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傷痕》發(fā)表前后

2014-01-06 16:49:04虞非子
讀書文摘 2014年1期
關鍵詞:文匯報傷痕新華

虞非子

據說,盧新華的小說《細節(jié)》有這樣一則題記:“大事留給上帝去抓吧,我們只能注意細節(jié)。”倘若以此來看有關《傷痕》的回憶,則盧新華對“細節(jié)”的“注意”顯然是很有些過度了。甚至可以說,盧新華仿佛不是在“注意細節(jié)”,而是在像上帝一般“構建”歷史——一部“傷痕累累”的歷史。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盧新華津津樂道的“泥牛入海無消息”和“十六條修改意見”,竟被編入了一本名曰《真話》的小書,而《新民周刊》高級記者陸幸生讀了其中僅六百余字的“傷痕文學”一節(jié),上網瀏覽一過,居然也信以為真,撰文《〈傷痕〉的傷痕》,說:

真是想知道,當年鐘錫知持有怎樣的“獨有敏感”,《文匯報》又是如何地拿準又有點拿不準,上海、北京哪些人提出哪些“意見”,鐘錫知怎樣確定“修改意見”,修改文字由誰而定,最終由《文匯報》拍板刊發(fā)。如今的文摘類書籍,多有結果,而不見“程序”與細節(jié)?!墩嬖挕冯m真,可惜不全。而鐘錫知先生也已辭世,曾有老同事刊文,特意“提示”,發(fā)表《傷痕》鐘錫知“有功”。

在這篇以“《真話》雖真”為前提的文章最后,作者寫道:

如果說,當年《傷痕》接受修改,是服從“政治”的人性委屈,而正是吞咽下這部分委屈,才得以實現偉大的終端的勇敢,開啟了歷史轉折的大門。

盧新華的所謂“回憶”不僅無人質疑,而且竟成了所謂的“真話”,成了“導引”陸幸生“真想知道”的“依據”——這真是“假作真時真亦假”了。

有鑒于此,在此有必要梳理一下這段“傷痕累累”的歷史,以一窺盧新華是否遭受了“服從‘政治人性委屈”,鐘錫知“持有怎樣的‘獨有敏感”、是否“有功”,以及《文匯報》運作《傷痕》的“‘程序與細節(jié)”,等等,盡可能還原歷史的真。

《傷痕》之前

一九七八年二月十八日,盧新華跨入復旦校門前夕,《人民日報》發(fā)表評論員文章《落實干部政策的一個重要問題》,指出:

我們黨歷來主張“有成分論,不唯成分論,重在政治表現”。文化大革命開始后,毛主席又曾對此作過多次批示。一九七五年,在一個文件中,進一步明確指出:父母的“嚴重歷史問題及政治問題對其子女不應牽涉”……

文章的重點顯然是針對父母確有歷史及政治問題的子女的。為此,當天的《人民日報》還刊載了有關部門給有歷史問題的子女落實政策的個案報道,并摘要刊登了一位丈夫有歷史問題的母親致中央領導同志的信。

《人民日報》的這組評論和報道,第二天均為盧新華尤其愛讀的《文匯報》所轉載。

一個多月后,曾為自己的家庭出身而在填寫紅衛(wèi)兵申請表時“遮遮掩掩”的盧新華寫出了《傷痕》。

巧合的是,據盧新華說,《傷痕》主人公王曉華的姓取自他母親的姓,而《人民日報》所刊載的那封信,也是由一個姓王的母親寫的,全名叫王先梅。

有意思的是,《傷痕》似乎很好地體現了這組文章的精髓,或者說與這組文章“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小說主人公母親的“叛徒”罪名是“四人幫”強加的,而非“歷史及政治問題”,且“在華主席的英明領導下”,“冤案已經昭雪了”。

由此可見,《傷痕》絕對是一部“適時”的、政治正確的作品。因此,從邏輯的角度看,很難想像對這樣一部作品的修改,會讓作者遭受“服從‘政治的人性委屈”——除非這些修改影響了作品的政治正確。

《傷痕》的創(chuàng)作初衷

談及《傷痕》的創(chuàng)作緣起,盧新華始終清楚地記得——

……是一個星期四的上午,作品分析課上,老師講到許壽裳先生評魯迅先生《祝?!返囊欢卧挘骸叭耸篱g的慘事不慘在狼吃阿毛,而慘在封建禮教吃祥林嫂……”

但許壽裳這話對《傷痕》創(chuàng)作的影響,在盧新華的記憶中并非一成不變的——

一九七八年,《傷痕》發(fā)表不久,盧新華在《談談我的習作〈傷痕〉》(以下簡稱“《習作》”)中這樣寫道:

這句話引起了我的深思。放學回宿舍的路上,我的腦子里便涌起了無數個受“四人幫”精神上毒害的青年的形象(其中也包括我),以及許多個被“四人幫”反革命修正主義路線迫害致死的老干部的形象。他們在我的腦海里活動著,并逐漸凝結成“‘四人幫給我們社會留下的最深的傷痕還是在精神上、思想上、心靈上”這一思想。

二十年后的一九九八年,盧新華的記憶還保持著與《習作》的某種一致性,只是有了與許壽裳評語“相似的句式”:

……他(盧新華)的腦海里浮上來一個相似的句式:“‘四人幫對中國社會的破壞,不慘在破壞生產力,而慘在給每一個中國家庭、每一個中國人心靈種下的傷痕。”

又過了十年,即二○○八年,盧新華的記憶發(fā)生了“質變”,他在《“傷痕文學”的到來》(以下簡稱“《到來》”)中說:

這話像一道閃電給了我極大的觸動和啟發(fā),一個類似的命題也在我心中轟然炸響——“文革”的‘慘事不慘在極‘左思潮將國民經濟弄到了崩潰的邊緣,而慘在它在每個人的精神和心靈上都種下了無法磨滅的傷痕?!庇谑?,下課后回宿舍的路上,我?guī)缀趸瓴皇厣?,反復思考著要寫一篇反映“文革”給每個中國人的思想、心靈、精神包括肉體都種下傷痕的小說。

此時,盧新華的記憶似乎已經完全脫離了當年的創(chuàng)作初衷,忘了當年他“感到只有對‘四人幫恨得切齒,我們才會對華主席、黨中央愛得深摯”,并因此“試寫過第一篇以暴露批判‘四人幫為題材的小說”,但由于種種原因,“最終還是把它擱下了。”……而《傷痕》,則可說是了卻他的這一心愿。

當然,“作者之用心未必然,而讀者之用心何必不然”,《傷痕》客觀上也觸發(fā)了人們對“文革”的反思。這其實也是《文匯報》當年最擔心“授人以口舌”的(下面詳述),所以才有了對小說第一句“車窗外墨一般漆黑”的修改:

因擔心有人會說“‘四人幫都粉碎了,天下怎么還會一片漆黑呢?肯定有影射之嫌!”于是改成“車窗外什么也看不見……”endprint

盧新華為何對此修改“如骨鯁在喉般地難受”了幾十年?唯一的解釋就是:其創(chuàng)作初衷純粹是批判“四人幫”,根本不存在什么“影射”之心。

其實,當年已有評論道出了盧新華“如骨鯁在喉”的原因:“‘傷痕文學只是單純的暴露嗎?否,他們在暴露的同時就有歌頌。如早期的小說《傷痕》,在揭露批判‘四人幫的同時,難道不也歌頌了以華國鋒同志為首的黨中央一舉粉碎‘四人幫給王曉華們帶來的新生活?”這樣一部小說,怎么可能存在“影射”呢?!

由此可見,如果一定要說《傷痕》的修改讓盧新華遭受了什么“服從‘政治的人生委屈”,那也是無端被視為“影射”的委屈。

發(fā)表《傷痕》的風險

關于“作者之用心未必然,而讀者之用心何必不然”,鐘錫知在《平地一聲春雷》(以下簡稱“《春雷》”)中有這樣一段論述:

文學形象和躲在它背后的理性內涵,往往一時令人難以猜透。有時甚至連作者本人也一時說不清楚。這種現象在小說創(chuàng)作中屢見不鮮。這也許就是感性與理性、形象與概念、主觀動機與客觀效果之間的一段距離。

這段文字顯示了鐘錫知的素養(yǎng)和敏銳,也可以解釋為何盧新華直到《傷痕》發(fā)表三十年以后才“說清楚”其創(chuàng)作初衷是否定“文革”,而不是此前一直堅持的“批判‘四人幫”。

正是憑借這種素養(yǎng)與敏銳,鐘錫知初讀《傷痕》原稿便意識到——

這篇小說羅織的故事,樸素地陳述了一個重要的觀點:從根本上懷疑那場禍害中國、禍害中國青年一代的所謂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以及釀成這場慘禍的“以階級斗爭為綱”和“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xù)革命”的理論。

當然,鐘錫知的這一“敏銳”(不是“敏感”),并非他所“獨有”。據《馬達自述》,他讀完《傷痕》,也有與鐘錫知近乎相同的感覺:

我還考慮,這篇作品不是一般地批判“四人幫”的罪行,更重要的,是促使人們重新審視“文化大革命”……

無論上述回憶是否呈現了當事人當時思考的原貌,有一點可以肯定,即馬達和鐘錫知都意識到發(fā)表《傷痕》可能會帶來風險,而最大的政治風險則是:《傷痕》有影射“文革”之嫌。

王元化也認為,《傷痕》的發(fā)表“直接觸動了‘文革本身”;同時指出:“雖然這篇小說在藝術上并不怎樣出色,甚至可以說比較幼稚、粗糙”,但“對文藝界的這些禁區(qū)(即暴露黑暗是不可以的,人性論是反動的,悲劇性是違背革命樂觀主義精神的)開始有所突破”。而這一在創(chuàng)作方面的“有所突破”,在當時的確也是一種“風險”。

值得一提的是,王元化說《傷痕》的發(fā)表“直接觸動了‘文革本身”,而沒有說是“對‘文革的否定”,或者“徹底否定‘文革”,在用語上是極其精準的。

季羨林也持同樣的觀點:

雖然有一段時間流行過一陣所謂“傷痕”文學。然而,根據我的看法,那不過是碰傷了一塊皮膚,只要用紅藥水一擦,就萬事大吉了……

所謂“碰傷了一塊皮膚”,便僅僅是“觸動”而已。陸幸生說《傷痕》“開啟了歷史轉折的大門”,大了。

由此可見,發(fā)表《傷痕》的最大的政治風險,不在《傷痕》的“作者之用心”,而在“讀者之用心”。

鐘錫知“尋求支持”

雖然發(fā)表《傷痕》存在風險,但鐘錫知還是打算發(fā)表這篇小說。即便“實際上,編輯部內部已有不同看法,有同志把樣稿退還給我,明確指出不宜發(fā)表。但有些同志表示支持,資深的文藝記者路遠同志大聲疾呼公開發(fā)表這篇小說,還有同志表示萬一出了問題,愿意和我一同承擔責任”。

這里有必要說出那位“明確指出不宜發(fā)表”《傷痕》的“同志”的名字——他就是文藝部當時負責《風雷激》副刊的徐開壘(這在《文匯報》老報人中已不是什么秘密),既為了存一份歷史的真,也是為了不誤傷《文匯報》其他同志,更是因為徐開壘回憶說,《傷痕》是他(們)“發(fā)掘”、“編發(fā)”的——

在一九七七年組織一大批老作家重又寫稿的同時,我們又在來稿中發(fā)掘了一批新的作者,如一九七八年發(fā)表的盧新華的《傷痕》……這些作品的題材內容在當時都起了沖破思想禁區(qū)作用……

說《傷痕》是“在來稿中發(fā)掘”的,顯然與事實不符。

徐開壘逝世后,他的女婿撰文說:

復旦大學學生盧新華的小說《傷痕》,也是他(徐開壘)編發(fā)在“筆會”上的……多年后,岳父告訴我,當時拿到《傷痕》的稿子,很猶豫。報社領導建議他讓巴金“把把脈”,他便帶著《傷痕》的清樣去征求巴金的意見,得到巴金的堅決支持,這才底氣大增。

徐開壘告訴女婿“報社領導建議他讓巴金‘把把脈”,是其他當事人回憶中均未得見的,現在恐怕也無從查證了;不過從“很猶豫”到“底氣大增”,倒是反映了徐開壘對發(fā)表《傷痕》的態(tài)度的確有一個轉變過程。至于徐開壘說《傷痕》是由他編發(fā)的,據鐘錫知夫人徐慰依回憶,馬達當年聽說后即笑著對鐘錫知說:“這不是掠人之美么……”

其實,當年贊成或反對發(fā)表《傷痕》,都可能有多種原因,況且對一篇作品的態(tài)度,也不能作為衡量一個人是否“政治正確”的標準。《人民文學》將《傷痕》作退稿處理,也并不意味著此前發(fā)表了劉心武《班主任》的《人民文學》出現了倒退。已經編發(fā)過巴金《一封信》等的徐開壘,實在不必如此否認當年曾反對發(fā)表《傷痕》的。

況且,當時編輯部內反對發(fā)表《傷痕》的,也不止徐開壘一人。試想,鐘錫知時任文藝部負責人(《風雷激》副刊當時隸屬文藝部),倘若只有一個下屬反對發(fā)表《傷痕》,鐘錫知用得著如此鄭重其事地對盧新華說出“《文匯報》會沖破阻力發(fā)表你的小說”么?用得著帶著《傷痕》赴京,“想在前輩作家中間尋求對作品的支持”么?

一九七八年五月下旬,鐘錫知赴京參加中國文聯擴大會議時,隨身帶著《傷痕》以“尋求支持”。在火車上,鐘錫知得到了上海市文聯負責人鐘望陽、上海市委宣傳部文藝處主持工作的副處長劉金的支持;在京期間,與鐘錫知同室的作家吳強表示了支持;在回滬的飛機上,鐘錫知又得到了同機的文藝理論家王朝聞的支持……endprint

兩個月的“鋪墊”

據《文匯報》原副總編張煦棠回憶,六月上半月,“會議結束返回文匯報,鐘錫知正式向文匯報總編輯馬達報告了這件事,得到了馬達的支持?!?/p>

此前,鐘錫知是否向馬達“非正式”地報告過《傷痕》一事,鐘錫知和張煦棠兩人的回憶均未提及。但《馬達自述》卻說,發(fā)表《傷痕》,他從一開始就“介入”了——

盧新華的這篇習作,是張貼在一九七八年四月上旬中文系一年級同學辦的《百花》墻報上……

我了解這一情況是在三個月以后。一天中午,我在報社食堂吃飯,文藝部一位記者坐在我旁邊,我問他最近有什么文藝方面的動態(tài)……這位記者告訴我,最近復旦校園很熱鬧,有一篇短篇小說吸引了全校同學。我說你趕快把它弄來,看一看是什么內容?;氐睫k公室,我又向文藝部負責人說了這一情況,讓他具體落實。隔了一個星期左右,一份印有小說《傷痕》的小樣送到了我的辦公桌上。

《文匯報》記者鄭重的記述與馬達相仿——

一天,他(馬達)在食堂用餐,文藝部的鐘錫知坐在他身邊,閑談中他知道復旦校園很熱鬧,有一篇小說發(fā)生爭論。他關照鐘錫知把稿件尋來看看。隔了一個星期,一份已排成鉛字的《傷痕》小說清樣放在他的寫字臺上。

馬達的確有在食堂與記者聊信息的“包打聽”(馬達語)習慣,但《傷痕》進入《文匯報》,則是經孫小琪、俞自由推薦,由鐘錫知在第一時間直接索取的。很顯然,馬達是將他的“包打聽”習慣“錯位”到《傷痕》上了。而且,如果按照馬達的說法,《文匯報》拿到《傷痕》當在七月上旬以后,距鐘錫知向他“正式報告”都晚了一個月左右。此外,如果馬達所說的那個記者就是鄭重所說的鐘錫知,那么馬達所謂“回到辦公室,我又向文藝部負責人說了這一情況,讓他具體落實”也就不成立,因為當時文藝部負責人就是鐘錫知。(馬達回憶不提發(fā)表《傷痕》的關鍵人物鐘錫知的名字,令人費解。)

讀馬達有關《傷痕》的回憶,感覺由于時過境遷、年歲漸高等原因,他的記憶已出現“失真”,以致“時空”不時被大大“壓縮”或者“錯位”了——

二○○六年,馬達在電視專題片《筆會:沖破禁區(qū)》中談到《傷痕》發(fā)表經過時說:

當時我看了(《傷痕》)之后,我就跟他們部主任、記者商量,馬上發(fā)表……

事實是,這一“馬上”,即便從鐘錫知向他“正式報告”算起,也有近兩個月的時間。期間,《文匯報》還兩度將《傷痕》送市委宣傳部審讀。

關于從北京回來到《傷痕》發(fā)表這兩個月的情況,鐘錫知在《春雷》中有概括性的記錄——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報社編輯部為《傷痕》的發(fā)表做了一系列的工作。所有編委都接到了小說清樣,還專門召開了記者編輯座談會??偩庉嬹R達和主管報紙文藝宣傳的另一位副總編唐海,還有主持報紙評論工作的全一毛,在詳細了解了小說的來龍去脈后,表現出絕大的熱忱。全一毛同志用鉛筆在清樣上畫滿了“路線”“符號”,縱橫交錯,細心周到。

如果將這段文字與《傷痕》發(fā)表前兩個月《文匯報》的版面內容相對照,即可發(fā)現,《文匯報》同仁為了發(fā)表《傷痕》付出了艱辛的,也是極為細致的努力,其主要工作是為發(fā)表《傷痕》掃清沖破創(chuàng)作方面禁區(qū)(風險)的道路。

這里值得一提的是,《文匯報》當時之所以選擇沖破創(chuàng)作方面的禁區(qū)為突破口,顯然與鐘錫知從文聯擴大會議上帶回的信息有關。在那次會議上,黃鎮(zhèn)的講話在談到文藝創(chuàng)作方面的問題時說:“我們要在堅持六條政治標準的前提下,提倡題材、形式、風格的多樣化。以現代革命題材為主,同時重視歷史題材和其他題材。要大力塑造無產階級的英雄形象,也要根據實際生活創(chuàng)造各種各樣的人物?!?/p>

發(fā)表《傷痕》的一個風險,就是《傷痕》在題材、形式等方面的“有所突破”。黃鎮(zhèn)的講話無疑為發(fā)表《傷痕》添了一個“護身符”。于是編輯部趕在黃鎮(zhèn)講話公開發(fā)表前,邀請上海市“文學、電影、戲劇和大學文科等方面的同志舉行了題材問題座談會”。

六月十六日,《文匯報》“文藝評論”版推出“關于題材多樣化問題的討論之一”,刊發(fā)了柯靈的《首先強調什么?》、沙葉新的《題材也要不拘一格》等四篇文章;此后又刊出了三期專題討論文章;接著于七月二十五日刊出《正確理解魯迅關于題材問題的論述》及商榷文章;八月八日,即《傷痕》發(fā)表前三天,刊發(fā)《歌頌與暴露的巧妙結合》與《這樣暴露好不好?》兩篇文章,同時配發(fā)“編者按”說:“反映革命人民與‘四人幫斗爭的文藝作品,如何處理好歌頌與暴露、光明與黑暗的關系,是一個很值得探討的問題?!边@些文章明顯是在為發(fā)表“歌頌與暴露”相結合的《傷痕》作“鋪墊”。

回過頭來看,為減少“影射”風險,當年的《文匯報》還為發(fā)表《傷痕》打出了一系列“組合拳”——

七月二日,《文匯報》副刊《風雷激》更名為《新長征》,首期頭條是《華主席到水鄉(xiāng)來》;七月二十一日的《新長征》又刊發(fā)了《華主席站柜臺》,再次表明了《新長征》副刊和《文匯報》緊跟華主席的姿態(tài)。

八月十一日,刊發(fā)《傷痕》的當天,《文匯報》第二版“雜談”欄目發(fā)表署名“聞群”的文章《為何棄優(yōu)不取?》批判“林彪、‘四人幫散布的反動血統(tǒng)論”,強調“我們黨的政策是:‘有成分論,不唯成分論,重在政治表現”,與批判“唯成分論”的《傷痕》相呼應。

這兩個月《文匯報》的這些文章、版面,足以顯示當年《文匯報》人的睿智、用心和敬業(yè)。

兩次送審

就在《文匯報》為發(fā)表《傷痕》所作的“鋪墊”工作接近尾聲時,“馬達同志則主張,為了更加有把握,把小說清樣送交市委宣傳部洪澤同志(當時宣傳部負責新聞出版等方面工作的副部長——作者注)審閱?!边@,已是《文匯報》第二次向市委宣傳部送審《傷痕》。

據劉金回憶,初次接到《文匯報》送來的《傷痕》送審小樣,他“并不感到突然”,因為此前在火車上就已經讀過鐘錫知帶在身邊的《傷痕》,“現在《文匯報》正式送小樣來,他又認真讀了一遍”,并“當即對這篇小說表示熱情的肯定。他又給處里的黃屏同志看,黃屏也認為很好,可以刊發(fā)。他就立即給《文匯報》分管文藝的副總編唐海打電話,表態(tài)說:‘小說很好,可以刊發(fā)……”endprint

關于第二次送審,《馬達自述》寫道——

為慎重起見,我還是寫了封信給市委宣傳部副部長洪澤?!业男糯笠馐沁@樣的:送上小說《傷痕》的大樣,請你審閱。我覺得這篇小說很好,它不僅揭露了“四人幫”的罪行,而且深刻地反映了“四人幫”在“文革”中給廣大干部和青年一代造成的嚴重創(chuàng)傷,指出這一點,對徹底否定“文革”十分重要。你看后有什么意見,望告。同時,此文也可看作是文藝界的一個新動態(tài)。

其中“徹底否定‘文革”這句話或“大意”,顯然是馬達記憶有誤,因為馬達當時絕不可能在送審信函上寫這樣一句話,或者表達這樣的意思,除非他不同意發(fā)表《傷痕》,而是建議洪澤僅僅將其視作“文藝界的一個新動態(tài)”。

鑒于當代歷史許多人已記憶不清,甚至連一些歷史研究者也經常弄錯,這里有必要簡要回顧一下從“‘文革勝利結束”到“徹底否定‘文革”的過程。

一九七七年中共十一大《政治報告》:“歷時十一年的我國第一次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就以粉碎‘四人幫為標志,宣告勝利結束了?!?/p>

一九七八年八月十一日《傷痕》發(fā)表,同一天的報紙上刊載了《中共中央頒布(中國人民解放軍政治工作條例)》,其中有“第一次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勝利結束……”對“文化大革命”顯然還是肯定的。

同年年底召開的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認為,對于文化大革命,也應當歷史地、科學地、實事求是地去看待它。毛澤東同志發(fā)動這樣一場大革命……”依然肯定“文革”是“一場大革命”。

一九八一年六月,《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將“文革”定性為“一場由領導者錯誤發(fā)動,被反革命集團利用,給黨、國家和各族人民帶來嚴重災難的內亂”。

一九八四年三月三十一日,《文匯報》上首次出現“徹底否定‘文化大革命”這一提法;四月二十四日《文匯報》報道說,“《人民日報》昨天發(fā)表題為《就是要徹底否定‘文革》的評論員文章?!?/p>

此時,距離《傷痕》發(fā)表已經五年多過去了,可見“徹底否定‘文革”之路的崎嶇和漫長。由此也可確認,即便馬達當時確實心里想“徹底否定‘文革”,也斷不敢、不會在送審信函上這么說。

回到《傷痕》的第二次送審。

據當時供職上海市委宣傳部文藝處的黃屏回憶:

……《文匯報》送來小說《傷痕》清樣,我照例先審讀?!x完小說,我為“四人幫”制造的人間悲劇而憤恨不已。我對劉金說:“小說很好,可以發(fā)表。你看看,敢發(fā)嗎?”他笑笑說:“我不敢?!庇谑俏覍⑶鍢铀偷胶闈赊k公桌上。他看得飛快,不到半個小時,清樣退回來了,批語就批在清樣上面……

令人不解的是,《文匯報》第一次送審時表示“小說很好,可以刊發(fā)”的劉金,這一次卻“笑笑說:‘我不敢(發(fā))。”

劉金的態(tài)度如此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實在令人詫異。但細看劉金的回憶,這一轉變還是挺有意思的。

劉金曾對記者說:

我這個人有時膽子很小,有時膽子又很大?!秱邸?,《文匯報》第一次送來時,我竟沒有請示分管文藝的洪澤副部長,就打電話表態(tài)了。這是不對的。

這是檢討自己。

過了幾天,《文匯報》又將《傷痕》小樣來送審。小樣自然到了劉金手里。他一看到重新送審的小樣,立刻明白了。發(fā)表這么一篇小說,不是一件小事,他的表態(tài)是不好作數的。于是馬上將這篇小樣送給洪澤副部長審閱。

因此,當黃屏問他:“你看看,敢發(fā)嗎?”他只能“笑笑說:‘我不敢。”

其實他想說的是,他的級別太低,敢也沒用,“不好作數的”。

《傷痕》發(fā)表及之后

洪澤實際上成了《傷痕》的簽發(fā)者。

鐘錫知在《春雷》中回憶道:

只隔了一夜,洪澤就送回了書面的支持意見。小說的前景更加明朗了。唐海同志和我商定八月十一日《文匯報》以一個版面的篇幅刊出這篇大學生作品《傷痕》。……唐海同志還不斷提示我要反復看一遍再看一遍當心出錯。因此我一直到出版當日凌晨三四點鐘才離開報社。

《傷痕》發(fā)表以后,《文匯報》又組織了多個版面的有關《傷痕》的討論,其作者包括曾對鐘錫知明確表示支持的王朝聞、吳強等等。

…………

縱觀《傷痕》的發(fā)表過程,不難發(fā)現,鐘錫知猶如“沖破阻力”的動力,沒有他始終不懈的努力,《傷痕》很可能早就夭折了;路遠等同仁的支持給了鐘錫知以力量;鐘望陽、劉金、吳強、王朝聞等的支持,增加了鐘錫知“沖破阻力”的“砝碼”;全一毛充滿智慧的“路線圖”,顯然指明了沖破禁區(qū)的道路,功不可沒;唐海的謹慎、認真及其分管文藝的身份,對于《傷痕》的編發(fā)也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馬達對政治的敏銳、審慎,以及他的總編輯身份,使其成為最有影響力的“統(tǒng)領者”、“拍板”者,發(fā)表《傷痕》關鍵人物;而洪澤則以其膽識和勇氣擔起了發(fā)表《傷痕》的最終責任……可以說,《傷痕》之所以能夠公開發(fā)表,完全得益于這樣一個搭配完美的“團隊”。endprint

猜你喜歡
文匯報傷痕新華
儀式 · 記憶 · 形象:《大公報》《香港文匯報》文藝副刊國慶敘事研究(1997—2022)
華文文學(2024年5期)2024-01-01 00:00:00
楊劍橫“月到中秋”
踔厲奮進續(xù)寫新華章
《文匯報》副刊中的愛情書寫(1938―1958)
天中學刊(2022年3期)2022-11-08 08:35:01
薩拉熱窩:一座美麗而充滿傷痕的城市
華人時刊(2022年7期)2022-06-05 07:33:40
一串一串的小秘密
亂發(fā)脾氣的小熊
快樂語文(2018年9期)2018-05-09 11:15:16
啊嗚!啊嗚!
兒童繪本(2018年5期)2018-04-12 16:45:32
議程設置框架下腫瘤防治議題淺析——以《解放日報》、《文匯報》2013-2014年相關報道為例
新聞傳播(2015年21期)2015-07-18 11:14:22
《歸來》與“后傷痕”敘事
電影新作(2014年4期)2014-02-27 09:12:22
廉江市| 枣阳市| 定兴县| 新巴尔虎左旗| 长沙市| 安新县| 梅州市| 大连市| 久治县| 平远县| 彭水| 辛集市| 平舆县| 台江县| 湾仔区| 正镶白旗| 资阳市| 贵南县| 交城县| 七台河市| 东港市| 涞水县| 永平县| 谢通门县| 日土县| 鹤山市| 崇仁县| 林口县| 石渠县| 贵港市| 象山县| 静海县| 兰考县| 宁南县| 土默特右旗| 建水县| 时尚| 五河县| 萍乡市| 太和县| 本溪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