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芬

悠遠的懷念

◎沈嫣芬

我這一生都難以忘懷的，是父親退休前教書的那所學校，長長的蜿蜒的走廊，一間間泥墻相隔的教室，還有一間間平方相等的老師宿舍，頂上一律是暗黑的木梁瓦片，雨聲敲打，風聲呼嘯，無論白天黑夜，都讓人感受得異常親切和真實。

寒暑兩假，冬天的校園是寂寞清冷的雪，夏天是酷暑難耐放喉高歌的蟬。

教室門口，操場邊上，廚房角落，有高聳入空的梧桐樹，安安靜靜的雪松，還有竹林、棗樹，以及小小的菜地。學校圍墻邊的空地上，長滿了野草和野花，蝴蝶飛，蟋蟀鳴，冷丁還會躥出一條有驚無險的四腳蛇。

學校的大門是用柏樹做的，又笨重又高大，每天深夜關(guān)門時，都要發(fā)出沉重的空隆聲。那聲音悠遠而又深長，仿佛一聲厚重的嘆息，嘆息歲月無情的流逝……

學校門口，通往村莊公路的，是一條鋪滿了鵝卵石的斜坡路，路的兩邊是高高的冬青。有一位酷愛花草的老師，會經(jīng)常去修剪這些四季常青的灌木。

站在學校門口的斜坡路上，收盡眼底的，是那油亮伸長的柏油馬路，廣袤的田野，古老的村鎮(zhèn)。田野那邊，是一條靜靜的河流。河的那邊，又有田野和村落。視野的盡頭，便是那緩緩隆起的山峰，似一個深情的睡美人，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臥擁著她腳下勞作繁衍的的生靈和土地。

我有一個聰穎可愛的弟弟，他特別喜歡站在學校門口那條鵝卵石的斜坡路上，眺望遠處的田野風光，尤其是那條蜿蜒的柏油馬路，令他神往。他那無邪的眼光中，仿佛跳出一個個問號：這條路的盡頭在哪里？它會經(jīng)過多少美麗的城市和村莊？

如今，校園里那長廊式的泥瓦平房，早被一座座精致的水泥樓房所代替。圍墻內(nèi)的空地上，荒草野花盡被除去，展現(xiàn)在眼前的，是錯落有致的人造花壇。梧桐樹，雪松，竹林棗樹，還有那塊小小的菜地，早已不見蹤跡。學校門外，土地被大片征用，建高速公路，廠房別墅，就連學校門口那條充滿詩意的鵝卵石斜坡路，也變成了平坦開闊的水泥路。沒有了灌木冬青，沒有一點能長出雜草野花的閑土空地，就是擴大校地的圍墻，也是用鐵條焊成。

一切都在逝去，歲月，夢想，童年，瓦房，還有我那親愛的弟弟，正當青春年少，卻被生死無常的命運奪去了花一樣的年華……

離開那所學校已經(jīng)有許多年，而每一次去，面對校內(nèi)校外日新月異的變化，總是令我心思恍惚，仿佛逝去的一切都還依稀存在，然而一切卻早已像風一樣逝去。

懷念，是我鼓起生活勇氣的風帆，風帆從遠處向我緩緩駛近，宛如一條悠遠的時光隧道，隧道中有多少如歌的記憶，讓人奮勇，讓人感動，也讓人傷懷……

（責任編輯 高云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