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英國和西班牙的一系列新聞頗為抓人眼球：凱特王妃剛為白金漢宮誕下人們期待已久的小王子，西班牙就發(fā)生了火車脫軌的重大交通事故，近80人喪生，舉世愕然。眼下，兩國又聯(lián)合上演了一幕直布羅陀爭奪劇，劇情步步驚心……

英占直布羅陀：西班牙之“國恥”

直布羅陀是歐洲最西部的伊比利亞半島最南端的一小片半島地區(qū)。在古希臘神話中，這里被描述為大力神赫拉克勒斯的一根神柱，由于與歐洲內地相距遙遠，且毗鄰浩瀚莫測的大西洋，直布羅陀也有“天涯海角”之意。在羅馬的統(tǒng)治之后，直布羅陀成為以今日西班牙的版圖為主體的西哥特王國的一部分。從8世紀起，信奉伊斯蘭教的摩爾人統(tǒng)治了該地區(qū)，直到15世紀基督教對伊比利亞半島的“再征服”運動成功后，直布羅陀才重歸新興的西班牙管轄。

然而西班牙對直布羅陀的管轄也僅僅維持了兩個世紀。在18世紀初的西班牙王位繼承戰(zhàn)爭中，英軍攻占了這里。1713年，交戰(zhàn)各方簽署了《烏得勒支和約》。該和約使西班牙蒙受了巨大損失，不僅失去了在歐洲的大片屬地，還不得不把自己本土的一部分即直布羅陀和梅諾卡島（此島于1802年歸還西班牙）割讓給英國。1830年，英國正式宣布直布羅陀為其海外領地。此舉令西班牙羞辱難當：一個老牌殖民帝國竟然在威逼下割讓領土以作他國的殖民地，實乃國恥！

此后，直布羅陀問題就成了橫亙在英西兩國關系中的最大障礙。在英國眼里，直布羅陀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優(yōu)質戰(zhàn)略資產：作為地中海與大西洋之間的門戶，控制這里，就掌握住了相關海域和戰(zhàn)略方向的主動權，這一點早就在19世紀的拿破侖戰(zhàn)爭和其后的克里米亞戰(zhàn)爭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xiàn)。關于自己占有直布羅陀的法律依據(jù)，英國認為那最早是由《烏得勒支和約》確定的，而且聯(lián)合國也于1946年將該地列入殖民地的一長串名單之中。對于英國的說辭，西班牙自然是很難接受，它針鋒相對地認為直布羅陀被割讓的背景是近代早期的歐洲諸王室紛爭，與現(xiàn)代國際關系的原則并不一致。關于其當代的法律地位，西班牙同樣訴諸于聯(lián)合國的權威，認為聯(lián)合國第1514號決議特別強調了主權國家“領土完整”的原則，而60年代關于直布羅陀問題的兩份決議（2231號、2353號）則強調了“非殖民化”的原則。這些原則都有利于西班牙。

直布羅陀爭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從地圖上看，直布羅陀只能算彈丸之地。然而有了那些苦澀怨憤的歷史，小小的直布羅陀就折射出了英國與西班牙之間的許多恩怨情結。兩國除了對直布羅陀的主權歸屬與法律地位持完全不同的立場之外，還在領土、領海、經濟、軍事等一系列圍繞著直布羅陀的問題上存在著爭端。

今日的直布羅陀版圖上有一條連接著“巨石”（The Rock，直布羅陀的標志性地貌）與西班牙、長約800多米的地峽，而地峽的另一半在西班牙境內。西班牙認為自己從未把這條地峽割讓給英國，毋寧說是英國逐步“賴”走了這片領土：19世紀的直布羅陀發(fā)生過幾次瘟疫，西班牙作出讓步，允許英國在地峽上臨時建立一些用于隔離和檢疫的衛(wèi)生營帳。然而英國后來并未拆除這些營帳，并逐步蠶食了地峽南部。更有甚者，英國的蠶食在1938年達到了頂峰，竟然趁西班牙內戰(zhàn)之機在地峽上興建了一處小型機場。不過，英國對于地峽也有自己的一套說法：當年《烏得勒支和約》雖然沒有明確劃定割讓領土的界限，但是英國獲得的部分堡壘的位置卻與今日的邊界線基本吻合。而且，英國認為自己基于長時間連續(xù)占有的原則也有權獲得地峽南部。

爭端的另一個方面是關于直布羅陀的所謂“領海”。西班牙斬釘截鐵地認為《烏得勒支和約》割讓的只是領土，并不涉及領海，因為和約簽署時尚不存在領海的概念。只是到了18世紀中期，才逐步出現(xiàn)了3海里領海的管轄范圍。因此西班牙在批準1982年《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時特別聲明：此舉決不意味著承認直布羅陀享有領海權利?？梢韵胍?，英國自然不會接受西班牙的聲明和要求。雖然沒有延伸到12海里，但英國堅持直布羅陀擁有3海里的領海范圍這一主張，不向西班牙讓步。與領海密切相聯(lián)的是漁業(yè)問題。西班牙一直抱怨直布羅陀對本國漁民利益造成的影響。在今年7月兩國間爆發(fā)的最近一輪沖突中，導火索就是直布羅陀當局向沿海投入了一些混凝土石塊，試圖形成一個人工暗礁，而西班牙認為此舉限制了本國漁船的通航，于是采取反制措施。

除了領土、“領海”等問題，西班牙還與英國在直布羅陀的經濟影響以及軍事安全等方面明爭暗斗。關于經濟，西班牙主要有三大怨言：一是直布羅陀當局推行的公司稅免除制度使那里成了避稅天堂，一些西班牙公司與個人通過那里的銀行逃避本國稅收，甚至從事洗錢活動，對本國經濟造成了危害。直布羅陀曾經向西班牙提出互通銀行信息的建議，但馬德里并不承認直布羅陀的外交地位，因此斷然拒絕。二是由于匯率，每天都有大批西班牙人以低廉的價格在直布羅陀購物，從而把本國的消費能力貢獻給了這個英國殖民地。三是直布羅陀成了向西班牙走私物品特別是香煙的重要渠道，大量摩托艇更成了直布羅陀周邊海域的走私利器。對此指責，英國認為她已經加大了執(zhí)法力度，有效地防止了對直布羅陀海域的非法進入。

直布羅陀位置優(yōu)越，軍事安全價值極高。即使在后冷戰(zhàn)時代，它也是英國保持自身大國地位的重要資本。這也是英國不會輕言放棄直布羅陀的最重要原因。北約傳統(tǒng)上把保衛(wèi)直布羅陀海峽的任務交給英國，但隨著近些年西班牙國防實力的增強，北約正在重新考慮這一分工。誰能拿到看守地中海大門的“鑰匙”體現(xiàn)了一國的政治與安全影響力，對此，英西兩國皆心知肚明。

畢竟是盟友：英西齬齟“雷大雨小”？

從割讓給英國的那天起，西班牙就處心積慮地想收回直布羅陀。18世紀，西班牙曾三次圍困直布羅陀，皆無功而返。到了19世紀，“大英帝國”與西班牙日漸懸殊的實力差距使得西班牙不可能再考慮武力手段。然而，兩國之間的外交戰(zhàn)、法律戰(zhàn)卻延續(xù)至今。二戰(zhàn)后，兩國圍繞直布羅陀的爭議時起時伏，聲索與妥協(xié)并存、對立與合作交織，充滿了戲劇性：70年代兩國在這個問題上的交鋒曾導致西班牙一度關閉陸上邊境，使這個小半島成了“孤島”；2002年，當英西兩國達成協(xié)議準備共享直布羅陀主權時，卻又被當?shù)氐娜窆珱Q壓倒性否決，他們不愿脫離英倫懷抱。英國打著民意牌，認定“99%”的否決票說明了一切；而西班牙則認為“領土完整”理應高于“民族自決”，況且所謂“直布羅陀人民”根本就是英國憑空臆造！

在2013年7月開始的新一輪沖突中，西班牙實施的邊境檢查引起了英國的抗議，而皇家海軍戰(zhàn)艦的“南巡”也引起了西班牙輿論的不滿。英國警告將采取“前所未有的法律手段”，而西班牙甚至揚言將和阿根廷——這個與英國就馬爾維納斯群島爭執(zhí)不下的國家聯(lián)手反制英國！

不過話說回來，英國和西班牙畢竟是盟友，直布羅陀問題也只是兩國關系的一個片斷而已。就算當前的摩擦還沒有平息的跡象，但終究是有限度的。兩國的外交戰(zhàn)有可能越打越熱鬧，但武力對抗幾乎絕無可能。首先作為北約盟國，北約章程早就不允許盟國之間以武力解決任何分歧，為沖突雙方劃了紅線。其次作為歐盟伙伴國，布魯塞爾有一套成熟的調解機制，無論是歐盟委員會的介入還是歐洲法院的判定都可以有效降低雙方的“火氣”。第三，就像評論家看出來的那樣，雙方對于這次摩擦都有些投機心理，而非孤注一擲之舉。經濟困境推動拉霍伊首相向直布羅陀施壓以便轉移對其政府的批評，而卡梅倫首相也想在明年的蘇格蘭獨立公投之前借機顯示一下聯(lián)合王國政府維護主權的堅定意志。英國和西班牙也許還要為直布羅陀吵上許多年，孰是孰非，難有公斷。只要“君子動口不動手”便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