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方成

大興安嶺山脈巍然屹立在中國北疆，位于中國版圖的“金雞之冠”。東接小興安嶺，西臨呼倫貝爾大草原，南瀕松嫩平原，北隔黑龍江與俄羅斯相望。大興安嶺具有寒溫帶大陸性季風氣候的特點，歷史最低氣溫-52.3℃，素有“高寒禁區(qū)”之稱。

如今的大興安嶺風景秀麗：巍巍萬里，雄渾粗獷；浩瀚無垠，茫茫蒼蒼；縱橫八萬里，造就出一派莽莽蒼蒼的綠色河山。

然而，昔日的大興安嶺卻是荒無人煙的原始森林。48年風雨歷程，48年滄桑巨變。你知道嗎？改寫大興安嶺歷史的是一條鐵路，一條幾百名鐵道兵為之獻出寶貴生命的鐵路。

英明的決定

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初，中國剛剛從三年自然災害的陰霾中走出，經過“調整、鞏固、充實、提高”之后，全國各族人民艱苦奮斗，經濟形勢一年比一年好。到1963年底，新一輪發(fā)展熱潮正在興起，無數(shù)個工地、廠房、礦山、鐵路向林業(yè)伸出了告急的手:木材,木材,木材……長期處于短線的木材已成為共和國建設的緊缺物資。中央一再要求:把木材搞上去!

可木材怎么才能搞上去呢?

1964年1月27日，為進一步適應國民經濟發(fā)展的需要，更快地實現(xiàn)木材生產，國家經委根據(jù)國務院的指示，召集有關部門開會，著手研究如何解決這一問題。

北京,和平里,林業(yè)部,一個方案在醞釀。

北京,五棵松,鐵道兵司令部,一個方案在籌劃。

兩個方案共同指向了祖國版圖的最北端——大興安嶺。大興安嶺全區(qū)有林地面積655.1萬公頃，森林覆被率79.83%，蓄積木材量約7億立方米，是全國面積最大、蓄積量最多的一塊處女林地。一定要打開它,不能讓木材短線拖了全國經濟建設的后腿!

經過反復研究和協(xié)商，國家林業(yè)部、鐵道部聯(lián)合向國家經委和中共中央書記處呈上《開發(fā)大興安嶺林區(qū)》的報告，提出要“采用石油部建設大慶的經驗，集中力量，在大興安嶺北坡、東坡打一個殲滅戰(zhàn)?！币詴?zhàn)的形式修筑一條通向大興安嶺森林腹地的嫩林鐵路，將嶺東的嫩江平原和嶺西的呼倫貝爾草原連結起來，把國家建設急需的木材從原始森林中運出來。預計鐵道兵投入三個師兵力擔負修建。這是一個富有歷史責任感的報告。

嫩林鐵路，南起嫩江，經大楊樹、加格達奇、林海、塔河、盤古、樟嶺、勁濤、圖強、西林吉至古蓮，全長677公里，建設嫩林鐵路，對開發(fā)林區(qū)，發(fā)展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工農業(yè)生產，鞏固邊疆都具有重大意義。

令人振奮的是，僅僅在13天之內，中共中央、國務院于2月10日以中發(fā) [1964]92號文件批復同意林業(yè)部、鐵道兵的報告。并且將進駐大興安嶺“高寒禁區(qū)”修筑嫩林鐵路的艱巨任務交給了鐵道兵，要求鐵道兵“一定要站住腳，一定要取得全勝”。

中央同意設立開發(fā)大興安嶺會戰(zhàn)指揮部，決定由鐵道兵郭維城副司令員任指揮，東北林業(yè)總局張世軍局長任副指揮，林業(yè)部羅玉川副部長任指揮部黨委書記兼政委。指揮部由林業(yè)部直接領導，同時受黑龍江省委和內蒙古自治區(qū)黨委領導。擔負施工的鐵道兵部隊，同時受鐵道兵黨委領導。由鐵道兵抽調一百八十八名干部和七十八名戰(zhàn)士參加林區(qū)會戰(zhàn)指揮的具體工作。

看一看中央和國務院領導關切之深,就可以體會國家對開發(fā)大興安嶺決心之大和寄予的厚望:

其實，在報告批復前，李富春副總理于2月5日找郭維城將軍和羅玉川副部長，傳達了中央的精神，并當面作了指示，其要點是：會戰(zhàn)工作千頭萬緒，工作要重點和一般相結合，要在全面安排中抓重點，以重點帶動一般；要學習大慶油田精神，披荊斬棘，把大興安嶺建成一個科學管理的，有文化的林區(qū)……一定要頂?shù)米?，一定要打勝，任何情況，多大困難，也不能撤下來。

2月23日，鐵道兵政委崔田民同志向總參楊成武副總參謀長匯報參加林區(qū)會戰(zhàn)的安排時，楊副總長說：堅決按黨中央、國務院批示辦。中央、國務院已下決心就堅決執(zhí)行，不但要辦好，而且要辦得很好，不能猶豫、含糊。楊副總長又說：鐵道兵的任務比較艱苦，軍隊只使用不愛護不行，一條是在政治上愛護，一系列政治思想教育工作要加強；一條是物資方面，應該解決的、必須解決；必須解決的一定要設法解決。

國家經委于4月7日再次召開會議，進一步確定解決大會戰(zhàn)中的有關問題。薄一波副總理主持會議，到會的有黑龍江省、內蒙古自治區(qū)、東北林業(yè)總局、林業(yè)部、鐵道部、水電部、商業(yè)部、糧食部、國家計委、總參謀部、總后勤部和鐵道兵等部門的負責同志。這次會議著重討論研究了會戰(zhàn)指揮部與參加會戰(zhàn)的鐵道兵部隊及其他有關單位的關系以及組織特區(qū)政府等問題。

1962年10月，中央作出決定，擴編鐵道兵部隊，參加開發(fā)林業(yè)資源，擔負修建森林鐵路公路任務。為了貫徹中央決定，國務院農林辦公室郝中士副主任和譚震林副總經理先后于11月3日和5日主持召開會議，主要研究修建森林鐵路公路問題，參加會議的有各省、市、自治區(qū)主管林業(yè)工作的書記，鐵道兵應邀派郭維城參加了這兩次會議。并責成農墾部王震部長會同鐵道兵領導同志提出具體規(guī)劃。

11月6日，王震部長組織鐵道兵領導同志開會。大家一致?lián)碜o中央關于擴編鐵道兵承擔修建森林鐵路公路緊急任務的決定，分析了部隊現(xiàn)狀，提出了部隊部署和工作意見。會后，王震部長將會議主要情況上報給譚副總理。譚副總理隨即轉報給周總理。

11月11日，周總理在中南海西花廳召開會議，研究擴編鐵道兵參加林業(yè)建設問題，參加會議的有：譚震林副總理、張愛萍副總參謀長、王震部長、呂正操副部長以及各有關部門的負責同志，鐵道兵李壽軒司令員和郭維城參加了會議。周總理強調說：“鐵道兵修路要逐步機械化”。會后，鐵道兵領導連日開會進行研究。鐵道兵李壽軒司令員、崔田民政委于11月14日、17日先后兩次給周總理、譚副總理、羅總長寫報告。根據(jù)林業(yè)部1963年預計交給鐵道兵承擔的工程任務計算，建議補充10萬兵員擴編鐵道兵部隊。

11月23日，周總理在中南海西花廳再次召開會議，繼續(xù)研究擴編鐵道兵，承擔森林鐵路公路修建問題。周總理說：“現(xiàn)在決定給你們補充10萬兵，應該把任務、性質、編制徹底改革一下，鐵道兵還是兵種，名字還是鐵道兵，但是工程部隊性質?！睘榱素瀼芈鋵嵵醒?、周總理指示精神，楊成武副總參謀長于11月24日、28日和12月5日先后三次召開會議，研究擴編鐵道兵參加林業(yè)工程問題。參加會議的有總參軍務部、動員部、總政、總后、國家計委、經委、農林辦公室、林業(yè)部、鐵道部、勞動部、糧食部、商業(yè)部、鐵道兵等部門負責同志參加。經過三次會議充分研究和討論，大家取得一致意見。會后，以擴編鐵道兵修建森林鐵路公路小組的名義向周總理、羅總長、中央軍委寫了報告，對鐵道兵的任務、性質、編制、部隊訓練、裝備經費和物資供應、兵力部署、施工任務作了詳細報告。周總理于12月12日批準了這個報告。

12月24日，總參謀部電示各軍區(qū)，通報了鐵道兵補員10萬人參加林業(yè)工程的情況。

為了傳達貫徹中央和軍委指示精神，鐵道兵于12月21日至27日在北京召開第二屆黨代表大會第二次會議。到會同志一致認為中央、總理、軍委的指示，是鐵道兵建設的根本方針，必須堅決貫徹執(zhí)行。會上還討論安排了擴編和1963年的工作。會議期間，中央軍委羅瑞卿秘書長到會作了重要講話。從此，部隊邊擴編，邊投入森林鐵路公路修建任務。東北三省區(qū)部署3個師；南方五省林業(yè)工程部署4個師，共約10萬人。

黨中央、國務院開發(fā)大興安嶺林區(qū)的偉大決策，喚醒了這片神奇的土地。一個人煙稀少、沉睡千載的原始大林莽將發(fā)展成國家重要的林業(yè)生產基地和沿邊開放地區(qū)。

周密的籌備

大興安嶺是個寶地，林區(qū)木材豐富?？墒谴笈d安嶺的冬季氣候極其嚴寒，每年冰凍期長達8個月，一直被視為人跡罕至，難以生活的“高寒禁區(qū)”。

聽說在日本侵占東北時期，侵略者為掠奪木材，曾先后四次闖進林區(qū)，都因制服不了嚴寒而未能得逞。解放后，政府又先后兩次組織工人進入林區(qū)開發(fā)木材生產，也因冬季寒冷而未能站住腳。

為了搞清大興安嶺的森林資源，制定周密的開發(fā)建設方案，在北京經過一段籌備之后，指揮郭維城和政委羅玉川同志于1964年春節(jié)前離開北京北上，親自率領由領導干部和工程技術人員組成的31人踏查隊，乘火車到嫩江，沿著古驛路向北進發(fā)，先后到呼瑪、十八站、塔河、經牙克石進入加格達奇等地踏查森林資源。他們沿著嫩林鐵路的線路走向朝北走，一路艱辛，一段一段地調查了解，白天考察標記，晚上精心規(guī)劃。一座座林業(yè)局、林場、貯木場和鐵路公路網絡的藍圖在他們胸中勾畫出來。

經過半個多月時間的綜合考察，踏查隊形成了大興安嶺林區(qū)的報告。黨中央、國務院和中央軍委及時批準了報告。

為了在年內做好施工準備工作，國家計委安排，由林業(yè)部增撥專項投資兩千萬元，用以保證參戰(zhàn)人員的生產和生活。

壯觀的隊伍

1964年6月6日，郭維城、羅玉川、沈鴻林等指揮部領導在哈爾濱召開大興安嶺開發(fā)建設專門工作會議，開始調動集結部隊，訓練干部，組織先遣部隊，部署會戰(zhàn)任務。緊接著，鐵道兵先遣部隊迅速向加格達奇開拔。

當郭維城率部經牙克石進入會戰(zhàn)指揮部所在地——加格達奇時，這里還是一座不到百戶的荒涼小鎮(zhèn)。他們就在北山坡上建起了一處不足300平方米的簡陋住房，然后安下家。隨后，郭維城和羅玉川沿即將修建的鐵路北上塔河，一路全是人跡罕至的無人區(qū)。南下嫩江，只有鄂倫春族人的3個居民點。

1964年秋，鐵道兵東北指揮部三、六、九師8萬官兵相繼開向林海，由黑龍江、吉林、內蒙古3個省(區(qū))125個市(縣、林業(yè)局)抽調的2萬多名林業(yè)和地方職工涌向古老的大森林，拉開了開發(fā)綠色寶庫的序幕。。

經指揮部研究決定：參加林區(qū)會戰(zhàn)的鐵道兵三、六、九師，分三路承擔修筑嫩林鐵路的任務。三師駐加格達奇，承擔加格達奇至大楊樹段；六師駐塔河，承擔加格達奇至塔河段；九師駐嫩江，承擔嫩江至大楊樹段。之后，各路人馬分別調兵遣將，以先遣隊和勘察兵作為先頭部隊，紛紛從小興安嶺、長白山、科爾沁草原和云貴高原，向大興安嶺進軍，日夜兼程，南線到嫩江，西線到阿里河，改乘悶罐車抵達牙林線的盡頭——加格達奇。

然而無論往南走去大楊樹，還是往北到西里尼，能走汽車的公路只有一段，有的便道冬天汽車可以通行，可是夏季沼澤地無法通過。各路小分隊只好挑的挑，背的背，有的靠當?shù)厣贁?shù)民族的勒勒車和馬匹幫助運物資，遇到難走的地方，只好把帳篷卷成卷，抬著在森林里“耍龍”。這時森林里最讓人難以忍受就是成群結隊的蚊子、小咬、大瞎蠓，在人的頭上、臉上、手上一叮一個包，又疼又癢，攪得人心慌意亂。

就是在這種艱苦的條件下，跋涉幾天、十幾天到達指定地點，設營、修路、勘察設計，經過兩個多月的艱苦奮戰(zhàn)，完成了先遣部隊的任務。待大部隊進點時，已是大雪封山了。這年的12月30日，參加林區(qū)會戰(zhàn)的鐵道兵三個師，八萬官兵全部進入會戰(zhàn)區(qū)，在莽莽林海中擺開了戰(zhàn)場。

艱苦的施工

古源會戰(zhàn)是大興安嶺開發(fā)建設的第一場會戰(zhàn)。施工時，路基兩側除了河溝就是塔頭，人們只能從一公里以外的山包上取土。施工中，工人用獨輪車一天推運的沙石，堆在一起像一座小山。他們拼命干，終于提前60天勝利完成任務。

寒冷，是大興安嶺的第一個特征，也是會戰(zhàn)大軍的首要敵人。大興安嶺一年有8個月的冰凍期，春、夏兩季，森林里到處是翻漿的黑泥湯，車輛無法通行。施工中，官兵們摸索出許多冬季施工的方法。呼瑪河大橋是嫩林鐵路的咽喉工程。戰(zhàn)士們用鐵錘鋼釬在寬400米、冰凍數(shù)米的河床上逐層破冰筑橋。有時，冰層滲水，淹沒橋基，他們就跳進冰水里堵塞漏洞；為防止混凝土凍結，他們用鐵板炒、開水燙的土辦法，把近6萬立方米的砂石溫度從零下40度升到零上30多度，呼瑪河上12孔橋墩和橋臺，60萬方砂石就是這樣灌鑄的，大興安嶺嫩林鐵道56條冰河200多座橋墩就是這樣建造的。這是我國建橋史上又一項突破性的科研成就。

豐碩的成果

今天的大興安嶺，鐵路網四通八達。當年，鐵道兵修建了嫩林這條貫穿于大興安嶺森林腹地的鋼鐵大道，打開了大興安嶺這座綠色的寶庫，書寫了高寒地區(qū)建設史上的奇跡，開創(chuàng)了大興安嶺發(fā)展的新紀元。

有據(jù)可查的數(shù)字證明了大會戰(zhàn)的豐碩成果：僅1963年和1964年，10萬鐵道兵官兵和林業(yè)工人共完成林業(yè)工程計295項，修筑森林鐵路1255公里，林業(yè)公路821公里以及建造貯木場、通信、信號、房建、給水等工程若干項。

開進深山密林的火車，當年冬天就把大興安嶺的木材運往了全國。鐵路建設也改變了鄂倫春族、鄂溫克族、達斡爾族人民一直延續(xù)著原始社會末期的生活方式。鐵道兵修建的嫩林鐵路，作為一條運輸大動脈，日日夜夜為大興安嶺的經濟發(fā)展輸送著血液，是大興安嶺展翅騰飛不可或缺的生命線。

北山是加格達奇的至高點，山上都是茂密的樹林，一座高大的紀念碑就聳立在這蒼松翠柏中。紀念碑造型為兩根豎立的鋼軌，材質為不銹鋼，鋼軌中間是鐵道兵的軍徽。碑體簡潔明快，氣勢偉岸。碑前，一頭玻璃鋼雕塑的馬鹿正昂首前行。碑身的正中間鐫刻著“鐵道兵開發(fā)大興安嶺紀念碑”幾個大字。它向世人展現(xiàn)了鐵道兵的豐功偉績。

讓我們記住鐵道兵開發(fā)大興安嶺的這一段歷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