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當前司法缺乏公信力的原因包括司法體制現(xiàn)狀無法滿足群眾期待等多方面。司法公信力主要包括維護法院生效裁判文書既判力，提高法官作出權威性判斷的能力等。提升司法公信力，要規(guī)范司法行為，維護司法權威；要強化司法終局性，減少生效裁判的不穩(wěn)定性；增強司法獨立性，保障司法公正；提高法官司法能力，加強法官職業(yè)化建設。

【關鍵詞】司法公信力 構成要素 提升路徑

司法公信力是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的重要內容，是體現(xiàn)法院司法權威的重要標志，是群眾對法院和法官的信任、尊重、認同的心理態(tài)度和信仰程度。當前，我國正處于社會轉型期，社會矛盾錯綜復雜，在某些方面還有所激化，法院在化解社會矛盾糾紛方面起到重要作用，但仍存在法院地方保護，審判工作受到不正常權力干預，部分法官自身腐敗，普通民眾對法院裁判不認同等問題，在大量的信訪中，絕大多數(shù)是涉訴信訪，這從一個側面說明司法公信力還比較低。2008年最高人民法院的工作報告稱，“五年來，全國法院涉訴信訪總量呈下降趨勢，其中最高人民法院辦理涉訴信訪案件71.9萬件，同比上升11.69%，地方各級人民法院辦理涉訴信訪案件1876萬件，同比下降55.58%?！雹僭谏嬖V信訪中，信訪理由主要有：法院裁判錯誤或者有瑕疵，法院執(zhí)行不力或者執(zhí)行錯誤，法官徇私枉法，司法腐敗導致枉法裁判等。許多涉訴信訪經(jīng)過三級法院處理，個別案件最高法院都有明確意見，但是信訪人仍然不服，繼續(xù)通過逐級信訪甚至進京上訪，希望受到中央和各級黨委政府主要領導的關注和批示，從而促使訴求得以解決。這直接導致司法公信力無法得到提高，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削弱。②

群眾信“訪”不信“法”的現(xiàn)實分析

信訪主要分為針對政府及其部門反映問題的一般信訪和向司法機關反映問題的涉法涉訴信訪；而涉法涉訴信訪又可以細分為分別針對公、檢、法、司的信訪，其中針對法院審理案件發(fā)生的信訪被稱為涉訴信訪，涉訴信訪是所有信訪當中數(shù)量最大、問題最多的一類信訪，歷來受到黨委政府、人大和上級法院的高度關注，成為法院審判工作當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涉訴信訪的問題主要有：農(nóng)村承包土地的征收、勞動爭議和社會保障，城鎮(zhèn)房屋拆遷補償、行政訴訟等。群眾信“訪”不信“法”，導致司法缺乏公信力的原因主要有：

受我國傳統(tǒng)訴訟文化的影響。我國訴訟的傳統(tǒng)理念就是“厭訴”，我國傳統(tǒng)文化大力宣揚“告御狀”、“直訴”、“青天”等思想，導致群眾普遍對訴訟解決糾紛的積極性不高。同時，由于法院審理的很多案件，尤其是企業(yè)破產(chǎn)、房屋拆遷、社會保障等案件，往往要得到政府有關部門的配合才能得到完全解決，這就導致許多群眾相信只有依靠“某領導”出面才能解決問題，也更加深了群眾對通過到黨委政府解決問題的觀念，使其逐漸放棄了通過訴訟爭取合法權益的念頭。

司法制度的現(xiàn)狀無法滿足群眾的期待。司法活動受到其自身程序性、被動性、收費性特點的影響，往往不能在最短時間回應群眾的利益需求，這與群眾期待和要求的快速、主動、低成本解決爭議的初衷形成巨大反差，從而使許多群眾對訴訟解決問題望而卻步。與之相反，行政權力在解決群眾問題的時候往往體現(xiàn)出速度快、程序簡單、成本低的優(yōu)勢，而這正契合了相當一部分群眾的想法，因而在一定程度上助長了群眾的“信訪熱情”。同時，地方政府對法院審判工作的干預屢見不鮮，而法院往往出于各種考慮來滿足地方政府的要求，卻犧牲了某些群眾的利益，這也更加堅定了群眾通過到黨委政府解決問題的決心。

涉訴信訪制度不完善導致信訪終結困難。我國現(xiàn)行的涉訴信訪體制中存在許多弊病，使得許多本應早已消除的信訪無法得到終結。如涉訴信訪秩序不規(guī)范、信訪受理范圍不斷擴大，導致涉訴信訪案件越來越多、類型也更加多樣；涉訴信訪案件化解的責任主體錯位、終結機制缺位、信訪責任機制不科學，導致大量信訪案件終而不結，重復訪、越級訪、進京訪層出不窮。一些法院和法院領導干部厭訪懼訪、對信訪人濫用信訪權打擊不力等，導致個別信訪人得寸進尺、漫天要價，信訪要求越來越多，無法得到根本解決。

腐敗問題引發(fā)群眾對司法公信力的懷疑。近年來，雖然各級法院都在認真開展懲治和預防腐敗體系建設，制定了諸如“十三個不得有”、“五個嚴禁”等廉政制度，但法院系統(tǒng)仍然發(fā)生一些腐敗案件，在群眾中產(chǎn)生了極其惡劣的影響，加之部分媒體對腐敗分子奢靡生活細節(jié)的披露，使得部分群眾喪失了對法院和法官的信任，司法公信力自然無從談起。

司法公信力的基本要素

司法拘束力得到普遍認可。司法拘束力是法院審判活動和裁決文書在法律上所具有的、不以當事人的意志為轉移，而對其發(fā)生強制執(zhí)行力的活動。司法裁判是司法拘束力的核心內容。③司法裁判的效力在總體上又可分為兩大類，一類是未生效裁判的效力或拘束力，一類是生效裁判的效力或拘束力。其中，生效裁判所具有的效力或拘束力也被稱為司法既判力，它是司法拘束力最集中、最主要的體現(xiàn)。一個理性和公正的司法制度必須能夠讓群眾相信終局性的裁判能夠定紛止爭，那些因糾紛而發(fā)生爭議并無法達成和解的當事人，隨著生效裁判產(chǎn)生既判力，糾紛就此終結，當事人應根據(jù)裁判所確認的權利義務重新進行利益劃分和關系調整，從而形成新的社會關系。但如果終審裁判文書一方面宣示“本判決（裁定）為終審判決（裁定）”，另一方面卻隨時可能因某些因素被推倒重來，那么，那些原來對司法抱有基本信任的當事人會因為終審裁判的不穩(wěn)定性而對司法公信產(chǎn)生懷疑。④所以，如何保障群眾對法院裁判文書的既判力的認可和信心，是確立司法公信力的一塊基石。

司法判斷力得到普遍信賴。審判權本質上是對爭議的事實問題或法律問題作出權威性判斷的權力。⑤由于經(jīng)濟社會生活的多變性和復雜性，在許多的訴訟當中，原被告、證人、訴訟參與人等對引發(fā)糾紛的事實和法律常常有著不同的甚至截然相反的感受和認知，即使他們的感受和認知是相同或相似的，但對某個事實的意義也可能有完全不同的理解。故法官要對案件事實和法律適用作出合理的判斷是非常復雜的事情，面對那些在事實和法律適用兩個方面都有爭議的案件，如何在各方的爭議中作出恰當公允的合理判斷就更加具有挑戰(zhàn)性。而法官具有理性判斷能力的基礎，就是熟知“常理”、精通“法理”、“司法智慧”三個部分。如果法官不能滿足群眾這種理性期待，就意味著法官缺乏必要的職業(yè)素養(yǎng)和能力，那么即使群眾相信司法裁判具有不可變更的絕對既判力，也不能喚起群眾對法院和法官的信任和信賴。⑥

司法自制力得到普遍遵守。司法自制力，就是司法自律或自我約束的能力。如果在既判力和判斷力方面，法官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值得群眾信任和信賴的品質，但卻缺乏足夠的自我約束能力，那么仍不能具備起碼的司法公信力。美國現(xiàn)實主義法學家曾把代表傳統(tǒng)法律理念的“法律×事實=判決”經(jīng)典公式，修改成一個“個性×刺激=判決”的新公式?！皞€性”是指法官在性情、習慣、愛好等方面的人格特征，“刺激”是指法官在作出裁判過程中所感受到的一切信息可能產(chǎn)生對裁判結果的影響，既包括法律條文、證據(jù)實物、當事人陳述和辯論、當事人容貌、談吐方式、語言表達等直接信息，也包括媒體報道、領導批示、社會影響等間接的信息。⑦盡管該公式夸大了偶然因素對法官裁判案件的影響，但這些信息會對法官產(chǎn)生影響是無法回避的事實。法官在審判過程中，可能在外部利益的誘惑或壓力下把自己的利益和關切融入到對案件的判斷中，此時法官不缺乏理性判斷，而是背離正確的裁判路徑，這對司法公信力的殺傷無疑是巨大的。因此，司法自我約束能力的實質就是法官在面對外部誘惑和壓力時，仍能保持對法律絕對忠誠的意志力。

司法排除力得到普遍執(zhí)行。司法排除力是指法院排除或抵制行政機關、社會團體和個人對審判權和執(zhí)行權施加的不當影響和干擾的能力。如果法院在審判過程中，無法抵御來自司法權之外的公權或私權的不當干擾，那么要想讓群眾對法院產(chǎn)生信任感，使司法具有公信力，就成為一句空話。案件當事人尤其是信訪案件當事人要求對利益進行重新分配，而這種分配是無法通過自行調和來解決的。因此涉訴信訪案件的解決實際上是利害關系人之間的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法院就是要利用司法既判力和司法公信力兩大“法寶”，對利益進行重新分配，而一旦介入了“看不見的力量”使勝負的天平傾向一方，就違背了司法公開、陽光司法的原則，損害了司法的公信力。

提升司法公信力的現(xiàn)實路徑

規(guī)范涉訴信訪，維護司法公信。第一，依法打擊非正常和違法的涉訴信訪，采取措施防止信訪的隨意性。涉訴信訪是我國公民的一項基本權利，但該權利要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行使，不得濫用。為有效遏制信訪人越級上訪等違法信訪行為，法院要積極與檢察院、公安等機關協(xié)調配合，依法對違法信訪人采取司法拘留、行政拘留等強制措施，造成嚴重后果，要依法追究刑事責。

第二，完善涉訴信訪機制，形成化解涉訴信訪合力。解決涉訴信訪是一個系統(tǒng)工程，光靠法院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因此，不能簡單把某法院轄區(qū)的涉訴信訪量作為衡量法院信訪工作成效的尺度。上級法院要給下法院減壓，院領導要給法官減壓，讓一線法官以輕松的心態(tài)投入到化解涉訴信訪工作中。要將群眾來“上訪”轉變?yōu)榉ü僦鲃印跋略L”，法官特別是法院領導要經(jīng)常到基層去、到群眾中去，察民情、解民意、化民憂。對群眾反映的信訪問題，能立即解決的應就地解決，不能立即解決的要做好耐心細致的疏導教育工作并采取有效措施逐步解決。⑧要充分利用便民訴訟網(wǎng)絡平臺和多元化解信訪機制，有效化解涉訴信訪。通過解決信訪人工作、生活、家庭等方面的實際問題和困難，最終達到息訴罷訪的目的。

第三，完善信訪立法，健全涉訴信訪工作制度。要盡快制定《信訪法》，對現(xiàn)行的《信訪條例》進行全面的修改和完善，改變目前涉訴信訪依靠規(guī)定、條例、政策的狀況。在《信訪法》中明確規(guī)定涉訴信訪的范圍和內容，如法院涉訴信訪的機構設置、涉訴信訪終結制度等，讓法院的涉信訪工作有法可依，增強可操作性。

尊重司法終局性，明確涉訴信訪的范圍。第一，將部分抽象行政行為納入行政訴訟的受理范圍。要在全社會樹立司法終局性的觀念，當前最務實的做法是適度擴大法院對行政訴訟案件的受理和審查范圍，將狹義的抽象行政行為，即將除行政法規(guī)之外的其它具有普遍約束力的決定、命令行為納入行政訴訟的范圍，這不僅是適應市場經(jīng)濟的要求，而且會從根本上化解一大批涉訴信訪案件，如土地征收、房屋拆遷、企業(yè)改制等。

第二，理順涉訴信訪各個環(huán)節(jié)，暢通群眾合法訴求的反映渠道。提升司法公信不是消除信訪，而是使涉訴信訪成為解決群眾問題的有效途徑。法院要充分保障信訪人的基本權利、提供各項便利，如法律指導、法律援助、網(wǎng)上查詢等。對承擔涉訴信訪接待職責卻拒不履行信訪受理義務的，或者未在規(guī)定時限、未按規(guī)定程序依法處理信訪事項的單位和個人，信訪人可以向法院紀檢監(jiān)察部門反映；法院如發(fā)現(xiàn)法官在處理涉訴信訪時有不作為、亂作為的，應依法嚴肅處理，情節(jié)嚴重的應給予黨紀政紀處分。

第三，規(guī)范涉訴信訪事項，明確涉訴信訪范圍。當前涉訴信訪逐漸失之于寬泛，法院越來越多地開始處理本來不該由法院處理的信訪案件。同時，在市場經(jīng)濟條件下，社會利益更加多元化，新的社會關系正逐漸形成，法院的職能定位也在逐漸清晰，涉訴信訪工作也應適應這些變化，作出必要調整。應按照“有限司法”的原則，通過立法和司法解釋對涉訴信訪的受理范圍進行明確界定，以便真正發(fā)揮法院化解矛盾的優(yōu)勢，解決信訪問題。

增強司法獨立性，保障司法公正。第一，切實保障司法獨立，樹立法院司法權威。司法是社會公平正義的最后一道防線。要在群眾中樹立通過司法途徑解決信訪問題的理念，把能夠通過司法途徑解決的社會矛盾引導到司法軌道上來。黨政機關不能越俎代庖或干預法院辦案，尊重法院辦案的程序和裁決結果。各類媒體在報道重大或敏感案件時，要尊重客觀事實，不先入為主、不片面報道、不刺激群眾情緒。要營造法院司法獨立的氛圍和法官獨立思考、自主判斷的司法環(huán)境。

第二，優(yōu)化配置基層司法資源，發(fā)揮基層法院和人民法庭在化解社會矛盾的主力軍和基礎性作用。各級法院要加大對人民法庭的人力、物力、財力的投入，切實解決基層法官隊伍不穩(wěn)定、辦案條件差、經(jīng)費緊張的狀況。本著方便群眾訴訟和加大巡回審判力度的原則，合理設置和適當增加人民法庭，讓群眾在法庭親身體會，看得到、聽得懂高效快捷的現(xiàn)代司法。要加強與基層黨組織、村委會、居委會、人民調解委員會的溝通協(xié)調，盡可能以調解、和解方式化解糾紛，真正實現(xiàn)“案結、事了、人和”。

第三，完善司法體制，切實落實法院的憲法地位。要確立起法院的憲法地位，確保司法的獨立性和權威性。要建立法院系統(tǒng)經(jīng)費單列和中央統(tǒng)一撥付的體制，將法院經(jīng)費列入國家預算，使各級法院擺脫地方政府在財、物上對法院的制約。進一步推進法官單獨序列，逐步使法官獨立于普通公務員，擺脫地方組織人事部門對法院人事工作的領導。要逐步完善法官職業(yè)保障制度，法官非因犯罪或因重大過錯導致案件裁判錯誤不受追究。逐步將法官等級與行政級別脫鉤，建立獨立的法官職務、級別、工資待遇晉升體系，徹底解除法官的后顧之憂。

（作者單位：重慶市第四中級人民法院）

【注釋】

①王翠英：“現(xiàn)代公信力的道德價值”，《光明日報》，2005年7月26日。

②黃娟：“在應然與實然之間—司法的公信力及司法權運行過程中的信息失真”，《湘潭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02年第3期，第15頁。

③于慎鴻：“程序公正與司法公信力”，《南陽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年第8期，第20頁。

④孫應征，劉國媛：“略論司法公信力之構建”，《江漢大學學報》，2010年第1期，第33頁。

⑤張文顯：“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法律機制”，《中國法學》，2006年第1期，第44頁。

⑥鄭成良，張英霞：“司法公信力”，《上海交通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5年第5期，第26頁。

⑦李后龍：“關于創(chuàng)新工作機制提高司法公信力的實踐認知”，《人民法院報》，2009年1月15日。

⑧吳兢：“多元糾紛解決機制，堅持能動司法的大創(chuàng)新”，《人民日報》，2009年8月19日。

責編/豐家衛(wèi)（實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