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群 崔世平
(1.新疆大學人文學院 烏魯木齊 830046;2暨南大學歷史學院 廣州 510632)
葛邏祿部族研究歷史回顧
李海群1崔世平2
(1.新疆大學人文學院 烏魯木齊 830046;2暨南大學歷史學院 廣州 510632)
文章是對葛邏祿部族研究的歷史回顧。將葛邏祿部族的研究分為三個時期,按時期介紹葛邏祿部族的研究狀況,包括葛邏祿部族名稱由來,它的形成、發(fā)展、消亡以及和周邊的民族關系,葛邏祿族的文化、語言等多方面學者所做的研究工作。
回顧;葛邏祿;研究
歷史上突厥汗國覆亡后,仍有一批操突厥語的部族繼續(xù)活動在今新疆、蒙古一帶。在新疆活動的部族主要有葛邏祿、突騎施、處月、黠戛斯、樣磨、古斯等。葛邏祿部族史研究大致經(jīng)歷了三個時期。20世紀30-70年代為第一個時期,這一時期還沒有突厥語系部族的專題研究,多是在研究突厥及回紇史時兼帶提到的。20世紀70—80年代為第二個時期。這時期才有了少量研究葛邏祿部族的專題文章。20世紀90年代至今為第三個時期,這一時期專題文章成為學者研究的主要方向??傮w說來,對葛邏祿部族的研究相較于其他民族史研究起步很晚,發(fā)展也特別緩慢。
20世紀30-70年代為第一時期,這時期對葛邏祿部族的總體認識來源于突厥語系部族史的研究。國內(nèi)學者初步搜集了有關突厥語系民族的資料,簡略考察了突厥語系民族的歷史。最早關于西突厥的漢文史料是由外國學者整理收集的。早在1903年,法國學者沙畹根據(jù)我國的文獻資料,參照西方人的記載,編成《西突厥史料》一書,該書于1932年由馮乘鈞先生譯成漢文,交由商務印書館出版。這本書搜羅廣泛,但仍有不少遺漏和錯誤。因此,岑仲勉先生作有《西突厥史料補闕及考證》(中華書局,1958年4月)一書,以補充沙畹的遺漏和考證之失。此外,張星 1930年編注和出版了《中西交通史料匯編》,其中也收集了不少西突厥的中外記載。普里查克:《從葛邏祿到喀喇汗朝》王維達譯,原載《德國東方學會雜志》,第101卷,1951年。轉引《中國新疆地區(qū)伊斯蘭教史》編寫組編著:《中國新疆地區(qū)伊斯蘭教史》,第一冊,第84頁,新疆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普里查克提到840年左右中亞地區(qū)存在一個強大的葛邏祿王朝,并介紹了王朝的地域、部族、文化,同時認為喀喇汗王朝的汗族就是從葛邏祿汗族而來。
關于葛邏祿部族文字史料研究國內(nèi)也開始于這時期,一些學者對出土的突厥碑銘進行翻譯和考釋,最為顯著的是韓儒林先生。他在1935年11月出版的《國立北平研究院院務匯報》第6卷第6期發(fā)表了《突厥文闕特勤碑譯注》,這是他根據(jù)德文和英文譯本轉譯而來,1936年11月《禹貢半月刊》第6卷第6期《突厥文毗伽可汗碑譯釋》,也是根據(jù)德譯本和英譯本轉譯,同年12月《禹貢》第6卷第7期發(fā)表《突厥暾欲谷碑譯文》。隨后岑仲勉又根據(jù)英文譯本改譯了韓儒林譯的三碑,收入他所撰寫《突厥集史》(1958年中華書局)。但以上碑文譯釋都是根據(jù)歐洲(德、英)文字轉譯的。到了20世紀70年代,有耿世民先生譯出的《暾欲谷碑》、《闕特勤碑》、《毗伽可汗碑》、《翁金碑》、《闕利啜碑》(選自中央民族學院少數(shù)民族語文系編印《古代突厥文獻選讀》,1977年),這些碑銘譯文是根據(jù)突厥文原文翻譯而成,這是國內(nèi)學者擺脫從別國文字轉譯而直接從碑銘原文翻譯的創(chuàng)舉。在碑文中很多處都提到了葛邏祿族即臣屬于突厥,又時常和突厥背離、戰(zhàn)爭的歷史,因此,上述突厥文碑文是研究葛邏祿部族最直接、可靠的原始材料。王靜如《突厥及回紇英武威遠毗伽可汗碑譯釋》(1938年12月《輔仁學志》第7卷第1、2期),文章共4萬字,其中引言部分詳細考訂了葛邏祿部族在碑文中的稱號,很見功力。
20世紀70—80年代為第二個時期。由于葛邏祿曾是西突厥汗國內(nèi)的部族,西突厥史的研究有些也包含了葛邏祿部族的研究。相關文章有胡菊英、趙永復《論西突厥》(新疆人民出版社《新疆歷史論文集》,1977年12月),文中論述了西突厥的興起及分裂、西突厥與唐朝的關系、西突厥政權的覆亡。楊建新《西突厥的形成、屬部及其它有關問題》(《西北史地》第四期,1984年)一文,論述了西突厥出現(xiàn)的原因、部落組成、汗位繼承和疆域范圍等問題,以上兩篇文章論述了葛邏祿部族和突厥同源同種。更為詳細論述這一問題的文章在林 《試論西突厥中的若干問題》和《西突厥記事》二文(收錄于1987年中華書局《突厥與回紇歷史論文選集》)中,在西突厥的部族構成中提到葛邏祿是突厥所轄部眾,對葛邏祿族源及歷史發(fā)展提供了一些理論依據(jù)。之后林
又出版了《突厥史》(內(nèi)蒙古人民出版社,1988年),較為全面而又系統(tǒng)地將林 多年來對中國古代北方民族研究收錄,書中總結了之前對葛邏祿、突騎施、處月等部族的起源、發(fā)展及消亡的研究。蔣其祥、周錫娟《九至十三世紀初突厥各部的分布與變遷》(《新疆社會科學》1983年第4期)一文,主要根據(jù)《世界境域志》、《突厥語大詞典》、《世界征服者史》、《史集》等早期資料結合現(xiàn)代學者的研究給出了突厥各部在九到十三世紀的演變史,葛邏祿部的分布與變遷也在其中。
王治來、周錫娟譯《世界境域志》(新疆社會科學院歷史中亞研究所,1983年3月),這本書是十世紀的波斯文地理書,據(jù)研究原是為地圖寫的序言,后圖亡文存,后被英國學者譯成英文,由于這部書的出版年代較晚,王治來譯文對學界有較大幫助,書中第12-17章講東南突厥諸部,其中就有葛邏祿部的介紹。
此外關于維吾爾族研究中有提及到葛邏祿族,如魏良 《關于喀喇汗王朝的起源及其名稱》(《歷史研究》1982年第2期),文章認為西遷葛邏祿的回鶻人奪取葛邏祿政權并建立了喀喇汗政權。蘇北?!豆摺耸兰o塔里木盆地的維吾爾族》(《西北民族研究》1986年),文章指出公元七—八世紀前塔里木盆地有眾多的葛邏祿族,由于長期和回鶻人雜居,不少葛邏祿人融入到回鶻族中,經(jīng)過長期的斗爭和融合,這一地區(qū)葛邏祿人終于全部成為了維吾爾族。
這時期也有了少量研究葛邏祿部族的專題文章。日本學者內(nèi)田吟風在他所著《初期葛邏祿族史之研究》(陳俊謀譯,《民族譯叢》1981年第6期),文章將以前片段的葛邏祿族資料及前人研究綴合整理,概要介紹了葛邏祿族名稱、生活地區(qū)、政治狀況和周邊政權關系。宗周鐘《葛邏祿部族名稱的由來》(《新疆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5年第1期)中,提到葛邏祿又名喀拉陸克(K a r l e k),喀拉(k a r)是突厥語中的“雪”字,它的后面加“l(fā) e k”,就表示某部分人,喀拉陸克既是“雪人”,這個部族后來融入到了哈薩克人中。宗周鐘《葛邏祿是哈薩克大玉茲》(《新疆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6年第2期),繼續(xù)闡發(fā)上文的觀點,認為葛邏祿在明清時期就是哈薩克大玉茲部,后來融入了哈薩克民族。張云《葛邏祿部早期史初探》(《新疆歷史研究》,1987年第2期),文章從新舊唐書及其他古代相關文獻資料理出早期葛邏祿的歷史源流。
20世紀90年代至今為第三個時期。這一時期,出現(xiàn)了較多的葛邏祿專題史研究,研究的題材和領域較從前有了很大的擴展。
研究葛邏祿發(fā)展史方面的文章有薛宗正《葛邏祿的崛起及其西遷》(《新疆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1年第19卷第2期)中詳細介紹了葛邏祿部的形成及分化,東支葛邏祿及西支葛邏祿的歷史活動以及東西葛邏祿的合流及葛邏祿西遷中亞后建立葛邏祿國的過程。這篇文章以葛邏祿為專題,將葛邏祿的形成、發(fā)展、壯大的過程做了詳細的闡述。石滄金《試述葛邏祿的衰落》(《西北史地》1998年第2期)則講述了十二世紀初期,在中亞曾經(jīng)強大的葛邏祿是如何在西遼和喀喇汗王朝的聯(lián)合打擊下走向衰落的。薛宗正的文章講述了葛邏祿的壯大,而石滄金的文章則是說它壯大后的衰落,將兩人文章合讀,可以清楚的看到葛邏祿的發(fā)展脈絡。蘇聯(lián)學者沙尼亞左夫著、薛宗正譯《葛邏祿在烏茲別克族源中的作用》(《中亞民族歷史譯叢》第1輯,新疆社會科學院中亞研究所內(nèi)部刊行),指出葛邏祿西遷中亞,帶來了葉喀西斯方言,它對現(xiàn)代烏茲別克語的形成起了重要的作用。李樹輝《葛邏祿新論》(《龜茲學研究》第1輯,新疆大學出版社,2006年),文中論述了葛邏祿的構成,核心部落及其并入喀喇汗王朝的時間,對人種特點及語言系屬也做了詳細的研究。榮新江《新出吐魯番文書所見唐龍朔年間葛邏祿部落破散問題》(沈衛(wèi)榮主編《西域歷史語言輯刊》第1輯,科學出版社,2007年),文章根據(jù)新出土的《唐龍朔二年、三年西州都督府案卷為安稽葛邏祿部落事》吐魯番文書進行解讀,揭示唐龍朔元年鐵勒、回紇等部在漠北起兵反唐,攻擊毗鄰的金山西麓葛邏祿步失達官部落,其部落民眾破散,唐朝派西州都督府對其進行安置之事。
研究葛邏祿與周邊民族關系的文章有高永久《關于葛邏祿與回鶻的關系問題》(《西北民族研究》1994年第2期),文章提到葛邏祿與回鶻的關系以公元840年為界,前期是回鶻從建國到強盛,葛邏祿從弱小到強大并遷徙中亞階段,這時期兩者的關系是從友好到敵視,從互助到互爭的轉變。后期是回鶻從覆滅到遷徙,依附葛邏祿時期,這時期回鶻主要是與北庭的葛邏祿族發(fā)生了密切的聯(lián)系,互相吸收和融合。薛宗正《吐蕃、回鶻、葛邏祿的多邊關系考述—關于唐安史亂后的西域角逐》(《西域研究》2001年第3期),文章說安史之亂后西域主要呈現(xiàn)出吐蕃、回鶻、葛邏祿三方角逐的政治格局。起初以唐、回鶻為一方,吐蕃、葛邏祿為一方,唐朝退出西域以后,吐蕃、葛邏祿的勢力日益強大擊敗回鶻接掌西域,及吐蕃衰落、回鶻西遷又是一種新格局,其中對葛邏祿作為附蕃異性突厥政權性質提出了新的見解。葛承雍《西安出土西突厥三姓葛邏祿熾俟弘福墓志釋證》(榮新江、李孝聰主編《中外關系史:新史料與新問題》,科學出版社,2004年,449-456頁),對西安出土西突厥三姓葛邏祿熾俟弘福墓志重新釋證原文,探討了6-7世紀西突厥屬下的葛邏祿歷史,考證了墓主人從西域到中原的政治、軍事活動以及其家族成員的世系線索,對唐朝控制西域的羈縻政策進行了分析。
華濤《回鶻西遷前后西部天山地區(qū)的突厥語諸部》(《民族研究》1991年第5期)一文中提到學術界對回鶻西遷有兩種觀點,一是回鶻西遷后被葛邏祿歸并,這些葛邏祿人政權發(fā)展成喀喇汗王朝政權,一是回鶻西遷天山地區(qū)歸并了葛邏祿人,并逐漸形成喀喇汗王朝。針對這兩種觀點華濤利用大量的中外資料證實了840年回鶻西遷時及其前后,葛邏祿仍控制著西部天山北麓的事實,回鶻的西遷并沒有改變這一局面。蘇北海、李秀梅《回紇汗國的統(tǒng)治疆域及漠北回紇族的西遷》(《敦煌學輯刊》1990年第2期)在講到840年后漠北回紇族西遷時,提出學術界認為西遷到中亞七河地區(qū)葛邏祿處的說法是不符合史實的。史籍中提到的西遷葛邏祿地區(qū),只可能是指的位于北庭及杭愛山之間已經(jīng)歸順回鶻的葛邏祿地區(qū)。賈叢江《回鶻西遷諸事考》(《西域研究》2001年第4期)則認為前述觀點都不準確,840年前葛邏祿人遷到今焉耆至喀什一帶,并臣服于漠北回鶻,840年回鶻投奔之葛邏祿,是此地的葛邏祿而非七河地區(qū)的葛邏祿。華濤《文化轉型前夕中西部天山地區(qū)的政治和部族》(《中國邊疆史地研究》1999年第4期)認為葛邏祿部落聯(lián)盟已瓦解,而新的權威尚未建立,這種分裂為伊斯蘭教的發(fā)展掃清了巨大的障礙,為某些部族接受新的信仰并發(fā)生文化轉型提供了可能。
這時期除了以往傳統(tǒng)的政治史研究外,還有一些關于葛邏祿部族文化、語言、宗教方面的研究。楊承興《喀喇汗王朝的突厥語居民及其語言》(《喀什師范學院學報》2007年1月第28卷第1期)文中提到喀喇汗王朝時期的文學語言—哈喀尼亞語是在九姓烏古斯、葛邏祿、樣磨、突騎施等部落中逐漸形成的。李樹輝《西天山南北地區(qū)歸屬喀喇汗王朝時間及相關歷史》(《社會科學戰(zhàn)線》2010年第6期)提出喀喇汗王朝在960年宣布伊斯蘭教為國教,由此而與堅持傳統(tǒng)文化的葛邏祿集團產(chǎn)生了激烈的文化沖突,隨之引發(fā)一場持久的宗教戰(zhàn)爭,到1043年,游牧于伊塞克湖以西地區(qū)的葛邏祿部為其征服,被迫接受了伊斯蘭教。楊鐮《郟縣哈剌□碑——葛邏祿入居中原的地標》(《文史知識》2010年第11期)文章提到平頂山市郟縣薛店鄉(xiāng)的張武樓村農(nóng)田之中,立著一通石碑,石碑是為元代哈剌□(葛邏祿人)而立,這是葛邏祿人進入中原逐漸融入中原文明的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