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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落·杜鵑錯

2013-05-14 10:14雨微醺
花火B(yǎng) 2013年5期
關(guān)鍵詞:姨太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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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玉我最近過稿比較慘淡,因為親愛的寫手好像約好了一樣都不交稿了……但是雨微醺同學(xué)還是非常積極,質(zhì)量也越來越穩(wěn)定,簡直要替代我之前夸獎的那位最勤快的作者了!好吧,我想說的是,為玉我是個好編輯啊,一定會好好對待你們交過來的每一篇稿子的,退稿是人之常情啊,不要因此受打擊,我們一起找到原因,然后解決它,最后讓我們策馬奔騰,共創(chuàng)輝煌……

雨微醺也是從無數(shù)退稿中慢慢爬起來的……

你說我心硬,但真正心硬如石的,是你呀,我的妹妹。

【1】枉然

陽春三月,正值江南好風(fēng)景,杏花剛謝,桃花正艷。

當(dāng)蘇家倉庫被燒的消息傳到我耳朵時,我正坐在窗邊繡一幅杜鵑花樣,一不小心,就走了針。

“都燒了些什么?”我邊反針邊問來稟報的管家。

“因為發(fā)現(xiàn)得早,只燒了些普通的布匹,那些貴的絲綢熏黑了兩匹,其他的倒沒什么?!?/p>

“人呢?”

“所幸今日大少爺去庫房查賬,完了又叫大伙去外面訓(xùn)話,人都沒事,就隨著大少爺一塊兒去的三姨太有些被嚇著了?!?/p>

“知道了?!蔽覔]揮手,示意管家退下。

管家離開,我放下手中的織繡,扭頭看向窗外的滿園春色,隔著窗外的繁花可以看到院中的一處花池,池邊是一處飛檐亭,春水映花,那般好的景致,真是美到人眼里心里。

一些記憶從腦滿顯現(xiàn),我思索著,對著窗外春色發(fā)起呆,直到有個身影從廊下出現(xiàn),他一身白色長衫,眉目柔和,穿過院中林立的重重花樹而來,干凈出塵,似乎不染任何俗世的污濁。

誰又能想到,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是江南最富有的商賈,蘇青容,他擁有著江南大半的衣鋪布莊,生意遍布天下,富可敵國。

“素素,我回來了?!卑l(fā)現(xiàn)我的注視,青容在廊下沖我招手,笑容溫暖比起外面的太陽光都要耀眼。

我看著青容從門口進(jìn)來,他笑著走到我面前,將一只錦盒遞給我,道:“素素,這是前些時候你看中的那塊玉,我已讓人制成了胸針,你看看可喜歡。”

我放下手中的針線接過錦盒打開,那是一塊帶著些紫色紋路的古玉,價值不菲,我看中它的時候,它還掛在一個富商太太的脖子上。我只說喜歡,青容就替我花大價錢買了回來,其中過程甚至動用了青容許多人脈關(guān)系,對于我想要的,青容從來都不猶豫,再難也會幫我拿來。

“喜歡嗎?我特意讓人制成了你喜歡的杜鵑花樣。”青容詢問。

我點點頭,拿起胸針放在旗袍的扭扣處比了比,問:“好看嗎?”

“好看,你戴什么都好看?!?/p>

面對青容的夸贊,我莞爾微笑,并不予以回答。

“你在繡什么?”青容側(cè)過頭來看我手上的繡品。

“繡一件旗袍?!蔽疫厯崦舆吇卮?。

“大少爺,給三姨太請脈的大夫來了,您要不要過去瞧瞧?”下人在門外請話,打斷了青容和我的交談。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青容沖門外回了一句,然后看向我。

“你去忙吧,我還要繡這個花樣?!蔽椅⑿χ_口,顯露出一家主母應(yīng)該有的溫婉儀態(tài),拿起放在膝上的繡品低下頭去捻針。

“那我晚上再過來看你?!鼻嗳萜鹕黼x開。

我聽著青容的腳步聲漸漸遠(yuǎn)離,側(cè)過頭看向窗外,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被花色掩映的院中,直到過了很久很久,才回過神拿起桌上的胸針錦盒打開。

我再次拿起那只漂亮的胸針,走到鏡子前放到胸口比了比,這樣漂亮的胸針,配我今日穿的這件青色蘭花旗袍,真的是相得益彰,但當(dāng)目光上移,我看到鏡子里那張臉時,又覺得一切的美好都再沒有了。

那是一張布滿傷痕的臉,丑陋的燒炙痕跡幾乎將我的半張臉占據(jù),再美的旗袍、再漂亮的首飾,配上這樣的一張臉也都是枉然。

“嘩!”我狠狠揚手,將那只價值不菲的胸針砸向鏡子,鏡子里雙目憤怒滿面?zhèn)痰奈移扑槌蔁o數(shù)片,駁落在我的腳下。

【2】假相

午后,我去到花園的亭中喝茶,丫鬟已經(jīng)在那里備好了紅泥小爐灶,全套的紫沙茶具,和上好的凍頂烏龍。這是我的習(xí)慣,不論天氣如何,不論四季變幻,我都一日不落。

三姨太在我著茶的時候忽然進(jìn)來,一身白色絲蕾洋裝,蓬松而妖嬈,頭上戴著最時髦的扎花帽子,緋紅色的眼影,勾著上翹的眼線,撲粉描唇,這是時下最洋氣的化妝,明艷的猶如園中最惹眼的花朵。

“三姨太好?!鄙磉叺难诀呦蛩卸Y,她卻沒有理會,只將我上下打量著。

“太太又在煮凍頂烏龍呢,每日都來煮凍頂烏龍,不厭煩嗎?”三姨太語氣輕挑地發(fā)問,笑意中帶著諷刺。

“不厭煩。”我微笑著看她,不氣不惱。

“太太真是有耐心?!?/p>

“妹妹,你也不妨學(xué)學(xué)?!?/p>

三姨太笑了,十分放肆張揚地笑了,走近伸出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壺,走到欄邊將茶壺嘴微微傾斜,那壺里的茶水就全都從壺嘴慢慢斟進(jìn)了花池里。

“太太……”丫鬟看著我,剛要說話我卻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側(cè)過頭平靜地看著三姨太將我煮好的茶水全倒進(jìn)池中。

茶水傾盡,三姨太撇撇嘴,回身將紫砂茶壺放回桌上,道:“我還是喜歡德國的紅茶多些,英式茶也不錯,回頭我讓下人送些給太太,讓太太也嘗嘗我的口味。”

言罷,三姨太笑著揮揮衣袖徑自離去,一路消失在粉碧相映的花園中。

“太太,你才是太少爺?shù)恼曳蛉?,她再得寵,也只是個姨太太,你何必要受她的氣?!毖诀呓K于忍不住,頗為憤怒地替我報怨。

我并不回應(yīng),只低著頭,重新清洗茶具,再捻了些茶葉開始烹茶。茶好了,我斟上一盞拿在手中,起身走到欄桿邊,看著池塘中才出新綠的荷葉,手腕輕翻,將茶水灑了出去。

茶水落在碧葉上,如淚珠一般輕輕滾動,晶瑩剔透,但那只是假相。

【3】有心

青容在家中設(shè)宴,請的是城中的富商老板,三姨太陪青容左右宴客,留洋歸來的她,長袖善舞,在眾人中如魚得水,是眾人目光的焦點。我戴著面紗在宴會開始后露面,客氣地向眾人敬了酒,做出我蘇府主母應(yīng)有的儀態(tài)。

“原來是江南第一織繡素姑娘,失敬失敬。”眾人恭敬又客氣地向我回禮。

“是各位老板抬舉了。”我笑著客套。

“夫人是文家后人,一手文氏繡技天下無人能匹,您手下繡出來的,從前可都是要給皇家用的,如今雖說沒了皇室,但您的這門手藝,也是天下無雙呀?!?/p>

“賈老板的話不錯,您這江南第一織繡的名號,可不是白來的,一件繡品抵萬金,只可惜文府七年前走了水,否則如今這天下的織繡布匹的買賣,還不都是文家……”

“咳咳?!鼻嗳葺p咳兩聲,打斷了那人的話,說話的人才恍然回神地意識到,他所講的那份可惜正是我的滅族之災(zāi),忙收了聲音低退后一些不再說話。

“素素,你不喜應(yīng)酬,就先回去歇著吧?!鼻嗳萆锨埃焓纸舆^我的酒杯,握了握我的手以示安慰。

“好,那我就先回房了,眾位老板盡興。”我笑容得體地沖眾人頷首,儀態(tài)優(yōu)雅地轉(zhuǎn)身離去。

在出門時,我聽到眾人皆稱贊青容好福氣,有溫良賢淑如我的正室發(fā)妻,又有艷麗妙曼的三姨太太,再加上這富可敵國的產(chǎn)業(yè),人生最是得意也不過如此了。

七年前,我還只是一個年方十八的少女,但那一手織繡功夫已名動江南,我以嫡長之資繼承了文氏一族的織繡秘技,只要是我親手織的東西,就必是高價爭購,一件由我織成的旗袍,可高賣到萬金。

當(dāng)時,父親是江南最富有的商人,手握江南所有布匹生意,讓人羨慕到忌妒。而美貌與繡織技藝讓我成為當(dāng)時最風(fēng)光的女子,受眾人仰望追捧,有人說,誰將來能娶到文家的素姑娘,那便是得了江南布匹行的江山。

直到有一日,一場大火將文府燒光,文府所有人都死在大火中,當(dāng)我醒來時只有一張殘毀的臉,和一個將我從火中救出來的男子,他就是青容。

青容是在我落破無助的時候出現(xiàn),守著我整整一年,為我求盡天下名醫(yī)治病讓我活下來,甚至不計較我的容貌娶我。

而我也沒有辜負(fù)他,一如當(dāng)初人們的玩笑傳言那般,我的織繡功夫,配上他的聰慧頭腦,三年后,我助他成了這江南布匹行業(yè)的新秀,五年后,他已然成了人人仰望的江南首富,商界之王。

屋內(nèi)觥籌交錯,我忽然有些心煩,揮手示意丫鬟們不必再跟著我。我獨自在府內(nèi)的花園里信步游走,看燈籠高掛,看府內(nèi)的華麗,直到最后走累了就在一處石上坐下。

“聽說沒有,今個兒大少爺特意給三姨太太從西洋買了一臺留聲機(jī)回來,就是那種會唱歌的東西,可神奇啦?!庇邢氯嗽陂e聊著從旁邊路過。

“我也瞧見了,可真是好東西,大少爺對三姨太真好。”

“三姨太生得漂亮,哪個男子能對她不好,聽說太太從前也是個大美人兒,只可惜……”

“男人呀,說到底還是喜歡漂亮的女子,太太也只能怪是命不好?!?/p>

兩個下人漸行漸遠(yuǎn),聲音消失在夜色掩映的樹后,我抬頭看向天際的明月,忍不住伸手一點點撫摸我的臉。

“你聽,她們在說你呢?!比烫穆曇艉鋈豁懫?,帶著嘲諷。

我側(cè)過頭,看到三姨態(tài)姿態(tài)妖嬈地立在旁邊,面頰上帶著酒后的紅意,眼波流轉(zhuǎn),嫵媚誘人。

“你是太太又如何,你已經(jīng)毀了容貌,哪個男子不愛漂亮女子呢,人說色衰而愛馳,你們以為你能例外嗎?”

“妹妹,你喝醉了?!蔽业爻雎?,不悲不怒地站起身離開。

“文素,你別騙自己了,青容不過是可憐你,可憐你而已?!比烫诒澈笮攀牡┑┑刂S剌著。我略停了一下步子,抬頭就看到青容立在對面的回廊下,燈籠的光亮將他的身影勾勒的修長,他尷尬而小心地看著我。

在青容啟唇欲要說些什么前,我先微笑著開口,道:“妹妹喝醉了,你帶她去休息吧。”

我離開,聽到背后是青容在哄著三姨太的聲音,三姨太在青容的懷里撒嬌說著些呢喃軟語,那樣的畫面,即便是不回頭,亦能想象。

翌日清晨,青容來見我,我請他進(jìn)門坐下一道用早膳,他顯得有些局促不安,我知道他有話要講,便先開了口,道:“可是有什么事?”

青容輕咳了兩聲,才不自然地道:“有些事情,想同你商議?!?/p>

“你說?!?/p>

“三姨太……她……她想學(xué)些生意上的事。”

我舀著清粥的手停下,微眨了眨眼,隨后又若無其事地繼續(xù)低著頭吃粥,道:“妹妹想學(xué),你若愿教,那就教吧?!?/p>

“她……她……”青容雖清俊文秀,但卻是個果斷的性子,從未見過他如此猶豫不決,所以我知道他要說什么了。

“是妹妹想一并學(xué)著持家吧。”我邊夾些小菜邊隨口發(fā)問。

青容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道:“我覺得,這些事還是你做著較好?!?/p>

“她既有心,那我晚些時候就將府內(nèi)的鑰匙給她一并送過去?!?/p>

“素素,你……”青容顯露出心疼和不忍,想要說什么,我抬頭以一個微笑阻止。

“你知道我身體不好,素來圖清靜,這些事情有人愿意做最好不過,我就輕松了?!?/p>

面對我的大度和主動,青容顯得更加尷尬和愧疚,似乎是不忍再與我相對太久,只匆匆吃了兩口之后就離開了。

用完早膳,我讓丫鬟將府內(nèi)所有的鑰匙取出來,然后去三姨太所住的院子里。

三姨太住在一處漂亮的西洋花園里,是青容特意按她的喜好改建的,白色的園柱回廊,廊下種著大片郁金香,在屋外我就聽到里面?zhèn)鱽砹袈暀C(jī)唱歌的聲音。

進(jìn)門,我看到三姨太正穿著件絲綢睡衣,半躺在漂亮的洋式沙發(fā)上抽著煙,十指上染著猩紅的丹蔻,在煙霧之后眼神醒松地看著我進(jìn)門。

我示意丫鬟將裝著鑰匙的盒子放到桌上后退出門去,走近她道:“這是府里所有的鑰匙?!?/p>

“庫房的也在了嗎?”三姨太問。

“都在?!?/p>

三姨太揮手讓站在旁邊的傭人出門離開,慢悠悠地從沙發(fā)上坐起來,仰頭伸出夾著香煙的手朝我的臉探了探,又沒有碰上去。

“你知道嗎,這一年里我跟著青容形影不離,已經(jīng)將蘇家名下所有的產(chǎn)業(yè)摸得一清二楚,現(xiàn)在就算沒有他,我也能撐起整個蘇家的產(chǎn)業(yè)。這一切,我僅花了一年時間,而你在過去的七年里,都沒能做到,你說到底也只能躲在屋里繡些東西?!?/p>

我沒有說話,平靜地看著沙發(fā)上嫵媚美艷中帶著不屑的臉,真是如花般美好,我也曾有過這樣如花的容貌,只是那也只是曾經(jīng)了。

我伸出手去,想碰一碰那張臉,卻被三姨太抬手擋開,我如從夢中驚醒,收回手暗自在袖下握緊,轉(zhuǎn)身出門離開。

三日后,我從丫鬟口中得到消息,三姨太將府內(nèi)和商鋪里的倉庫全清查了一遍,儼然將整個蘇府掌控在手。半個月后,管家告訴我,三姨太替大少爺談成了一筆西洋的買賣,數(shù)量很大,風(fēng)險也大,不過一旦生意成了,蘇家的生意將不再僅是江南,而會遠(yuǎn)通西洋。

【4】恭喜

清明時節(jié),青容陪我去寺里進(jìn)香,在他為文家人建成的衣冠冢前上香掃墓。當(dāng)年的那場大火,文府除我之外無一人逃生,他們尸骨無存,青容為了我不計較別人的言論,在文府的舊址上建成了現(xiàn)在的蘇府,他說希望我能在這里找到家的感覺。

我拭著墓碑上新生出來的青塔,道:“雨季要到了?!?/p>

“嗯,今日三姨太已讓人將所有倉庫灑石灰放木炭,說是這樣能防潮?!?/p>

清明過后,雨季到來,今年的雨季似乎特別綿長,細(xì)雨紛紛,接連半月不見日頭。我生病了,是那場大火留下的病根,身體上的痛疼讓我徹夜難眠,抱著枕頭在榻上翻滾著不能安息,青容就將所有事情都交給了三姨太打理,整日整日地守在我屋中。

“青容,其實你當(dāng)初不應(yīng)該救我的,你應(yīng)該讓我和其他人一起死在那場大火里?!蔽覝I雨漣漣地揪著被褥流淚,疼痛讓我全身戰(zhàn)栗。

青容握緊我的手,將我攬在懷中緊緊抱住,道:“別說傻話,你要活著,好好活著,就算所有人都應(yīng)該死去,你也應(yīng)該活著?!?/p>

“青容,青容……”我一遍又一遍地叫他的名字,卻始終不說其他,緊緊拽著他的手,不愿放開。

半夜,一個消息傳來,青容正為我端著的藥碗掉落在地,發(fā)出一聲碎裂的脆響。

“大少爺,不好了,倉庫走水了?!?/p>

“哪一處的?”

“十幾個倉庫不知怎的忽然就同時燒了起來……”

青容趔趄了一步,后退著扶上我的床榻才站穩(wěn),片刻后他轉(zhuǎn)過頭來看我,道:“素素,我晚些時候再回來看你?!?/p>

然后,青容離開了我的院子,再沒有回來。

第二日清晨,我被腳步聲驚醒,睜開眼睛我看到一臉煙熏污跡的管家在我床邊,他慢慢朝我低下頭,眼淚掉落。

我知道,青容不會回來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說吧?!蔽覐拇查缴掀鹕碜?,平靜而淡然地開口。

“誰會料到這時節(jié)會走水,還是那么多倉庫同時起火,再加上那些放在時面的木炭,大少爺看著那些燒起來的布匹,就跑過去要救火,怎么攔都攔不住……”

“我知道了,你去吧?!蔽覔]揮手,不喜不悲。

管家出門離開,我從榻上起身開始梳妝,挑一件桃紅的旗袍穿上,對著鏡子打量自己,從肩到腰,那樣的漂亮得體。

三姨太進(jìn)門,慢慢在我旁邊站定,扶著我的肩與我并肩站立,用修長的手指一點點劃過我僅存的半張臉,我才發(fā)現(xiàn),她與我的臉竟是那么相似,相似到幾乎一模一樣。

“我做到了,蘇青容毀了……”

“恭喜。”我對著鏡子捋了捋額際的發(fā),淡淡出聲。

“你為什么不哭?”三姨太捏起我的下巴。

我不語,三姨太就笑了,她道:“僅是因為你比我早出生,你就是長女,什么榮耀都?xì)w你一人,你從前是名滿江南的文家繼承人,是第一織繡的素姑娘,后來文家沒了,你就是江南最富有的蘇家主母,憑什么好的全由你一人得了?別人甚至不知道文家還有我這樣一個女兒。現(xiàn)在,從現(xiàn)在起,我贏了,我得到了你有的一切,姐姐?!?/p>

她是我的妹妹,比我晚一步來到世上的孿生妹妹,就是因為早一刻的出生,我從小就是長輩認(rèn)定的嫡長,繼承了文家的技藝學(xué)習(xí)織繡,而她被送往西洋留學(xué)。

當(dāng)她再度歸來時,她見到的再不是那個風(fēng)光富貴的文府,而是建在這里的蘇府,我成了蘇府的夫人,她恨我,從小她就恨我,現(xiàn)在更恨了。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而我卻活了下來,還成了另一個高高在上的女子。

“恭喜?!蔽乙琅f平靜地說出兩個字。

三姨太慢慢松開我了下巴,退后著看鏡中的我們,許久后她彎唇露出奇怪的笑容,道:“你的心是如此的硬,比石頭還硬?!?/p>

三姨太轉(zhuǎn)身踩著高跟鞋出門,在邁過門檻離開時,她側(cè)過臉,意味這長地笑道:“青容還活著,這只是個開始。”

【5】不該

我去醫(yī)院看青容,他面目全非地被包裹著躺在床上,我想要退后,不想去看,卻被三姨太從背后握住肩,強(qiáng)硬地推著我上前。

我想讓自己平靜些,不要難過,可我發(fā)現(xiàn)我失敗了,我的手在不停顫抖,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眶中滾落,淚在白色的紗布上滲開一圈小小的水痕。

三姨太伸手,將我的一滴眼淚接在指尖,從背后貼近我的耳朵,道:“他死了,你不會難過,但看著現(xiàn)在這樣的他,肯定會比他死了還要難過,對嗎?我的好姐姐?!?/p>

“為了報復(fù)我,你毀了這樣多的東西,值得嗎?”我問。

“值,只要我能贏你,再大的代價都值。”三姨太笑著退后,臉上是勝利的得意。

“那么……恭喜?!蔽艺f。

三姨太沒再理會我,片刻后冷哼著轉(zhuǎn)身離開,腳步匆忙而凌亂。

三姨太離開,我注視床上的青容,伸手輕輕覆上他的手,許久后他睜開了眼睛,沖我眨了眨,似乎是有話想說,但他已沒有了說話的能力。

我伸手在青容的額際一點點拭過,指尖沿著紗布一路向下,勾勒他的面部輪廓,半晌后微垂下眼瞼,慢聲道:“你知道嗎,其實我記得你,當(dāng)年你只是父親手下一個不起眼的記賬先生,因被我父親看不起才急著想出人頭地,有一日路過書房,我看到你在翻父親的東西,我就告訴了父親,結(jié)果那晚我看到你將父親推進(jìn)了府里的花池里,然后點燃了大火……”

青容的眼眶微微睜大,看著我,似乎有話想說,但他連動都不能動一下。

我沖他微笑,替他將被褥掖了掖,拍著他的肩繼續(xù)道:“你一直恨被人小瞧,所以自我那日醒來見到你,我就想著我要讓你站到一個很高很高的位置,高到所有人仰望,讓你以為自己已經(jīng)就要碰到自己的目標(biāo)。然后,再輕輕一推,讓你摔下去,只有這樣,你才會痛苦。那日,我在你去巡視鋪子時在倉庫點了火,你卻沒事,不過現(xiàn)在,我的目的還是達(dá)到了?!?/p>

青容勉強(qiáng)地動了動,似乎是想要別開眼睛不看我,他卻連側(cè)頭的力氣都沒有。

我彎腰俯身靠近他,讓他更清楚地看到我的臉,慢聲笑道:“對了,我還要告訴你,這個親手替我達(dá)到目的人就是我的親妹妹,你的三姨太。你最愛的女子想你死,非常非常想,不過她做這一切只為報復(fù)我,她以為你死了我會難過,與你本身卻沒有半點關(guān)系,你不過是她報復(fù)我的一塊墊腳石?!?/p>

青容看著我的臉,有眼淚從眼角無聲滾出,眼中透著絕望而無力的悲哀,我滿意地站起身,笑著抬手將臉上的一些淚痕拭凈,再抬頭時面上平靜一片,淡漠到冰冷。

“青容,我早說過,其實你當(dāng)初不應(yīng)該救我的,你應(yīng)該讓我和其他人一起死在那場大火里?!逼鹕?,我冰冷地看他最后一眼,高抬起下巴一步步走出房間。

深夜,管家來告訴我,醫(yī)院送來消息,青容去了,我隨意地應(yīng)了一聲,然后翻身繼續(xù)睡去。

【6】了然

五日后,我與三姨太一起安葬了青容,站在新墳前,我們一身縞素。當(dāng)所有人都離開后,三姨太將頭上的白麻取下,隨手丟到了墓前。

“其實,他從來不曾喜歡過我,只因為你的臉毀了,而我與你相像,他便寵著我?!比烫檬执蚶碇约旱木戆l(fā)開口,目光瞟過我?guī)е藓筒恍肌?/p>

我側(cè)過頭,迎視她不善的目光,微笑,道:“是嗎?”

“我恨你,更恨成為你的影子,這一年來,第次看到他對我笑、對我好,我都覺得他把我當(dāng)成你?!?/p>

“他對你這樣好,你就沒有真的動過一點真情,沒有一刻是真心對他嗎?”我笑著問。

“沒有,我只是想報復(fù)你,僅此而已?!比烫杆俚胤瘩g我,目光卻不自覺地避讓,不敢再與我直視。

我微笑,轉(zhuǎn)過頭重新去打量墓碑上篆刻的名字,一切了然于心。

三姨太成了蘇家新的主母,接手所有生意,替代青容成了那個眾人仰望的商界王者,她名動天下,比當(dāng)年的我有過之而無不及。我住在蘇家后院,依舊每天去煮凍頂烏龍,依舊坐在窗邊織繡,沒有任何一絲不同,直到有一日三姨太忽然沖進(jìn)我的屋內(nèi)。

她將一只錦盒摔到我的面前,盒子落在地上翻開,里面是一件月白色的杜鵑旗袍,布料已被煙火熏黑不再好看,卻被人用最好的絲綢包裹著。

“這是我八年前穿過的旗袍,出國時我留在了府里,為何會在青容的舊物里?”三姨太大聲地沖我吼問,臉上是扭曲的憤怒。

我將手上繡好的最后一針綰上結(jié),輕輕用牙齒咬斷線頭,然后才抬起頭看向三姨太漲得緋紅的臉,又將目光落到地上的旗袍上,道:“青容其實本是父親手上的一名記賬先生,那日你歸國探親,他在府中遇到你,就喜歡上了你。但父親看不起他,笑話他窮,然后急著將你提前送走了,他遇見你那日,你就是穿著這件旗袍在園中賞花……”

三姨太的眼睛漸漸睜大,搖著頭趔趄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上門框再無可退,她才勉強(qiáng)扶著門站穩(wěn)身子。

“不,不可能,你說的不是真的。”三姨太用沙啞的聲音反駁,身體止不住地輕顫著。

我起身走,過去將地上那件被熏黑的旗袍拾起,輕輕撫摸著上面的花紋,慢慢道:“你一直以為我毀了臉,他將你當(dāng)成我的影子,因為長得像我,才讓你成為三姨太,才對你好。卻不知道,其實真正被當(dāng)做影子的是我,因為我這未毀的半張側(cè)臉與你相似,他就心軟了,留下了我的性命。我從來不是他的妻,若論名分我最多也只是他的二姨太,他的妻,那個夫人的位置在他見你第一面時,他就留給了你?!?/p>

“你撒謊,你騙我,這不是真的!”三姨太搖頭,不肯相信。

我一步步走近,將旗袍遞到她的面前,微笑道:“你以為,你毀了我最重要的一切,你以為你贏了,卻不知道,你毀掉的,是這個世上最愛你的人。你曾經(jīng)擁有他整顆心,你羸過那樣寶貴的一件東西,我花了七年時間去忌妒你,你卻親手毀了他,這是你此生最大的輸局。你說我心硬,但真正心硬如石的,是你呀,我的妹妹?!?/p>

三姨太張著嘴,瞪大眼晴看我,目光落到我手上的那件旗袍,如見到可怕的東西,狠狠推開我,瘋了一般轉(zhuǎn)身沖出門去。

我微笑著看側(cè)頭,從門口看三姨太飛快地跑著逃離我的院子里。轉(zhuǎn)身,我拍了拍那件旗袍上的灰塵,重新放進(jìn)盒子里用絲綢包裹好,然后喚來丫鬟。

“這是三姨太的,給她送過去,親手交到她手上。”

【7】結(jié)局

午后,我依舊在府院的亭中煮凍頂烏龍,三姨太的丫鬟哭著跑進(jìn)來,三姨太不見了。

幾日后,人們在青容的墓邊發(fā)現(xiàn)了三姨太,她穿著那件被被煙火熏黑的月白色杜鵑旗袍,梳著發(fā)髻,靠坐在青容的墓碑上,面色安祥,模樣與七年前的我們一模一樣,有下人在背后小聲的說她興許是死了,皆不敢靠近。我上前,伸手去試探她的鼻息,她忽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身后的眾人被驚嚇著后退,我卻絲毫不動,三姨太的眼在顫動,但卻沒有睜開的力氣,她已經(jīng)只余最后一口氣了,只要我再說一句話,使一點力,就如同在駱駝背上放上最后一根稻草。

漸漸的,三姨太抓著我手腕的力量開始消失,她的手一點點松開,從我的手腕上滑下,我知道這是她的生命正消逝,但就在她的手離開我的肌膚,垂下去時,我又迅速出手,抓住了她的手,將她的手握緊……

半個月后,三姨太病愈,收拾了簡單的行裝后登上了出國遠(yuǎn)洋的游輪,我接手了蘇家所有的產(chǎn)業(yè),成為蘇家真正的主母。臨行時,她沒有回頭,我亦沒有相送,我知道,也許我們終此一生都不會再見,但我們永遠(yuǎn)都不會忘記對方。

日子繼續(xù)著,我依舊每日在花園的亭中煮凍頂烏龍,照例將煮好的茶水倒進(jìn)花池里,這是父親生前最喜歡的茶。當(dāng)初青容就是在這里將父親推進(jìn)了花池,我躲在假山后面看著,但我始終沒有將這一幕告訴妹妹。

妹妹她只知嫉妒我,恨我,又怎么會知道,我的心情。僅僅因為她比我晚出生一刻,我就要擔(dān)負(fù)起整個家族技藝傳承的使命,注定一生為了其他人而活,被那一針一線的技藝傳承而禁錮,肩負(fù)起我不想承受的名聲與眾望。而她卻能去留洋,去穿漂亮的洋裝,自由自在,還能得到青容那樣一個男子深愛著她。我一直羨慕她。

偶爾,我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穿上了那件自己織繡的月白色杜鵑旗袍,側(cè)過身子,回身沖鏡子里的自己微笑,我看到那半張臉真的與妹妹一模一樣。

編輯/寧為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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