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震洋

NBA歷史上最矮的狀元秀，“96黃金一代”的典型代表，4屆得分王，美國夢之隊隊長，曾多次入選NBA全明星陣容，被譽為喬丹和詹姆斯之間的“橋梁”，NBA傳奇后衛(wèi)，38歲的超級巨星阿倫·艾弗森，近日宣布退役。他的身后，留下的是一串長長的紀錄和一段不朽的傳奇……

與命運的搏斗

艾弗森的前半生，是一部從各種各樣的過失當中吸取教訓，變得慢慢成熟起來的“問題少年”的成長史。他的成功是建立在一次次與那些令人難以想象的命運的博弈之上，這就是艾弗森的人生答案與常人的不同之處。

艾弗森的人生極為坎坷，曾經(jīng)坐牢的經(jīng)歷險些毀了他的體育生涯，但他憑借自己的努力還是獲得了喬治城大學的邀請。在那所籃球名校中，艾弗森主修藝術——雖然看上去他似乎一點兒也不懂文藝，但他的確畫功了得。就是在那所學校里，他用籃球改變了所有人對他的看法，自那以后，艾弗森成為一個籃球傳奇，也是問題少年走向成功的最佳模范。艾弗森最令人驚訝的地方在于，他一直堅稱橄欖球才是他的第一運動，因為他個子不高，喜歡沖撞，可他最終還是在籃球方面締造了一個屬于自己的時代。

籃壇的巨大成就并沒有讓艾弗森停止追逐的腳步，他的身份切換令人眼花繚亂：球員、藝術家、叛逆者、居家男人……這是一個從來都不言放棄、不會在命運面前妥協(xié)的男人?！昂芏嗳硕紱]有意識到，我其實和他們一樣，都是普通人。大家都知道的是，我會以不同的心態(tài)去打球。但他們不能理解的是，當我離開球場的時候，身份就開始切換成某個人的丈夫，某個人的父親。”

艾弗森可能是籃球場上最矮的“巨人”。當年，第一次踏上NBA賽場時，他聽到的不是鼓勵，而是質(zhì)疑。每個人在打量他的身材后，都會告訴他：“你最終的目標就是每場得10分和5次助攻，因為你只有1.83米，你永遠無法主宰這里?！钡@不是艾弗森的目標，籃球?qū)τ谶@個出身于弗吉尼亞貧民窟的小子而言，不僅僅是擺脫一個階層的手段，他代表了一個虔誠的黑人天主教徒的全部信仰和價值觀。

也許出身不是影響一個人性格和命運的決定性因素，但對于像艾弗森這樣的赤貧階層而言，他們其實只有兩個選擇——反抗或者死亡。

艾弗森來自一個單親家庭，他的母親安妮15歲時就生下了艾弗森，而她從來沒有結(jié)過婚。艾弗森的生父在艾弗森的人生中沒有任何意義，他在艾弗森出世前居住在康涅狄格州，后來被關進監(jiān)獄。

艾弗森整個童年的回憶可能僅僅是污水，還有母親的眼淚和微笑。當時他們家位于弗吉尼亞州漢普頓的排污管道上，排污管經(jīng)常爆裂，污水退去后的惡臭會在他家彌漫數(shù)周之久，這使得他的兩個妹妹經(jīng)常生病。安妮一天工作18個小時，卻仍無法滿足這個家庭的正常開銷。他們經(jīng)常因欠費而被停水停電，他們一家追求的不是溫飽，而是基本的生存可能，但安妮時時刻刻都用各種方法使這個家庭充滿快樂和友愛。成名后的艾弗森評價母親時說：“她做到了她能做到的一切，她是我心中最善良、最偉大的人！”

安妮的男友邁克爾·弗里曼，就是艾弗森的親生父親，他的一生有一半時間是在監(jiān)獄里度過的。22年前的一次車禍使弗里曼失業(yè)了，為了維持這個近于崩潰的家庭，不顧一切的弗里曼開始販毒，直到今天他仍被關押在弗吉尼亞新港監(jiān)獄。沒有人認為販毒是可以被寬恕的，但弗里曼在法庭上訴說了美國底層黑人的生活現(xiàn)狀，他說：“我沒有買過凱迪拉克和鉆石，我僅僅支付了我該付的所有的賬單。”這些賬單肯定包含還沒有開始用籃球掙錢的艾弗森的開銷。

艾弗森始終為自己正在服刑的父親感到驕傲，他說：“你永遠無法想象他是多么熱愛他的家庭，如果他從監(jiān)獄出來，發(fā)現(xiàn)這個家只剩他一個人，他會立刻殺死自己?！?/p>

在艾弗森成為NBA狀元后，他去監(jiān)獄里看望弗里曼，發(fā)現(xiàn)弗里曼的衣服和鞋破爛不堪，艾弗森立刻脫下自己的籃球鞋交給弗里曼。那一天，艾弗森光著腳走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抱著母親大哭了一場。

艾弗森在回憶自己的童年時說：“回到家，沒有電，沒有食物，有時沒有水，有時會有水，但絕不會有熱水。房間永遠散發(fā)著腐爛的味道，墻壁潮濕得發(fā)霉，但我不覺得那是地獄，只要看到母親走過來，我相信天堂也不過如此?！辈簧貼BA球員都和艾弗森的情況相似，對于他們而言，要實現(xiàn)自己的“美國夢”，唯一的籌碼只有上帝賜予他們的籃球天賦。

安妮是最早發(fā)現(xiàn)艾弗森籃球天賦的人，她總在艾弗森企圖退縮時說：“你必須為籃球付出一切，這是唯一能改變你生活現(xiàn)狀的機會?！边@句話在艾弗森以后的職業(yè)生涯里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每當矮小瘦弱的艾弗森面對敵手時都會對自己說：“這家伙企圖剝奪我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企圖把我扔回那個建在排污管上的房子里?！边@總使他斗志昂揚。

10歲時的艾弗森最享受的運動是橄欖球，他甚至認為籃球有點“娘娘腔”，直到某天他放學回家，安妮把一雙用半年積蓄換來的籃球鞋交給他，并告訴他：“今天你去打籃球。”當時的艾弗森覺得世界崩潰了，他號啕大哭，但在母親的堅持下，漸漸地，他開始學會享受這項運動。

怒火與榮譽

艾弗森的生活里沒有充滿陽光的故事，特別是在種族歧視較為嚴重的弗吉尼亞州。關于艾弗森在1993年入獄的經(jīng)歷，直到今天依然影響著全聯(lián)盟對他的看法，當然也影響了他對整個世界的看法。

那是1993年的情人節(jié)之夜，一大群黑人小孩擁著17歲的艾弗森到漢普頓保齡球館。當時的艾弗森已是名人，他剛剛作為圣地高中的四分衛(wèi)，帶領校美式足球隊奪得了弗吉尼亞高中冠軍，同時他還帶領校籃球隊獲得同樣的榮譽?？梢韵胂螅蝗簛碜载毭窨叩暮谌诵『⑹嵌嗝匆园ド瓰闃s，他們在保齡球館大聲喧嘩，一些白人小孩多次勸阻無效，一場“種族戰(zhàn)爭”已經(jīng)無可避免。

一個17歲的白人女孩走到艾弗森身邊對他說：“黑鬼，你對人種有什么看法？”艾弗森的朋友們迅速抓住這個女孩，然后一群白人小孩加入混戰(zhàn)，有超過20人在這場激戰(zhàn)身負重傷。地方法院迅速對此案做出判決：有4人被判入獄15年——這4人都是黑人！艾弗森被判入獄5年，檢察官在起訴狀上稱“艾弗森用一把椅子猛擊一個小女孩的頭部”。后來據(jù)美國《籃球》雜志披露：有超過20個白種人稱看見艾弗森用椅子砸人，但他們對那把作為兇器的椅子的形容有10種之多；保齡球館錄像帶的群毆場面里沒有艾弗森的身影；有8個證人承認，他們在那群黑人小孩里只認識艾弗森，而且他們認為所有黑人都長得差不多；負責審理此案的法官，是一個受傷白人小孩的家庭密友；檢察官在起訴書中僅僅描述了黑人小孩如何粗野，只字未提那個“黑鬼”的稱呼。

直到現(xiàn)在，艾弗森仍然為自己辯解：“我會用椅子砸女孩？他們完全可以變得更聰明些，我當然會用椅子砸人，但會砸那些我認為應該砸的男人?！弊罱K，在全國有色人種協(xié)進會的呼吁下，艾弗森入獄4個月后獲得假釋。

曾在籃球夏令營中指導過艾弗森的鮑伯·威廉姆斯說：“艾弗森只是非常驕傲，這一點讓很多人不舒服。他是個很有信念的人，為了自己的某種原則可以不顧一切，但他絕不是個罪犯?！?/p>

多年以后，艾弗森在回憶自己這段監(jiān)獄生活時，感觸最深的是，對于他這樣出身底層的黑人，反抗是唯一的生存機會。

那群在街頭認識的朋友在艾弗森服刑期間無私地幫助他的家庭，使安妮順利地度過了那段可能是她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這也就是艾弗森為什么直到現(xiàn)在還依然和那群被認為是“社會垃圾”的人相交甚密的原因?！翱纯此麄?，我就相信這世界上還有忠誠和友誼。”現(xiàn)在已是億萬富翁的艾弗森，錢包里總是備有一兩萬美元，以便隨時送給那些向他伸手的朋友。

如今，38歲的艾弗森早已不再擁有巔峰時期的華麗舞步，因此他的身價也直線下降。就在決定正式退役之前，他一度動情地強調(diào)自己是多么希望能夠重返NBA。但現(xiàn)實往往背離理想，在一次又一次重回聯(lián)盟打球的夢想破滅之后，艾弗森終于選擇了離開，江湖從此再也看不見那個叱咤風云的球員了。但無論如何，在球迷心中，艾弗森永遠是一顆耀眼璀璨的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