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圖/棕 子◎文/ [日本] 東野圭吾

這種設(shè)定真牽強(qiáng)。主人公偵探和配角警部各自旅行，不經(jīng)意去了同一個地方，而那個地方又發(fā)生了殺人事件。我甚至都不想用『機(jī)會主義』這個詞了。

名偵探的守則·兩小時短劇·1

列車內(nèi)（午后）。

我一個人吃著在車站買的盒飯。車窗外，層林盡染。

我啜了一口茶，微笑。

“啊，真愜意。棘手的案子終于告一段落，今年一天也沒有休息，一個人出來泡溫泉這個決定真是英明啊?！?/p>

話一說完，我就皺起了眉頭。

什么啊，這是。這種說明性的臺詞……

首先，沒人在聽，我為什么會說出聲呢？我明明沒有自言自語的毛病啊。

還有，這篇小說的開頭也似乎有點奇怪。列車內(nèi)，這也罷了，還在括號內(nèi)注上午后，哪有這樣的寫法？

算了算了，不管那么多了。我好不容易才有一次休假。

我叫大河原番三，是警視廳搜查一科的警部。

“喂喂，等等，上回你不還是長野縣縣警嗎？”可能會有讀者這樣抱怨，但在這樣的小說當(dāng)中，這種程度的混亂是在允許范圍之內(nèi)的。

我的目的地是關(guān)東北部著名的溫泉勝地。下午四點左右到達(dá)預(yù)訂的旅館——山田屋旅館。在這里，名叫旅館但無論怎么看都是西式賓館的地方很多，唯獨這家是純和式①的，能夠讓人感受到日本的自然四季。房間雖不多，但仍為我這種獨自出行的客人準(zhǔn)備了一間寬敞的。單憑這一點，我也覺得我的選擇正確。

距吃晚飯還早，雖說這家旅館引以為豪的巖石溫泉二十四小時營業(yè)，但如果過早泡溫泉，人會變得慵懶，于是我決定先在旅館附近散散步。

任何溫泉區(qū)都能看到這樣的風(fēng)景，這里也不能免俗。旅游紀(jì)念品店一家挨著一家，游客們逐家挨戶地問東問西，就是不掏腰包。

大山深處沒有什么特別有名的紀(jì)念品。唯一值得一提的，可能就是一種叫“溫泉豆餡糯米糕”的點心了。你要是不親口品嘗一下，肯定不知道它和其他豆餡糯米餅有什么區(qū)別，除了很小，能一口吃下一個。即便你親口品嘗了，或許也還不知道。所謂地方特產(chǎn)就是那么回事。

我在一家旅游紀(jì)念品點前駐足，旁邊響起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你好，我要一盒十個裝的溫泉豆餡糯米餅?！?/p>

循聲望去，一個二十多歲的長發(fā)女子（藤原邦子，二十四歲）正在買糯米餅。

女子從店員手中接過禮盒，一邊交錢一邊問。

邦子：請問，保質(zhì)期是多長時間？

店員：一星期左右。

邦子：哦。

女子露出放心的表情，走出了商店。我看著她的背影，小聲嘀咕。

大河原：哦，年輕女子，果然喜歡吃甜食啊。

啊？

什么啊這是！我又開始這種不自然的自言自語了，這是怎么啦？而且，這種敘述方式也很奇怪。在對話前面，還要加上什么邦子、大河原之類的。

不，等等，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見過這種文體……

我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快步返回旅館。

名偵探的守則·兩小時短劇·2

晚上六點半，服務(wù)員把晚飯送到了房間。我點了啤酒，一邊吃著冷鮮鯉魚片、鹽烤鮭魚，一邊自斟自飲。

我非常想一個人安靜地享受愜意的溫泉夜，但現(xiàn)實總不能讓我如愿。附近似乎有人舉行宴會，非常吵鬧。在大型旅游賓館中，宴會廳離客房較遠(yuǎn)，但小旅館沒有那么大的空間。

我向送啤酒的女服務(wù)員婉轉(zhuǎn)地提起此事。原本很和氣的女服務(wù)員突然皺起了眉頭，說道：

“那是東京某公司的人，據(jù)說是開什么慰問會，請見諒。”

“沒事沒事，我也沒覺得特別吵鬧，請不要在意?！?/p>

吃完飯，我看著電視，大概是因為酒足飯飽，不一會兒就打起盹兒來。等我醒來，已經(jīng)過了十點。我想，大老遠(yuǎn)來，要不泡泡溫泉，實在說不過去，便拿起毛巾，搭在肩上，走出了房間。

正在走廊里，一個房間的門突然開了，里面走出來兩個年輕姑娘。

一個人（青木勝子，二十四歲）攙扶著另一個人（邦子）。

勝子：沒事吧？

邦子：（點頭）嗯，就是有點累了。

我看見那個女子，吃了一驚?；叵肫鸢硭I溫泉豆餡糯米餅時的情景。

兩個姑娘走進(jìn)了另一個房間。房門關(guān)上。

大河原：原來她也住在這里啊。

我小聲嘀咕完，突然回過神來。

啊啊啊，又是這種奇怪的文體，還有做作的自言自語。在對話文中，加入“（點頭）”這樣的說明性文字，也非常奇怪啊。

莫非，這就是“那個”？

不不不，怎么可能會有那種事。我慌忙搖頭，試圖擺脫不祥的預(yù)感，快步朝浴場走去。

旅館引以為豪的巖石溫泉中，空無一人。正當(dāng)我舒展手腳準(zhǔn)備泡溫泉的時候，有人走了進(jìn)來。高個子，體型勻稱，三十歲左右，是一個美男子。

男子（山本文雄，三十二歲）因熱氣而皺著眉頭，進(jìn)入溫泉?？戳宋乙谎?，輕輕點頭示意，我也點頭回應(yīng)。

山本：您一個人嗎？

大河原：哦，嗯。

山本：真是令人羨慕啊。我也想一個人旅行。

大河原：您是和家人一起來的？

山本：不，是慰問會，公司的。

大河原：哦（點頭），和年輕姑娘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嗎？

山本：哪有，可得小心呢。

大河原：哦？這樣啊。

我們一起出了溫泉，并排在走廊里走著。青木勝子從前面跑了過來，看著山本。

勝子：不好了，邦子不見了。

山本：藤原君不見了？好好找了嗎？

勝子：是的。但是都沒有找到。

山本攔住一個正巧走過的女服務(wù)員，耳語。我問青木勝子。

大河原：你說的那個不見的，是剛才攙扶的姑娘嗎？

勝子：是的，就是她。我們原本在一起打撲克，但是她突然說不舒服……

山本：我讓他們到旅館周圍找找。你去告訴大家，讓大家也幫幫忙。

大河原：我也幫著找吧。

山本：太感謝了。

旅館的周圍。服務(wù)員以及公司的同事開始到處尋找邦子。不時聽見大家呼喊邦子的名字。

大河原：到底去哪里了呢？

不一會兒，不知道從哪里傳來一聲悲號。我循聲跑去。旅館的女服務(wù)員僵直地站在附近一處林子邊。

大河原：怎么了？

女服務(wù)員顫抖著，伸手指著前面。穿著浴衣的邦子倒在地上。我跑過去，察看她還有沒有呼吸。

大河原：死……死了。

向當(dāng)?shù)鼐煺f明了詳細(xì)情況之后，我又回到案發(fā)現(xiàn)場?，F(xiàn)場仍在進(jìn)行各種調(diào)查。其他旅館的客人也都聚集到這里，警察忙著疏散圍觀的人群。

還是很奇怪。

我不是說這個事件，而是這篇小說，怎么看都不像是小說。不知不覺地，我已經(jīng)陷入這個奇妙的文體構(gòu)筑的世界中。果然是“那個”嗎？

刑警的怒吼把我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不行，不行，圍觀的人請到那邊。喂，誰能幫我把這個人帶到那邊去？”

“怎么回事？”我問旁邊的警察。

“啊，有一個自稱偵探的人要看現(xiàn)場。怎么勸都不聽?！?/p>

“偵探？叫什么名字？”

“據(jù)說叫天下一?！?/p>

“果然是他?！蔽易龀鲆桓睘殡y的表情。

天下一大五郎，這個系列的主人公，以皺巴巴的西裝、亂蓬蓬的頭發(fā)、圓框眼鏡和手杖為特征的古典型偵探。而且，我經(jīng)常充當(dāng)襯托他的聰明才智的配角。

“那個人我知道。我去警告他?！闭f著，我走到警察中間。

“我都說了，這里不是一個外行偵探能插手的。”刑警依然在怒吼。這不跟我一樣嗎？我這樣想著，走到了他們面前。

“喂，你到這里來跟警察搗亂……”

話沒說完，我停下來。和警察面對面的，不是以前的那個天下一，而是一位年輕的姑娘。一頭飄逸的長發(fā)，就像偶像派明星一樣，迷你裙下露出兩條修長的腿。

“啊，大河原先生?！惫媚锟粗康煽诖舻奈遥吲d地說道，“哎呀，你跟這些人解釋一下吧。就說我是那個頭腦清晰、博學(xué)多才、行動力超群的天下一?！?/p>

“你你你……”我咽了口唾液，“你怎么變成女的了？”

姑娘一臉驚訝地說：“咦，大河原先生，你不知道嗎？這次我就是女的啊?！?/p>

“為什么？”

“這是兩小時短劇的劇本世界啊?！惫媚锔纱嗟鼗卮?，“準(zhǔn)確地說，是周日推理懸疑劇場的劇本?！?/p>

“兩小時短劇的劇本……果然?！?/p>

怪不得有時候會變成奇怪的文體。那是劇本的寫法啊。

“天下一系列也終于朝兩小時短劇的方向發(fā)展了嗎？”我冷冷地說。

“沒辦法，作者好像被金錢迷住了眼。”

“真可悲！”我頓時泄了氣，看著她說，“但是，為什么在兩小時短劇中你就得變成一個女人呢？”

“哎呀，你不知道嗎？這種短劇，在一般情況下，主人公都會變成女性。據(jù)說觀眾有一大半是家庭主婦，如果不這樣做，無法提高收視率。”

“所以，天下一大五郎也變成女的了？”

“是啊。我現(xiàn)在叫天下一亞理沙，東京某女子大學(xué)三年級學(xué)生，推理研究會的會員，請多關(guān)照啊。”

“真可悲！”我再次小聲說道，“那天下一亞理沙為什么又會來到這里呢？”

“為什么？當(dāng)然是來泡溫泉呀。一個人出來旅行也不錯?！?/p>

“和我一樣啊?！蔽移财沧欤亮艘话涯?，“這種設(shè)定真牽強(qiáng)。主人公偵探和配角警部各自旅行，不經(jīng)意去了同一個地方，而那個地方又發(fā)生了殺人事件。我甚至都不想用‘機(jī)會主義’這個詞了。”

“好了好了，不要那么認(rèn)真嘛?！碧煜乱粙傻蔚蔚財[了擺手，“而且，大河原先生你也不單單是個配角?！?/p>

“什么意思？”

“你和作為主人公的女大學(xué)生偵探——我，有可能會發(fā)展為戀人。所以，坐在電視機(jī)前的家庭主婦對我倆的關(guān)系將會如何發(fā)展也很關(guān)注?！?/p>

“好俗套的故事啊?！蔽彝笱隽艘幌律碜?，“我和天下一偵探是戀人？饒了我吧，太惡心了?！?/p>

“這次的天下一偵探不是以往那個臟兮兮的男人，而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大學(xué)生，我覺得你應(yīng)該沒什么可抱怨的?！碧煜乱痪锲鹆诵∽臁?/p>

“啊，既然這么定，我也沒有辦法。還是回到故事的世界中去吧?！蔽覈@了口氣。

當(dāng)?shù)鼐鞂μ僭钭拥乃肋M(jìn)行了詳細(xì)的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她死于氰化鉀中毒。尸體旁邊有一瓶沒有喝完的烏龍茶，氰化鉀應(yīng)該就被溶于茶中。在邦子的房間里還發(fā)現(xiàn)了一張紙條：

大家保重，再見。藤原邦子。

公司的幾位同事都說藤原邦子最近總沒有精神，特別引起調(diào)查人員關(guān)注的是同事青木勝子的話。

她說，藤原邦子剛失戀，對方好像是同公司的內(nèi)田和彥。但是內(nèi)田卻和公司一個叫坂本洋子的女職員訂婚了。她非常失落。這是青木勝子的證詞。還有，內(nèi)田和坂本洋子不在她們部門，沒有到這里來。

這些話越發(fā)讓警察認(rèn)定藤原邦子是自殺。邦子家開著一家冶金工廠，很容易弄到氰化鉀。而且，警察在她的包里發(fā)現(xiàn)了盛有氰化鉀的瓶子。

我收集到以上信息之后，于案發(fā)的第二天早晨在旅館附近的小瀑布下約見了天下一。小瀑布是這里的景點之一，游人來了就舍不得走。

名偵探的守則·兩小時短劇·3

大河原：絕對不可能是自殺。

天下一：你可真自信啊。

大河原：昨天她還買了溫泉豆餡糯米糕，并問店員保質(zhì)期呢。聽說是一個星期之后，她表現(xiàn)得很放心。也就是說，她打算把那個點心當(dāng)成旅游紀(jì)念品帶回去。這樣的人難道會自殺嗎？

天下一：的確可疑。似乎還是很有調(diào)查價值的。

大河原：我和東京方面取得了聯(lián)絡(luò)，讓他們幫忙調(diào)查有關(guān)藤原邦子的情況。

天下一：很久沒有遇到這么有意思的事件了。這將成為我精彩推理的最佳場合。

大河原：喂，你可不要太多管閑事啊。

天下一：哎喲，靠著我的推理立功的到底是誰呢？

這時，天下一亞理沙腳下一滑，我慌忙抱住她。四目相對，又慌忙分開，忸忸怩怩——

“這是什么破戲啊。”我撓了一下頭皮，“現(xiàn)在還有誰會喜歡看這樣的場景?！?/p>

“但這種事情都是約定俗成的了?！碧煜乱豢吭谂赃叺膸r壁上，“不說這個了。大河原先生，你知道誰是兇手了嗎？”

“不知道。你已經(jīng)知道了？”

“嗯?！碧煜乱徽Ａ苏Ｑ?，給我遞了個眼色，“因為我看到了演員表。”

“演員表？”

“山本文雄是由巖風(fēng)豪一飾演的?！?/p>

“什么？巖風(fēng)豪一？”我使勁點了點頭，“那就是山本沒錯。在兩小時短劇中，巖風(fēng)豪一總是飾演兇手。”

“是吧。”

“這樣的推理不好吧。通過演員來推測兇手是誰……”

“可是電視機(jī)前的家庭主婦都是用這種方法來猜測兇手并樂在其中的。”

“雖說如此，作為登場人物的我們不能這么做?！?/p>

“但這個故事太令人著急了。原作應(yīng)該要好一些?！?/p>

“原作是什么呢？”

“《禁閉的季節(jié)》?！?/p>

“這個名字不錯。短劇也叫這個名嗎？”

天下一亞理沙無精打采地?fù)u了搖頭：“短劇的名字是《美女白領(lǐng)霧氣溫泉殺人事件》?！?/p>

我不由得向后一個踉蹌，差點跌進(jìn)瀑布。

“什么什么什么啊，為什么《禁閉的季節(jié)》會變成美女白領(lǐng)什么的，還有霧氣之類的?！?/p>

“還不光這些呢。準(zhǔn)確地說，應(yīng)該是這樣的——《美女白領(lǐng)霧氣溫泉殺人事件？以死亡而結(jié)束的三角戀是自殺還是他殺？籠罩在密地溫泉的恐怖與愛憎的迷途，女大學(xué)生偵探與糊涂警部登場》?！?/p>

我頓時全身沒了力氣，蹲了下來。我這么配合，還說我是個糊涂警部！

天下一突然看了看表，慌忙站了起來，一臉擔(dān)心地說：“不好，得趕緊回旅館了。”

“發(fā)生什么事了？”我問。

“短劇已經(jīng)播了一半。九點播出，現(xiàn)在正好是十點——大家換頻道的時間，必須用我漂亮的臉龐來吸引觀眾的眼球，讓他們不換頻道?！?/p>

明知道大部分觀眾都是女性，卻還要這么做，電視界真是不可思議。

名偵探的守則·兩小時短劇·4

之后，在故事的世界里，回到了東京的天下一偵探，開始向每一個相關(guān)者打聽各種各樣的信息。其中當(dāng)然還有一些完全與故事無關(guān)的愛恨情仇，這都是電視劇制作方考慮到觀眾大部分是家庭主婦，才這么做的。

不久，天下一偵探就調(diào)查清楚了，與藤原邦子交往的并不是內(nèi)田和彥。

天下一查了邦子的電子記事本和通訊錄，想找出男性的名字，以便縮小范圍，但沒有任何收獲。于是，天下一逐一確認(rèn)通訊錄上的地址和電話。她認(rèn)為邦子極有可能為了掩蓋事實，故意使用一個女性名字命名對方。果然，一看就特別像假名的名字——鈴木花子，正是山本文雄。另外，山本和社長的女兒就要結(jié)婚的事情也被天下一查到了。

天下一和我約定在東京鬧市區(qū)的一家咖啡館見面，針對現(xiàn)有的材料進(jìn)行推理。

大河原：這么說，是山本文雄決定和社長的女兒結(jié)婚，而藤原邦子從中作梗，因此被山本殺害了嗎？

天下一：我覺得是這樣的。

大河原：但案發(fā)時，山本和我一起泡溫泉呢。他是怎么讓邦子服毒的呢？

天下一：那不過是一個詭計。大河原先生，你被利用了，他去洗溫泉，跟你搭話，不過是為了制造不在場證明。

大河原：啊，這是怎么回事？

天下一：解剖結(jié)果表明，邦子吃了你說的溫泉豆餡糯米糕，但那不是她自己買的。她買的那包在行李中，還沒有開封。也就是說，她吃的那包是別人送的。我認(rèn)為，有人在里面下了毒。

大河原：往糯米糕里放氰化鉀？

天下一：那天晚上，山本文雄和邦子應(yīng)該已經(jīng)約好到某個地方秘密碰面。山本對邦子說，我可能會晚一點到，你等我的時候先吃點東西吧。趁此機(jī)會把有毒的糯米糕和烏龍茶送給邦子了。

大河原：原來如此。那種點心一口一個，應(yīng)該不會剩下。所以現(xiàn)場只有烏龍茶。這樣，無論在誰看來，都像是她自己要喝下去的。真是一個巧妙的詭計啊。

我搖搖頭離開了故事的世界，一臉不耐煩地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

“什么巧妙的詭計。連三歲孩子都騙不了，這種東西。”

“兩小時短劇中出現(xiàn)的詭計，也就只能這樣了吧?！甭犔煜乱坏恼Z氣，是有些自暴自棄了。

我們再次回到故事的世界中。

大河原：但是，還有謎沒解開呢。

天下一：我知道，你是說遺書吧。

大河原：對，警方鑒定結(jié)果表明，那的確是藤原邦子本人的筆跡。

天下一：“大家保重，再見。藤原邦子。”嗯，這確實是個疑點。

旁邊傳來說話聲。兩個高中生模樣的女孩正商量著寫信。

女學(xué)生A：哎，最后應(yīng)該寫點什么呢？

女學(xué)生B：隨便寫點什么就好了。比如“大家保重，再見”之類的。

女學(xué)生A：哦。

天下一和我對視。

天下一：是信，邦子寫的信的一部分被偽造成遺書了。

兩人站了起來。

“這種設(shè)定也太簡單了吧?！蔽以俅坞x開作品的世界，抱著頭，“遺書的詭計本來就很簡單，而破解這個詭計的契機(jī)更加隨意，這樣能行嗎？”

“沒辦法，因為若不趕快結(jié)束，兩小時就演不完了?！?/p>

正如天下一所說，接下來事件的進(jìn)展非常迅速，很快就解開了真相。首先，天下一查到山本文雄有一家冶金工廠，最近山本去過那里。而那家工廠的氰化鉀恰巧少了一些。

接著，天下一發(fā)現(xiàn)，藤原邦子曾經(jīng)寫信給學(xué)生時代的社團(tuán)。其中一個學(xué)生還記得信的內(nèi)容，據(jù)說最后一句是：“大家保重，再見。藤原邦子?！倍?dāng)天下一要求看那封信的時候，對方說那封信丟了。天下一繼續(xù)追問，對方說最近常有一個陌生男子在附近轉(zhuǎn)悠。待問清男子的相貌，斷定為山本文雄無疑。

就這樣，事件的真相一步步走向明朗，接下來天下一偵探會怎么做呢？

通常情況下，偵探將自己的調(diào)查結(jié)果告訴警察就退居幕后了，接下來是警察的工作。但是，我們的兩小時短劇的主人公卻不這么做，她把兇手叫到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想向他確認(rèn)自己的推理是否正確。

在我和天下一等待的時候，山本登場。

山本：你們找我有什么事？我工作很忙，時間不多。

天下一：我們不耽誤你的時間，如果你說實話。

山本：實話？什么意思？

天下一：是關(guān)于邦子被害的事情。山本先生，是你殺了她吧？

山本先是一驚，馬上又露出厚顏無恥的笑容。

山本：胡說八道。

天下一：不是胡說八道。你為了下任社長的職位，殺掉了自己的戀人藤原邦子。

天下一開始了滔滔不絕的說明性敘述。這種情況是很難表演出來的。我在一旁看著都不忍心，覺得演員真的很可憐。尤其兇手這個角色。就算偵探在一遍滔滔不絕，他也不能一味地聆聽。

一番解說之后。

天下一：你已經(jīng)無可辯解了，趕快招供吧。

山本：可惡……

山本試圖逃跑。警察出現(xiàn)。

刑警A：山本文雄，犯罪嫌疑人，束手就擒吧。

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這樣的場面，但我總覺得不可思議。為什么那些警察非要偷偷地聽一個外行偵探的推理呢？每當(dāng)想到他們藏起來的情景，我就想笑。

山本窮途末路，站到懸崖邊。

刑警B：山本，不要做傻事。

山本置之不理，做出一副要跳海的架勢。

就在這個時候，山本突然離開了故事的世界。

“讓我也說一句?！鄙奖菊f道，“你們這些主角可以發(fā)牢騷，但是在兩小時短劇中，最大的受害者是兇手。就這個事件而言，在原作中的詭計復(fù)雜而巧妙，但由于說明起來太難，被改編成這么簡單的東西了?！?/p>

“這樣啊?！蔽倚÷曊f道。

“最重要的是殺人動機(jī)。在原作中，動機(jī)有更深的意義。但是，由于略微涉及歧視問題，就改成愛情方面的動機(jī)了。這一點，你們能理解我吧？”

“理解?！碧煜乱辉谝慌哉f道，“我們非常理解?！?/p>

山本高興地點了點頭，回到劇中。

警察將山本包圍。

刑警A：抓住他！

山本：可惡……

山本跳進(jìn)大海。正好有潛水艇經(jīng)過，山本撞到潛水艇上，死亡。

“這都是些什么啊。為什么這種地方會有潛水艇出現(xiàn)呢？”我俯身看著大海說。

“按照原來的情節(jié)，應(yīng)該是被車撞死?！碧煜乱徽f，“但是贊助商覺得這樣的情節(jié)不好，改寫成潛水艇了。”

“原來如此?！?/p>

這出兩小時短劇的贊助商是汽車公司。我一邊想著，一邊向大海，雙手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