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宜波

“我平日想到瀘溪縣時，回憶中就浸透了搖船人催擼歌聲，且被印象中一點兒小雨，仿佛把心也弄濕了。這地方在我生活史中占了一個位置，提起來真使我又痛苦又快樂?！鄙驈奈墓P下這些浸透了美麗哀愁的樸素話語所提到的小鎮(zhèn)就是湘西瀘溪，號稱全國唯一的氧吧縣城。半圓形的小城，長年沐浴在江風中，空氣清新甘甜得出奇。就在這樣一個安詳而靜謐的小鎮(zhèn)，卻誕生了湘西最大涉黑案的老大——石海。

半生牢獄謀“發(fā)展”：寧可慢，不可站

石海，男，1982年11月10日出生，苗族，初中文化，農(nóng)民。就是這個未滿30的年輕人，18歲成年至今竟然有11年在牢獄中度過。1999年7月，17歲的他因?qū)め呑淌卤粍趧咏甜B(yǎng)一年；釋放后僅三個月，他因?qū)め呑淌掠?001年10月被勞動教養(yǎng)兩年；2002年12月，犯尋釁滋事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兩年零六個月；2007年1月，因犯非法買賣槍支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六年，2010年6月3日釋放。2010年11月，因涉嫌犯非法買賣槍支罪被刑事拘留，同年12月被執(zhí)行逮捕……

石海這樣描述自己：我敢打敢殺，為人仗義。從開始混社會時開始，無論是打架還是受傷，都是為了一起混社會的兄弟的事出頭，講義氣才能讓和我一起混社會的人慢慢聽我的話，由我?guī)е麄兓焐鐣?。手下曾德波在看守所看望石海時抱怨，他被浦市街上張明兒等人欺負，石海聽后說：“我不在的時候欺負我底下的人，就是欺負我，不給我面子?！背霆z后便砍了張明兒教訓一下。

常年的牢獄生涯似乎不能阻止石海擴大勢力的野心，2005年石海出獄后，為了繼續(xù)混跡社會，壯大實力，樹立權(quán)威，將虢程、蘇琪、向庭瑞等人聚集到手下，石海初步確立了自己的老大地位。一方面，牢獄期間石海手下的向庭瑞、蘇琪、虢程等人從賭場吃紅利逐步轉(zhuǎn)化為在浦市、武溪兩地賭場收保護費獲取經(jīng)濟利益，發(fā)展人員并拓展勢力，形成了一定的規(guī)模，期待老大“回歸”。2009年10月至2010年6月，向庭瑞為武溪賭場提供保護，獲取保護費七萬余元；蘇琪在浦市敲詐楊某、李某等多家地下賭場，獲取五萬余元。另一方面，多年的牢獄生涯成為石海“結(jié)交”、“收買”兄弟的平臺，服刑期間，石海認識了因販賣毒品、犯故意傷害罪而服刑的被告人張歷平、張立強兩兄弟，彼此關(guān)系日漸親密，出獄后，石海將兩人及其手下成員從吉首喊來瀘溪發(fā)展，以壯大實力。2010年6月石海出獄時，蘇琪、向庭瑞立即籌集資金、安排人員去長沙為石海接風洗塵。

均衡利益：“排排坐、吃果果”

2010年7月，虢程等人到瀘溪縣武溪鎮(zhèn)賭場去收取保護費，賭場老板告訴虢程，他們的賭場已有向庭瑞等人在收保護費，要虢程去找向庭瑞商量。虢程找到石海，請求石海要向庭瑞讓出武溪鎮(zhèn)的賭場。在浦市鎮(zhèn)歡宇大酒店，石海召集虢程、向庭瑞、蘇琪、張歷平，對四人收取保護費的地域重新進行了劃分，向庭瑞讓出武溪地區(qū)，與蘇琪一起在浦市地區(qū)對地下賭場收取保護費；虢程和張歷平在武溪地區(qū)向地下賭場收取保護費。勢力范圍被重新劃分后，石海只對組織的骨干成員向庭瑞、虢程、蘇琪等人進行管理，上述骨干成員對石海盡心盡力，極力維護石海的權(quán)威和組織的地位。

石海分工后，虢程對賭場老板說：“我老大石海發(fā)話了，現(xiàn)在老城所有的場子都送我管，浦市的場子由蘇琪和向庭瑞負責，向庭瑞股份轉(zhuǎn)給我，以后你的賭場由我們派人看守。虢程按賭場每天收入的20%收取保護費。通過對勢力范圍的重組，石海增加了人員，強化了對地下賭場的強勢地位。對未經(jīng)同意而擅自開設(shè)賭場的，組織人員“鬧場子”予以警告。對警告視而不聞的，采取“砸場子”或?qū)嵤┤松韨Φ氖侄芜M行打壓，迫使賭場老板屈服其淫威而就范。

對其他勢力企圖插手兩地地下賭場的，他們憑借組織勢力和淫威將其逼走。迫于石海黑社會組織的壓力和淫威，想開設(shè)賭場的人員紛紛請求保護，主動上交保護費。僅2010年七、八兩個月時間，石海組織在白沙、浦市開設(shè)賭場，抽頭漁利高達60余萬元，石海給蘇琪、向庭瑞每人一天500元工資，放哨的人2000元一天，再加上生活費1000元，他們自己再給手下人發(fā)錢，負責成員住宿、上網(wǎng)、吃飯、夜宵、嫖娼、購買衣物，過年發(fā)紅包等統(tǒng)一開支。

擴大勢力：“混社會，沒有槍是不行的，有槍才算混得好”

2006年2月，石海與花垣縣的田宗文聯(lián)系好購買槍支，石海交給虢程3500元，安排他去購買槍支。虢開車來到花垣縣民樂鎮(zhèn)找到田宗文、鄧嚴紅（另案處理），田宗文把虢程、金小軍帶到貴州省松桃縣石華村，以每支2800元、2000元的價格買得三支仿“六四”式手槍和一支獵槍。購得槍支后，虢程交給石海兩支仿“六四”式手槍，自己拿一支仿“六四”式手槍和一支獵槍。

石海對向庭瑞講“混社會要有槍才算混得好”。2010年6月，石海出獄后與手下段周海、鐘生波喝茶商量買槍，鐘生波講他能夠買到，石海便安排鐘生波聯(lián)系買槍，段周海具體負責。鐘生波聯(lián)系吉首縣的“阿勇”，十余天后，“阿勇”從吉首帶槍來到瀘溪縣白沙鎮(zhèn)。鐘生波將4000元錢交給“阿勇”后得到一支用紡織袋裝著的雙管獵槍。2010年7、8月，石海聯(lián)系了花垣縣龔某買槍，過了幾天，龔某帶著槍支來到瀘溪，石海邀約向庭瑞帶錢與龔某見面、驗槍，付給龔某現(xiàn)金8000元購得一支仿“六四”式手槍。

有了槍，石海的底氣更足，派頭更大。2010年國慶節(jié)石海結(jié)婚，蘇琪、向庭瑞、張歷平及他們底下的兄弟都去祝賀，蘇琪等人每人送了5000元人情，他們底下的兄弟送人情也是1000元以上，并在浦市鎮(zhèn)放了數(shù)個小時的鞭炮，當時浦市鎮(zhèn)不準燃放鞭炮，蘇琪等人說：“放那么多鞭炮就是為了給石海長臉，讓大家知道石海在浦市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在社會上影響力是相當大的，是一位響當當?shù)娜宋??！睋?jù)了解，那次光人情錢石海就收了20多萬元。

逞強示威：名氣比縣委書記還大

2010年7月，石海開設(shè)賭場，辰溪縣的一些社會青年想到石海開設(shè)的賭場收取“保護費”，石海聞訊后，便通知蘇琪、向庭瑞、虢程、張歷平帶領(lǐng)手下全部成員約百余人聚集到浦市鎮(zhèn)“歡宇大酒店”前示威，顯示組織實力，辰溪縣社會青年聽說后不敢前來。

2010年8月，鳳凰一礦洞老板請張歷平為其幫忙撐場面，張歷平邀虢程同去。張歷平、虢程帶領(lǐng)各自手下成員共三十余人去了鳳凰。到鳳凰縣城后，張歷平帶領(lǐng)全部成員前往礦洞擺場面，并與當?shù)卮迕癜l(fā)生沖突。為防止事情鬧大，礦洞老板報警并叫張歷平帶人先行離開，后礦洞老板給虢程送了1000余元。虢程當天在鳳凰縣城購買了25把砍刀，準備給組織成員作案用。

石海的手下楊偉“自豪”地說：“石海在瀘溪很有名氣，我們混社會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可以講瀘溪縣縣委書記的名字不一定有人知道，但提到石海我們都知道?！?/p>

黑吃黑：“拘禁，毆打，敲詐……”

2010年年初，陳某向虢程借槍，虢程將一支拆分了的仿“六四”式壞槍“借給”陳某。2010年11月3日晚，虢程率兩個兄弟首先持刀到陳某家，以陳某丟失槍支損失了幾千塊錢為由，要陳某賠償兩萬元。陳某稱現(xiàn)在沒有錢，等明天再還，虢程不同意，將陳帶到酒店派人看守。次日，陳某借得5000元并寫了一張1.5萬元的欠條后，才得以脫身。

在非法拘禁陳某的同時，顏某與楊某在該酒店賭博，楊某輸了兩萬元，外出借錢時遇到了虢程的手下田某。田某立即向虢程匯報，虢程帶領(lǐng)手下來到房間對顏某說：“你認識我嗎，我是虢程，你要退錢?！鳖伳硲峙码匠痰囊?，怕自己一個人吃虧，不得已給虢程送了兩萬元。虢程得錢后占為己有。

2010年4月中旬，楊斌、周立、李振蛟等人到姚某開設(shè)的賭場收保護費被拒絕后，將桌子、板凳砸爛。之后，周立發(fā)現(xiàn)被人跟蹤，并被五六人持刀追砍。過了幾天，周立向蘇琪匯報欲報復姚某，蘇琪講：“你們要搞自己搞，自己看著辦?！?010年5月11日晚，周立邀約李振蛟、陳長林等人在浦市醫(yī)院內(nèi)會合，周立將事先準備好的黑衣、頭套、刀具分給大家，然后，蒙面沖進姚某的賭場，周立、李振蛟等四人持刀向姚某亂砍，姚某倒在血泊之中不動之后，四人才逃離現(xiàn)場。蘇琪得知情況后開車給周立等人送錢讓他們逃跑，經(jīng)鑒定，被害人姚某全身多處銳器傷，大量失血，已構(gòu)成重傷。

2010年1月2日，蘇琪手下周浩因上網(wǎng)和白沙鎮(zhèn)混社會的楊勇手下發(fā)生爭執(zhí)，楊勇手下帶人到浦市找周浩，周浩認為受辱，心中不快。1月3日下午，周浩向蘇琪打電話報告要報復，蘇琪說：“你自己看著辦?！敝芎票阊s黃生有、王祥、譚偉、李國旺、熊輝等人帶刀搭車去白沙鎮(zhèn)分為兩組尋找楊勇。黃生有、王祥發(fā)現(xiàn)楊勇在張某書店內(nèi)，便持刀沖進書店砍楊勇，楊勇見狀跑到三樓書店老板的房間將門反鎖后躲藏。黃生有、王祥傷害未遂，無奈之下離開書店與周浩、譚偉等人匯合，決定尋找楊勇手下進行報復。

之后，黃生有、王祥等人在白沙鎮(zhèn)電信局外公路看到經(jīng)常與楊勇玩耍的欒江、楊明等人正在上出租車，同時，周浩、譚偉等人也發(fā)現(xiàn)了，兩組人員便持刀圍住出租車亂砍，并持刀在大街上追砍。造成出租車損壞、欒江受傷。案發(fā)后，熊輝、李國旺被抓獲，蘇琪到看守所給每人送了2000元錢，并為他們聯(lián)系律師辯護。

2005年5月7日晚，包昌彬與楊波在瀘溪縣浦市鎮(zhèn)“星夜歌廳”協(xié)商解決矛盾時，反被趙某等人威脅，包昌彬決定報復楊波、趙某。包昌彬租車從清市鎮(zhèn)到白沙鎮(zhèn)接陳衛(wèi)、蘇琪。蘇琪取了三把開山刀回到浦市鎮(zhèn)，蘇琪、陳衛(wèi)、鄧乾、包昌彬在浦市工業(yè)品市場的一夜宵攤處找到楊波，對其進行毆打。楊波逃掉。次日凌晨一時許，蘇琪、包昌彬、鄧乾、陳衛(wèi)在浦市“新一佳超市”碰見趙某，陳衛(wèi)、鄧乾持刀將趙某砍傷后坐車逃離現(xiàn)場。經(jīng)鑒定，趙某因失血性休克被鑒定為重傷。

著眼長遠：“搞到錢才能混得好”

沅江河段采挖鐵礦渣可獲得高額利潤，段周海得知唐某、周某采沙許可證將期滿，向石海提議插足浦市河道鐵礦渣開采謀取利益。2010年9月，石海委托龍光潤辦理許可證，龍光潤明知自己辦不到，因懼怕石海便偽造了一張帶有瀘溪縣水利局公章的假批文。石海、段周海拿到假批文后，將浦市鎮(zhèn)水文站200米以外的上下河道區(qū)域劃歸自己的經(jīng)營范圍，并要唐某、周某退出該河道的采挖，否則賠償20萬元辦證費用。趕走唐某、周某后，石海規(guī)定：凡入場船主需交納每噸180元的“資源管理費”，入場前預(yù)交10萬～20萬元。

石海安排段周海負責與船主談判及管理，安排蘇琪、向庭瑞組織成員在河道、碼頭巡查，防止未經(jīng)許可的船只進入，管理采砂秩序。采砂船主李雨生、米蘭平、李群力在交納了10萬～20萬元不等的預(yù)付款后得以入場采砂。李群力入場前交納了10萬元，因挖砂不順利欲拖延剩余的10萬元，石海等人威脅若不如期交納10萬元將把船拖離，李群力在只挖到價值兩萬元鐵砂渣的情形下被迫給石海補交了10萬元“資源管理費”。許多船主對入場費望而生畏，交了入場費的采砂船主也因費用太高而血本無歸。

對準采的船主不服從管理的，便以暴力相加，維護非法權(quán)威。采砂船主米蘭平為了爭奪好的挖礦位置與另一采砂船主發(fā)生矛盾，石海認為米蘭平破壞開采秩序，不給他面子，斷其財路，立即組織段周海、蘇琪、向庭瑞等人毆打米蘭平。石海霸占河道采砂權(quán)以收取“資源管理費”方式獲取非法所得59萬余元。同時，石海開始策劃成立公司，將組織成員納入合法化、規(guī)范化管理，以期獲取更大的經(jīng)濟利益。

惡貫滿盈：審判大快人心，群眾擁護

2012年4月24日上午9點30分，湘西自治州中級人民法院在瀘溪縣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瀘溪縣石海等43人特大涉黑案。瀘溪法院警戒森嚴，從臨街大門、大廳入口到審判大廳，共設(shè)置了三道“關(guān)卡”。 得知石海涉黑團伙受審，一大早不少百姓就來到法院大門外，審判大廳里更是坐滿了旁聽人員。由于涉案人員較多，押送被告人動用的公安、法警、武警多達200多名，起訴書120頁、判決書142頁，厚得像一本書，卷宗56本，壘起來有一米多高。浦市、武溪兩地數(shù)位老百姓紛紛作證控訴石海等人的各類罪行。

6月15日，湖南省湘西中級人民法院對備受社會關(guān)注的瀘溪石海等43人涉黑案進行一審公開宣判。

被告人石海犯組織、領(lǐng)導黑社會性質(zhì)組織罪，判處有期徒刑九年；犯故意傷害罪，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quán)利終身；犯非法買賣槍支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犯開設(shè)賭場罪，判處有期徒刑兩年零六個月，并處罰金20萬元人民幣；犯行賄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犯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并處罰金五萬元人民幣；犯聚眾斗毆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年；犯非法持有槍支罪，判處有期徒刑四年；犯尋釁滋事罪，判處有期徒刑四年；犯敲詐勒索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年。決定執(zhí)行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quán)利終身，并處罰金25萬元人民幣。蘇琪等40名被告人因犯參加黑社會性質(zhì)組織罪、故意傷害罪、尋釁滋事罪、聚眾斗毆罪、非法持有槍支罪、敲詐勒索罪、強奸罪等，分別被判處兩年至二十年不等有期徒刑。

后記：

在瀘溪的大街小巷，到處可以見到“打黑除惡”的橫幅，曾經(jīng)黑幫刀光劍影下的罪惡已不復存在，但黑惡勢力帶給老百姓不曾愈合的傷疤還在隱隱作痛。筆者離開瀘溪的前一夜。蕭蕭的江風一起，半夜里來一場大雨，雨水匯流成河。夢里依稀聽到水流從河溪、潭溪、洗溪、武溪一路而下的聲音。正所謂：

作惡多，天不恕，涉黑老大終被捕；

公平在，正義長，打黑除惡美名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