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虹

1941年，德軍入侵比利時。在索頓河戰(zhàn)役中，比利時人為了突破德軍的雷區(qū)，組織了60頭公牛開路，領頭的公牛撞瞎了德國將軍李斯特的右眼，那公牛也踩中地雷，炸傷了一條腿。李斯特將軍恨透了這頭公牛。后來他得到消息，這頭牛成了那次戰(zhàn)役中唯一幸存的牛，被德軍俘虜，于是，他命令駐軍司令克魯伯少校槍斃它。

牛被帶來了，這是一頭黑色的老公牛，神態(tài)安詳，右后腿已經瘸了。當克魯伯拔出手槍對準它時，比利時軍人都怒吼起來：“少校，根據《日內瓦公約》，你不能殺害這頭牛，你必須把它當作戰(zhàn)俘對待！”

原來比利時國王曾授予這頭公?！氨壤麜r王國陸軍上校”的軍銜，克魯伯傻眼了：這是一頭有軍籍的牛，而且軍銜比自己還高！他無權槍斃它，只好把它關到戰(zhàn)俘營去。

第二天，少校讓人把這頭叫“騎士”的公牛帶到了放風區(qū)。外面，是一片寬闊的草地，只要它向那片草地奔去，就會被埋在草地下的地雷炸得粉身碎骨。

果然，騎士被營外的青草吸引著，慢吞吞地走向那片草地?？僧斔叩綘I區(qū)外那條立有骷髏標志的白線時，就止步了。猶豫了片刻后，騎士轉過身子，神態(tài)安詳地回到了營區(qū)。少校傻眼了，他沒想到這頭牛居然懂得什么是警戒線！

一個月過去了，騎士依然活著，這讓李斯特將軍十分惱怒。他讓副官牽去了一只德國牧羊犬，說：“它叫‘野狼，我已經授予它陸軍少校軍銜。從明天起，這條軍犬負責看管那頭蠢牛，不管它對那頭牛做什么，你們都不要干涉──動物的事情，就交給動物去解決！”

克魯伯把野狼和騎士關在一起。野狼一見騎士，就猛撲過去，又撕又咬。血從騎士的后腿流出，騎士憤怒了，瞪大眼睛，發(fā)出低沉的吼叫。突然，它猛地向旁邊的鐵絲網撞去，鋒利的鐵刺扎進了它的身體，也扎進了野狼的身體。野狼疼得嗷嗷直叫，松開了嘴。騎士乘勢猛撞野狼，野狼滾倒在地，痛苦地哀鳴著。騎士抬起前蹄，準備給它致命的一擊。

正在這時，驚人的一幕出現了──騎士盯著野狼，慢慢地放下前蹄，喘息著走到一邊臥了下來。野狼從地上爬起來，躲到很遠的地方，再也不敢靠近。

第二天，野狼和騎士居然依偎在一起，安靜地躺著，這一牛一狗竟然成了好朋友！

李斯特將軍不能相信這個事實，他趕到集中營，親眼看到騎士和野狼和睦相處時，不禁怒火中燒，他下令把野狼捉住，要用懲罰叛徒的方式在營區(qū)廣場把它當眾絞死！

野狼的悲鳴聲讓騎士煩躁不安，它突然掙脫了看守，接連撞倒幾個衛(wèi)兵，向廣場狂奔而去。它沖到了絞架旁邊，把行刑的士兵頂倒在地，套在野狼脖子上的繩索滑落了，野狼得救了！

李斯特將軍氣瘋了，盛怒之下拔出手槍，要親手槍斃這頭讓他痛恨的老牛?？伤f萬沒有想到，就在槍響的一瞬間，野狼一躍而起，擋在騎士前面！槍聲過后，野狼鮮血迸流，一聲不吭地跌落在地上，死了。

李斯特將軍再次把槍口對準了騎士。騎士并不畏懼，平靜地抬起頭，默默地看著他。

5分鐘后，李斯特握槍的手無力地低垂了下去。他收起槍，對克魯伯說：“按軍人的標準安葬我的狗，善待這頭老牛?！闭f完，他轉身默然走開了。

李斯特在當天的日記中寫道：“從一頭牛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上帝的光芒?！?天后，比利時境內所有的戰(zhàn)俘營都接到了他簽發(fā)的命令：嚴格按《日內瓦公約》對待戰(zhàn)俘，禁止一切虐待和虐殺戰(zhàn)俘的行為。

戰(zhàn)后，第六集團軍的許多高級將領被比利時逮捕處決，而李斯特將軍因為保護戰(zhàn)俘的命令得到了比利時人民的諒解，他未被起訴，平靜地度過了自己的晚年。

騎士再次獲得了軍隊的榮譽勛章。戰(zhàn)爭結束3年后，它安詳地在威蘇里城去世。當年曾經彼此敵對廝殺的軍人們，都出現在它的葬禮上。

選自《中年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