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開
最普通的東西,因為司空見慣往往被我們忽視。比如柳樹,無論在城市,在鄉(xiāng)村,在窗外或池塘邊,都不曾離開過我們的視野,但我們不一定真的懂得它。母愛就像柳樹,因為我們輕易地?fù)碛兴?,卻不知道珍惜,非要等到我們遇到挫折時,方才懂得母愛的珍貴。
(小好奇)
看了這個標(biāo)題,你也許會想:柳樹有什么稀奇呀,公園里多著呢!是呀,這種樹誰都認(rèn)識,隨處可見,而且,關(guān)于它的詩句太多太多了,比如膾炙人口的“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絳。不知細(xì)葉誰裁出,二月春風(fēng)似剪刀”。
人們喜歡柳樹,因為它的生命力強。你留意一下就會發(fā)現(xiàn),描寫柳樹的文章常常和春天連在一起。
孩子們喜歡柳樹,和大人不同,和作出千古名句的大詩人更不一樣。孩子們絕不會優(yōu)雅地背著手,佇立在春風(fēng)麗日中,慢悠悠地吟詠,享受一派春光。孩子們猴子般地爬上樹去,折些柳枝,盤腿坐在樹下,編一頂毛絨絨的帽子戴在頭上。有時候,孩子們也許會站在樹下仰面端詳,選一根茁壯的柳枝,一刀砍下來,削成一截一截的,做成柳笛,放在嘴邊一吹,清脆的響聲就在空中回蕩。
但是,柳樹給我的印象,除了有趣的故事,還有濃濃的母愛。
我們村子外的水塘、河邊和林地,到處都長著翠綠的柳樹。每年春天,柳樹都會萌發(fā)纖細(xì)的新枝條,在風(fēng)中搖搖擺擺。這時,村里人不論男女老幼,有空的時候,人人都到柳樹叢中割上一捆,扛回家。吃完晚飯后,全家人坐在燈下剝掉柳條皮,留下雪白發(fā)亮的柳條,將它放在太陽下曬干,再扛到幾十里外的鎮(zhèn)上賣掉,換些零花錢。
一個初夏的下午,天上的云層很低,我拿著鐮刀去割柳條。過了村東那座木橋,我沿著土路向東,因為近處的柳條都被人們割完了,必須到遠(yuǎn)一點的地方去尋找柳條。走了三四里路,我才在林子邊發(fā)現(xiàn)一片沒被人割過的柳條,我興奮地?fù)]刀割起來。
我割得很快,不知不覺間,身后躺倒好幾堆柳條。我心里盤算著,這些柳條剝掉皮,能賣多少錢。我干勁十足,鐮刀與柳條摩擦的沙沙聲連續(xù)不斷,勞累也拋到了腦后。直到割完了這些柳條,我才直起腰,歇一歇。我擦著汗水,把柳條堆成一堆,用繩子捆緊,拼盡全身力氣扛在肩上,趔趄著往回走。
走到半路時,天空開始下雨了,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不一會兒,大雨傾盆而下,我渾身都透濕了,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我努力堅持著往前走,可是柳條淋了雨水,越來越沉重,壓得我?guī)缀跸褚恢晃r一樣弓著腰。這時,天空烏云密布,雷聲隆隆,大雨嘩嘩,周圍沒有一個行人。我有點害怕了,想扔下柳條,自己跑回家去??尚量鄤趧拥某晒?,我又不舍得扔掉,只好咬著牙,一步一步往前挪。
其實,回村的路我已走過無數(shù)遍,但那一天的路程,不知為什么那樣長,我覺得像跋涉了幾個世紀(jì)似的,前路漫漫。我真的快要崩潰了,想扔掉柳條,不管誰來撿,不管賣多少錢,都不要了。就在這時,我發(fā)現(xiàn)雨幕中出現(xiàn)了一個人的身影,一個我永遠(yuǎn)不會認(rèn)錯的人——媽媽!我的眼淚刷地一下涌了出來,和雨水混在一起。等她走近了,我哽咽著喊:“媽,您怎么來了?”
母親也早已渾身濕透,頭發(fā)一綹一綹黏在臉上,她揩了一把雨水,伸手把我肩上的柳條捆接過去,放在地上,然后掏出懷里的塑料布給我:“我來接你,快披上吧!”
我說:“媽,您怎么知道我在這邊呢?”
母親說:“自己的孩子走到哪兒,媽的心就跟到哪兒呀。”
我心頭一熱,眼淚又涌上來,想起自己經(jīng)常惹她生氣,讓她操心,可我每次挨了她訓(xùn)斥或者被她打,只知道怨恨她,從來沒有想過,母親為我無怨無悔的付出,更沒有想過她的感受,而在我最無助的時刻,母親是第一個出現(xiàn)的人。我在雨里發(fā)呆,母親已經(jīng)扛起柳條捆,招呼我:“快走吧,雨又急又涼,小心別感冒了?!?/p>
我答應(yīng)一聲,展開塑料布,給母親遮擋雨水。母親騰出一只手推我,說:“不用給我,你披著吧!”
我說:“媽,您披著,我沒事?!?/p>
母親說:“我扛著柳條呢,披雨布不方便,你披著?!?/p>
我不肯,和母親一人披一半,在嘩嘩的大雨中前行。雨點啪啦啪啦打在塑料布上,打在我們的鞋子、褲腿、肩膀上,但我心里很踏實,也很溫暖。我想,在我的人生路上,一種愛始終如一地伴隨著我,為我遮風(fēng)擋雨,護佑著我。這,就是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