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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鴿織夢還

2013-05-14 09:46蘇茜
飛魔幻A 2013年11期
關鍵詞:天界天帝上官

蘇茜

1

我被貶下凡那天,降仙臺寒風凜冽,除了等著斷我仙骨的天將,再無旁人。

天帝嚴苛,眾仙動輒得咎,貶仙是常事。我雖然只是一小小信使,可這些年任勞任怨服務仙界,自認為人緣不錯,卻也沒人肯來送我。

猶記從前織夢君被貶,那叫一人山人海,我化成原形飛到降仙臺上方,才得瞅上一眼。沒想到織夢君一點不敬業(yè),還是往常那副溫文和氣的樣子,還帶著和煦的笑容。

唉,雖然無人圍觀,我也免不得要哭一哭的。我乃青鳥,生來就長在天界,這里也算是我的家。這番下界,恐怕再不能回來了。

沒想到淚剛涌出,被狂風吹得飛散出去,睜不開眼。我憤然望天,大吼道:“風四郎,管好你的破風袋子!”

這風四郎是風神四將之一,仗著是天帝的遠親,平日里就愛和我過不去,總刮些怪風干擾我送信。今天這風來得詭異,肯定和他脫不了關系。

“喲,青小鳥,你平日里不總吹噓四大上仙是你好友,八大天神是你至交嗎?怎么沒見他們?nèi)デ筇斓鄯胚^你?今兒你要被貶下界,也沒人來送你一送?”風四郎從柱子后面出來,一臉賤笑。

“我叫青鸴,不叫青小鳥!”要擱平日里,我早跟他打起來,現(xiàn)在卻無從反駁。我是有些浮夸,不過我常年出入天界各處,和這些上仙也算是有點交情??捎衼硗庞薪磺椋叶家c天界永訣了,當然也就用不著和我再有來往。

“我也不叫風四郎,你不肯叫我風鉞,我倒要叫你青鸴?先說好,我不是來送你的,趕著來刮點凄風,說點風涼話,也算報了這么多年你和我作對的仇?!憋L四郎借著風勢飄過來,落到我面前,猛抽鼻子。

“青小鳥,看來你在囚仙樓里吃了不少苦啊,一股子焦味,毛都燒沒了吧?你還是沒供出是誰指使你假傳天帝旨意釋放魔姬?鳥就是嘴硬?!?/p>

經(jīng)他這么一說,我刻意遺忘的疼痛感又卷土重來。他看著我,冷哼一聲,風勢又大了幾分。涼風掃過,灼痛居然減輕了不少。

“本就是我自己的主意,天帝疑心病重,非要我招出個人來。難道我要硬拉個墊背的,比方——你?只要你愿意陪我下界受輪回之苦,我現(xiàn)在就告發(fā)你去?!憋L四郎長得一表人才,心眼卻不大,最愛諷刺挖苦我,我也不是什么善茬,自然要給他損回去。

我話里有話,他又心中有鬼,果然臉色大變,再不搭話。

我走到降仙臺邊緣,低頭看去,臺下黑霧籠罩,不知通向何方。是投生做豬狗,還是死魚爛蝦,或是做人,都難說。

我既已決定,就算前途未卜,也沒了退路。

仙骨非骨,只是一股氣罷了,可要剝離出去,那痛苦也不亞于分筋錯骨。跌落之際,風四郎在降仙臺上俯視著我,臉色很是不好。

他說:“你可真蠢啊?!?/p>

是啊,我可真蠢,舍棄仙身做賭注,要去求水中月、鏡中花。只是從沒想過,是看戲也好,送我也罷,在仙界萬年,最后見的竟然是風四郎。

然后我就沒了意識。

2

我醒來時,已經(jīng)到了一悶熱封閉、狹窄難挨的所在。

這地方我再熟悉不過,是在蛋殼里。難道我投生做了鳥不成?我奮力啄開蛋殼,鉆了出去。

那是一處筑在巖穴內(nèi)的巢穴,一雙五彩的眼正定定地看著我,而后大叫起來:“老頭子,怎么孵個綠毛的來!是不是你背著我在外面亂搞了?”

“什么話,蛋是你生的,要亂搞也是你!”

我一看,我居然投生成了一只綠毛鴿子!正在吵個沒完的是我的父母,它們都是雪白的羽毛。

“別吵了,我上一世是天上的青鳥,這一世轉(zhuǎn)世成綠毛鴿,你們有我委屈啊!”

“你沒喝孟婆湯?”他們聽我說話,大為吃驚,異口同聲問我。

“不記得了。我從降仙臺上掉下來,就到了這里?!蔽易匀徊粫嬖V他們我早已將記憶封存,不會遺忘。

“天啦!我好命苦?。∈瓴畔铝诉@么一個蛋,居然孵個綠毛出來!以后可怎么活下去啊!”我娘竟號啕大哭起來。我就不懂,綠毛白毛能有區(qū)別?

我看向洞穴外,外面白雪皚皚,狂風呼嘯,頓時就傻了。

原來我投生成了雪鴿。雪鴿棲于冰封之地,毛色多為雪白或瓦灰色,與環(huán)境相似,用以躲避雪雕的捕殺,我一身綠毛,當然難活。

不過也不要緊。

“父親母親大人,不用擔心,等我羽翼豐滿,我就離開雪山,到長安去!”

“傻子!這里是昆侖山西麓,吐蕃國的地界,離中原長安何止萬里?!彼绵故崂碇业挠鹈?,眼神很是哀傷。

我學飛的時候,沒少被一只雪雕騷擾。它無止境地恐嚇捉弄我,卻又不將我捉走,擾得我不勝其煩。

看來天上地下都不缺風四郎這種賤皮子??!

待到第二年秋,我羽翼豐滿,決定趕在冬天到來之前出發(fā)。

我的鴿子父母留不住我,一路送到昆侖山以東。我勸他們回去,他們卻說放心不下我。

我嘆息一聲,化成人形。

綠羅裙,芙蓉面,只有一雙眼睛與人類不同,是五彩色的。我雖已不再是神仙,但苦心籌謀之下,靈力尚有遺存,傍身足夠了。

他們終于放心。那天夜里我和我的鴿子母親睡在一處,她絮絮叨叨的,講的都是我多么得來不易。我聽著,卻很難感同深受。

上一世我是神鳥,聚天地靈氣而生,不懂親情為何物。這一世是我籌劃來的,為的不過是達成心愿,也就顧及不了親情。

“我早知道留不住你。你……不要忘了有我這個母親,我便知足。”

我在中秋那日抵達長安。

明月皎皎,映著萬家燈火。我在長安上空盤旋一周,辨清方位后,落到安仁坊謝宅屋脊之上。

這所宅院占地頗大,遍植花木,裝飾得很是素雅。東廂門窗敞著亮著燈,一位青衣公子正伏案作畫。

他畫得專心,我飛落到窗欞也沒發(fā)覺。探頭看去,他在畫一個女子。那女子臨風而立,梳著飛仙髻,身著白衫,眉心微蹙,似乎有難消的憂愁。

我上一世長在仙界,活了上萬年,見過美人無數(shù),卻也不得不承認,哪怕立在仙娥之中,她也是拔尖的美人。

我不禁長嘆一聲——又晚了一步啊。

他已見過她了。

3

青衣公子名叫謝霈,出身河東大族,少年時便才名遠播,后參加殿試得了探花,入翰林院,被選為太子少詹事,陪侍東宮。

謝霈相貌俊朗,才學出眾,又善于揣度人心,很得太子器重。

如今皇帝年老,已有禪位讓權之意,待到太子登基,謝霈必能大展宏圖,前途無量。可是這樣一個有為才俊,現(xiàn)下卻險些愁白了頭發(fā)。明月當空,也映不亮他眼前的路——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的絕路。

這一切的起因,皆是為一個女子。這個女子生于嶺南,今年年初,才隨著重被啟用的父親北歸,就住在東市旁的常樂坊。

今年春,謝霈約二三好友至唐昌觀賞玉蕊花,于繁花叢中見到她。

唐昌觀素有傳說,在玉蕊花開之際,會有仙女降臨——那一刻,謝霈真以為她是天上神仙。他考慮再三,上前搭話,問她仙居何處,那女子卻只是掩嘴而笑,不曾回答就登車離去。

雖僅一面之緣,謝霈卻掛心不已,多方打聽,才知她是新任京畿太守上官逸的獨女,名叫蕊娘。

上官逸早年直言進諫惹怒了皇帝,被貶嶺南十多年,后得太子垂青,方才調(diào)回,得了這天子腳下的美差。此事還是謝霈一手促成,上官逸在嶺南頗有政績,是個有用之才。

借著這層關系,謝霈登門拜訪,再度與蕊娘相見。蕊娘剛一見他,便忍不住失笑,又連聲致歉。

謝霈便知,她也記得他。

自此,二人鴻雁傳書,感情日篤,后又互換了信物,私訂終身。

就在謝家上門提親前日,太子將他召入宮中,說是要求一位女子做側(cè)妃,竟也是蕊娘。蕊娘不應,上官逸卻不敢拒絕,已經(jīng)收下聘禮。他被貶荒蠻之地十多年,好不容易重得重用,自然不肯為蕊娘一己私愿得罪太子,定于九月初九,送她入東宮。

謝霈心中不甘,幾次想上諫太子,求他成全,卻被家中長輩攔下。蕊娘背著上官逸傳書來,說誓不嫁太子,約謝霈私奔。

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逃到哪里呢?眼看八月過半,謝霈愁得吃喝不下,就連中秋的東宮夜宴也托病推辭,只在這燈下,描他心尖上的蕊娘。

我看著他,竟不知該作何表情,好在我是一只鴿子,也看不出喜怒哀樂。

他提筆為蕊娘簪上一枝玉蕊花,放下筆抬頭,這才看到我。

“好俏麗的鴿子——留下來為我送信可好?”雖然愁態(tài)難掩,他說這話時,卻是笑著的。

聽到這話,我竟恍惚了。

“好漂亮的青鳥——可否為我傳書一封?”萬年以前,我第一次見著織夢仙君時,他便是這么對我說的。

那時候我剛成年,又是個路癡,總愛送錯信,就連做粗活的小仙娥都不愿委托我,搞得我自信全無,整日被風四郎笑話。

織夢仙君是四大仙君之一,容貌不及千凡君,聰明比不上司命君,才學不如智明君,卻是四大仙君中人緣最好的一個。他為人謙和,待低等仙人們極好,從不吝惜法力,費心為仙人們編制各種美夢。

他那么說時,我忙不迭點頭——雖然后來給西海龍王的信送到了南海,害得他吐槽南海龍王吝嗇的信件被事主親見,找上門來與他大吵一架,他也沒有責怪我。

我想就是從那時候起,我便開始喜歡他了。

我也曾向他求過夢,他問我想夢到什么,我不敢說是他,只說要一個美夢便好。那一夜,我夢到一片苔原,苔原上滿是望不到邊的紅莓果——那是青鳥一族最愛的食物。

雖然不能盡如我意,但夢中紅莓果的美味,還是證明了他織夢時十分用心,親自試吃過也不一定——紅莓果極酸,想象一下他食用時的表情,我便樂不可支。

有時他還會教我怎樣潛入他人夢中,我只拿他做實驗,從未成功過。

那之后,織夢君讓我送信到刀山火海,我都不曾皺過眉頭。

這事被風四郎知道后狠狠嘲笑了我,說我耳根子軟,抵不住糖衣炮彈。我撲身上去抓爛了他的臉,甩下一句,我樂意。

如今萬年已過,曾經(jīng)的織夢君,如今的太子少詹事謝霈,再一次問了我這個問題。

我看著那畫卷上的女子——鏡花水月,終成泡影。抬頭看謝霈,他也正看著我,好似篤定了,我能聽懂他所說的話。

我從來不忍心拒絕他,現(xiàn)在也是一樣——最不濟,也不過是歷史重演吧。

我扇動翅膀,躍到他肩上輕啄他耳郭,表示同意。

4

謝霈將與蕊娘的種種講給我聽,聽得我垂頭喪氣,直欲自插雙耳。

開始那幾日,他并不信任我,畢竟我不像是經(jīng)過訓練的信鴿。我為了表明自己能勝任送信一職,在他書案上的圖鑒中選了一處啄爛給他看到,然后飛到那處,帶著那里特有的信物回來,他才相信。

“好聰明的鴿子?!?/p>

我最不禁夸,立時心花怒放,在屋子里亂飛,險些磕暈過去。

當他把給蕊娘的信箋系在我腳上時,反復叮囑,上官逸為了隔斷他們,在房屋四周布下弓弩手,射殺靠近的信鴿,讓我小心為上,不行便撤。

我心說區(qū)區(qū)幾個人間的弓弩手,哪里奈何得了我,卻還是為他的關心感到高興。

帶著信箋飛到上官宅上方時,的確有箭羽射來,都被我輕松躲過。我得意揚揚,落到蕊娘院中。

房門緊閉著,窗戶也關得嚴嚴實實,以鴿子的身體,的確是進不去。

我躲到樹叢中,幻化成人形,變了一身侍女的衣飾,大搖大擺向她閨房走去。剛要推開門,就覺得后頸發(fā)涼,像是有什么冷冰冰極為鋒利的東西貼在上面。

“別動,刀劍無眼?!甭曇艨桃鈮旱?,只聽得出是個男子。

我當時便怒了,想要反擊,竟聚不起力。

“你是誰?”我憤然問道。

“我是上官大人請的護衛(wèi),專為保護上官小姐。你個鴿子精,是想要對上官小姐不軌嗎?”

他依然壓低聲調(diào),但言語中的得意,讓我想起一個人來。

“風四郎!你搞什么鬼!”我大吼一聲,不顧危險,拼力轉(zhuǎn)過身來。

果然是風四郎。他穿著一身樣式惡俗的白衣,手里拿著一把滿是缺口的破劍,一臉震驚地看著我。

“青小鳥,你竟能聽出是我!”他好像很高興的樣子,也就卸了法力,我方能行動自如。

真是倒了八輩子霉,這都能撞上他,免不得要被一通損,還不如先下手為強。心下如此打算,我便雙手抱胸,圍著他轉(zhuǎn)了一圈,用眼神鄙視他一通:“風四郎,你好歹也是個風神,怎么到了人間,成了給人看家護院的走狗?”

他也斜睨著我:“青小鳥,你倒是混得不錯,在天上是信使,落地了還送信呢,卻成了人人喊打的野鴿子!”

“我給織夢君送信,我樂意!”我冷笑一聲。

他立時變了臉色,狠狠盯著我,半晌才陰笑道:“我給魔姬看門,我也樂意!”

此言一出,我頓時泄氣。

爭什么爭,我和他都不過是織夢君與魔姬主角光環(huán)下的小炮灰罷了——哪怕小炮灰曾做下驚天大案,也擺脫不了炮灰命。

魔姬本來不叫魔姬,她是魔界的女王,頭銜無數(shù)名字爆長,天界的神仙們記不住,便裝作不屑于記的樣子,稱她為魔姬。

她做女王時,魔界勢力非常強大,一度攻陷天門。

那時候天界派了大軍抵抗,各路神仙輪番上陣,竟也不能將她逼退。天帝震怒,親身上陣,卻中了她的計,重傷而退。

天界頓時大亂。她用結界封住天門,將妖骨融成的寶座搬到了天門內(nèi)擺著。她斜倚榻上,那叫一風華絕代,飲著瓊漿玉露,看盡了眾仙的倉皇丑態(tài)。

我悄悄去看過她一眼,被她強大氣場鎮(zhèn)住,即羨慕又害怕,慌忙逃走了。

直到有一天,織夢仙君來到她面前。他長得很好看,卻不是最好看的,獨有那笑容,讓人沒脾氣。

“姑娘,你想不想要一個夢?”他含著笑對她說。

魔姬覺得新鮮極了,還從沒有人叫過她“姑娘”呢——所以明知他別有用心,她卻還是答應了,讓他織一個夢??棄艟龁査畏N的夢,她擺擺手,指著他說:“隨意,只要你進到夢里就好?!?/p>

魔姬即刻便昏睡過去。

那是一個怎樣的夢,除去魔姬和織夢君,沒有人知道。她睡了三天三夜,醒來時竟失了魔力,原本封住天門的結界也破碎,被天帝捉住,關進了囚魔塔,魔界大軍潰散。

囚魔塔在極北的天外天,那里終年黑暗,苦寒無比。被關進囚魔塔的妖魔會慢慢融化,最后變成一攤死水,徹底不復存在。

織夢君設計制伏魔姬后受到天帝嘉獎,賜給他許多寶物。他卻跟天帝告假,說是給魔姬織夢損耗太大,需要修養(yǎng)。

然后便沒了蹤影。

那時我剛認識他不久,卻已將整顆心掛在他身上,四處找他。后來還是賄賂了風四郎,他才不情愿地提供線索,說織夢君往北方天外天去了。

我追著他一路往北,其間多次迷失于黑暗之中,被寒風刮透了羽毛,凍得瑟瑟發(fā)抖,歷時一月,才找到他。

他站在囚魔塔外,好似一尊雕塑,面上一丁點笑容也沒有——他是那么愛笑的人啊。

那時我就想,若他能重展笑靨,我做什么都愿意。

5

在囚魔塔見到織夢君后,我便返回了天界。那里戾氣過重,不是我這樣的小仙能抵抗的。過了不久,織夢君也回來,還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樣子。

只是他明顯變得愛發(fā)呆了,我將他仙府弄得亂七八糟他都不會發(fā)現(xiàn)。

我想,他一定十分難過。

被關入囚魔塔的妖魔,法力頂尖的能熬過幾百年,法力不濟,剛一進入便會化掉??墒侵钡揭磺?,魔姬依然活著——那是我替天帝送信到天外天后,從守衛(wèi)囚魔塔的八臂大神那里知道的。

這事是個秘密,因為它會引起天界恐慌——這樣強大的妖魔前所未見。

然后再過了一千年,又過了一千年,直到七千年過去,魔姬依然活著。天帝終于按捺不住,讓織夢君到囚魔塔去探個究竟。

這可是趟苦差事,進入囚魔塔,對神仙來說,也是極其兇險的,稍有不慎,便會被邪氣侵體,壞了神仙的澄明仙氣。

可是我知道,這是織夢君期盼已久的機會。

我已經(jīng)記不清去囚魔塔送信時見過織夢君多少次,想來是他不回避我的關系,八臂大神就從來看不到他。

他進入囚魔塔后發(fā)生了什么,和當年他潛入魔姬夢中一樣,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只是他從囚魔塔出來后虛弱極了,看起來像是被邪氣所傷,連駕云都做不到。我馱著他回到他的仙府,他都來不及跟我說個謝謝,只是微笑一下,便疲累地睡過去。

待他醒來后回稟天帝,說魔姬被囚七千年不化,不是因她法力逆天,而是她的魔性在當年他潛入魔姬夢中時就被封存了,所以囚魔塔化不掉她。

這次他重新喚醒了她的魔性,想來用不了多久,她就會被毀滅。只是魔性被喚醒后她會非常暴躁,必須要他去守衛(wèi)囚魔塔,在魔姬發(fā)狂時潛入她夢中,進行安撫。

天帝考慮再三,終是準了。

就這樣,織夢仙君去了囚魔塔。因為要給他送信的關系,我更常去那里。他好像又快活起來,也不再發(fā)呆。

我大概猜到是什么緣故,雖然心酸,卻還是感到高興。

可是又過了兩千多年,魔姬也沒能化掉,天界眾仙漸漸都知曉,議論紛紛,天帝也非常惱怒。直到有一日,八臂大神給了我一封信,讓我親自遞給天帝。天帝看完信,帶領眾神直向北去,將織夢君帶回天庭問罪。

原來八臂大神發(fā)現(xiàn)了織夢君守衛(wèi)囚魔塔的意圖——他一直在給魔姬輸送法力,為此魔姬才久久沒有化去。

天帝震怒,下令將織夢君斬去仙骨,打入輪回。

就在織夢君被推上降仙臺那天,我飛到他頭頂時,他輕聲對我說了一句話:“求你救救阿心,她熬不了多久了?!?/p>

魔姬的本名里,有個心字,織夢君發(fā)呆時,也會無意識地叫出這名字。

然后他便落入凡塵,成了謝霈。

“青小鳥,當年你假傳天帝旨意放出魔姬,竟還為她找了托生處——事到如今,你悔不悔?”風四郎攔在門前,問我。

魔姬就是蕊娘。

那時織夢君求我,我十分吃驚。

我只是個小仙鳥,與他法力高深的摯友相比,不值一提,他卻將此事托付于我,是信我,還是隨口相托,不抱希望呢?

如果要救魔姬,他自己早點救她出來不好嗎?我很是不解。

可是他既然托付給我,我粉身碎骨,也會去做。

風四郎與我不睦,他也不得不承認我很會耍小聰明。當我偷到天帝蓋了印鑒的空白帛書,求他模仿天帝字跡給我寫一份讓八臂大神將魔姬交給我的文書時,他大罵我一頓,卻還是寫了。

他本是天帝的遠親,寫的都是同一種字體。他又很會模仿別人字跡,還曾仿過我的字,給丑陋的海怪寫情書捉弄過我。

后來事發(fā),我沒有供出他。

八臂大神和我很熟,我以往到天外天送信,常給他帶一些好吃的。他不疑另有古怪,只當是魔姬關那么久都不化,天帝命我?guī)Щ靥焱チ碜魈幹谩?/p>

將魔姬救出后我發(fā)現(xiàn)她已是強弩之末,即將煙消云散,便急忙將她魂魄帶到人間,送入遭貶嶺南的上官逸夫人腹中。

魔姬轉(zhuǎn)生前告訴我,當初并不是織夢君不救她出來,而是她不肯走。雖然傾心于他,卻不能原諒他設計她,害她被俘。

我也有私心——私傳天帝旨意遲早會被發(fā)現(xiàn),我逃不脫上降仙臺的命運。下一世,織夢君與魔姬都忘卻了前世,若他遇不到她,他是不是就會喜歡我呢?魔姬托生到嶺南,與他再難相見了。

千算萬算,終是敵不過命運安排。哪怕相隔千里忘卻前塵,他們還是相遇,而后再次相愛了。

而我,再度淪為炮灰。

6

“你可真是個蠢貨。做青鳥時織夢君利用你喜歡他,讓你去救魔姬,現(xiàn)在做了野鴿子,還這么心甘情愿為他賣命?!憋L四郎見我不作聲,繼續(xù)刺激我。

我當然知道,曾經(jīng)他利用了我,我卻并不恨他。那時我喜歡他,能為他做點什么,我很歡喜。

現(xiàn)在他讓我給蕊娘送信,我卻不認為這是利用。

上次也好,今次也罷,他都將我當作救命稻草一樣抓著。我想如果我沒有喜歡上他,只是與他交好的朋友,我也會愿意為他做這些事吧。

畢竟是織夢君先對我好的啊——雖然于他來說那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卻是我在仙界做信使的新起點。

“你管我,讓開,我要進去送信。”我懶得理他。

風四郎冷哼一聲:“你以為織夢君和魔姬投生做了人,天帝就會放任他們在一起?你傳信也是白搭,太子娶定蕊娘了?!憋L四郎一副我是有背景我是知情人的嘴臉。

雖然他很討厭,但我并不懷疑他的話。這可如何是好?我思量再三,心生一計,化回原形飛回到謝府。風四郎大聲喊我,我也裝作聽不見,他卻也沒有放風來干擾我。

謝霈見我回來,很是驚喜。我落地后化成人形,他從驚喜瞬間變成驚嚇。

我編了謊話騙他,說我是鴿子精,當日在唐昌觀游玩,見他們在花叢中一見鐘情很是感動。后來得知他們感情遭阻,便主動尋上門幫他們達成所愿,助他們締結百年之好。

謝霈被我說服后,我讓他將太子帶出東宮,方便我潛入太子夢中,讓他放棄娶蕊娘。宮里防衛(wèi)森嚴,我一個小鴿子精不好施法。

謝霈有些猶豫,好像并不信我能潛入他人夢中。其實我也不自信。他還是織夢君時教給我法術,我卻沒有成功潛入他夢中過。

我們試驗了一次,居然不費吹灰之力就成功了——想來是織夢君法力過于強大,而謝霈不過是個凡人。

仔細想想,他們并不完全相同啊。

謝霈以賞秋的名義邀太子同游曲江池那天,風四郎找到我。他說你別傻了,織夢君與魔姬分開,對你不是好事嗎?

一時間我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過去答應織夢君救魔姬,是有迫不得已的因素,不救,她便會死,我不忍心。如今他們都沒有性命之憂,我卻想方設法要讓他們在一起,站在我的立場確實不應該。

我費盡心思,找到一個理由:我喜歡的是織夢君,而他已經(jīng)不在了。我現(xiàn)在促成的是謝霈和蕊娘,而非織夢君和魔姬。

可是說到底,近萬年里,魔姬和織夢君所受的苦,難道不該得到補償嗎?

給太子織一個夢,對我來說,毫不費力——就好像織夢君曾經(jīng)對我的好一樣。這于我是小事,于他,卻是決定命運的大事。

我這么說時,風四郎居然沒有罵我蠢,只是若有所思。

太子在游船小憩時,我潛入他夢中,變成先皇的樣子。我語重心長地對他說,蕊娘與他性命相克,他若娶她,當不了半年皇帝就得下來陪他和皇爺爺。

太子驚醒,他怎會舍棄性命強娶一個女子,便主動與上官蕊娘退了婚。后來謝霈到上官家提親,太子還不忘將這個夢講給他聽勸他三思,他險些笑出聲來。

謝霈和蕊娘大婚那日,我蹲在他家房頂上看著,心下竟不覺得難過,還有些欣慰。人世間最美的,不過就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萬年過去,他們終于能執(zhí)手余生,過上夢君所織造的美夢中那樣美好幸福的日子。在他們的故事里,我只是小配角,哪怕我戀過他。初見魔姬那日的情形我從不曾忘,她帶著滿身戾氣闖入天界,突兀,卻又理所當然。

他們天生一對。

風四郎混在女方家抬嫁妝的隊伍里,一個勁抬頭瞅我,見我沒哭,好像非常失望。

我在深冬時節(jié)離開長安,走之前并沒有跟謝霈告別,新帝登基,他很忙。我去看了蕊娘,任她纖手撫摩,喂我吃了好多糕點,我差點舍不得走。離開后再難看到這樣的美人,吃到這樣的美食了吧?

我飛過來時的茫茫原野、巍峨高山,越來越向著故鄉(xiāng)靠近。

離別數(shù)月,我竟十分想念我的鴿子父母。

天上開始落雪,我正打算找地方休息片刻,一只雪雕無聲無息地俯沖下來,將我撞飛出去。我大怒,定睛一看,竟是我幼年學飛時常騷擾我那只——你個蠢鳥居然還敢來惹我,立時便要施放法力拔光它的羽毛。

那雪雕卻說話了:“喀喀,青小鳥,是我。”

是風四郎的聲音。我愣住,然后大笑不止。

難怪在長安遇到他后他一次風也沒刮過呢,那可是他最引以為傲的法寶,原來他也成了鳥!

不過,他怎會被貶下界呢?

他有點尷尬的樣子:“我向天帝自首,說是我仿了他的字,便被降下來。他是看在親戚面上,才沒讓我投生做蟲豸呢?!?/p>

我笑得扇不動翅膀,急忙找地方落住腳。

“你還笑我……我都沒笑話你!嘴上說是為了朋友情誼幫織夢君,心里并非這樣想吧!”他好像非常生氣。

我腦子一下轉(zhuǎn)過彎來:“風四郎,那你當初幫我偽造天帝字跡,是把我當朋友,還是暗中喜歡我?”

我想如果可以的話,風四郎雪白的羽毛一定會瞬間變成粉紅色。

我笑得更開心,笑久了,卻又心虛起來。奇怪,風四郎暗戀我該是多好的籌碼啊,以后再不愁吵不過他,我怎會心虛?

見我一言不發(fā),他轉(zhuǎn)過頭去,不再理我。

我有些尷尬,拍拍翅膀飛走了。

他氣急敗壞地在后面喊:“青鸴,你以為你學飛時那么笨卻沒被逮去吃掉是為什么?還不是本神在保護你!”

我頭也不回:“風鉞,你以前總嫌我嘴硬,怎么你成了鳥,也是這德行!有膽追著我下界,卻沒膽說出口,唉!”

他氣得險些跌下地,再次將稱呼換為青小鳥,編了各式各樣的歪詩來罵我。

我笑著聽了,卻沒有與他抬杠。

昆侖山上積雪茫茫,同樣遠離人世,卻不似天界那樣冰冷蒼涼。心有所系,再是難挨,卻也勝過那永生不死,卻又無喜無憂的無垠歲月吧。

無論人或神,或是飛禽走獸,總免不得要與往事作別。

我也是一樣。

終是——長安香氣盡,昆侖落雪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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