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

天降大雨，有人泰然處之，有人奔走找尋避雨之所，亦有人雨中漫步，享受自然的妙處。于我，欣賞處之泰然的淡定，認可找尋避雨的務實，但更仰慕雨中漫步的超然。

面對大雨來襲，有的人選擇了用生命呵護心中那一方晴朗的天空，著實留下了許多令人蕩氣回腸的往事：文革風暴來襲，文學巨擘老舍手持語錄投湖自盡；著名翻譯家傅雷攜妻雙雙自殺；杰出的女鋼琴家顧圣嬰無法接受被迫離開鐘愛的音樂的殘酷現(xiàn)實，而在大雨將至時選擇了安靜離世……欽佩敬仰之余，我總不免心生幾許遺憾：假如他們能熬過那一場史無前例的大雨，假如他們能走出那個不堪回首的大雨滂沱的季節(jié)，或許會為世界留下更多的藝術瑰寶，或許會為我們留下更多的精神財富。可如今，這一切都已隨昨日的風而逝，歷史終究無法假設，留下的只有一聲聲的嘆息。

同樣是在這場近乎荒誕卻又異常真實的綿亙?nèi)站玫奈母锎笥曛校灿腥诉x擇了淡然，選擇了雨中漫步。在要掃除一切牛鬼蛇神的政治風暴中，一位老音樂家合乎邏輯的離開了藝術殿堂，有了一個或許他做夢都不會想到的新崗位——下放到農(nóng)村為牲口鍘草。長達七年的時光，就在這日復一日的讓人絕望的鍘草中度過?？伤]有憔悴，更沒有消沉。問其故，笑言：“怎么會老呢？每天鍘草我都是按4/4拍鍘的?！薄靡粋€按4/4拍鍘草！每每想及此事，我總會激動不已，擊掌而贊。一場長達七年的人生豪雨，足以淋透一顆火熱滾燙、活力四射的年輕之心，足以澆滅一團五彩斑斕、熊熊燃起的理想之火，足以沖毀一道牢固無比、難以撼動的信念之壩?？稍谶@4/4拍的鍘草聲中，這看似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豪雨卻又顯得如此之輕，顯得那么的不值一提。視冰冷生硬的鍘刀為自如的指揮棒，視四面透風的牛棚為金色的演出大廳，根根枯草為音符，排排畜欄為線譜，一樣奏響人生的曼妙之曲。這該是一種怎樣的胸襟與氣魂、豁達與智慧！大雨過后有麗日，寒冷吹盡是暖春，能以一種享受的心態(tài)漫步雨中，走過人生多雨的季節(jié)，迎來的自然是艷陽高照、春風送暖的美好時光。

諳此理者實眾。同處文革暴雨之中，季羨林身居牛棚心泰然，香煙紙上著華章。留得十年寒窗苦，牛棚雜憶密辛多。一部日后讓無數(shù)人為之怦然心動的《牛棚雜憶》就此誕生。沈從文被扔到了偏僻的農(nóng)村干校勞動改造，陷入非人境地而仍為荷花的盛開驚喜贊嘆不已……

漫漫人生路，風雨總有時。處之以智，待之以道，我們將能更接近生命的真諦，將會寫出更為動人的華彩篇章。

責任編校 彭 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