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兒
《愛人坊》箴言:,男人原來都是次品,不是太瘦就是太矮,不是說話漏氣就是愛眨眼睛,偶爾有個看順眼的,買單又拖拖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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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阿彩曾經(jīng)最大的理想就是做一名馳騁賽場的賽車手,開著法拉利風(fēng)馳電掣地行駛在賽道上,在到達終點的一剎那摘下頭盔酷酷地一甩長發(fā),吸引在場所有男性觀眾的目光。
中國第一位在全球級別的賽車戰(zhàn)役中獲得冠軍的女選手,將在李阿彩的身上誕生。李阿彩希望賽事解說員在直播賽事實況時用純正的英語這樣介紹自己。
可事與愿違,2013年的李阿彩成了交通隊的違章收費員。雖然工作很平凡,但到底是和理想牽上點關(guān)系。她正襟端坐在交罰款的前臺處,桌子底下,永遠是七零八散的零食袋。
自從裝了交通攝像頭,李阿彩的工作更忙了,超速的、闖燈的、逆行的、亂停亂放的,單子往家一寄,就得來交款。李阿彩一時間身價倍增,氣定神閑。
對那些將車開到超過100碼或者遇見紅燈不停下來的司機,她向來鐵面無私,六親不認,一手交錢,一手交單。她就是要這些人知道,賽車手可不是那么容易當(dāng)?shù)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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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著全市收繳罰款的任務(wù),熟人層出不窮。比方說,這個罰款單上寫著叫鄧大凱的男人,就非說是她的小學(xué)校友,這算是攀親還是籠絡(luò)?
李阿彩給他翻了個白眼,惡狠狠地蹦出一句,就是我親媽來了,也得按數(shù)交錢。鄧大凱訕訕地掏出錢包,很不情愿地將錢遞上,臨走時還是很糾結(jié)地加了一句:可我真是你的小學(xué)同學(xué)啊。
下班回到家,李阿彩翻出小學(xué)畢業(yè)時的全年級合照,終于想起來了。好像是小學(xué)3年級,隔壁班一自稱是鄧大凱的矮個男生跑來借笤帚。
當(dāng)時正是雷鋒月,為了發(fā)揚助人為樂的精神,做值日生的李阿彩義不容辭地將小手一揮,一口氣借出3把。
當(dāng)李阿彩明白那三把笤帚終將石沉大海時,已經(jīng)過了4天了。據(jù)多方面打聽,幾個男生玩打仗,不知隨手撂哪兒了。李阿彩詞窮言盡,加之無證無據(jù),只好從自己家偷拿了3把笤帚。
這事最后成了個反面教材,李阿彩的媽媽專門用來教育朋友的小孩:可千萬別像我們家阿彩,一根腸子通到底。
李阿彩后來在操場門口的電線桿上像模像樣地寫下一句:鄧大凱是小狗??刹坏揭惶?,就被學(xué)校的清潔工阿姨擦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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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起14年前的那3把笤帚,鄧大凱再來交款時,李阿彩更理直氣壯了。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章子蓋得砰砰響。鄧大凱不死心,口口聲聲叫她老同學(xué)。
李阿彩不理他,鄧大凱專挑該問的問,什么如何查詢是否違章、停車有哪些注意事項。還軟硬兼施地說,意見簿在那兒掛著呢。
李阿彩往外遞發(fā)票時,鄧大凱的額頭剛好抵著玻璃上新貼的宣傳單,宣傳單是李阿彩早上貼的。劃算一下,頂多1米73的高度吧。李阿彩納悶,這個鄧大凱,怎么就一直沒長個呢?
李阿彩喜歡那種瘦瘦高高的男生,腿長手長的,單手就可以將自己摟進懷里,而且要踏實穩(wěn)重,有安全感的。可不能像整天排在交費處的那些男人們,毛手毛腳,違規(guī)作亂,一個交規(guī)都遵守不了。
其實,李阿彩的要求并不高,相親那種陳舊的方法也積極擁護。但不知為什么,24年的時光,擦肩而過的男生快一個團了,連小學(xué)同學(xué)鄧大凱都繞一圈回來了,可那個欠她一根肋骨的人怎么還沒出現(xiàn)呢?
鄧大凱第四次來交罰款時,李阿彩終于忍不住了,她說鄧大凱,你是不是紅綠色盲?。苦嚧髣P特委屈的樣子,我怎么知道前輪壓線也算。
到底是小學(xué)同學(xué),一臉沮喪的鄧大凱請求她實地講解時,李阿彩心軟了。一個小公務(wù)員,薪水都交罰款了,還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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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班后,李阿彩坐上鄧大凱的二手吉利,雄赳赳氣昂昂地陪鄧大凱繞著每條街道開過去。
一路上,該慢的該快的、該行的該停的、該從南到北的堅決不能從北到南的、哪里經(jīng)常有交警出沒的、哪條路口攝像頭有點問題的、能說的不能說的,李阿彩都說了,可謂面面俱到。
鄧大凱挺慷慨的,聽說李阿彩有駕照,讓出位子非要李阿彩露一手。李阿彩不好推脫,總不能說駕照是買的,只得硬著頭皮上了路。
其實一開始還不錯,慢慢悠悠地走了半個小時。從西峙路口往外拐時,一輛桑塔納迎面而來,李阿彩一慌神,手忙腳亂。身旁的鄧大凱伸手將方向盤往左打,可還是沒完全避開,兩輛車蹭了。
只見從桑塔納里下來一個滿臉胡子的男人,怒氣沖沖。李阿彩立馬亂了手腳,淑女風(fēng)度蕩然無存,低著頭就往車里鉆。
鄧大凱此時倒顯得從容不迫,將她的手按了按,示意不要出來,隨后走下車,繞四周檢查了一遍。那男人喊著司機下車,鄧大凱直起腰說我就代表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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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阿彩的心里七上八下,隔著玻璃窗,她看到鄧大凱微微仰起的臉,憋得紅彤彤的??上ь^仰得再高,也是1米73的高度,擋在男人前面,也擋不住男人殺過來的視線。
李阿彩脫下高跟鞋,她有自己的算計,如果真打起來,就先把這雙7厘米的高跟鞋扔過去。
兩個人爭執(zhí)起來,起初是為李阿彩到底要不要下車,漸漸的,又追究起事故責(zé)任。
讓李阿彩驚訝的是,鄧大凱對交通規(guī)章了如指掌,頭頭是道。男人逆行拐彎,鄧大凱提出叫交警,男人這才無語,上了車罵罵咧咧地開走了。
車蹭了點漆皮,李阿彩內(nèi)疚極了,她說鄧大凱你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吃喝玩樂,只要我能辦到。鄧大凱樂了,說我想要個賽車手你能給嗎?李阿彩瞪大眼睛搖搖頭,鄧大凱又接了句,那違章收費員也行。
李阿彩此時才恍然大悟,她終于明白鄧大凱的虎狼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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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大凱組織同學(xué)聚會,給李阿彩也發(fā)了帖,李阿彩還沒參加過小學(xué)同學(xué)聚會,有點好奇。加之自認為混得還不錯,虛榮心作祟,一下班就花枝招展地往錢柜趕。
可到了那兒沒一個認識的人,熟名熟姓都沒有。一打聽,差點沒氣暈,是他的高中同學(xué)聚會。更可恨的是,鄧大凱還頗正式地給眾人介紹,這是我小學(xué)同學(xué)李阿彩。
男生女生哄地都笑了,鄧大凱,你丫少裝了,是女朋友吧?李阿彩的臉當(dāng)下紅到了脖子根。14年前她沒那么大度,14年后更不會,她在心里籌劃著怎樣報復(fù)。
鄧大凱來交罰款時,拍著胸脯說,如果用車盡管告訴我,連車帶司機一塊借。李阿彩忙著開發(fā)票,搖搖頭又點點頭。
她想起今晚要去金塔路相親,一個外語學(xué)院畢業(yè)的小白領(lǐng)。如果有車,就不用擠公交;不用擠公交,就不會花容失色;不會花容失色,相親成功的概率就多了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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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大凱很盡職,將人送到,將車放進停車區(qū),一個人吹著口哨四處溜達。李阿彩這邊可沒那么逍遙,小白領(lǐng)更像個小雜種,英文法文意大利文,摻在不地道的普通話里,好比大米發(fā)了霉。
更讓她難以接受的是,小白領(lǐng)有抖腿的習(xí)慣,震波順著桌子腿一路蔓延,抖得李阿彩渾身發(fā)麻。
李阿彩趕緊找個借口先走了,鄧大凱追在后面問,咋樣咋樣?李阿彩很傲慢地扔下一句,看不上。她的意思其實很明確,會講幾國語言的我都看不上,你鄧大凱就更得靠邊站了。
亮著紅燈的十字路口,李阿彩一咬牙,踩住油門沖了過去。
鄧大凱又給李阿彩做了幾次相親司機,每次都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李阿彩也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男人原來都是次品,不是太瘦就是太矮,不是說話漏氣就是愛眨眼睛,偶爾有個看順眼的,買單又拖拖拉拉。
李阿彩坐在咖啡館里,眼光漸漸瞟向了外面,她看到鄧大凱耷拉著頭站在路邊抽煙,一根接一根,像個大煙囪似的。
李阿彩有點后悔,干嗎老用這辦法打擊鄧大凱?她李阿彩不就是個小收費員嗎,仗著那點姿色就敢興風(fēng)作浪。
還沒來得及道歉,鄧大凱就蒸發(fā)了,人也變得遵規(guī)守紀,很長時間都沒來交罰款。李阿彩打電話借車,鄧大凱托人將車送來了。
送車的人說鄧大凱最近忙,來不了。李阿彩有點難受,相親若少了鄧大凱這個司機,還有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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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親時,李阿彩始終心不在焉,對面的面孔愈發(fā)陌生。她轉(zhuǎn)過臉一言不發(fā)地望著窗外,熱鬧的人群散了,樹上的鳥飛了,廣場上空的風(fēng)箏也斷了,她的心卻漸漸熱了。
那晚,她開著小吉利滿大街跑,有句話是藝高人膽大,李阿彩覺得反過來也成立,膽大藝就高。
夜里11點,亮著紅燈的十字路口,李阿彩一咬牙,踩住油門沖了過去。過去后,她回頭望了眼那個黑糊糊的攝像頭,有幾分竊喜。拍吧,拍吧,用不了幾天,你鄧大凱就會來我這里報到的。
而這一刻,李阿彩眼睛有點濕,她開始體會到鄧大凱以前違章時的心情了。有那么點心疼,有那么點興奮,還有那么一點點,偷偷摸摸的幸福。
(責(zé)任編輯:花掩月xuxi2266@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