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汶川大地震5周年之際，和映秀鎮(zhèn)相隔僅有兩百多公里的雅安市蘆山縣的校舍迎來大考。

2008年，汶川大地震共造成6898間校舍倒塌。之后，為確?！坝辛?、有序、有效地推動汶川地震災后學校重建，確保把學校建設成為最安全、最牢固、最讓群眾放心的建筑，確保廣大師生生命財產(chǎn)安全，創(chuàng)造適合青少年德育、智育、體育、美育全面發(fā)展的學校環(huán)境”，國務院制定了《汶川地震災后重建學校規(guī)劃建筑設計導則》。此導則作為汶川地震災后重建學校規(guī)劃建設的指導性依據(jù)，所有校舍的抗震級別為8級。

4月20日，雅安市蘆山縣發(fā)生7級地震，按照此導則建設的校舍到底如何？本刊記者調(diào)查了蘆山縣9所教育機構(gòu)，包括幼兒園、小學、初中以及高中。

蘆山中學，安然之外的余悸

楊洪是蘆山中學的副校長，地震發(fā)生后曾擔心仍住在學校宿舍里的一位90歲的退休老師，看到老人安然無事，楊長出一口氣，但眼見宿舍樓變得殘破不堪，他又皺緊了眉頭。

兩排磚瓦式的平房宿舍，建于50年代。汶川地震對蘆山的沖擊并不大，這兩排建筑基本沒受影響，但這一次，可以從滿地的瓦片看得出來，宿舍似乎傷得不輕。楊洪的感覺是，它們已經(jīng)不能再使用了。

宿舍往前，是兩棟并排的教學樓。教學樓的墻體上，可清晰見到很多裂逢，外墻的磁磚也零零碎碎地脫落在地上。教學樓已經(jīng)禁入。“我估計是不能再用了?！睏詈檎f。

幸運的是，整個蘆山中學的學生一年前已遷到新校區(qū)，新的蘆山中學位于蘆山新城。不僅僅是蘆山中學，新城的建筑大部分都是建于2008年汶川大地震之后。

新的蘆山中學由澳門特別行政區(qū)援建。澳門特區(qū)政府援助雅安市3所中學，共投入10232萬元，其中蘆山中學5531萬元，寶興縣靈關(guān)中學3041萬元，石棉中學1660萬元。新建校舍總建筑面積13858平米，包含教學樓、綜合樓、辦公樓、實驗樓、學生宿舍、食堂及輔助用房等。

地震當天，楊洪正在給學生上課。“雖然是禮拜六，但高三的學生仍然留校補課。”楊洪說，“走進教室兩分鐘，地震就來了。”

楊洪說，地震之后，新校區(qū)損壞厲害的當屬知味園（學校食堂）。本刊記者在現(xiàn)場看到，知味園頂樓的兩面墻體已經(jīng)掉下。

知味園外圍3米一圈都拉起了警戒線，防止有人靠近。有參加補課的學生說，地震要是早半個小時發(fā)生，后果就會不堪設想。

楊洪說，學校每年都會組織幾次防震演習。但參加補課的學生說，“跟以前的演習完全不一樣?！睂W生成寶開回憶地震當天逃跑的情景，顯得有些憤怒，“演習的時候大家都一個緊接一個跑出去，但真正地震的時候，就亂哄哄的一團，都想到自己應該跑出去，而不會顧別人的生死?！?/p>

她認為，演習只是有秩序地為逃生爭取時間，而真正保障學生生命的應該是教學樓。

除此之外，其余的6棟教學樓也或多或少出現(xiàn)墻體開裂，還有外墻磁磚大范圍脫落，部分出現(xiàn)地基下沉。

有專家稱，建筑物在地震中是否會被損害，不能簡單依據(jù)設計時的抗震級別和抗震烈度，設計時的受力大小、角度與實際地震中的受力大小、角度是否吻合，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

和知味園一樣，新蘆山中學所有的教學樓外都拉起了警戒線，不許任何人進入。為防止意外，學校還派了兩個人專門負責讓靠近的人離開。“只能等待有效的機構(gòu)來檢測之后，才能知道到底還能不能使用?！币晃回撠熆垂艿娜苏f。

地震后，蘆山縣教育局也發(fā)出通知，全縣所有學院需經(jīng)專業(yè)機構(gòu)檢測合格后方能再次投入使用。

站在堅強建筑背后的那些人

在本刊記者采訪的9所學校里，國張中學是最“堅強”的，也是惟一的一所私立學校。地震后，看上去只是有很少部分的外墻磁磚發(fā)生脫落。

竹國張是蘆山縣很有名的農(nóng)民企業(yè)家，1994年，他出資600萬創(chuàng)建國張中學，據(jù)說，在修建過程中，他每天必到現(xiàn)場監(jiān)工，“誰敢偷工減料，一律讓其走人”。

有一次，竹國張到現(xiàn)場查看施工時，覺得地基挖淺了，地梁的鋼筋太少，于是，他現(xiàn)場給施工方加了5萬塊錢。

汶川大地震時，學校有一些輕微受損，卻沒有被納入國家捐贈計劃，他們只得自己籌款，對校舍進行了維修。

這一次，盡管看起來受到的損傷不是很大，但校方表示，還是要等到專業(yè)機構(gòu)檢測后才能下定論。

說起國張中學的建筑質(zhì)量，竹國張的兒子張再洪很欣慰，“經(jīng)過兩次大地震，我們的學校都沒有讓一個孩子受傷，可惜我父親走了，我想，他知道后，會跟我一樣欣慰的?！?/p>

蘆山縣初級中學的教學樓，大部分建于汶川大地震之后。

初級中學由香港特別行政區(qū)出資援建，總造價為3170萬元，由重慶西江建設集團有限公司承建。當年，該公司共在雅安市承建8所學校。

本刊記者找到了當年參與工程管理的校方代表馬牟云，正聊起學校的損失，重慶施工方打來電話，了解地震對學校的影響。

“震得比較厲害?！瘪R牟云的回答讓對方有些緊張，他們承諾盡快趕到蘆山查看。

此次地震后，微博上流傳一張關(guān)于初級中學的照片，稱整個學校已經(jīng)報廢。據(jù)本刊記者初步調(diào)查，此消息存在偏頗之處。網(wǎng)上照片所指，其實只是初級中學若干建筑中的一棟，該樓建于汶川大地震之前，經(jīng)過兩次地震后，雖然墻體開裂較多，玻璃窗受損也較嚴重，但不至于如微博所說“已經(jīng)報廢”。

另外幾棟新建教學樓，墻體同樣開裂，室內(nèi)粉刷物脫落。本刊記者找到一位多年從事水泥工種的本地人去現(xiàn)場查看，他的判斷是“沙子的比例過重了”。

另一個問題是，地梁旁邊的干檐下沉，最多的達到3公分，馬牟云覺得是當時回填土時拍得不夠結(jié)實造成的，“地梁倒好后，就要把原來挖的土回填，當時可能沒太注意，大意了。”

其實，在重建之初，工程就面臨各種小問題。馬牟云說，剛開始打地基時，他就發(fā)現(xiàn)一些地梁的厚度不夠，不得不要求承建方返工，直到達到原來設計的厚度。另外，馬牟云發(fā)現(xiàn)，很多時候鋼筋扎得不夠規(guī)范，也需要返工。

“我是把第一道關(guān)，我覺得可以后，還要讓監(jiān)理方再看?！瘪R牟云認為自己當初足夠認真負責，“要不然，學校這次還不知道會怎么樣。”

汶川地震的警鐘，也讓蘆山縣幼兒園在建校質(zhì)量上更為嚴謹。園長彭麗介紹說，蘆山縣幼兒園是汶川大地震之后蘆山第一批新建的校舍，當時設計抗震7.5級，后來國家規(guī)定所有的學?？拐鸬燃壱_到8級，但幼兒園已經(jīng)開工，無法更改設計。于是，彭麗只得在建設質(zhì)量上較真。

彭麗對水泥施工質(zhì)量不在行，只好每天求著工程監(jiān)理，“孩子的安全就靠你了?！贝送?，彭麗還會用最笨的方法來檢測質(zhì)量。比如，教學樓裝欄桿之初，她會抓著欄桿拼命搖，她覺得，只有自己晃不動的欄桿才是合格的，不然就會要求返工。

這棟汶川大地震后新建的校舍，在此次地震中完好無損。就算是那棟在2000年投入使用的教學樓，受到的損傷也不是很大。從大樓外表看來，除了外墻脫落3片磁磚之外，并無大礙。但房頂上的瓦片，大部分滑落到地上。

但還是有一些學校的校舍難言放心。有媒體建議，在抗震建筑上，我們應該向日本學習。該媒體稱，標準確實是一個問題。在使用年限上，日本普遍按100年設計，而我國普遍按50年或70年設計；在建筑結(jié)構(gòu)型式上，日本60%以上采用鋼結(jié)構(gòu)，我國約90%采用鋼筋混凝土結(jié)構(gòu)；在單位建筑面積用鋼量上，日本單位建筑面積用鋼筋90千克左右，而我國只有60千克左右；在受力鋼筋的強度上，日本主力受力鋼筋為690百萬帕斯卡，輔助鋼筋為390百萬帕斯卡，而我國分別是460百萬帕斯卡和235百萬帕斯卡?？梢?，基于血的教訓，我們應該修改相應的建筑設計規(guī)范，向高標準看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