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內洛普·菲茨杰拉德 張菊
佩內洛普·菲茨杰拉德(Penelope Fitzgerald,1916—2000)
英國女作家。畢業(yè)于牛津大學薩默維爾學院。20世紀60年代,曾和英國小說家A. S. 拜厄特共同執(zhí)教于威斯敏斯特輔導學校,1977年發(fā)表第一部小說《金孩》后,1979年《離岸》獲布克獎,另有三部入圍布克獎決選名單,最后一部長篇小說《藍花》于1997年獲美國國家圖書獎批評家協(xié)會獎,使她成為首位獲得該獎項的非美國公民。
圣喬治教堂位于霍巴特② ,高聳于巴特里角區(qū)和港口間。教堂里面看起來很怪,很可能一直就那么怪;雖然那個時候教堂里并沒有你現(xiàn)在能看到的藍粉黃三色相間的玻璃——這玻璃是1875年才從一家德國公司訂購的,但教堂石棺形的窗戶卻古來如此,想必建筑師當時想到了埃及,并認為埃及風格的窗戶與教堂主題相配(據(jù)說圣喬治是一位埃及圣人)。這些石棺形的窗戶給你一種怪異的印象,使你跨過教堂門檻時感覺像是走進一座古墓。
1852年,教堂面朝東,那時還沒管風琴,伴奏樂是用一種叫塞若芬的樂器彈奏的。那架塞若芬是由艾勒德先生裝上的,事實上,也是他發(fā)明的。艾勒德先生來自都柏林,現(xiàn)在是霍巴特的居民。雖然由艾勒德先生指揮的合唱團成員大部分是男人:總驗船師、海軍牧師、港務長和他的員工,但他仍打算組建一支天使合唱團。誰會彈塞若芬呢?剛開始只有艾勒德先生的女兒洛根女士會,她因此似乎能拿到20英鎊的年薪,和教堂司事以及辦事員的酬勞一樣。因為塞若芬演奏時得連續(xù)不斷地打氣,所以當洛根女士覺得這活兒她干不了時,她教會了教區(qū)長的女兒愛麗斯·戈德利。
霍巴特地處“沒有北方的南部”,位于白雪皚皚的威靈頓山和德文特河之間。德文特河一路順勢而下,穿過海岬匯入冰冷的港口。你要是在霍巴特,四面八方吹來的風都不會錯過,霍巴特再往南就是南極流冰了。每次愛麗斯要練習圣歌伴奏,她都得先打開外面的淚柏③防風門,然后再打開里面的防風門,最后再使勁把這兩道門關上。
那架塞若芬放在教堂一角一塊方形羊毛織花地毯上。那是一個下午,圣喬治教堂外陽光燦爛(我是指故事發(fā)生的那個時候);教堂內明暗交匯,讓人感覺有東西要從暗處爬出來,很難判斷不遠處刷得漆黑的靠背長椅上會不會有什么人或什么東西從座位上立起來。愛麗斯愛讀神秘故事,這會兒她想起了故事里的某個情節(jié):一個人形的東西在陰影里前行。
如果愛麗斯仍是十年前那個女學生,碰到這種情況,肯定就尖叫起來了,但這次她沒有。據(jù)說十年前到處都有從阿瑟港跑出來的逃犯,警察卻沒向公眾提供那些逃犯的信息?,F(xiàn)在,政府當局公告牌上也僅有大約20個逃犯的名字。
“我不知道這兒還有人,”她說,“教堂一直是鎖著的。我是這兒彈琴的,也許我可以幫你?”
一股惡臭從教堂過道里向她襲來,這不像是想參觀教堂的人身上發(fā)出的味道。那人的樣子看起來怪怪的,也許是因為那人的頭被麻袋罩著的緣故吧,像要被拉出去屠宰的牲口。麻袋上有兩個窟窿眼,于是這人看上去又像將被絞死的死刑犯。
“好極了,”他說,“你可以幫我點忙?!?/p>
“現(xiàn)在我可幫不了你,”她邊說邊拾起樂譜盒,“不許再走近!”她毫不含糊地補充道。
他站著不動了,“我們應該對彼此多點了解,我是個受過教育的人,你要愿意,可以考考我,拉丁文或希臘語都行。我從阿瑟港來。我給人下毒了?!?/p>
“我還真沒料到你都結婚了?!?/p>
“我可沒說我毒死了自己的妻子!”他叫道。
“那你是無辜的了?”
“你們女人覺得監(jiān)獄里的每個人都是無辜的。不,我有罪,但我被定錯了罪。我連一根指頭都沒動過。他們告我做假證?!?/p>
“我不懂什么叫‘一根指頭都沒動過?”她說,“你剛才還說你給人下毒了?!?/p>
“我那么說是想嚇唬你,”他說,“但這不是我現(xiàn)在的目的了?!?/p>
她本來打算徑直走出教堂,盡快把門鎖上,絕不回頭看他;她相信一個稟性壞的人正如一匹馬,是容不得對他有絲毫同情或其他什么的。然而他,在那些靠背長椅中穿來穿去,似乎想要堵住她出教堂的路。
他告訴她,他現(xiàn)在用的“薩維奇”這個名字并不是他的真名。他是從莫德爾監(jiān)獄逃出來的,身上帶著刀。開始他是想割了她的喉嚨,但立刻就發(fā)現(xiàn)這位年輕女士脾氣不壞。他是從磚砌的教堂塔樓(修好了一半,但現(xiàn)在沒有工人在那兒干活了)縫里進來的。他還沒找她要吃的,她就很果斷地說她弄不到吃的。她父親是在職教區(qū)長,這兒最慷慨的人,但在他的管區(qū),每一樣東西都得嚴格登記。每周二、周四傍晚有慈善布道,她也許能給他弄點喝過的茶葉,那東西總是留著的;如果他能弄點熱水,可以把茶葉再搗碎。
“承蒙好意!”他說,“喝過的茶葉!”
“我現(xiàn)在只能做到這點,我有個朋友——過兩天也許我能多幫幫你,可你最多只能待到明天?!?/p>
“今天星期幾?”
“今天星期三,11月12號?!?/p>
“這么說‘不屈號還泊在港口。”
“你怎么知道的?”
監(jiān)獄里的囚犯都知道。他們之間閉口不提但卻心照不宣,航行單在識字的囚犯間秘密傳閱,不識字的則默默記在心里。
“‘不屈號是運煤船改裝的,能裝貨還能載150人,現(xiàn)泊在富蘭克林港。我把我的秘密計劃告訴你:我打算偷偷登船,隨它一起抵達樸次茅斯,或者最近也得到開普敦?!?/p>
他穿著重罪犯的囚服,說到這,他把頭上的罩子取了下來,拿在手里絞來絞去,好像正在洗它一樣。
愛麗斯第一次正眼看他。
“夫人,我還得換一身衣服?!?/p>
“你可以叫我‘愛麗斯小姐,”她說。
一聽到點兒聲音,或者也許是假想的聲音,他便躲起來,消失在黑暗中,順著臺階躲回了塔樓。頭上那個罩子蜷成一團落在了椅凳上。愛麗斯撿了起來,放進她的樂譜盒,把盒口的帶子拉緊。
注釋
① 本文選譯自英國女作家佩內洛普· 菲茨杰拉德的同名短篇小說集《逃之夭夭》(The Means of Escape )。該集2001 年由英國紅鸛出版社(Flamingo)出版,共十個短篇;本文為該集第一篇。本譯文的翻譯研究受“中央高?;究蒲袠I(yè)務費專項資金”資助。
② 又譯“ 荷巴特”,澳大利亞塔斯馬尼亞州的首府和港口,位于塔斯馬尼亞島東南部德溫特河河口,塔斯曼海的海灣旁。1804 年作為罪犯的充軍地建立,是澳大利亞僅次于悉尼的第二個古老城市。
③ 澳洲塔斯馬尼亞產,其木材多用來造船。
愛麗斯很幸運,她有個心心相印的朋友愛姬,全名愛姬·夏克伯格。愛姬的父母經營著夏克伯格旅店。
“你想過嗎,他很可能就割了你的喉嚨?”
“他這么想過,后來放棄了這個想法。”愛麗斯說。
“有一點我弄不明白,你為什么不直接告訴你爸,或警局的約翰遜局長?你不用馬上回答我;因為若是馬上回答我,你不一定告訴我實情。但你先告訴我,若是一個女人躲在教堂里,你會以相同的方式應對嗎?”愛麗斯沉默了。愛姬接著說:“你們之間是不是突然有一種觸電的感覺?”
“是?!?/p>
那就沒轍了,愛姬想?!翱峙滤谀莾翰缓眠^,塔樓里沒水,除非最后一撥工人留了一桶,并且那兒也沒廁所。”但愛麗斯覺得他有可能會在夜里溜出去?!拔乙撬揖蜁敲醋?。”愛麗斯接著解釋說薩維奇是個聰明人,他計劃偷偷登上“不屈號”離開此地。
“親愛的,你不會想著跟他一起走吧?”
“我可沒那么想過,”愛麗斯說道。
她們在旅店清點那些干凈的亞麻布。那么多桌布、圍裙、餐具、枕套,她倆說話時從不停下手中的活,她們知道自己對家庭應盡的義務。
夏克伯格旅館有自己的倉庫和商店,就在港口前。雖然弄不到港口進口過來的洋貨,愛姬總能找到機會拿出點茶葉和熏肉,然后她倆再找機會送到教堂里去。
“愛麗斯,只要你不想跟他走!”
愛麗斯挽著她的胳膊:“45!”
她們決定在45歲時變得不可理喻地怪異?,F(xiàn)在她們已經開始想象著那個情景了。這個教區(qū),事實上,周圍所有的人都認為她倆已經有點怪了,因為她們還沒有成家,尤其是愛姬,盡管旅店生意讓她有很多這方面的機會。
“他把這個落下了,”愛麗斯邊說邊打開她的樂譜盒,盒里飄出一股惡臭味。她把麻袋似的頭罩拉平整,罩子上狹長的窟窿眼猶如服喪的丑角所戴的。
“囚犯必須得戴這個嗎?”
“我常聽父親說到這事兒。每次他們走出牢房門時都得戴著。這是新制度的一部分,是證明它們價值的有效方法。因為戴著頭罩,沒人能看明白另一個人長什么樣,也不會知道別人的身份。并且,犯人之間也不許交談,這樣他們只能和自己的內心交流;也因此,只有上帝是他們的傾訴對象,這樣他們就忍不住會回想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并悔過自新。當然了,在這事兒發(fā)生前,我可從未真正見過這東西?!?/p>
“它上面還有號碼,”愛姬說,但并不想碰它,“我猜他們得自己洗衣服?!?p>
教區(qū)長家四點鐘的晚餐桌旁已經坐著五個人了:愛麗斯的父親、挨著她父親的是一位客人——來訪教士、緊挨著來訪教士的是沃森夫人,然后是盧克夫婦。沃森夫人是這棟房子的管家,她是帶著七年的刑期來范迪門斯地①的,現(xiàn)已獲得離開此地的許可。發(fā)配來的仆人一般在后房用膳,但在教區(qū)長家,每個人都是家里的一份子。盧克夫婦是身無分文的移民(移民文件上說盧克先生是場景畫師,遺憾的是霍巴特沒有劇院),盧克先生和他妻子在這兒已經待了一段時間了。
愛麗斯請大伙原諒,她上樓去了自己的房間。一上去,她就點亮一支蠟燭,把頭罩上的虱子都捉著燒了。她戴上頭罩。頭罩并沒弄亂她的頭發(fā)。教區(qū)長女兒的頭發(fā)整潔光亮,出得了任何場面。頭罩上的眼洞太低了,愛麗斯戴上后啥也看不見,她站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問自己:“我怎么就犯了罪呢?”
愛麗斯的父親從未大著嗓門說話,這時從樓下叫道:“女兒,我們都等著你呢?!睈埯愃谷∠骂^罩,疊好,放在她裝羊毛襪的籃子里。
感恩祈禱后,他們吃了紅鰭笛鯛、煮羊肉和面包布丁,沒吃蔬菜。在英格蘭,阿爾弗雷德·戈德利教區(qū)長有一個不錯的菜園子;但在這兒,在巴特里角區(qū)周圍貧瘠的土地上,韭蔥、卷心菜都長不好。
盧克先生說希望愛麗斯小姐下午練琴愉快。
“我沒怎么練,”愛麗斯回答,“練琴時被打斷了。”
“啊,演奏中途被打斷挺讓人難過的,這樣專注力就沒了?!敓羲榱刷凇?/p>
“我倒沒覺得,”愛麗斯說。
“您太謙虛了,不愿意承認?!?/p>
“爸爸,我一直在想,”愛麗斯接著說,“既然盧克先生那么喜歡音樂,讓他來彈彈塞若芬應該是件好事。這樣,萬一我要離開這兒,也能有個接替我的人?!?/p>
“您這么說就好像我們夫妻倆要永遠待在這兒了,”盧克先生叫道。
沒人對此做出回應——盧克夫人不會,她的日子過得稀里糊涂,讓人唏噓。她怎么會坐在離克萊肯威爾12000英里遠的地方吃著面包布丁,并在此度過余生呢?教區(qū)長的注意力此時被來訪教士給吸引了過去,教士拿著一份《霍巴特每日快報》大聲念著其中的一段,是關于他從墨爾本抵達此地的報道?!盁崃覛g迎您的到來,”教區(qū)長大聲說,“很高興《快報》關注此事。”“哦,他們大可不必,”來訪教士說,“但我無論去哪,都會登門拜訪一下當?shù)刂饕獔笊?,聊上幾句混個臉熟。那樣,要是編輯沒什么重要的內容登——情況往往如此,他就會把我的事寫上一兩句?!彼麃泶说厥且矶\范迪門斯永遠別發(fā)現(xiàn)金子,內陸地區(qū)已經發(fā)現(xiàn),給人們帶去了新的誘惑。
盤子都撤走后,愛麗斯說她得再去愛姬那兒,當然,一定會在天黑前回家。盧克夫人半閉著眼坐著,盧克先生走到后廚,問洗碗池旁的沃森夫人要不要幫忙抽點水上來,這樣好歹他還有點用。
“不用,”沃森夫人說。
盧克先生硬要把談話繼續(xù)下去,“我相信你有相當多的生活經歷。我發(fā)現(xiàn)愛麗斯小姐人不錯,但似乎不太好讓人理解。你能不能跟我說說她?”
“不能?!?/p>
注釋
① 塔斯馬尼亞的舊稱。
② 英國浪漫派詩人雪萊1822 年創(chuàng)作的一首詩歌,詩的第一節(jié)如下:“當燈碎了,它的光亮滅于灰塵;當天空的云散了,彩虹不再燦爛輝煌;當琵琶弦斷,美妙的音樂不再回響;當嘴把話說完,愛語即刻被遺忘?!?/p>
③ 始于17 世紀的英國傳統(tǒng)木偶戲,主要角色為駝背丑角龐奇及其妻子朱迪。
沃森夫人這輩子挺不幸的,即便在她情緒最好的時候,也是少言寡語。被送到這兒前,她失去了三個孩子,現(xiàn)在她也記不得這三個孩子的名字了。愛麗斯不信,因為她碰到的其他女人都認為叫出死去孩子的名字不吉利。沃森夫人的第三個孩子非常不幸。鄰居十歲的小姑娘照看它,沃森夫人每周付她四便士。那天房子怎么著火的誰也不知道。突然起的大火。沃森夫人當時在別處干活,和她生活的那個男人倒是在家,但那時他已醉得不成樣子,并且他也做了——在沃森夫人想來——在當時緊急狀況下他能做的:把小姑娘和嬰兒從窗戶那兒扔了出去。驗尸官說不妨看作一出《龐奇和朱迪》木偶戲③。愛麗斯勸沃森夫人,“盡量別再想這事?!辈磺傻氖牵粋€星期后,沃森夫人因偷竊被拘。她想投河,偏偏帶子又把她給絆住了。
抵達霍巴特后,她被送到女子勞教所,一年后,因表現(xiàn)穩(wěn)定,被分到雇傭培訓部,在那兒雇主可以挑一個有用工證明的人,沃森夫人就是這樣在幾年前來到教區(qū)長家的。愛麗斯教她讀寫并且送給她一本《圣經》——這是要求雇主一定要做的。愛麗斯在書上印了一個吻;襯頁上,她抄下了《何西阿②書》上的一句:“告訴你的姊妹,她已經得到了上帝的寬恕。”
沃森夫人沒有任何文件證明自己的年齡,她蒼白的臉上也沒有因歲月的虐待和不公留下過多皺紋;很顯然,只是時間或機遇給了她隨意一擊,又或許她一直看起來就那樣。雖然那時候,她沒有說感謝的話,但很明顯幾個月后,她就把自己未能傾注出的愛全給了愛麗斯:她常會抓住愛麗斯的手握上一會兒,也會無意識中奇怪地模仿愛麗斯——模仿她快步走,模仿她打理家務的方式,這些都清楚地表達出了沃森夫人對愛麗斯的愛。心中有愛而無處傾注,這是女人最大的麻煩。
愛姬弄到了茶葉、熏肉、李子醬,她還主動加了一卷雪茄。只有雪茄是從店里弄的,也許不應該帶過去,但兩個女孩從未見或聽說過男人有機會抽煙而不抽,有機會嚼雪茄而不嚼的。并且她們還知道在諾??藣u和阿瑟港,常有犯人為了雪茄而殺人。
她們記下了所拿的這些東西的現(xiàn)金價。愛麗斯過后會把這筆錢付給夏克伯格旅店,她會從上音樂課掙的錢里掏。(在圣喬治教堂彈奏塞若芬的工錢,她一直都沒要。)但是要講實話的要求怎么辦?要誠實的要求怎么辦?嗯,愛麗斯會等上120天,等“不屈號”抵達樸次茅斯再說。那個時候,她會向她爸老實交代。
“你跟他說什么呢?”愛姬問。
“我會告訴他我偷東西了,我撒謊了;并且也讓我的朋友偷東西、撒謊了。”
“不錯,但你這樣做是出于憐憫啊,你可憐這個男的,這個囚犯,孤零零地在這個寬廣的世界?!?/p>
“我不敢肯定我這么做是出于憐憫?!?/p>
去教堂的路上,肯定有人從剛修葺的房子的明亮前窗看到她倆了。她倆的小推車也有人看見了,只是人們以為小推車是和教區(qū)雜志或某種打算預訂的雜志有關;因此,即便有人從窗戶里看到了這些,他們也很快就從窗邊走開了。愛姬很想看看愛麗斯的囚犯,但走到小山頂部時,她說:“我就不跟你一起進去了。”
“可你幫了這么多忙,你一定是想看看他長什么樣的?!?/p>
“我確實想看看他長什么樣,但是我要控制住自己,一個人的性格就是這么形成的,有些時候,你得控制住自己?!?/p>
“愛姬,你的性格已經形成了?!?/p>
“天,愛麗斯,你真想讓我跟你一起進去嗎?”
“不想。”
“薩維奇先生,”愛麗斯果斷地喊道。
“我就在你身后?!?/p>
愛麗斯沒有轉身,她把用白色包裝紙裹得緊的東西一一拿出。他沒有接那些東西,雪茄也沒接,卻說道:“我一直從塔樓看著你和另外那個年輕女士?!?/p>
“你不能一直這樣,”愛麗斯說,“這教堂每周五都有祈禱會?!?/p>
“我明晚就打算跑掉的,”薩維奇說,“但我需要一套女人穿的衣服。我塊頭不大。無論從哪方面看,我在阿瑟港都瘦了。你能幫我弄套衣服嗎?”
“我沒法把一套女人穿的衣服拿到教堂來,”愛麗斯說,“圣保羅禁止這么做。”雖然她常常覺得自己對圣保羅已經受夠了。
“如果他不讓你到我這兒來,那我可以到你那兒去?!彼_維奇說。
“你是說到我爸的房子那兒去?”
“愛麗斯小姐,告訴我怎么走,你的房間在哪兒。待時機合適,我會在你的窗戶上敲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