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三真
(齊魯師范學院公共體育教學部,濟南250002)
中華文明上下五千年,曾經(jīng)全球最早的文明源頭之一,孕育了輝煌燦爛的民族文化。中華武術在這種情況下伴隨我們民族的歷史推進一路行來,文化的產(chǎn)生與發(fā)展總是與民族的進化與進步相擁相行。不同的民族孕育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文化寫照著不同的民族。中國武術雖與拳擊、跆拳道、泰拳、空手道等異域技擊術本源近似——源自本民族最早的原始生存所需,但文化的發(fā)展始終以民族的行進軌跡為方向,中華民族的豐厚歷史也成就了中國武術的厚重悠遠,武術本身的動靜結合、神形兼?zhèn)?、剛柔相濟以及強調意、氣、形協(xié)調一致的運動形式,集中體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博大精深內涵和中華民族的獨特思維方式、人文理念和精神修養(yǎng)。
無可辯駁,武術淵源之始決定其本屬技擊,但中國武術的技擊特質是在中華民族傳統(tǒng)思想和人文精神的融注下勵煉而成的,深深地烙定了中華民族的影子、注入了中華文化的特質,從而逐漸成為其思想基礎。于此,從有關資料對武術早期的描述可見一斑,如《漢書·藝文志劍道三十八篇》中記載的“越女論劍”:“道有門戶,亦有陰陽,開門閉戶,陰衰陽興。凡手戰(zhàn)之道,內實精神,外示安儀,見之似好婦,奪之似俱虎,布形候氣,與神具往……”因而作為人必須與“天、地”(即自然)保持協(xié)調,維系生存,“天人合一”便構成中國哲學的基本觀念。在這種社會文化背景下,格斗技能技擊的發(fā)展,必然納入民族文化的軌跡,并以此作為理論的基本活動框架和語言工具。武術的技擊理論,可以說是中國哲學的具體化、人格化和生命化的修煉活動,涵蓋了中華民族對宇宙萬物的認識。簡言之,武術是農業(yè)文明的產(chǎn)物,而競技運動是海洋文明和游牧文明的產(chǎn)物。武術滲透著典型的東方文化特色——陰陽八卦是他的人文基礎、五行學說是他的哲學思想、經(jīng)絡學說是他的生物學基礎、整體圓潤美是他的審美情趣,他所展示的是中庸、平和、無為、不爭的保守特征。
競技體育發(fā)源于西方文化,這種文化在某種程度對競爭給予了充分的肯定與接納。人們鼓勵和強調競爭,然而過分強調競爭也帶來了極大的負面影響,某種理念的過分高揚和片面發(fā)展,使競技體育背離了協(xié)調發(fā)展的精神和主旨?,F(xiàn)代競技體育領域的種種現(xiàn)象表明,僅有這種無限制的、對極限的追求是不夠的。競技體育發(fā)展不能僅滿足于自身的功利追求,更要有從人類社會總體發(fā)展角度的超功利價值取向,需要外在善的宏揚和注入,這需要的恰恰是中國武術傳承中以“禮”和“仁”為核心的人文精神和價構理念,“未曾習武先學禮”是中國武術教學的一項重要傳統(tǒng)。中國武術在教學傳承中流行的“禮”繼承了先秦儒家精神中禮的內容同時又融入了等級、服從、克己等因素,“禮”的等級苛限原則在影響習武者思維趨向的同時更多的還是磨煉了他們的意志,使中國尚武群體在大是大非、大敵大友面前更具愛憎分明的品質,在他們自身的生存環(huán)境中也更富有合作精神與和諧意識。曾子說:“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遠乎?”(《論語·泰伯》)曾子的這種意思是說弘揚仁道是人生最高使命,也是人生價值之所在,這不僅是對個人道德修養(yǎng)的要求也是對理想社會的追求,個人的道德修養(yǎng)不只是為了自我完善,而且是為了理想社會的建立,人們不僅應當修養(yǎng)自己,而且要推己及人、弘揚仁道,最后使仁道為全社會所接受遵行。對于這種仁的思想不僅受儒家等諸子百家的推崇,更是在武術教學中倍受重視,如《娥嵋槍·戒謹篇》強調“不知者不與言、不仁者不與傳,談技授道,貴乎擇人”,萇家拳《初學條目》中規(guī)定“學拳宜以涵養(yǎng)為本,舉動間要平心氣和、善氣迎人”。這種“仁”的觀念使習武者在學習中不斷謙虛上進,真正悟徹武技精要。在技擊運用上武術教學更是摒棄西方搏擊的兇狠惡毒及血腥廝殺。教師在授藝時都無不強調用技慎重、“忍”為上,如金恩忠《少林七十二藝練法》要求“不顯于人,不損于己,遇一切外魔挫辱,淡然怡然,不介于急——而無動于心,神專志一”,作人道的社會倫理問題則是儒家主要關注的對象,同樣也是武術人文精神中的第一要素。
“中國古代人很講人性、德行、理性的修養(yǎng),因此武術的最高功夫是“內修養(yǎng)”,即武術由外化的實踐轉化為內化的質的升華”[1],毋庸置疑,中國武術的核心或說特質是技擊,但中國武術的技擊核心如筆者上述是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理念導向下的技擊,這與本源西方的競技體育有所不同,而時過境遷的歷史遭遇讓中國武術的民族航母在人類近代觸礁。1923年的“中華全國武術運動會”上,這也是中國武術史上第一次單項運動會。在中華民國時期成立的“中央國術館”,消除門戶之見,成立了專門的教務處,把課程分為套路與對抗(含摔跤、散手等)。這是中國武術最早遭遇的裂膚之痛,還好最初的散手(80年代末始稱散打)只是對傳統(tǒng)武術靈活運用的略加限制(使用方法不僅限于踢打摔,規(guī)則也簡單,武術技法的運用還是相對全面,保留了原有的特點)。三中全會以后傳統(tǒng)武術被徹底撕裂分為套路與散打,而后經(jīng)過1979年-1988年10年的實驗、總結、改進,使散打離中國武術的本貌越來越遠,以至于很多民族同胞把武術和散打分開來不認為散打是武術,也難怪有如此誤會,今天的散打與昔日民族心中的武術大相徑庭了。散打正式從中國傳統(tǒng)武術的母體脫離,真正走上擂臺賽的競技之路便從1988年的蘭州開始了,時至今日30多年過去了,從國內到國際大大小小的散打競技比賽,從地方組織到國際機構舉辦過數(shù)十次,然而最終今天的結果筆者無須贅述了。
“2008北京”不足一屆奧運之遙,中國武術與奧運擦肩之痛不會讓十三億國人輕易忘記,曾經(jīng)武術以何種形式入奧是爭論不休的問題,為使世界1/5的人口能在現(xiàn)代全球最權威運動賽事——奧運會中擁有一項自己的民族運動我們曾作出諸多努力,最后的結果已無須多說,原因何在?美國人類學家克盧伯認為:“文化體系不僅是一種形態(tài),而且是一套價值系統(tǒng)與行為模式”。文化不僅具有外顯的構架,而且有無形或隱形的構架,從根本上制約、指導著人類的思維行為以及情感方式和表現(xiàn)形式。在文化的沖突中最易隨著沖突而改變的是文化的表現(xiàn)結構,而文化的深層結構則不易在沖突中改變,最難改變的是深層結構中的觀念價值層。用西方體育的模式和評價標準來衡量中華武術,這樣框定、改鑄、剪裁的結果,中華武術不僅面目全非,而且?guī)缀跬耆チ俗约核赜械拇嬖趦r值和意義。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而不同”的思想為武術提供了豐富的價值資源,在不同的基礎上形成“和”,才能使事物得到發(fā)展。如果一味地追求“同”,不僅不能使事物得到發(fā)展,反而會使事物功敗垂成[2]。
中國武術競技之路選擇的匆忙與荒唐已在這30年左右的時間得到印證,文化的產(chǎn)生與發(fā)展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人為急功近利的修正與盲從必然使文化的主導特性及和核心理念發(fā)生意想不到的文化變故,其結果也必將使這項文化的趨向遭受迷茫與困惑[3]。
[1]王國志,邱丕相.新世紀武術國際化發(fā)展探析[J].廣州體育學院學報,2006,(5):97—99.
[2]邱丕相.關于中國武術發(fā)展戰(zhàn)略的幾點思考[J].西安體育學院學報,2005,22(6):1—3.
[3]栗勝夫.中國武術發(fā)展戰(zhàn)略[M].北京:人民體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