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府
自古紅顏多薄命。在我國漫長的封建社會中,造就了219位“真龍?zhí)熳印?,也產(chǎn)生了幾十萬名后宮嬪妃。在一個君權(quán)與夫權(quán)并重的特殊時代,她們多數(shù)寂寞深宮,葳蕤嘆息,最終一縷香魂,隨風而逝。
但末代皇帝愛新覺羅·溥儀的淑妃——文繡卻在辛亥革命的感召下,公然挑戰(zhàn)皇權(quán),向溥儀提出了離婚訴求,成為我國幾千年封建歷史上敢于追求自由,擺脫皇室羈絆的皇妃。
文繡(1909年12月20日~1953年9月18日),小名蕙心,自號愛蓮。姓額爾德特,學名傅玉芳。是滿洲八旗中的額爾德特蒙古族,在八旗中屬于上三旗的鑲黃旗。清順治元年(1644年),家族跟隨多爾袞入關(guān),按所在旗被分配在北京安定門內(nèi)定居,世代有人在朝為官。祖父額爾德特·錫珍曾官至晚清的吏部尚書,后來的民國大總統(tǒng)徐世昌曾是他的門生。錫珍在安定門內(nèi)方家胡同有500多間房產(chǎn),和6個兒子聚族而居。
文繡的父親端恭,是錫珍長子,卻科場屢敗,襲祖蔭得任內(nèi)務府主事。端恭撒手人寰以后,文繡母親蔣氏搬至崇文門外花市胡同租房居住,靠針線活收入,勉強度日。
1916年9月初,文繡7歲時,母親蔣氏將文繡送到北京私立敦本小學讀書。文繡天資聰穎,喜歡讀書。在學校里無論是國文、算術(shù)、自然,乃至圖畫和音樂等功課,都是優(yōu)秀,深得老師的喜愛。
1921年春,宮里傳來要為溥儀選擇皇后的消息。因文繡祖上是已入旗籍的蒙古族貴族,雖已陷入窮困潦倒的地步,但按門第也是符合候選條件的。文繡的五叔華堪(在清末做過吏部尚書)見此良機,來和蔣氏商量,幻想借機光耀已經(jīng)沒落的額爾德特氏家族。不料,蔣氏交到內(nèi)務府的文繡照片,竟被“小皇上”御筆圈點,被選定為皇妃。溥儀當即頒下諭旨,要內(nèi)務府給文繡母親蔣氏在北京地安門后海的南沿,買下一處四合院做為新居處,另賞賜紫檀木家具一套,立刻使蔣氏家的生活一躍而為小康。文繡也不再上學,傅玉芳的學名更不許再用,整天在家里由五叔華堪負責講授君臣大禮,或繁瑣的宮中清規(guī)戒律,并督促文繡熟讀《女兒經(jīng)》。
1922年11月30日,文繡先于皇后婉容一天,被溥儀以隆重的婚禮娶進皇宮。宮里稱她為淑妃,文繡那年尚不滿14歲,還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她在皇宮養(yǎng)心殿首次晉見溥儀時,行三拜九叩之禮,但溥儀竟冷冷地說:“下去歇息吧!”新婚之夜,溥儀就把淑妃孤單地拋在新房。面對森嚴的皇宮,文繡感到害怕,她開始對未來的生活迷惘惶恐起來。
文繡進宮后,住在西六宮的長春宮。長春宮曾是慈禧太后住過23年的地方,裝飾華麗自不待說。文繡天性喜歡讀書,長春宮的西配殿就成了她的書房。在以后長長的寂寞日子里,書籍成了她身居冷宮的親密伙伴。
溥儀待文繡開始時也還較平等,有時還到她住的宮中去聊天,與她開玩笑。一些適宜后、妃參加的活動,溥儀總是讓婉容、文繡一起出面。后來溥儀給婉容聘請了一位英語老師,為平衡起見,也給文繡聘請了一位英語老師,婉容對此大為不滿。
婉容出身高貴,她與文繡的生活方式相差很大。婉容從骨子里藐視文繡,文繡雖然內(nèi)心玲瓏,性格又比婉容溫順寬厚,卻不善言辭,在溥儀面前不懂得撒嬌奉承,宮女太監(jiān)也對她保持距離。甚至吃飯也是一個人,文繡內(nèi)心異常落寞。只能獨居長春宮,靜心讀書,以為樂趣。
然而,文繡這種以讀書尋找樂趣、排遣苦悶的日子,很快就結(jié)束了。1924年11月5日,馮玉祥發(fā)動“逼宮事件”。進宮做妃子還不到兩年的文繡,只得隨溥儀及宮內(nèi)人等遷出皇宮,去到醇王府居住。溥儀一家人離開皇宮,就標志著皇帝、皇后、皇妃尊號的廢止,徹底淪落為平民百姓了。
離開皇宮,對溥儀及其他皇室成員是災難,對文繡未必如此。文繡這時候可以以“平等”的身份,為丈夫溥儀出謀獻策了。她想憑籍自己的學識,改變這種寄人籬下的窘境。但世事如棋,難于預料,誰知20多天之后,奉系軍閥張作霖率兵進京,趕走了馮玉祥。溥儀早已有了“立足滿蒙重打江山”的思想,只是依靠對象一時還沒有選好。他對張作霖雖寄予厚望,但還不敢貿(mào)然把賭注押在赳赳武夫身上。文繡在溥儀身邊,頗為細致地觀察了這過眼的政治風云。就在這時,前清福建籍的翰林學士,曾官至湖南布政使的政客鄭孝胥父子,從上海來到溥儀身邊,以只有日本可靠進行說教。他暗地里向溥儀獻策:說張作霖不足以謀大事。欲復辟帝業(yè),必定要借助日本為外援。起初溥儀還彷徨,對日本有戒心,認為中國人沒有不痛恨日本人的,那時溥儀最希望的是得到西方列強的幫助。但自從鄭氏父子來后,溥儀的思想開始全面傾向日本。凡事都交給鄭孝胥辦,還派他去了日本一趟。鄭孝胥回來向溥儀報告說,他已在日本為他聯(lián)絡了在朝的各界要人,都承認他是大清宣統(tǒng)皇帝,都愿意幫助他復興祖業(yè),使“圣朝大統(tǒng)”不至有失。溥儀意有所動,天真地說:“看來日本對咱大清不壞”。當溥儀將這番話講給文繡聽時,文繡雖然只有16歲,還是力勸溥儀說:“日本人殘暴無比,日俄戰(zhàn)爭時,就屠殺無數(shù)中國人,絕對不能聽信鄭氏的鬼話,引狼入室,否則后果將極其悲慘?!笨墒卿邇x想復辟都想得發(fā)瘋了,根本聽不進文繡的諍言勸告,整天與遺老舊臣謀劃于密室,接見全國各地軍閥派來的代表,發(fā)布“諭旨”……并于1924年11月29日,在鄭孝胥的一手策劃下,保駕溥儀偷偷地進入北京的日本駐華公使館。日本政府向溥儀許諾,承擔保護溥儀一行的安全責任。于是溥儀便在日本駐華公使館里組成了以鄭孝胥、羅振玉、商衍瀛等為班底的親日內(nèi)閣,積極謀劃借助日本的外力,實現(xiàn)復辟,重登帝位。
1925年2月24日,溥儀在日本便衣的護送下,化裝成商人,秘密乘火車潛入天津。
溥儀到天津后,住進了日租界張園。婉容、文繡等也到天津會合,在天津的清朝遺老遺少們也紛紛前來見駕。1929年7月9日,溥儀又遷居到同一條街上的乾園。將這里易名為“靜園”,表面是取“清靜安居、與世無爭”之意,實際暗寓“靜觀其變、靜待其機”的野心,以圖東山再起。在天津,溥儀唯鄭孝胥之言是聽,頻繁會見天津的日本領(lǐng)事和駐軍司令,與北京日本公使館的芳澤公使也多有會晤。
文繡面對溥儀與日本人的勾結(jié),屢屢勸溥儀應該懸崖勒馬。溥儀非但不聽,進而厭惡起文繡來。與此同時,婉容對文繡的謾罵與羞辱也變本加厲。
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文繡常常有種莫名的傷感時時向她襲來,她患了嚴重的失眠癥和神經(jīng)衰弱。生有何趣?雖多次自殺,均未遂,但她這種消極反抗從未停止過。溥儀怕影響皇家聲譽,就加強對文繡的監(jiān)視,派人請她的胞妹文姍進宮開導她。原來,文繡入宮二年后,妹妹文珊也出閣嫁給了慶親王載振的二兒子溥銳,載振是晚清權(quán)勢極大的軍機大臣之子,家私殷厚。早前曾買下位于英租界內(nèi)原屬太監(jiān)小德張的一處房產(chǎn),1925年前后全家搬到天津。因此文珊常來看望二姐。文珊的丈夫溥銳是個紈绔子弟,到處演唱花面戲,不務正業(yè)。溥銳原配是蒙古王公那桐之女,文珊是他的側(cè)室。
后來,文珊把一個叫玉芬的女人帶到了文繡的身邊。正是玉芬的到來,才使文繡的生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向追求思想解放的玉芬,第一個向文繡指明了新的人生目標。她坦誠地對文繡說:“現(xiàn)今是中華民國時代,法律上寫著男女平等,而溥儀早已被攆出皇宮,不再是過去的掌有生殺大權(quán)的宣統(tǒng)皇帝了,和我們一樣都是平等的公民。他也得守法,平等待人。你可以控告他虐待妻子,請個律師,寫狀子,同他離婚,另外索要撫養(yǎng)費。”并給她講了中華民國政府于1930年新頒布的《中華民國民法》,其中第四編《親屬》就是有關(guān)婚姻家庭關(guān)系的法規(guī)。該法規(guī)做出了“允許自愿離婚”的明確規(guī)定。文繡得知此條法規(guī)如獲至寶,終于在現(xiàn)代法律精神的鼓舞下,決意要同溥儀離婚,爭取人身自由權(quán)利。
文姍、玉芬的不斷來訪,為寂寞孤獨的文繡增添了生機。文繡不再自尋煩惱,而是暗暗尋找逃脫囚籠的機會。三人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醞釀,幫助文繡制定了周密詳盡的出宮計劃。
1931年8月25日中午,文繡在中堂招呼開飯,太監(jiān)有所怠慢,文繡以此為由,大發(fā)脾氣。溥儀似聞弦外之音,惱羞成怒地傳諭:“欺君之罪該死,朕將賜你死罪!”文繡操起一把剪刀,就向喉嚨刺去,卻被眼疾手快的太監(jiān)奪下。文繡因此大哭大鬧,溥儀無可奈何,便打發(fā)太監(jiān)前往慶王府找來文姍,讓她勸導胞姐。
不久,文姍向溥儀說:姐姐哭泣不止,心情郁悶,望允許她陪姐姐出外散心看戲。溥儀一時大發(fā)慈悲,慨然應允。文繡由文姍陪著,離溥儀而去。
文繡乘車離開靜園大門后,即指令司機將汽車一直開往天津國民飯店(在今天津赤峰道與和平路交口),下車后文繡、文姍推門而入,直奔37號房間。進房剛剛坐穩(wěn),文姍就正色告訴太監(jiān)趙長慶說:“你先回去吧,淑妃就留在這兒啦,她還要向法庭控告皇上,決定同他離婚哪!”太監(jiān)大驚失色,不知所措,繼而雙膝長跪,頻頻磕頭,哀請淑妃回宮。文繡態(tài)度堅決,從袖中抽出三封信,交付太監(jiān)說:“今日之事與你無關(guān),你可拿著這幾封信回去轉(zhuǎn)告皇上!”太監(jiān)無奈,只好登車而去。
由于計劃周密,文繡在出走靜園之前,玉芬就已從各個方面做好了準備。她聘好的三位律師也早已在國民飯店租了房間,等待行動;文繡陳述離婚理由的文件以及出走致溥儀的信件等,也已擬好繕清;同時,文繡也找機會清理了自己房中的細軟及金銀首飾,讓文珊陸續(xù)帶出,暫時存放在文珊家里,以備后來應急之用。這一切都做得周密細致,神不知鬼不覺。
再說太監(jiān)趙長慶回到靜園,將文珊和律師的信件交給溥儀,律師們在擬寫的這幾封信中,申明已接受訴訟的委托,正式受理這樁離婚案件,并透露文繡出走的原因和要求:事帝九年,未蒙一幸,孤衾獨抱,愁淚暗流,備受虐待,不堪忍受,今茲要求別居。溥氏應于每月中定若干日前往一次,實行同居,否則唯有相見于法庭。
雖然文繡語氣和緩,但溥儀閱畢大驚失色,不假多思,便派出大批太監(jiān)、隨從,趕去國民飯店尋找。誰知文繡姐妹早已有備,快速離開了飯店,轉(zhuǎn)移到非常同情文繡遭遇、家境富有的張姓寡婦所提供的花園洋房里。只有三位律師在等候?qū)m中來人,律師對太監(jiān)們說:“文繡女士讓我們通知各位,你們回去轉(zhuǎn)告皇上,按信中所提條件考慮辦理吧!”溥儀知悉以后,頓感“皇帝”顏面無存,他堂堂一個“九五之尊”,居然被妃子炒了魷魚!這可是圣朝開國以來少有的奇恥大辱。他馬上召集遺老舊臣開御前會議,以求善策。文繡的出走,無疑是一發(fā)重型炮彈,出席會議的老先生們無不義憤填膺,都認為這是最見不得人的丑事,不能姑息遷就。溥儀只得派代表去見文繡,要求文繡回到靜園再說。律師們一口回絕,說:“在現(xiàn)在的情況下,文繡女士拒絕會見任何人。如果溥儀先生有誠意,承認她的完全自由,允許文繡女士擇居另住、照給用度,我們盡力調(diào)解,以求和平解決!否則,除了向法庭提出訴訟外,別無他法?!甭牭酱韨兊膮R報,溥儀無計可施,只得立刻請來鄭孝胥和胡嗣瑗面議對策,最后決定由胡嗣瑗派出清室辦事處常務律師林綮、林廷琛,第二天先去會晤文繡律師張士駿,最終目的是爭取和解,不要鬧上法庭。溥儀一方堅持不許離異,不許起訴,不許登報申明。文繡一方則除了堅持不回宮,還要求溥儀支付贍養(yǎng)金50萬元。雙方各持己見,差距很大,談判一時陷入僵局,未能達成協(xié)議。
誰知在文繡逃出靜園的第二天,即1931年8月26日,這樁天字第一號的新聞便不脛而走,立即震驚了全國。當時革命是一個時髦的詞,意味著進步和新潮,淑妃的出走,也因此被時人譽為“妃子革命”。京津各報的顯要版面,新聞標題差不多都是《前清廢帝家庭之變》。爭相報道這一空前絕后的妃子炒皇帝丈夫魷魚的千古奇聞,而妃子之所以要同溥儀打官司、鬧離婚的主要理由就是:文繡和溥儀結(jié)婚9年,兩人從來都沒有夫妻生活,且備受欺凌。
全國各大報刊媒體,可謂涇渭分明,立場殊異,硝煙彌漫,熱鬧非常。支持文繡、呼喚人權(quán)的呼聲和抱殘守缺、維護皇權(quán)的封建衛(wèi)道士們的叫囂,此起彼伏。一時之間,如何對待妃子革命的是與非、功與過,就成了判斷人們政治立場的標桿。其中最特殊的人物就是一向與文繡做對的婉容,也從個人的得失利益出發(fā),以尊重人道為辭,支持文繡,日夜聒噪,要求溥儀給文繡以自由。政事家事,諸事不遂,溥儀內(nèi)外交困,陷入了焦頭爛額的境地。
1931年8月28日下午,林綮、林廷琛受胡嗣瑗派遣,乘車按約定時間去接張士駿,然后帶著文繡同車去法國律師事務所,與溥儀見面。此時,文繡口氣非常堅決地向溥儀提出了3個條件:一、徹底脫離,各不相擾;二、日常使用的衣物已經(jīng)開列了清單,應照此單全部付給;三、必須撥付贍養(yǎng)費50萬元。并說明若能依此辦理便可無事,否則只好法庭相見。
溥儀一方為了皇家的聲譽,堅持“不許離異”條款,遭到文繡的斷然拒絕。且在支付贍養(yǎng)金問題上,溝壑依舊,談判幾次都陷入僵局。與此同時,文繡的律師為了使文繡徹底脫離與溥儀的關(guān)系,故意作出訴訟的架勢,制造輿論,迫溥儀就范。
8月29日,張士駿“知會”天津地方法院調(diào)解處,提出訴訟,法院當即簽發(fā)了傳票,向溥儀下達了調(diào)解處傳票和副狀,通知他務必于1931年9月2日下午2時在法院民事調(diào)解處施行調(diào)解。當時雙方正處在商議和解階段,胡嗣瑗聽說此事很是生氣,即命律師林綮前往張士駿處詰問,為什么一邊調(diào)解還一邊告狀?為什么不守信用?而這,正是律師的本意,即以調(diào)解為名,行告狀之實,催逼溥儀允許文繡離婚。所以當天上午林綮奉命質(zhì)問張士駿時,張士駿并不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說淑妃有自己決定的權(quán)利,當律師的不便干預。
果然,溥儀接到傳票和副狀,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對于文繡的控告,溥儀極端恐懼。妃子要與皇家興訟,“九五之尊”,對簿公堂,成何體統(tǒng)?而且當時正是溥儀與日本人密切勾結(jié),幻想得其助力,完成復辟帝業(yè)的關(guān)鍵時刻。溥儀不想節(jié)外生枝,要早早了斷此事,便同意離異。雙方從9月4日至10月2日,經(jīng)過四次討價還價,在供養(yǎng)費問題上幾經(jīng)反復,最后統(tǒng)一在5萬5千元這個數(shù)目上。文繡在做了很大讓步之后,只要求一次交付現(xiàn)金,并在短時間內(nèi)辦理手續(xù)。溥儀只好答應了。
10月22日,其時正值舊歷9月13日,溥儀與文繡雙方協(xié)議完全脫離關(guān)系。離婚協(xié)議書的簽字儀式于當天下午1時許,在林廷琛的律師事務所舉行。文繡、文姍及雙方律師最后一齊來到律師事務所?;ハ囹灻鞅舜怂鶖M條款,文繡逐一簽字。
協(xié)議書中寫入自8月25日以來近兩個月時間里,雙方律師反復磋商、調(diào)解的成果:1.文繡自立此約之日起,即與清皇室主人脫離關(guān)系;2.清皇室主人于本件簽字之日,給文繡一次終身生活費5.5萬元(付款另有收據(jù));3.文繡于本件簽字之日即將所有隨身常用物件(另有清單)全部帶走(付物時另有收據(jù));4.履行2、3兩條件之后,文繡即歸北平母家獨身念書安度,絕不再向清皇室主人有任何要求;5.脫離之后文繡不得有損害名譽之事,雙方亦不得有互相損害名譽之事;6.文繡將天津地方法院調(diào)解處之申請撤回,此后雙方均不得發(fā)生任何訴訟;7.本件自簽字之日起生效,共繕四份,當事人各執(zhí)一份,雙方律師各執(zhí)一份。
至此,文繡真正獲得了自由。
在靜園的溥儀拿到有關(guān)協(xié)議后,長長出了一口氣,為挽回體面,即令手下擬旨:“淑妃擅離行園,顯違祖訓,放歸母家居住省愆。撤去原封位號,廢為庶人。欽此。宣統(tǒng)二十三年九月十三日?!变邇x讀過兩遍,細細思量,覺得措辭未免過苛,于是提筆勾去“放歸母家居住省愆”一句,才正式頒發(fā)。10月23日,就在同文繡簽訂離婚協(xié)議的第二天,他不惜花費重金,把這條煌煌“上諭”刊諸京津滬三地報紙報頭旁邊的頭條廣告欄內(nèi),向世人宣布,總算是買回了皇家的臉面。這場轟動全國的“皇帝”離婚案至此不無幽默地收場了。
1932年夏秋之交,文繡開始了新的生活,她恢復了傅玉芳的原名,在北平的府佑街私立四存小學,謀得一個教師職位,教授學生國文和圖畫,這是文繡離開溥儀,自食其力謀得的第一個職業(yè),心情特別愉快,成為我國歷史上第一個當過教師的皇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