一種沒頭沒腦的壓迫。

心,撲騰撲騰地,像要跳出來,臉也紅了。她不知道對方是什么角色,是朋友?還是情敵?……她無從判斷,只覺得有事情,事情不對了,要發(fā)生點什么了。

“可君姐,可能你已經(jīng)聽說了,也可能沒有聽說,但我覺得還是來說說比較好,這事我想了好幾天。”小卉一字一句地說。這些話有些緊,像是排練過的,可君想,是有預(yù)謀的,可能是來攤牌的。

現(xiàn)在可君一片空白。想,不會是小卉提出離婚,要跟光榮結(jié)婚,來跟她談條件吧?

小卉說:“可君姐,你要注意光榮,他最近不正常,和別的女人粘得緊。”

小卉這么說,她還是嚇著了。不是被小卉,而是被別的女人。她覺得自己的直覺是對的。是有個女的。是有的。

她好像在裂開來了。盡管有準備,但真的來到,還是受不了。于是,就僵在那里,什么話也不說。

“可能是我多嘴了,本來不想說的,但想想是為你好,還是告訴了你?!毙』苡盅a充了一句。

她的唇一直在哆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光榮在QQ上告訴我,這是一個賞識他的女孩子,一個真正懂他的人,他說會為她不顧一切的,他說他們可能會……”小卉說到這里停了。把話卡了。

“會什么?”可君急了。

“出——走?!毙』馨堰@個詞拖得很長,唯恐她聽不見。

“出走?他說要出走?”這個字眼一下子刺痛了她。

“是的,他是這樣說的,千真萬確的。我想不通,他是那樣的善良,那樣的優(yōu)秀,那樣的通情達理,他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呢?我想來想去想不通,我覺得他糊涂了,這回是真糊涂了,所以我覺得非來一趟不可?!毙』芎孟窦悠饋砹?。

外面的風吹著一個垃圾筒在奔跑,樹葉在地上打著轉(zhuǎn)。可君一聲不吭,奇怪的是這回她沒有怎么恨光榮,倒對小卉充滿了疑惑。這個小卉到底是誰?光榮為什么要告訴她這些?她為什么會這樣突兀地告訴我這些?她的動機是什么?……她在茫茫之中尋找著答案。

“那人是誰?”她反問道。

“不知道,他沒說。這個光榮也沒告訴我,他說他贏得了愛情,他就是這樣說的?!?/p>

她沉默。

“光榮一直把我當成他的朋友,經(jīng)常給我發(fā)些短信過來,說些他的心里話,他還說他想組建一個樂隊,也要我參加,這是他的夢想?!?/p>

小卉后面的話同樣帶刺,每聽一句,她都覺得痛。她在想,看來他們還可能在一起吹拉彈唱。

4

她又朝那邊走去,腳步有點猶豫。不知道為什么要往那里去,好像那里有個磁場,在吸著她走。

那里有盆景,有鮮花,但卻像個墓地,至少在她眼里是如此。香味涌來,是奶茶和咖啡的香,她覺得反胃。她的腳步既堅定,又膽怯。灑水車剛剛來過,地上濕漉漉的,有股潮味。

柜臺擦得明亮,一塵不染。玻璃上粘著彩色的紙花,有可愛的童娃娃。還有一束鮮花,插在窗臺上,靚麗地扎著眼球。

女孩開口了,笑瞇瞇的,臉上堆著親切?!耙獊硪槐瓎??”她嗲聲嗲氣地說,肯定忘了可君曾經(jīng)光臨過。

就這樣,可君的怒火就像柴火一樣被點燃了。自從小卉來過以后,她整天都像在火上烤。眼前這個女孩,彎著身子,擺著造型。這是一個做出來的造型,她每天照例都會做出無數(shù)次這樣的造型?,F(xiàn)在可君認準了,就是她,讓光榮神魂顛倒,肯定是她,一萬個沒錯。今天可君必須給她上一課,必須讓她明白道理。

“婊子。”可君脫口而出。

女孩愣了一下。她手里拿著一個白色的瓷杯,這個杯子開始晃動,一點點,一點點地大了起來。臉色也變了,變紅了,變得難看起來??删行┑靡?,她想,我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你,你是在罵誰?”聲音里透著膽怯。

“罵你?!边@回可君毫不留情,正面回答。

這樣的人不罵,罵誰呢?她是道德淪喪的始作俑者,是壞風氣的制造者,更是自己的敵人。敵人,這個詞應(yīng)該是準確的。

就在這時,一股液體朝自己飛來,就像一場雨一樣。她想躲,可已經(jīng)來不及了,那液體就朝著她迎面而來,狠狠地撞上來,劈頭蓋臉。撞到她臉頰后,那液體又轉(zhuǎn)彎了,在空中掉頭,旋轉(zhuǎn),然后又迅速地反彈了出去,稀里嘩啦地落在了地上,她的衣服上還有她閃亮的皮鞋尖頭上。伸手抹了一下,手是粘的。

可君呆了,一動不動。液體還在往下淌,好像還帶著某種幸災(zāi)樂禍,一滴滴,一滴滴地,冷漠地從臉上,從T恤和牛仔褲上滑落。

女孩也是一臉的驚愕。憤怒還在,但已經(jīng)消退,現(xiàn)在更多的是恐慌。闖禍了。

停了一二秒鐘以后,可君就撲了上去。許多瓶子倒地上,嘩啦一下,全碎了。還有一個什么蓋子在地上滑了一圈,搖搖晃晃地躺倒了下來。兩個女人扭成一團,不分彼此了,開始廝打。拳頭,腿,還有指甲全用上了。

可君不粗壯,但這會兒力大得驚人。她占據(jù)著一塊道德的高地,正是這塊高地,讓她渾身有力。那可惡的液體激起了她的熊熊怒火。她們相互出拳,撕拉對方,動作變形,難看。

聲音吸引了街上的人,都停了下來,甚至沖到屋子里,獵奇地看著。自行車停了,連汽車也停了。

第一拳過去時,可君戰(zhàn)了上風。但不久,她就嘗到了年輕人反擊的分量,她被卡住了喉嚨,那根喉管好像也快被擠破了。她的手在空中無力地晃悠,啥也沒抓住,好在最后她抓到了頭發(fā)。這一抓,信心也恢復(fù)了,膽子也大了,她使勁地拉,要把頭發(fā)拉斷為止。或許是頭皮受不了了,對方怯了,動作也收縮了。這一縮,她就更主動了,于是她進入了全面的反擊。

她抓住了衣服,狠命一拉,只聽到嘩啦的聲音。衣服裂開了,撕出了一個大口,破碎的洞里露出了女孩白嫩的肉??删X得手沾上了勁,變得活力四射,于是繼續(xù)再接再厲,向縱深挺進。又是嘩啦一聲,女孩的胸口敞開了,一對晃悠悠的奶子暴露了。人群圍著,爆發(fā)出一陣驚嘆,有人居然還叫出了聲。

可君越戰(zhàn)越勇,不肯罷休,要痛打落水狗,要徹底擊潰眼前這個人。

于是又向她的裙子進攻。進攻到了這個份,局面完全改觀了,女孩開始后縮,眼神慌亂,像是退在懸崖邊,眼里帶著哀求,手護著裙子,好像在說住手吧住手吧??删龥]有給她這個機會,她的緊逼令對方窒息。

所有的憤怒和不滿在這一刻放大。這個騷女孩,帶來了無恥,更帶來了不幸,現(xiàn)在可君在替鎮(zhèn)上的人消除這份無恥與不幸。

可君撲過去,使勁一拉,裙子就破了,就像一張紙一樣被揭了。

這時,女孩跪了下來了,撲通一聲,兩膝著地。

一種從未有過的亢奮主宰著可君。乘勝追擊,把她最后擊垮,扒光她,讓她在鎮(zhèn)上人面前徹底丟臉。這個感覺十分強烈,只要再努力一小把,就能達到。這樣,就徹底打敗了她,讓她徹底蒙羞了。

然而,正當想繼續(xù)進攻時,她又萌生了同情和怯意。以致,產(chǎn)生了片刻的猶豫,猶豫中,又不敢下手了……,有人擁了上來,強行把她們分開了。

5

抬起臉,看到的是墻壁。墻不白,上面還有蛛網(wǎng)和一團團的灰塵。她蜷縮著。

這是拘留所,很破,風一吹,門窗也在噼里啪啦作響。刮了一夜的風,把大街上的灰塵吹跑了。幾張干巴巴的床橫在眼前,里面空空蕩蕩,除了床,什么也沒有。

“這是侮辱罪,知道吧?你侮辱了人?!本煸诮逃?xùn)她。

她一聲不吭。

“你真是無知,無知透了,這是你做的事嗎?這還是你嗎?”

她還能說什么呢?說什么都已經(jīng)不著邊際了。拘留三天。當警車載著這個消息來到她店里時,她真是傻了。警察到來前,她還沉浸在亢奮里,為自己打了一個勝仗而驕傲,因此,當警察帶走她時,也把她的驕傲給帶走了。她像是落進了冰窟里。

門嘩拉一下拉開時,是第二天。天是陰的,從窗戶那里投進來,照出她灰白的臉。出現(xiàn)在面前的竟然是光榮,他胡子拉碴,眼睛浮腫,像是沒睡醒。皮鞋倒是依然光亮,手里提著兩個大的塑料袋。一進來,就不停地咳嗽。

他給她拿來了衣服等生活用品。她側(cè)過臉,除了咳,他一聲不吭。一切都是他惹的禍,她恨他,真想好好地揍上他一頓,這沖動很強烈,很強烈。

“兒子,昨天晚上回來了?!笨人粤艘魂噧汉?,他終于說話了。

她屏住,不吱聲。心里是難受的,也想著兒子。

“今天他走了,回學(xué)校了,走的時候問起你?!彼涯樲D(zhuǎn)過來,盯著她。

她轉(zhuǎn)開,不想看他的臉聽他的聲音,他吐出來的氣息也是渾濁的。

“你什么時候走?”突然,她這樣問。她覺得這個問題必須問。到時候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很驚訝,張著嘴?!笆裁醋??”他不解。

“還裝什么裝?你不是要出走嗎?”

“出走?我和誰出走?”他的口開著,充滿血絲的眼神里布滿疑惑。

她無語。

“真是莫名其妙,你這人是不是神經(jīng)病了?是不是腦子敲壞了?怎么一天到晚就說些沒有著落的話,一天到晚像是失了魂一樣。一天到晚懷疑來,懷疑去,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讓你懷疑到了。世界上怎么會有你這樣一種人!”

他發(fā)火了,又吼,又跳,還對著那扇門使勁地踢。民警以為出事了,瞪著眼趕來,結(jié)果民警也發(fā)火了,對著光榮一通訓(xùn)斥。直到這時,他才收斂,縮著不吭聲。離開的時候,他的腳有些異樣,走路一跛一跛的……

這是個晴空萬里又無云的日子。陽光是香的,投在路邊的野花上,野花成片在搖晃。出了拘留所的大門,是一條坑洼的石子路。她步行回家,腳踩在高低不平的路面。汽車不時掠過,揚起灰,她也不遮擋,昂頭走在灰塵里。

家里是暗淡的,甚至,比她印象中的還要暗淡。幾天沒搞衛(wèi)生,地上積了一層細塵,沙發(fā)上衣服堆得像座小山。一縷風從廚房穿過來,吹亂了她的頭發(fā),擋住了她的額頭。光榮在,站了起來,有點迎接的意思,但沒有問候。

晚上,月光干枯,街面黯然。在床上,兩個人自顧自鉆進了被窩,中間留了一個很大的空隙。不知過了多久,他那雙手猶豫著,顫抖著,越過空隙,抵達另一條被子。他碰到了她的手臂,她沒睡,覺察到了。他就停著,不動,感受著手臂的肉感。他仿佛感覺到了那種默許,于是膽大了,趁勢滑向了她的胸脯。她側(cè)了一下,躲開了,但他又固執(zhí)向前,再度握住了那團柔軟。她猶豫著,是不是接受,心里矛盾重重。最后,他爬到了她身上。

這回,她反抗了。打他,卡他,使勁地推開他。她抓住他的肩膀,使勁地掐,感覺指甲都掐進去了。她要把所有的屈辱都傾倒出來。他不顧痛,依然像頭獅子,一頭傷痕累累的獅子。

后來,她哭了,哭聲突破被窩。他不管,在哭中進入她。

她不再反抗,靜默著,但不久,她好像也被激發(fā)了起來。兩手卡著他的喉嚨,也在使勁。她一邊哭,一邊也回應(yīng)著他的動作?,F(xiàn)在她糊涂了,找不到答案。此刻,她甚至有一種要拉住他的感覺。只有和他在一起,她才是安全的,她真有這樣一種感覺。

最后,兩個人癱在床上,被子都在地板上,只剩下兩具光赤的身體。

他們抱在一起,緊緊地抱在一起,就像他們新婚時那樣。他還伸出手來輕輕地撫摸她,她閉著眼,痛苦地享受著這一刻。盡管這中間,他們沒有說一句話,可她隱約感到他們的關(guān)系得到了改善。因為這次風波,原本拉開的距離,又拉近了些。她從他的手勢里能感受到,那手是綿柔的,是溫情脈脈的。風浪的沖擊,反而加固了堤岸。這會兒,她看他不再那樣別扭,甚至覺得這個家不再千瘡百孔。一切沒有那么壞。

他累了,呼嚕聲迅速地響了起來。她卻睡不著,心里恍惚得厲害。

6

凌晨時,街上有響動,還有噼里啪啦聲。

可君驚醒,走到窗前,只見一道火光從遠處升騰起來,火映紅了夜空和大街。鎮(zhèn)子一下子被火焰照出了另一番模樣。

她披好衣服,沖到陽臺上。好多人家都打開了窗門,探出一張張驚恐和不安的臉。樓下有摩托飛馳而過,一邊開,一邊在叫:“留香堂起火了,留香堂起火了?!?/p>

她頓時心里一驚,像是一塊巨石扔進了河里。

判斷了一下方位,應(yīng)該是在那個方向。就是那家。

火苗加入風力的助長,越發(fā)囂張。她的臉被映得通紅。她幸災(zāi)樂禍,有些得意,一種報復(fù)般的快感彌漫全身,但同時也有一種刺痛,同樣深深地扎著她。兩種感受都有,兩種都很強烈。

消防車警報從遠處響起,一陣兒接一陣兒。光榮仍然死睡著,頭都捂進了被子,身子弓得像老人。他一點也不知道外面發(fā)生的事。后來,她哭了。她不知道是為自己在哭,還是在為那陌生的女孩哭。她努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但做不到。

就在這時,她想起要給小卉發(fā)個短信。她知道不合適,但忍不住,她覺得這是個大事,必須要告訴小卉。于是,她寫下了這么一行字:留香堂被燒了,變成灰了??删?。信息發(fā)出后,她有點得意,心里有一種戰(zhàn)勝欲。

手機靜靜的?,F(xiàn)在是凌晨,誰會在凌晨給她回短信呢?

她閉上眼,眼前都是小卉,小卉無處不在。好像一切都跟小卉有關(guān)。她甚至涌上了個可怕的念頭:這火是不是也跟小卉有關(guān)呢?這樣一想,徹骨的寒意,向她撲來。她知道自己是瞎想,沒有任何根據(jù),但她止不住自己這樣想。

房間里的燈暗著,火光的余暉不時照亮窗戶,一閃又一閃。

責任編輯 王志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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