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中國高凈資產人群的迅速增加，私人銀行業(yè)務發(fā)展迅猛。從2013年起，招商銀行、中國銀行等各銀行更是扎堆推出家族理財服務，以便更好地服務于富裕人群。中國銀行私人銀行在現(xiàn)有“財富管家”的基礎上，引入包括瑞士寶盛在內的戰(zhàn)略合作伙伴，為金融資產2億元以上的富裕家庭提供家族資產管理、傳承方案、家族信托、稅務規(guī)劃以及法律顧問等核心服務。

家族財富的守護者

與剛剛起步的中國市場相比，家族辦公室在歐美早已不是新鮮物，并且在過去幾年數(shù)量激增。家族辦公室更準確地說是“家族主權基金”，這些基金的積累常常是一個家族幾代人的努力，基金的主要目的非常明確：管理和守護家族資產，并且按照有關的規(guī)定和法律將財富分發(fā)給家族成員。家族辦公室存在的一個重要理由就是理財?shù)膶I(yè)性，畢竟創(chuàng)造財富與管理和守護財富是兩個不同的行業(yè)。

家族辦公室的核心價值在于“家族”二字，好比西方常說的“家庭醫(yī)生”，你要對我的家庭了如指掌。其實富人家族的理財需求各異，有的要投身于慈善事業(yè)，有的要讓子孫享受自己積累的財富，有的希望家族的名字能夠被刻在著名學府的建筑物上。雖然同是守護財富，但是每個家庭愿意承擔的風險和所期望的投資回報也不一樣，家族辦公室需在充分了解需求的情況下設計出合乎客戶需求的投資和理財戰(zhàn)略。通常，對家族以及其成員的了解是家族辦公室相對私人銀行服務的優(yōu)勢所在。家族辦公室深諳關系學的重要，不會讓客戶感覺是在推銷某項服務或產品，他們通常還比銀行船小好掉頭，創(chuàng)新產品的速度快。如果把私人銀行的理財服務看作是提供品牌西裝任君選購的著名百貨商店，“家族辦公室”就好比是那些專為名流量身定制西服的一流裁縫。

作為一家理財公司，家族辦公室的資本就是這個家族的財富。傳統(tǒng)意義上的家族辦公室還打理很多類似“大管家”的職責，從家庭的服務人員的管理，到房地產的維修，花園草地的維護和保養(yǎng)，甚至家庭成員的婚喪，生日以及畢業(yè)典禮，旅行和慈善事業(yè)都事無巨細地一攬無遺。毫不夸張地說，家族辦公室對家庭事務的了解常常超過某一個家庭成員所知，其影響力之大和決定權之廣也不是某個單一的家庭成員所能相比的。2013年6月，加州大學伯克萊分校的一名歷史教授辭職加盟一家家族辦公室公司，而她的工作是專門幫助客戶尋找家族的歷史根源。家族辦公室的服務之特別和細致由此可見一斑。

當然，這樣一個日理萬機的家族辦公室本身的費用不菲，三到四個工作人員和一年百萬美元的開銷是很常見的情況，因此，家族辦公室絕對是富人的特權。它的最高長官為首席運行官（COO），其次為首席投資官（CIO），客戶扮演的則是首席執(zhí)行官的角色。家族辦公室的投資一般為長線，同時對資金的流動性不是非常在意。有時候，家族辦公室還會聯(lián)合作戰(zhàn)，組成俱樂部式的松散聯(lián)盟，攜手投資一些規(guī)模較大、回報較高的項目，以彌補自己一般情況下規(guī)模較小的不足。

這些年還出現(xiàn)了“聯(lián)合家族辦公室”（multi-family office），也就是一個辦公室管理多個家庭的財富，這樣的家庭通常不如“單一家族辦公室”（single family office）那樣財大氣粗，但是也愿意享受在“家族辦公室”得到的服務。其實“聯(lián)合家族辦公室”和銀行針對富有家庭推出的理財服務有很多相似之處。匯豐銀行的“私人理財方案”就是一個類似于“聯(lián)合家族辦公室”的業(yè)務，為業(yè)內老大，管理著1370多億美元的資金，而這些巨額資金的背后不過340個家庭，平均每個家庭的資金超過4億美元；排行老二、名不見經傳的北方信托（Northern Trust）走差異化路線，專注財富相對較少的富裕家庭，管理1120億美元，代表3457個家庭，平均每個家庭托管資產為3200萬美元。

保護隱私 規(guī)避監(jiān)管

在歐美，富人之所以青睞家族辦公室，歸根到底還是一個控制權的問題，即“主權”的歸屬以及信任的存在與否。家族辦公室無異于過去的管家，屬于“自己人”，而富人的用人心態(tài)和要素首先就是信任。

除了是“自己人”，家族辦公室的組織和法律結構給財富擁有者提供相當寬松的環(huán)境和較少的監(jiān)管：越少監(jiān)管，越少曝光，意味著越大的自由，從而滿足富人的控制欲，這其中包括了對投資方向和戰(zhàn)略的偏好。

資本玩家索羅斯（George Soros）曾在2011年時對旗下的對沖基金進行大幅的結構調整，將10億美元的巨額資本退還給外來投資者。他此舉當然不是嫌錢太多，而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這里的“沛公”就是美國針對保護投資者的新法律：從2012年開始，凡是管理外來投資者資金規(guī)模在1.5億美元以上的對沖基金都要在證券委員會登記注冊，受到更多的監(jiān)管。因為純粹的家族辦公室不受此限（歐洲也有類似的例外），索羅斯決定退還所管理的資金，將對沖基金變?yōu)榧易遛k公室，以便更多地享受“主權”，受到更少的監(jiān)管。

富人的另一個特點是希望保護隱私，家族辦公室無疑提供了最大程度的隱私保護。盡管這些年，“聯(lián)合家族辦公室”為發(fā)展業(yè)務曝光度越來越高，但大多“單一家族辦公室”依然保持著一貫的低調。從這一點來說，他們和中國文化里所推崇的“人怕出名豬怕壯”頗為合拍。

“家族憲法”護航

零售業(yè)有一句俗話，“銷售好消百災去百病”，意思是只要銷售一好，皆大歡喜，原本公司里存在的問題就無人挑剔了。反之，如果銷售不好，那么吹毛求疵的領導和董事會，還有股東們就會來找麻煩。這話在金融投資上也完全適用。投資者如果賺錢，那么他們也不問管理者的戰(zhàn)略，反正“不管白貓黑貓，逮到老鼠就是好貓”。但是金融危機以來，越來越多的投資者對家族辦公室的經營管理者提出了關于投資戰(zhàn)略和方向的具體要求，并且用書面的形式以白紙黑字形成文件，英文稱之為“written constitutions”，直譯過來就是“書面憲法”，可見其高屋建瓴和權威性。

以筆者的觀察，這樣的“書面憲法”有諸多好處。尤其是當經驗不足的投資者最初啟用家族辦公室服務時，指導性綱領的存在可以避免很多誤會和失望。更重要的是家族辦公室往往要與家族中的不同成員打交道，每個成員往往又有了自己的家庭，每個家庭的理財需求不盡相同?！皶鎽椃ā边@個行動大綱的存在，有利于大家統(tǒng)一立場、加強交流，也免得到時候口說無憑，弄得大家不愉快?！皶鎽椃ā辈⒉荒堋跋贋娜グ俨　?，但它不失為一個家族的“憲法”，既包括了現(xiàn)時家族成員的意見，又有先輩們的智慧和意愿體現(xiàn)在其中。它的目的非常明確，即保證家族的財富能夠順利傳宗接代，同時盡量保證公平。endprint

家族辦公室在起草和執(zhí)行這部“憲法”中可以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好的“家族憲法”不僅應該包括解決爭端的手段和程序，還應該有利于幫助家庭成員跳出自己的小圈子，站在更高的大家族的視野去看待和管理好先輩傳下來的遺產。不僅如此，在專家看來，對于富裕家庭來說，制定“家族憲法”的過程和最終得到一部“憲法”同等重要，理由是家族成員可以借此機會拿出時間來關注并參與這一重要的家庭事務，通過磋商和討論達到共識。

緩慢“東行”

雖然亞洲，尤其是中國已經成為億萬富翁新的制造地，增長速度超過西方，但家族辦公室卻并未像億萬富翁那樣如雨后春筍般破土而出。業(yè)內統(tǒng)計顯示，整個亞太地區(qū)的家族辦公室不過100多家，且完全不均衡地聚集在香港地區(qū)和新加坡，這和歐美的2000多家相比實在是相形見絀。

作為舶來品，家族辦公室和亞洲人尤其是中國人對財富的概念存在著顯著的文化差異。依筆者觀察，造成這種差異的首要原因是東西方財富創(chuàng)造和積累時間長短的不同。歐美家族的財富很多是經過數(shù)代人的積累，經歷了從創(chuàng)造財富到守護財富的轉變，而亞洲尤其是中國的財富創(chuàng)造往往是近幾十年的事。這似乎也印證了為什么同為亞洲四條小龍的香港地區(qū)和新加坡的家族辦公室竟然占去了整個亞太地區(qū)的70%以上，而韓國和臺灣地區(qū)雖然也有了積累財富的一定歷史，卻對家族辦公室找不到感覺。

第二個文化差異在于，歐美人認為創(chuàng)造財富和管理財富是兩碼事，而亞洲人通常會將二者混為一談，并且認為最好的管理財富就是繼續(xù)創(chuàng)造更多的財富，而且是用同一種方法。尤其是，中國新財富的創(chuàng)造者大多不但健在而且還積極參與企業(yè)管理，這些人看到過去的成功，習慣于20%、30%的資本回報率，對于家族辦公室津津樂道的5%-10%的回報根本不屑一顧。這些財富的創(chuàng)造者雖然也開始著手交接，但他們更熱衷于把自己的事業(yè)交給下一代去繼續(xù)創(chuàng)造財富。

筆者前不久參觀一家制造相框的中國企業(yè)，企業(yè)老總非常自豪地介紹剛剛平地拔起的六棟現(xiàn)代化廠房和清一色從德國和意大利進口的設備。當筆者問及他有無計劃將財富安全地守護并移交給下一代時，他聳聳肩說：“建廠房，我連女兒的嫁妝錢都借了回來。我不在了，這些財富還不都是孩子們的？”這是典型的把創(chuàng)造與管理財富混為一談的思維模式。不過，業(yè)內普遍看好中國財富創(chuàng)造者的第二代，他們通常在海外接受良好的教育，對于創(chuàng)造和管理財富的區(qū)別比父輩更為了解，也更愿意接受專業(yè)人員的指導和服務。

第三個文化差異體現(xiàn)在社會氛圍。法律健全的體系下，請專業(yè)人士管理自己的財富是天經地義的事，而亞洲尤其是中國的富人們則普遍對讓外人理財存在著信任障礙，而專業(yè)人員的素質本身良莠不齊也是不爭的事實。

對家族辦公室高昂費用的接受程度是另一個差異所在。亞洲尤其是中國財富的創(chuàng)造者大多受過窮、挨過餓，買土地、設備，可以一擲千金，因為他們深知投資有形資產帶來的回報；但是找上四五個人來管理自己的財富卻要動輒幾十萬、上百萬美元，這些財大氣粗的新富們還真是有點不習慣。筆者的一位國內企業(yè)老總朋友曾囑托代為打聽尋覓一家海外的家族辦公室，結果一聽說費用要那么高，他太太發(fā)話了：“我把錢放在銀行里，銀行不但付我利息，而且把我伺候得舒舒服服，還給了我個VIP的頭銜。這個什么‘家族辦公室還要我付錢給他們？而且這么貴，他們能保證我賺錢嗎？要是錢被拐跑了找誰？”于是，此事沒有了下文。

這位老總太太的言論頗具一定的代表性：價格太貴，不值得信任。很多中國的富有家庭還是比較信任國有或跨國銀行，其實家族辦公室之所以能在歐美得到富裕家庭的青睞，恰恰是因為它不同于銀行的理財服務。首先，家族辦公室沒有利益沖突的相關產品要兜售給自己的客戶；第二，它本身并非上市公司，不至于為了應對季度利潤報表的壓力而不得不做出短期投資行為；第三，它對財富持有者的背景、需求和目的有著更為詳細的了解，因此更容易拿出量體裁衣的理財計劃。所以，一個好的家族辦公室雖然費用不菲，卻也是物有所值。至于信任問題，這位太太的“要是錢被拐跑了找誰”很經典，在亞洲，尤其是在中國，金融投資方面的法律還不甚健全，而專業(yè)人士的素質尤其是道德品質未得到全面認可，因此也就很難得到富有家庭的信任。

另外，亞洲尤其是中國的投資者歷來對房地產投資青眼有加，所以投資變成了一項相對容易的決策—買房子?！皽刂萏捶繄F”即是一解，先生創(chuàng)造、太太炒房，財富的管理和多元化變得異常簡單。資本市場稍有風吹草動，富有家庭的資產就迅速轉向傳統(tǒng)的房地產，這也是為什么國內房地產在十年調控甚至打壓下還能節(jié)節(jié)高的原因。當然從長遠來看，這好比是一顆不定時的“定時炸彈”，“爆炸”是早晚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而已。

歐美以及香港和新加坡的經驗均表明，雖然家族辦公室在亞洲尤其是中國內地尚處在襁褓期，但是它所提供的個性化服務將會逐步得到富裕家庭的認可?；ㄆ煦y行的一項調查表明，在下一個十年里，家族辦公室在亞洲的數(shù)量將會翻三番。但是，由于它所服務對象的需求成熟和轉變往往需要歷經一代甚至幾代人的時間，家族辦公室的成長絕不會如他們的服務對象那樣如雨后春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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