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疑》(載同刊2012年第3期)提出批"/>
積多(張紹誠)先生于《文史雜志》2012年第6期發(fā)表《要研究“特定的平仄格式”》對拙文《<越中覽古>獻疑》(載同刊2012年第3期)提出批評,讀罷受教良多。心存感激之余,也有幾點拙見提供探討。
積多先生所說“特定的平仄格式”,其實就是近體詩中的拗句,這一點就連王力先生自己也是承認的。所謂“特定的平仄格式”,在古人,是作近體詩的一種不得已的調(diào)整補救措施(后來故意為之者當作別論);在今人,則是研究近體詩所作的一種歸納。因為“特定”,就“合律”了嗎?當然不是。
“拗”,是指別扭、不順。拗句,說白了就是別扭的不合平仄格式的句子?!皩m女如花滿春殿”這個拗句既與上句失粘又與下句失對,說它“大悖格律”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我的“獻疑”,是從形式與內(nèi)容兩方面來表述的(文中用了“其一”“其二”作了明確區(qū)分)。對李白“宮女如花”這個句子,我是先發(fā)現(xiàn)內(nèi)容上的可疑,才進而疑到形式的,絕沒有荒謬到如積多先生所說,“只承認‘仄仄平平平仄仄’”,要把所有拗句進行“顛倒” ,推導出“正是江南風好景”、“庾信平生蕭最瑟”之類??上Хe多先生單看了“其一”沒顧得上看“其二”就對它進行了全盤否定。
拗句在近體詩中的出現(xiàn),其實是出于某種表達的需要(多數(shù)情況是為了不以辭害意),正如積多先生所說,因為某些詞語不可顛倒,詩人才特意作出了調(diào)整平仄的安排。那么,李白《越中覽古》的第三句是否也屬于這種情況呢?我以為不是。
不是的理由,我再作一點補充:“宮女如花滿春殿”之“春”,我以為應該是修飾語,它修飾的對象當是打了勝仗歸來的勾踐感受到的整個越宮環(huán)境。“滿春”二字之所以可以顛倒,是因為“滿春”、“春殿”都不是語素結(jié)合緊密的固定詞語(迄今為止,還沒有材料證明勾踐建有什么“春殿”或“秋殿” ),因而李白沒有理由特意為之調(diào)整這句的平仄進行拗救。我仍然強調(diào):第三句作“宮女如花春滿殿”從形式上看更合律,從內(nèi)容上講更符合一個勝利者自我陶醉的心態(tài),從文字上說也更具有張力。
至于積多先生所舉李杜五言詩中“特定的平仄格式”的例句,我以為也有進一步“研究”的必要。既然積多先生愿意繼續(xù)與我探討這種“特定的平仄格式”, 那我就不妨于中揀出兩例來說說。
其一是“客心洗流水”,它出自李白《聽蜀僧濬彈琴》。這詩一開始便道:“蜀僧抱綠綺,西下峨眉峰?!薄岸朊挤濉保B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把這詩歸入近體不大靠得住。因為王力先生早就指出:“三平調(diào)是古風專用的形式”,而律詩對此卻是忌諱的。這一點想必積多先生也是知道的吧?退一步說,就算這詩是近體詩,詩中的三連平是特殊個例,但“客心洗流水”一句卻與積多先生的表述相抵觸。因為積多先生在《要研究“特定的平仄格式”》中特別指出:
在五言“平平平仄仄”這個句型中,可以使用另一個格式,就是“平平仄平仄”;七言是五言的擴展,所以在七言“仄仄平平平仄仄”這個句型中,也可以使用另一個格式,就是“仄仄平平仄平仄”。這種格式的特點是:五言第三四兩字的平仄互換位置,七言第五六兩字的平仄互換位置。注意:在這種情況下,五言第一字、七言第三字必須用平聲,不再是可平可仄的了。
這段話雖引述自王力先生《詩詞格律》,但也應該是積多先生本人贊同的意見,否則就不會拿它來作論述的依憑了。據(jù)此,“客心洗流水”這個五言句,第一字“必須用平聲,不再是可平可仄的”才符合積多先生的論述(上述引文中還用“注意”進行了提示性的強調(diào))。但我也就“注意”到,此句的第一字恰恰用的是仄聲。積多先生竟用自己的論據(jù)推翻了自己的見解,好生奇怪!先生該不會把入聲字“客”誤作了平聲吧?
其二是“應共冤魂語”,出自杜甫《天末懷李白》。雖然這的確是近體詩,但無論怎樣看,這句也是符合詩律“仄仄平平仄”的規(guī)定的,哪里算得上“特定的平仄格式”了(難不成先生又把去聲字“共”誤作了平聲)?況且,“冤魂” 也不如積多先生所說,是什么“前仄后平的詞語”,因此它與先生所舉“故鄉(xiāng)”、“掛帆”并不相類,因為“冤”、“魂”這兩個字在“平水韻”中,同屬上平聲十三元,先生是不是也該弄弄醒豁?。堪巡皇寝志涞木渥赢敵赊志鋪碜髌截聘袷秸撟C的證據(jù),不是也有點滑稽么?愿積多先生亦有以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