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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4 08:57徐懷中,賈平凹
當代作家評論 2013年2期
關鍵詞:文學農(nóng)村

“盡管他作品描寫的只是自己故鄉(xiāng)那個小村莊”(《解放軍藝術學院學報》2013年第1期)

徐懷中

莫言在瑞典學院發(fā)表講演提到:“一九八四年秋,我考入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在我的恩師徐懷中的啟發(fā)指導下,我寫出了《秋水》、《枯河》、《透明的紅蘿卜》、《紅高粱》等一批中短篇小說?!蹦詾槿撕苤t遜很低調(diào),但他稱我為“恩師”,這個話顯然過于夸張,與事實不符。我雖主持文學系工作,但我個人也并未受過高等教育,更無任何教學經(jīng)驗。莫言提到的幾個中短篇,只能說是他在文學系讀書期間寫出的,談不上我的什么啟發(fā)與指導。要講受到過誰的恩惠,那只能說莫言有幸,適逢思想解放改革開放的黃金年代。中國文學沖破重重禁錮,迎接八面來風,包括莫言在內(nèi)的文學系一批部隊青年作者開闊了視野,激發(fā)了創(chuàng)作潛力。如同軟件來了一個更新?lián)Q代,于是便開始在升級版性能上再度開發(fā)自己。每每讀到莫言的新作,我總感到十分奇異,總有些不可思議,為什么偏偏就是這個樸實厚道的山東農(nóng)家子弟,具有天馬行空一般超常的想象力,具有電光石火一般敏銳的藝術感覺,是哪來的?你不能不承認,這完全是先天設定的,無須誰來給予啟蒙,給予指教。以他的天分之高,注定會受到世人矚目,誰也阻止不了的。

他的家鄉(xiāng)歷史上屬齊魯大地,回望春秋戰(zhàn)國以降,這一方水土化育了多少傳世經(jīng)典名著,至清代更有蒲松齡的不朽之作《聊齋志異》。我們不難察知莫言小說世界的源流,家鄉(xiāng)風土人情、工匠農(nóng)藝、神話傳說、地方戲曲,等等,凡此古來農(nóng)耕文明之遺風,便是他取之不盡的能源庫存。多年勞動生活積累,以及蘊藏豐富的兒時記憶,任他信手拈來。以高密東北鄉(xiāng)那片紅高粱地為坐標,莫言測定了他未來的文學走向,也就此明確了他的“草根”寫作立場,矢志不渝,堅守至今。

《帶燈》后記(《東吳學術》2013年第1期)

賈平凹

進入六十歲的時候,我就不顧意別人說今年得給你過個大壽了;很丟人的,怎么就到六十了呢?生日那天,家人和朋友們已經(jīng)在飯店訂了宴席,就是不去,一個人躲在書房里喘息。其實逃避時間正是衰老的表現(xiàn),我都覺得可笑了。于是,在母親的遺像前叩頭,感念著母親給我的生命,說我并不是害怕衰老,只是不耐煩宴席上長久吃喝和順嘴而出的祝詞,況且我現(xiàn)在還茁壯,六十年里并沒有做成一兩件事情,還是留著八十九十時再慶賀吧。我又在佛前焚香,佛總是在轉化我,把一只蛹變成了彩蝶,把一顆籽變出了大樹,今年頭發(fā)又掉了許多,露骨的牙也壞了兩顆,那就快賜給我力量吧,我母親在晚年時常夢見撿了一籃子雞蛋,我企望著讓帶燈活靈活現(xiàn)于紙上吧,補償性地使我完成又一部作品。

整個夏天,我都在為帶燈忙活。我是多么喜歡夏天啊,幾十年來,我的每一部長篇作品幾乎都是在冬天里醞釀,在夏天里完滿。別人在腦子昏昏,脾氣變壞,熱得恨不得把皮剝下來涼快時,我樂見草木旺盛,蚊蟲飛舞,意氣縱橫地在寫作中歡悅。這一點,我很驕傲,自詡這不是冬蟲夏草嗎?冬天里眠得像一條蟲,夏天里卻是綠草,并開出一朵花了。

這一本《帶燈》仍是關于中國農(nóng)村的,更是當下農(nóng)村發(fā)生著的人事。我這一生可能大部分作品都是要給農(nóng)村寫的,想想,或許這是我的命,土命,或許是農(nóng)村選擇了我,似乎聽到了一種聲音:那么大的地和地里長滿了荒草,讓賈家的兒子去耕犁吧。于是,不寫作的時候我穿著人衣,寫作時我披了牛皮。記得當年父親告訴我,他十多歲在西安考學,考過還沒張榜時流浪街頭,一老人介紹他去一個地方可以有飯吃,到了那個地方,卻是八路軍駐西安辦事處,要送他去延安當兵。我父親的觀念里當兵不好,而且國民黨整天宣傳延安是共產(chǎn)黨的集聚地,共產(chǎn)黨是土匪,他就沒有去。我埋怨父親,你要去了,你就是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了,我也成高干子弟了。父親還講,他考上了學又畢業(yè)后,在西安教書,那時五袋洋面可以買一小院房的,他差不多要買了,西安開始解放,城里響了槍聲,他就跑回了老家丹鳳。我當然又埋怨:唉,你要不跑,我不就是城里人了嗎,又何苦讓我掙扎了十九年后才做了城里人!當我在農(nóng)村時,我的境遇糟透了,父親有了歷史問題,母親害病,我又沒力氣,報名參軍當兵呀,體檢的人拿著玻璃棍兒把我身子所有部位都戳著看了,結果沒有當成。第二年又招地質(zhì)工人,去報了名,當天晚上村支書就在報名冊上把我的名子劃掉了。隔了一年又招養(yǎng)路工,就是拿著锨到公路邊的水渠里鏟沙土墊路面的坑坑洼洼,人家還是不要我。后來想當民辦教師也沒選上。再后一個民辦女教師要生孩子呀,需要個代理的,那次希望最大,我已經(jīng)去修理了一支鋼筆,卻仍是讓鄰村的另一人調(diào)了包。那段日子,幾次大正午的在犁過的稻田里犯蒙,不辨了方向,轉來轉去尋不到田埂,村里人都說那是鬼迷糊了,讓我頂著簸箕,拿柳木條子打著驅鬼。十幾年后提起這些往事,有長者說:這一切都在為你當作家寫農(nóng)村創(chuàng)造條件呀,如趕羊,所有的岔道都堵了,就讓羊順著一條道兒往溝腦去么!我想也是。

在陜西作家協(xié)會的一次會上,我作過這樣的發(fā)言:如果陜西還算中國文學的一個重鎮(zhèn)吧,主要是出了一批寫農(nóng)村題材的作家,這些作家又大多數(shù)來自于農(nóng)村,本身就是農(nóng)民,后經(jīng)提拔,戶口轉到了城里,由業(yè)余寫作變?yōu)閷I(yè)作家的。但是,現(xiàn)在的情況完全變了,農(nóng)村也不是昔日的農(nóng)村,如果再走像老一批作家那樣的路子,已沒條件了,應該多鼓勵年輕的作家拓寬思路,寫更廣泛的題材。我這么說著,但我還得寫農(nóng)村,一茬作家有一茬作家的使命,我是被定型了的品種,已經(jīng)是苜蓿,開著紫色花,無法讓它開出玫瑰。

幾十年的習慣了,只要沒有重要的會,家事又走得開,我就會邀二三朋友去農(nóng)村跑動,說不清的一種牽掛,是那里的人,還是那里的山水?在那里不需要穿正裝,用不著應酬,路瘦得在一根繩索上,我愿意到哪兒就到哪兒,飯時了隨便去個農(nóng)戶懇求給做一頓飯,天黑了見著旅館就敲門。一年一年地去,農(nóng)村里的年輕人越來越少,男的女的,聰明的和蠢笨的,差不多都要進城去,他們很少有在城里真正討上好日子,但只要還混得每日能吃兩碗面條,他們就在城里漂呀,死也要做那里的鬼。而農(nóng)村的四季,轉換亦不那么冷暖分明了,牲口消失,農(nóng)具減少,房舍破敗,鄰里陌生,一切顏色都褪了,山是殘山水是剩水,只有狗的叫聲如雷。我們是要往農(nóng)村里跑,真的如蝴蝶是花的鬼魂總去土丘的草叢。就在前年,我去陜西南部,走了七八個縣城和十幾個村鎮(zhèn),又去關中平原北部一帶,再是去了一趟甘肅的定西。收獲總是大的,當然這并不是指創(chuàng)作而言,如果純粹為了創(chuàng)作而跑動那就顯得小氣而不自在,春天的到來哪里僅僅見麥苗拔節(jié),地氣涌動,萬物復蘇,土里有各種各樣顏色呈現(xiàn)了草木花卉和莊稼。就在不久,我結識了山區(qū)一位鄉(xiāng)鎮(zhèn)干部,她是不知從哪兒獲得了我的手機號,先是給我發(fā)短信,我以為她是一位業(yè)余作者,給她復了信,她卻接二連三地又給我發(fā)信。要是平常,我簡直要煩了,但她寫的短信極好,這讓我驚訝不已,我竟盼著她的信來,并決定山高路遠地去看看她和生她養(yǎng)她的地方。我真的是去了,就在大山深處,她是個鄉(xiāng)政府干部,具體在綜治辦工作。如果草木是大山靈性的外泄,她就該是崖頭的一株靈芝,太聰慧了,她并不是文學青年,沒有談更多的書,沒有人能與她交流形成的文學環(huán)境,綜治辦的工作又繁忙潑煩,但她的文學感覺和文筆是那么好,令我相信了天才。在那深山的日子里,她是個滔滔不絕的傾訴者,我是個忠實的傾聽人,使我了解了另一樣的生活和工作。她又領著我走村串寨,去給那特困戶辦低保,也去堵截和訓斥上訪人,她能拽著牛尾巴上山,還要采到山花了,把一朵別在頭上,買土蜂蜜,摘山果子,她跑累了,說你坐在這兒采風景吧,我去打個盹兒,她跑到一草窩里蜷身而臥就睡著了,我遠遠地看著她,她那衫子上的花的圖案里花全活了,從身子上長上來在風中搖曳鮮艷。從她那兒的深山里回來不久,我又回了一趟我的老家。老家正在修了一條鐵路又修高速公路,還有一座大的工廠被引進落戶,而也發(fā)生了一場為在河里淘沙惹起的特大惡性群毆事件,死亡和傷殘了好多人,這些人我都認識,自然我會走動雙方家族協(xié)助處理著遺留問題,在村口路旁與眾人議論起來就感慨萬千,唏噓不已。事情遠還沒有結束,那個在大深山里的鄉(xiāng)政府女干部,我們已經(jīng)是朋友了,她每天都給我發(fā)信,每次信都是幾百字或上千字,說她的工作和生活,說她的追求和向往,她似乎什么都不避諱,歡樂、悲傷、憤怒、苦悶,如我在老家的那個侄女,給你嘎嘎地抖著身子笑得沒死沒活了,又破口大罵那走路偷吃路邊禾苗的牛和那長著黃瓜嘴就是不肯吃食的豬。她竟然定期給我寄東西,比如五味子果、鮮茵陳、核桃、蜂蜜,還有一包又一包鄉(xiāng)政府下發(fā)給村寨的文件,通知、報表、工作規(guī)劃、上訪材料、救災手冊,領導講稿,有一次可能是疏忽了吧,文件里還夾了一份她因工作失誤而所寫的檢查草稿。

當我在看電視里的西安天氣預報時,不知不覺地也關心了那個深山地區(qū)的天氣預報,就是從那時,我沖動了寫《帶燈》。

在寫《帶燈》過程中,也是我整理我自己的過程。不能說我對農(nóng)村不熟悉,我認為已經(jīng)太熟悉,既使在西安的街道看到兩旁的村和一些小區(qū)門前的豎著的石頭,我一眼便認得哪棵樹是西安原生的,哪棵樹是從農(nóng)村移栽的,哪塊石頭是關中河道里的,哪塊石頭來自陜南的溝峪??晌彝ㄟ^寫《帶燈》進一步了解了中國農(nóng)村,尤其深入了鄉(xiāng)鎮(zhèn)政府,知道著那里的生存狀態(tài)和生存者的精神狀態(tài)。我的心情不好??梢哉f社會基層有太多的問題,就如書中的帶燈所說,它像陳年的蜘蛛網(wǎng),動哪兒都落灰塵。這些問題不是各級組織不知道,都知道,都在努力解決,可有些解決了,有些無法解決,有些無法解決了就學貓刨土掩屎,或者見怪不怪,熟視無睹,自己把自己眼睛閉上了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吧。結果一邊解決著一邊又大量積壓,體制的問題、道德的問題、法制的問題、信仰的問題,政治生態(tài)問題和環(huán)境生態(tài)問題,一顆麻疹出來了去搔,使得一片麻疹出來,搔破了全成了麻子。這種想法令一些朋友嘲笑,說你干啥的就是干啥的,自己賣著蒸饃卻管別人蓋樓。我說:不能女媧補天,也得杞人憂天么,或許我是共產(chǎn)黨員吧。那年四川大地震后十多天里,我睡在床上總覺得床動,走在路上總覺得路面發(fā)軟,害怕著地震,卻又盼望余震快來,惶惶不可終日。

正因為社會基層的問題太多,你才尊重了在鄉(xiāng)鎮(zhèn)政府工作的人,上邊的任何政策、條令、任務、指示全集中在他們那兒要完成,完不成就受責挨訓被罰,多個系統(tǒng)的上級部門都說他們要抓的事情重要,文件、通知雪片似地飛來,他們只有兩只手呀,兩只手僅十個指頭。而他們又能解決什么呢?手里只有風油精,頭疼了抹一點,腳疼了也抹一點。他們面對的是農(nóng)民,怨恨污水一樣潑向他們。這種工作職能決定了他們與社會磨擦的危險性。在我接觸過的鄉(xiāng)鎮(zhèn)干部中,你同情著他們地位低下,工資微薄,喝惡水,坐蘿卜,受氣挨罵,但他們也慢慢地扭曲了,弄虛作假,巴結上司,極力要跳出鄉(xiāng)鎮(zhèn),由科級升遷副處,或到縣城去尋個輕省崗位,而下鄉(xiāng)到村寨了,卻能喝酒,能吃雞,張口罵人,脾氣暴戾。所以,我才覺得帶燈可敬可親,她是高貴的、智慧的,環(huán)境的逼仄才使她的想象無涯啊!我們可恨著那些貪官污吏,但又想,房子是磚瓦土坯所建,必有大梁和柱子,這些人天生為天下而生,為天下而想,自然不會去為自己的私欲而積財盜名好色和輕薄會衍,這些人就是江山社稷的脊梁,就是民族的精英。

地藏菩薩說:地獄不空,誓不為佛?,F(xiàn)在地藏菩薩依然還在做菩薩,我從廟里請回來一尊,給它獻花供水焚香。以前從來沒有注意過土地神,印象里胡子那么長個頭兒那么小一股煙一冒就從地里鉆出來,而現(xiàn)在覺得它是神,了不起的神,最親近的神,從文物市場上買回來一尊,不,也是請回來的,在它的香爐里放了五色糧食。

認識了帶燈,了解了帶燈,帶燈給了我太多的興奮和喜悅,也給我了太多的悲憤和憂傷,而我要寫的《帶燈》卻一定是文學的,這就使我在動筆之前煎熬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醞釀。我之前不大理會醞釀這個詞,當我與一位“八○后”的女青年閑談時,問她昨天晚上怎么沒參加一個聚會呢?她說:我睡眠不好,九點鐘就要醞釀睡覺了。我問:醞釀睡覺?怎么個醞釀?!她說:我得洗澡,洗完澡聽音樂,音樂聽著去泡一杯咖啡,然后看書,一邊喝咖啡一邊看書,看著看著我就困了,閉上眼就輕輕走向床,躺在那里才睡著了。醞釀還要做那么多的程序,在寫《帶燈》時我就學著她的樣,也做了許多工作。

我做的工作之一是攤開了關于帶燈的那么多的材料,思索著書中的帶燈應該生長個什么模樣呢,她是怎樣的品格和面目而區(qū)別于以前的《秦腔》、《高興》、《古爐》,甚或更早的《廢都》、《浮躁》、《高老莊》? 好心的朋友知道我要寫《帶燈》了,說:寫了那么多了,怎么還寫?是呀,我是寫了那么多還要寫,是證明我還能寫嗎,是要進一步以豐富而滿足虛榮嗎?我在審問著自己的時候,另一種聲音在呢喃著,我以為是我家的狗,后來看見窗子開了道縫,又以為是擠進來的風,似乎那聲音在說:寫了幾十年了,你也年紀大了,如果還要寫,你就是為了你,為了中國當代文學去突破和提升。我嚇得一身的冷汗,我說:這怎么可能呢,這不是要奪掉我手中的筆嗎?那個聲音又響:那你還浪費什么紙張呢?去抱你家的外孫吧!我說:可我丟不下筆,筆已經(jīng)是我的手了,我能把手剁了嗎?那聲音最后說了一句:突破那么一點點提高那么一點點也不行嗎?那時我突然想到一位詩人的話:白云開口說話,你的天空就下雨了。我伏在書桌上痛哭。

這件事或許是一種幻覺,卻真實地發(fā)生過,我的自信受到嚴重打擊,關于帶燈的一大堆材料又打包擱置起來。過了春節(jié),接著又生病住院,半年過后,心總不甘,死灰復燃,再次打開關于帶燈的一大堆材料,我說:不寫東西我還能做什么呢,讓我試試,我沒能力做到我可以在心里向往啊??匆娏四敲磦€好東西,能偷到手的是賊,惦記著也是賊么。

于是我又做了別一件工作。其實也是在琢磨。

我琢磨的是,已經(jīng)好多年了,所到之處,看到和聽到的一種現(xiàn)象:越來越多的人在寫作,在紙質(zhì)材料上寫,在電腦網(wǎng)絡上寫,作品數(shù)量如海潮涌來,但社會的輿論中卻越來越多地哀嘆文學出現(xiàn)了困境,前所未有的困境。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文學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其實是社會出現(xiàn)了困境,是人類出現(xiàn)了困境。這種困境早已出現(xiàn),只是我們還在封閉的環(huán)境里僅僅為著生存掙扎時未能顧及到,而我們的文學也就自娛自慰自樂著。當改革開放國家開始強盛人民開始富裕后,才舉頭回顧知道了海闊天空,而社會發(fā)展又出現(xiàn)了瓶頸,改革急待于進一步深化,再看我們的文學是那樣地尷尬和無奈。我們差不多學會了一句話:作品要有現(xiàn)代意識。那么,現(xiàn)代意識到底是什么呢,對于當下中國的作家又怎么在寫作中體現(xiàn)和完成呢?現(xiàn)代意識也就是人類意識,而地球上大多數(shù)的人所思所想的是什么,我們應該順著潮流去才是。美國是全球最強大的國家,他們的強大使他們自信,他們當然要保護他們的國家利益,但不能不承認他們?nèi)栽诳紤]著人類的出路,他們有這種意識,所以他們四處干涉和指點,到南極,到火星,于是他們的文學也多有未來的題材,多有地球毀滅和重找人類棲身地的題材。而我們呢,因為貧窮先關心著吃穿住行的生存問題,久久以來,導致著我們的文學都是現(xiàn)實問題的題材,或是增加自己的虛榮,去回憶祖先曾經(jīng)的光榮與驕傲。我們的文學全是歷史的現(xiàn)實的內(nèi)容,這對不對呢?是對的,而且以后的很長時間里可能還得寫這些。當一個人在饑餓的時候盼望的是得到面包,而不是盼望神從天而降,既便盼望神從天而降那也是盼望神拿著面包而來。但是,到了今日,我們的文學雖然還在關注著敘寫著現(xiàn)實和歷史,又怎樣才具有現(xiàn)代意識、人類意識呢?我們的眼睛就得朝著人類最先進的方面注目,當然不是說我們同樣去寫地球面臨的毀滅、人類尋找新家園的作品,這恐怕我們也寫不好。卻能做到的是清醒,正視和解決哪些問題是我們通往人類最先進方面的障礙,比如在民族的性情上、文化上、體制上、政治生態(tài)和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上、行為習慣上,怎樣不再卑怯和暴戾,怎樣不再虛妄和陰暗,怎樣才真正地公平和富裕,怎樣能活得尊嚴和自在。只有這樣做了,這就是我們提供的中國經(jīng)驗,我們的生存和文學也將是遠景大光明,對人類和世界文學的貢獻也將是特殊的聲響和色彩。

我從來身體不好,我的體育活動就是熱情地觀看電視轉播的體育比賽。在終于開筆寫起《帶燈》,逢著了歐洲杯,當我一場又一場欣賞著巴塞羅那隊的足球,突然有一天想:哈,他們的踢法是不是和我《秦腔》、《古爐》的寫法近似呢?啊,是近似。傳統(tǒng)的踢法里,這得有后衛(wèi)、中場、前鋒,講究的三條線如何保持距離,中場特別要腰硬,前鋒得邊跑邊傳中,等等等等。巴塞羅那則是所有人都是防守者和進攻者,進攻時就不停地傳球倒腳,繁瑣、細密而眼花繚亂地華麗,一切都在耐煩著顯得毫不經(jīng)意了,突然球就踢入網(wǎng)中。這樣的消解了傳統(tǒng)的陣型和戰(zhàn)術的踢法,不就是不倚重故事和情節(jié)的寫作嗎?那繁瑣細密的傳球倒腳不就是寫作中靠細節(jié)推進嗎?我是那樣地驚喜和興奮。和我一同看球的是一個搞批評的朋友,他總是不認可我《秦腔》、《古爐》的寫法,我說你瞧呀,瞧呀,他們又進球了!他們不是總能進球嗎?!

《秦腔》、《古爐》是那一種寫法,《帶燈》我卻不想再那樣寫了,《帶燈》是不適那種寫法,我也得變變,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那怎么寫呢?其實我總有一種感覺,就是你寫得時間長了,又沉浸其中,你總能尋到一種適合于你要寫的內(nèi)容的寫法,如冬天必然尋到是棉衣毛褲,夏天必然尋到短褲體恤,你的筆是握自己手里,卻老覺得有什么力量在掌控了你的胳膊。幾十年以來,我喜歡著明清以至三十年代的文學語言,它清新、靈動、疏淡、幽默、有韻致。我模仿著,借鑒著,后來似乎也有些像模像樣了。而到了這般年紀,心性變了,卻興趣了中國兩漢時期那種史的文章和風格,它沒有那么的靈動和蘊藉、委婉和華麗,但它沉而不糜,厚而簡約,用意直白,下筆肯定,以真準震撼,以尖銳敲擊。何況我是陜西南部人,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屬秦頭楚尾,我的品種里有柔的成分,有秀的基因,而我長期以來愛好著明清的文字,不免有些輕的佻的油的滑的一種玩的跡象出來,這令我真的警覺。我得有意地學學兩漢品格了,使自己向海風山骨靠近??蛇@稍微地轉身就何等地艱難,寫《帶燈》時力不從心,常常能聽到轉身時關關節(jié)節(jié)都在響動,只好轉一點,停下來,再轉一點,停下來,我感嘆地說:哪里能買到文學上的大力丸呢?

就在《帶燈》寫到一半,天津的一個文友來到了西安,她見了我說:怎么還寫呀?我說:雞不下蛋它憋啊!她返回天津后在報上寫了關于我的一篇文章,其中寫到我名字里的凹字,倒對我有了啟發(fā)。以前有人說這個凹字,說是谷是地是盆里是坑是硯是元寶,她卻說是火山口。她這說的有趣,并不是她在夸我了我才說有趣,覺得可以從各個角度去理解火山口。社會是火山口,創(chuàng)作是火山口?;鹕娇谑窃?jīng)噴發(fā)過熔巖后留下的出口,它平日里是靜寂的,沒有樹,沒有草,更沒有花,飛鳥走獸也不臨近,但它只要是活的,內(nèi)心一直在洶涌,在突奔,隨時又會發(fā)生新的噴發(fā)。我常常有些迷信,生活中總以什么暗示著而求得給予自己自信和力量,看到文友的文章后,我將一個巨大的多年前購置的自然凹石擺在了桌上,它幾乎占滿了整個桌面。我是以它像個凹字而購置的,現(xiàn)在我將它看作了火山口敬供,但愿我的寫作能如此。

帶燈說,天熱得像是把人拎起來擰水,這個夏天里寫完了《帶燈》。稿子交給了別人去復印,又托付別人將它送去雜志社和出版社,我就再不理會這個文學的帶燈長成什么樣子,腿長不長,能否跑遠,有沒有翅,是雞翅還是鷹翅,飛得高嗎?我全不管了,抽身而去農(nóng)村了。我希望這一段隱在農(nóng)村,恢復我農(nóng)民的本性,吃五谷,喝泉水,吸農(nóng)村的地氣,曬農(nóng)村的太陽,等待新的寫作欲望的沖動,讓天使和魔鬼再一次敲門。

這是一個人到了既喜歡《離騷》,又必須讀《山海經(jīng)》的年紀了,我想要日月平順,每晚如帶燈一樣關心著中央電視臺的新聞聯(lián)播和天氣預報,咀嚼著天氣就是天意的道理,看人間的萬千變化。

王靜安說:且自簪花,坐賞鏡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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