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故夢
美編約圖:女主是留學生,在國外遇見男主,但男主知道自己不可能為她去中國,也試探女主發(fā)現(xiàn)她并不愿意留在他身邊。所以最后相互喜歡的人卻沒能在一起。男主總是喊女主烏龜,標題中的藍寶石是形容男主好看的眼睛。稿子里其實蠻多很有畫面感的場景都是可以單獨構圖的,畫手可以隨便選一段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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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讓我印象深刻的點,實際是新年那次男主角忽然現(xiàn)身,女主角激動得要命去找他,作者形容這個過程是“屁滾尿流”捧著電話跑了出去,這里真的是又掉眼淚又好笑,我也……做過這種蠢事。過年的時候接到很久不曾聯(lián)系的某人的電話,心跳撲通撲通蹦個不停,不管長輩莫名其妙的眼光就沖出去找他……只可惜最后對方總是輕描淡寫說,啊我不是特地來找你的只是順便而已。這種時候的開心卻又伴隨著失落,不曉得是不是就叫做心酸的甜蜜。
烏龜出逃了,我找遍了哪里都找不到它。
【已經(jīng)沒有你的畫面】
2010,世博會。
排了好幾個小時的隊伍,郁蕪瑰和幾個同事終于在烈日炎炎之下擠進了法國館。其實她在外面瞅見法國館四四方方的樣子時心里已隱隱失望,進去后更是如此。
倒不是說室內不漂亮,有著小型噴泉和水上花園的法式園林給烈日增添了難得的涼意,同事們都覺得挺好,只有郁蕪瑰神色失落。
其中一個人和郁蕪瑰關系不錯,她關切地拍了拍郁蕪瑰的肩問:“怎么了?是中暑了嗎?”
郁蕪瑰強笑著搖搖頭:“沒事,只是覺得法國館……不是我想象中的樣子?!?/p>
那人恍然說:“對哦,我記得你曾經(jīng)在法國留學,見多識廣了嘛?!?/p>
郁蕪瑰沒有辯解,發(fā)了一會兒呆,掏出手機對那人說:“阿雅,幫我拍張照吧?!?/p>
她跑到遠處,坐下來伸出雙手攬著虛空,拍下了一張很怪異的姿勢。
此刻她多想告訴江林安,她正在法國館??墒沁@里沒有法國老文藝的氣息,沒有路邊自然盛放的薔薇,也沒有同她一起拍照的他。
郁蕪瑰調出了另一張照片——她和江林安坐在塞納河旁。照片上的他有一張白若無塵的臉龐,凹陷的雙眼,瞳孔是清澈的藍。那皮膚的質地異常溫潤,遠遠看去就像一張白瓷盤上鑲嵌著兩顆藍寶石。
江林安是中法混血,Adonis才是他真正的名字,至于江林安則是郁蕪瑰的專屬稱呼。當時他們都在拉丁區(qū)的巴黎第六大學念書,同時還一起去書店打工。
說是打工,但江林安經(jīng)常偷懶。趁著整理書的時候就躲在深處的書柜內挑起一兩本坐到沙發(fā)里,把書攤開,頂著書……睡覺。每次郁蕪瑰整理到他那邊時,發(fā)現(xiàn)書還是亂糟糟的一團。只看到一頭金毛安逸地深陷在鮮紅色的沙發(fā)內,被頭頂昏黃的燈光照得溢滿流光。
畫面雖美,但她已經(jīng)免疫了,正打算叫江林安起來,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姑娘突然拍了她一下。
郁蕪瑰仰起頭……
“Hello,Do you know him?(你好,你認識他嗎)”
“Yeah……He is my friend.(是的,他是我朋友)”
“oh,Thats great!Can you give him my telephone number when he woke up?here is mine.(哇太好了,等他醒的時候你能把我的電話號碼給他嗎?這是我的號碼)”那女生說著就掏出小字條寫下號碼遞過來。
擺明了不讓人拒絕啊……郁蕪瑰抽抽臉,再一次感嘆金發(fā)妞的熱情豪放,看到意中人就立即下手的果決。相比自己,那完全就是一個蝸牛。
她答應下來后那姑娘就屁顛顛地離開了,郁蕪瑰黑著臉把江林安叫醒。
“起來了,老板來了?!?/p>
江林安眼瞼一動,立即從沙發(fā)里筆挺地直起上身,眼睛都沒睜開就假裝自己在整書。
郁蕪瑰無語地翻白眼:“騙你的。”
江林安終于慢吞吞睜開眼睛,懶散地操著一口不流利的中文說:“烏龜,做人要厚道。”
郁蕪瑰雞皮疙瘩一抖:“我叫蕪瑰!不叫烏龜!”
他歪頭:“發(fā)音差不多。”
她忍不住咆哮:“不要這么扭曲我的名字?。 ?/p>
“烏龜多好?!苯职埠孟窀緵]聽見她的叫囂,又叫了一次。
“靠?!庇羰徆迕亲?,把手中的字條扔下走人。
她此時心情特別不好,但絕對是因為江林安糾不正的稱呼,而不是因為金發(fā)妞搭訕的電話號碼。
【可是我比較喜歡黑發(fā)】
她并不是因為金發(fā)妞搭訕的電話號碼而感到郁悶絕對不是裝蒜,而是真的覺得沒什么。
江林安長得太出眾,起先不經(jīng)意來書店逛的人都想搭訕他,后來學校里的那幫人直接就是沖著他來的。但是他自詡“高嶺之花”,那些姑娘留下的電話他看都不看。
這份輕松沒有保持多久,在不經(jīng)意看到江林安居然認認真真地把字條上的電話號碼存到手機里的時候,郁蕪瑰真的郁悶了。
打工結束后他們一起回學校,江林安單手撐著腳踏車,拍了拍車座說:“烏龜,上來?!?/p>
郁蕪瑰磨蹭著不肯上去:“你自己回去吧,讓別人看到誤會就不好了。”
“要誤會早該誤會了。再說誤會了又怎么樣?”他輕描淡寫地問,那聲音好像羽毛輕柔地拂過她的耳畔,刮得她內心一陣瘙癢。
腦中閃過他記錄號碼的畫面,她沒什么好口氣:“我可不想打擾別人談戀愛?!?/p>
他無辜地問:“我沒有在談戀愛???”
她哼哼:“反正你也是有那個意思?!?/p>
“你很想我談?”
他看著她的眼睛,明明是很淡然的眼光,卻逼得郁蕪瑰備感壓力。但是這個問題毫無意義啊,剛才明明想接受別人勾搭的是他。
“挺好的啊,下午留號碼的金發(fā)妞長得很正,配得上你?!?/p>
江林安聞聲一頓,他笑著說:“可是我比較喜歡黃種人,烏黑的眼睛和頭發(fā)很美?!?/p>
郁蕪瑰本來以為他多少會有點惋惜或者不舍的樣子,哪曉得看上去那么無所謂,不免有些氣悶,好歹他們已經(jīng)一起度過了三年。
江林安見她不說話,捅了捅她的側腰。
“應該是的?!彼龤夂吆叩鼗卮?。
他若無其事地別過頭,盯著路邊的店面。櫥窗上反射著他眼睛清澈的藍色,此時卻變得深邃難辨。
這學期很快到了期末考,她暫時辭掉了書店的工作專心備考。江林安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從那天游街回來之后就不怎么理睬她。她不去店里之后就更沒有聯(lián)絡了。在學校里見面的時候他也是不溫不火地沖她笑笑就一臉很忙的表情走掉了。
學校放假后她就要回中國過年,一想到整個寒假都不能見到江林安,而且下次回來只能再待一個學期,然后大概再也不會待在法國……明明他們兩個人還能待在一起的時間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為什么自己還不肯主動一點多找找他。
在飛機上的時候她一邊苦苦思索著一邊腸子都悔青。
假期的時候她想給江林安打電話,但很快就要撥出的時候又窩囊地掛斷,安慰自己國際長途太貴了她打不起。
終于在除夕的時候,吃過團圓飯,大家伙兒湊在一起打麻將,比她小的弟弟妹妹們爭著搶遙控機,她獨自一個人在陽臺放鞭炮。
在這種那么熱鬧的時候,她的心卻很空曠,空曠到只剩下江林安一個人。
她掏出手機,咬咬牙就要按撥出鍵,手機快一步響了起來,混在爆竹聲中。
來電顯示:藍寶石。
她驚訝地接起來:“喂……”聲音因為太激動而變成了公鴨嗓。
“我真的沒打錯電話嗎。”江林安帶著笑意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
郁蕪瑰摸摸鼻子:“我這邊在過年,你在干嗎?巴黎現(xiàn)在應該是下午吧?!?/p>
“不,現(xiàn)在是晚上?!?/p>
她對天翻了個白眼:“就算我不看手表也知道巴黎時間,你傻了嗎?”
“真的是晚上。”江林安透過電話輕描淡寫地說,“我在你老家的機場,你過來嗎。”
分明是疑問,用的卻是陳述句。
郁蕪瑰倒吸一口冷氣,整整一分鐘她都維持著震驚的神色,煙花差點燙傷手。
等她回過神,電話已經(jīng)掛掉了。她迅速地穿上外套屁滾尿流地一路沖出家門。
“大半夜的你去哪兒???!”
郁媽媽扯著嗓子在她身后喊,卻只看到一個屁顛屁顛絕塵而去的背影。
【眼前是一座囚牢】
夜晚的飛機場。
郁蕪瑰下了出租車急匆匆地往空蕩的大廳里跑,一眼就看到那個高瘦的身影孤零零地坐著,黑色的大衣襯著他雪白的臉,又配上這個時間點,仿佛暗夜里出沒的血族,高貴得不可方物。
她原本飛奔而來的腳步在離江林安咫尺之遙時停住了。血液在冰涼的皮膚底下滾動,如同熱浪,訴說著那些澎湃的不可置信和排山倒海的雀躍。郁蕪瑰一不小心瞥見旁邊明凈的窗,上面反射著一個笑容快飛上天的傻姑娘。
她慢慢地靠近,試圖平息振聾發(fā)聵的心跳聲??蓻_出口的話依舊口齒不清:“你你你……你怎么突然過來了!”
“來中國旅游,順便看看你?!彼畔率种械臅σ鉁\淺地看著她。
“哦哦哦……”她習慣性地摸了摸鼻子,接到那通電話的時候,她幾乎以為他是特意來看她的。但她不敢高估自己在江林安心中的分量,事實也的確如此?!皩α?,今天是大年夜,你來我家吃些東西再去賓館吧?!?/p>
江林安自然高興地頷首。
郁蕪瑰出門時只有一個人,回來時又帶了一個回來,把郁媽媽嚇了一大跳,立即熱情地開始招呼他,還擠眉弄眼地問她:“這孩子會不會說中文?。俊苯Y果江林安笑瞇瞇來了一句伯母你好把郁媽媽嚇了一跳,之后便拉著他開始典型的中國式話家常。郁蕪瑰生怕江林安招架不住,忙插話試圖把郁媽媽拉走,結果被郁媽媽的眼刀橫尸沙發(fā)。
江林安在中途湊過來在她耳邊小聲說:“烏龜,你媽媽好熱情,我有一種女婿見丈母娘的錯覺?!?/p>
郁蕪瑰沒說話,整張臉如同煮熟的螃蟹噌地冒紅。
之后大家都湊在電視機前看春晚,江林安就陪著他們一起看。那種無聊的春晚郁蕪瑰看得直打哈欠,江林安卻看得很認真,像是在看一部劇情緊湊的電影。
她想來想去只覺得是一個原因:“你是不是從來沒看過所以覺得新鮮?。俊?/p>
他搖搖頭:“節(jié)目很無聊。”
“那你還看得那么……”
江林安掃了她一眼:“這是第一次和烏龜過中國的年?!?/p>
她怔然,想起第一次和江林安過圣誕節(jié),似乎自己也是這樣的心情。哪怕就是枯坐在廣場上,連霓虹閃動都變得那么生動。而轉念一想到之后她就要離開法國,那么下一個圣誕節(jié),他們就無法再一起度過了。
“也許這是最后一次了。”她輕輕嘀咕著。
他放松的背脊默默地僵直,隨后附和地點點頭:“也是,你就要永遠地待在這里了?!?/p>
她張了張嘴,只發(fā)出了幾聲干笑。
之后江林安又待了幾天才走,兩人約定好新學期在巴黎再見面。
在學校里報到過后她就跑去了書店。書店老板是個很親切的本地人,他每次寒暑假都會替郁蕪瑰保留這份工作,兩人見面又是一陣寒暄,她把從中國帶回來的禮物送給老板后就翹首等著江林安到來。
整理了半天書架,遠遠地才看到江林安穿著單薄的咖啡色襯衣騎著腳踏車從街的那頭過來。
郁蕪瑰眼睛一亮,扯開嘴角在落地窗內沖他揮手,突然之間嘴角的笑意被凍住,一點一點垂下來。
她看見在江林安的背后,伸著一雙又長又細的腿,腿上是紅色的高跟鞋。而江林安的腰上,挽著一雙白嫩的手。
他載著那個金發(fā)妞停在了落地窗前。
金發(fā)妞在窗戶外盯著她,突然眉開眼笑地沖她打招呼。而江林安只笑意淡淡地沖她點頭。
郁蕪瑰也生生扯出個笑容點頭。
明明眼前是一道落地窗,此時卻放佛成一座囚牢。
【只有拔掉刺才能擁抱】
店長告訴她,那姑娘好像已經(jīng)和江林安交往了。
她還沒消化完這句話,他們兩個人就停好了腳踏車走了進來。
金發(fā)妞在她臉頰上親吻了一下,高興地說:“Thanks to you so Adonis could be with me now.(多虧有你,我和Adonis交往了)”
郁蕪瑰僵硬地笑笑,她當初替這人給了江林安一個電話號碼,卻沒想到無意當了回紅娘。
她看著江林安,用中文說:“你和她……真的……”
江林安卻用英文說:“Anna is my girlfriend.(Anna是我女朋友)”
Anna笑瞇了眼。
“哦……對了,我要去送貨。”她手忙腳亂地抄起書抱著懷中,扭頭往外跑去,一顆心在風中跳動到失速。
江林安終于屬于別人了。
這個事實在腦海中突突跳動,萬念俱灰的難過和一種莫名其妙的被背叛卻像一張網(wǎng)鋪天蓋地地鎖住,勒緊??山职矎牟粚儆谧约?,縱使曾經(jīng)也只有過模糊了友情的甜蜜曖昧,因為他從來沒對自己說過一句明確的,喜歡。
再者……她馬上就要離開法國,或許此生都不再回來。她就更沒理由,為了自己偏執(zhí)的占有欲而去任性地控訴什么。是該有個人陪著他度過此后,她即將空缺的暮暮與朝朝。
過一陣子之后是江林安的生日,他舉辦了個小型的聚餐,邀請了郁蕪瑰、Anna,還有一些他的朋友,不過最讓她奇怪的是他還邀請了蔣奧。
她低聲問蔣奧:“你什么時候和江林安熟的?”
“我們不熟啊。”他嘴巴里塞滿了鼓鼓的東西。
兩個人正在講話,江林安往這里掃了一眼,突然舉著飲料過來,蔣奧忙說:“生日快樂啊Adonis!”
江林安頷首:“謝謝。聽說畢業(yè)后你也要回中國了?”
“是啊?!?/p>
“哦,那和烏龜是一起的。”江林安頓了頓,“既然是我生日,你得有點表示吧,唱首歌怎么樣?”
蔣奧頓時成了苦瓜臉,他的五音不全是出了名的??墒巧昭鐣蠈嵲诓缓猛妻o。
“那……我就唱首《生日快樂歌》吧?!?/p>
他剛一開口,頓時成了聚會的焦點。到后來基本上是捂著臉唱完的。
江林安卻高興地笑著拍了拍他的肩:“你唱的歌真好聽,謝謝?!?/p>
蔣奧在她耳邊恨聲說:“江林安真是個小氣的男人!”
“你只能叫他Adonis。”郁蕪瑰看完好戲,拿著早就準備好的生日禮物遞到江林安手上,“送你的。”
江林安好奇地瞅著她遞過來的小箱子,里面靜靜躺著一只烏龜。
“你喜歡小動物……就想買著送你了?!?/p>
江林安一怔,有些傷腦筋地撇著嘴角,盯著烏龜好一會兒。
“你要好好照顧它?!?/p>
“我會的?!闭f著他提著籠子往Anna那里走過去,腳步一頓又轉過頭來,“你還有別的要告訴我嗎?”
“?。俊庇羰徆宕羧裟倦u地搖搖頭,“沒有啊?!?/p>
“嗯?!彼嘀∠渥油鶆e處走去,郁蕪瑰別扭地盯著他的背影失神,直到蔣奧把她撞醒了。他促狹地說:“我覺得江林安想收到的不是真的烏龜?!?/p>
郁蕪瑰盯著遠處:“是啊,他想收到的大概是一個吻?!?/p>
不遠處,江林安俯下身子,Anna環(huán)住他的脖子,在他側臉留下一吻。
【人的一生要有根】
當天氣熱得終于可以換上短袖時,她意識到離開法國的日子已經(jīng)不遠了。
她開始自己重大的道別:把書店拍下來,還和店長合影,聊了很久的天后,她說出了辭職的來意。
最后她打電話給江林安,約他周末出來散步。
江林安冷淡地說:“我周末要陪Anna?!?/p>
郁蕪瑰在電話這端無聲地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我馬上要走了?!?/p>
電話那頭頓時安靜了,只有淺淺的呼吸。
“好?!庇羰徆迥笾娫捑o張地等待著,只聽到江林安甩下一個字就掛斷了電話。
她計劃的是約在學校門口碰頭,然后只是簡單地沿著拉丁區(qū)走一遍,然后拍些照片紀念。在門口等來江林安的時候她心里還被那通電話哽著,干巴巴地說:“知道你和Anna最近打得火熱,還把你叫出來,真是不好意思?!?/p>
江林安嗯了一聲:“沒關系,反正你也要走了?!?/p>
郁蕪瑰摸了摸鼻子:“怎么聽著你巴不得想我走呢?!?/p>
江林安在風中微微垂下眼睛,笑了笑。
“我很怕一個人,習慣了你之后就一直不想你離開。但中國是你的故鄉(xiāng),那里有你的家人,你不可能因為我而留在這里。就像我不可能會離開法國一樣。所以我曾經(jīng)是很難受。不過我現(xiàn)在身邊有了Anna,我也會習慣她。”
郁蕪瑰怔怔的,半晌攏了攏頭發(fā),又整了整衣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才安靜下來說:“你的意思是,她會代替我嗎?!?/p>
江林安扯了扯她的臉:“烏龜,誰都不會代替誰。但人生很長,我們會習慣各種各樣的人缺席或參與自己的人生。”
郁蕪瑰哈哈一笑:“怎么感覺現(xiàn)在是你在趕我走呢。當然了,Anna怎么可以代替我,她可是你的戀人啊……”
一陣酸意沖上來。
她踉踉蹌蹌地快走一步,低下頭,遮掩住自己通紅的鼻端。
她明白他說的都對,她只是難過,江林安能如此冷靜地接受她的離開,那么她對他而言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才能拿得起放得下。到最后她只是時光里積灰的一頁。
可是她很確信,江林安是她時光里永不會老去的少年,她的青春因他而開始。人生中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夠像江林安讓她有奮不顧身恪守他鄉(xiāng)的沖動。
也許這只是一場一相情愿的傾慕,到最后收場,滿腹心事輕如無物。
江林安走在她身后,兩個人路過圣艾提安杜蒙教堂,郁蕪瑰看著教堂頂上巨大的十字架,忽然停下來說:“也許你以后會在這里舉辦婚禮。”
江林安也仰起臉:“嗯?!?/p>
“到時候你會叫我來參加嗎?”
“會。不過烏龜爬得那么慢,你還沒從中國爬過來,我就老了?!?/p>
他講著輕松的笑話,她覺得背上好像真有烏龜殼,壓得她直不起腰。
中途江林安跑去買水,郁蕪瑰就站在街道旁四處拍照。鏡頭忽然掃到街頭的一個吉卜賽老人。拉丁區(qū)流浪的吉卜賽人很多,他們大多不務正業(yè),喜歡唱歌跳舞替人占卜。她來到巴黎四年,從來沒有找他們算過命,此時卻突然很想試試看。
老人神神叨叨地看著前方,郁蕪瑰和她打招呼,問她,自己是不是應該留在法國。
吉卜賽老人用很驚恐的語調說,人最不能缺少的就是根,沒有根的人生將動蕩不安。
她問人的根在哪里?
老人混濁著雙眼說你的根在你的故鄉(xiāng)。
當江林安買完水過來的時候,郁蕪瑰看上去沒有任何不同,笑著對他說:“我們去塞納河坐會兒?!?/p>
他們走到塞納河邊坐下,她正愁擺什么姿勢。江林安伸過雙手,主動攬住了她。她一呆,也反手攬住他。路人幫忙拍下了那張照片,等路人把手機還給郁蕪瑰,她仍舊沒有更改姿勢,反而趁勢把頭塞到江林安的脖間,用力地抱著他,哽咽著說:“跟Anna說,我就借你一會兒,以后再也不會了?!?/p>
夕陽漸退,空氣靜謐,江林安一言不發(fā)地收緊了手臂。余暉在他的眼圈四周涂下紅色的陰影。
他只輕輕地溫柔地喊她,烏龜,烏龜。
【幸福的距離有萬公里】
這么遠那么近里說:我由布魯塞爾坐火車去阿姆斯特丹,望住窗外,飛越過幾十個小鎮(zhèn),幾千里土地,幾千萬個人。我懷疑,我們人生里面,唯一可以相遇的機會,已經(jīng)錯過了。
坐在飛往中國航班上的郁蕪瑰知道,他們人生里唯一可以相守的機會,也已經(jīng)錯過。
她沒有讓江林安來送機,她是偷偷走的。
然而之后回到國內翻墻上了臉書后她看到江林安更新了一條狀態(tài):我的脖子好酸。
底下是Anna的回復:你怎么了?
江林安回她:我一直抬頭看著一架飛機遠去,你說它什么時候會回來?
Anna莫名其妙:飛機每天都會往返啊。
他沒有再回了。
郁蕪瑰怔然地想,她或許懂得江林安的意思。她也嘗試過問自己,什么時候回法國看看?但終歸會像一個過客吧,去幾日再回來,因為她的故鄉(xiāng)是中國。
但是畢業(yè)兩年后,她竟然一次都沒有去過法國。
因為她害怕見到江林安,她用兩年接受他的空蕩,就不想再去觸碰罌粟,再戒掉就難如登天。比起一夜盛放的曇花,她寧愿守著夢里花開,好過睜眼看腳邊花瓣殘缺。
她依然有翻墻上臉書的習慣,從那里得知江林安的近況。他和Anna很早就分手了,然后和另一個姑娘交往了。
在那么多條消息里,她還看見兩條用中文發(fā)的。
一條消息是:烏龜茁壯成長著。然后發(fā)了小烏龜?shù)膱D片,依然還是她當年送的小箱子。
還有一條消息:烏龜出逃了,我找遍了哪里都找不到它?;蛟S它再也不會回來了。然后拍了一張空空的箱子發(fā)上來。
接著的一條消息就是用英文發(fā)的:I decided to be engaged with Mary.(我已經(jīng)決定和瑪麗訂婚)
電光石火,剎如天荒。
她回復了一句恭喜,注銷了賬號。
他一直在挽留她,在她離開后也一直等待著,終于將心涼透。
一相情愿傾慕的那個人,其實從來都不是她。
而她就是一個烏龜,不愿意人生動蕩,所以選擇回來走別人替她鋪好的路,將自己喜歡的人擋在了龜殼外面。
鼻端飄浮著書籍陳年的味道——光線昏黃的書店內,少年擁有一頭金發(fā),懶散地窩在鮮紅的沙發(fā)里。她安靜地站在遠處,手中假意整理著書,卻一直斜眼偷看他。
那是很久遠的時光之前,拉丁區(qū)還有法國的咖啡、花朵,和少年藍寶石的眼。
編輯/豌豆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