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六月,我和惜菲從長沙出發(fā)飛去西寧為《飄零》拍攝寫真集。
在出發(fā)之前,惜菲跟我講,這次約的攝影師是一個女生,年紀不大,名氣不小,并且給我看了一系列她的作品,每一張都極具張力和創(chuàng)意。
我在出發(fā)前的夜里,點開那位名叫練明喬的攝影師的微博一路看了下來。
彼時,阿喬同學正在騎車進藏的路程中,微博上的自拍照里,她風塵仆仆,眼睛里閃耀著精光,笑容淳樸,捧著她花言巧語“騙”來的西瓜,飽滿的臉盤上充滿了朝氣。
在沒有見到她之前,我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一些對她的判斷:這個姑娘天馬行空,不拘一格,爽朗率真。
雖然從來沒有合作過,但不知道為什么,我心里認定了,她一定能拍出別人從來沒有拍出來過的獨木舟。
那天下午,青海湖邊下起了大雨,我和惜菲在賓館的房間里一邊商量著稿子的事情,一邊等待著阿喬。
四點多,惜菲的手機響了,她接通電話之后便跑了出去,我在房間里整理了一下儀容,心里盤算著要怎么跟攝影師溝通,讓她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對我有一個清晰的認識。
我還沒來得及梳一下頭發(fā),惜菲就像一陣風似的沖進來對我說,阿喬到了,我們現(xiàn)在就拍吧。
這個消息來得十分突然,突然得就像學生時代的自習課上,老師突然夾著一卷試卷走進來對我們說,現(xiàn)在開始考試。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見到阿喬的那一刻,她滿頭的臟辮,從自行車上下來,一只手拿著相機對我說,咱們開始吧。
那條雨中的公路,我來來回回走了不知道多少遍,她半蹲著跟著我的腳步不斷的摁快門,不斷的倒退,不斷的指揮著我轉(zhuǎn)圈,眼神看這邊,仰頭……
那天下午,我沒有化妝,沒有換上我精心挑選的裙子,我穿著一件淘寶上35塊錢買來的紅色T恤,披頭散發(fā),在大風大雨中凍得瑟瑟發(fā)抖。
我們誰也沒想到,那一次原以為是走過場的拍攝中,竟然誕生了后來《飄零》的封面圖。
惜菲在最終選定那張我仰頭看天的照片作為封面照時,對我說,這才是真正的獨木舟。
三天之后,阿喬要繼續(xù)上路了,我和惜菲也要回到各自的城市里去完成我們的工作,在分別時,我跟阿喬約定,來年,來年我們一定要在北京人模狗樣的見上一次面!
一年后,春寒料峭的北京,我穿著羊絨大衣順著她給我的地址找過去,在看到她穿著背心短褲的那一瞬間,我深深的折服了。
她大笑著跑過來擁抱我,拿出兩個軋染的小布包說,這是給你和惜菲的禮物,我花十分鐘做的,別嫌棄。
那是兩個小掛墜,三枚小瓷片粘合而成,阿喬笑著跟我講,這是我在建材市場淘的,厲害吧!
我微笑著看了她半天,我說,阿喬你知道嗎,你真的是那種讓人見過之后,就再也無法忘記的姑娘。
那天的陽光非常好,傍晚時,我們坐在798一間咖啡廳的樓頂,我笑著跟她講了一個故事。
三年前,我在拉薩住了很長時間,因為我們那隊人的意見發(fā)生了分歧,我和一個朋友堅持要去阿里,而另外幾個朋友則想去尼泊爾,開會時,隊長問我,你帶了護照嗎?
我說,沒有。
他又問,是沒有,還是沒有帶,如果沒有帶的話找朋友給你寄過來。
我說,是沒有辦。
我記得當時對方的臉上寫滿了不解和疑問,他說,你年紀也不小了,怎么連個護照都不辦?
我笑著跟阿喬講,那個人是我一直深愛著的人,他有一張近乎完美的人生履歷,拿著美國綠卡,年紀輕輕的就環(huán)游了世界,他不會明白我這樣的人,家境貧寒,曾經(jīng)連學費都是一個重重的負擔,我曾經(jīng)覺得學英語,辦護照,這些事情都沒必要,因為我以為,出國旅行這種事,一輩子也不可能發(fā)生在我身上。
阿喬深深的凝視我,過了很久,她說,舟,我想我知道為什么那么多人喜歡你了,你跟我認識的很多女孩子都不一樣,她們沒有也會假裝自己有,而你,沒有就是沒有,你不會裝,也不會掩飾。
在分別的時候,我們在大街上擁抱,這一次,我們又將各自上路,她要騎摩托車橫跨歐亞大陸,而我想要去云南學軋染。
愿我們都有所獲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