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安然
新婚之夜發(fā)現(xiàn)自己迎娶的絕色佳人,居然就是少年時代驚鴻一瞥的初戀情人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陷入了一場彼此猜心的絕望之愛
周瑜(175-210),字公瑾,東漢末年名將。廬江舒縣(今安徽廬江西南人)。有姿貌、精通音律,江東向有“曲有誤,周郎顧”之語。歷史上周瑜其寬宏大量,對東吳傾盡一生心血,是忠勇雙全,智謀兼具的靈魂人物。
楔子.
那日落霞尤美,身披黑色斗蓬的喬婉和喬寧一同被送出霽月樓。
身后的朱漆大門被重重掩上時,喬婉的手不可自抑的微微顫抖著,終于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棟鎖住了她最純凈青春的深深宅院。
她滿腹的歡欣喜悅,腳步也輕快異常的往前行去,走了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姐姐喬寧居然還站在霽月樓前,眼中隱有淚光,若有所思的樣子,異常頹美。
“阿姐!”喬婉不解的停住腳步,看向她。
喬寧幽幽看著她:“阿婉!我們這次離開,將要面對什么,你可曾想過?”
“我知道呀!”喬婉菱唇一抿,笑著露出兩行貝齒:“主公說了,不管我們遇上的是怎樣的男子,最后我們要嫁的人物,都必然是這當(dāng)世的梟雄,如此方與我們姐妹的仙姿玉容相配的!”
喬寧聞言,看著她眼中璀璨的憧憬,到嘴邊的傾訴都化作一聲長嘆咽了回去。
她只是緊緊握住了妹妹的手,迎著嫁衣般的鮮艷霞光,走向一場未知悲喜的前路。
1.
公元199年,皖城的天空在一日的烈陽散盡后,綻放出七彩的云光。
好容易忙里偷閑準(zhǔn)備到這新拿下的皖城轉(zhuǎn)一轉(zhuǎn)的孫策和周瑜卻被前方的騷動人群堵在了路口。
“快看,是喬家二美呢!”
“嘖嘖嘖,瞧瞧人家這身段,這臉蛋,也不知將來哪家兒郎有這樣的好福氣娶了這雙姝……”
人群里立時有人爆出冷笑:“橋公將這對女兒寶貝得跟什么似的,如你等這樣的販夫之流,竟也敢這樣肖想!”
孫策雙眸炯炯,急急將馬又往前探了幾步。
遠(yuǎn)遠(yuǎn)的隔了人群,依稀可見前面一家胭脂店里赫然有兩名女子站在柜臺前挑著胭脂。穿著同款異色的流仙裙,一個是高貴冷艷的煙羅紫,一個則是亮麗溫婉的緗黃色,兩女皆是披散著長發(fā),僅用一條藍(lán)色緞帶松松系在腦后,僅看背影便是說不出的仙姿緲緲。
周瑜含笑搖了搖頭:“不過是兩個姿色上佳的女子罷了,若論身份,她們與伯符你相去甚遠(yuǎn)……”
像是聽見了他的這句話,那黃裙女子竟忽然回頭看向自己。
那一剎,周瑜只覺呼吸一滯,剩下的半句話,生生哽在了喉間。
只見眼前這少女,唇角掛了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一張玉雪般圓潤明艷的臉上,柳眉彎彎,如江南煙雨中的一彎拱橋,細(xì)致而美好。星月般皎然明亮的眸子,仿佛盛入一整片海洋的明媚純凈。眸光流轉(zhuǎn)間,有幽香與光華在空氣中乍然綻放明亮。
“果真絕色也~!”孫策在一旁撫掌嘆道,看的卻是黃裙少女身旁那名面目安靜的紫裙女子。
周瑜瞬間變得黝黑的眸子,薄唇微抿,良久才勾起唇道:“的確是有些顏色的,只可惜自古紅顏皆禍水!這等絕色的佳人收在身旁,只怕未必是好事?!闭f完,轉(zhuǎn)身便進(jìn)了路旁的一家仙音樓里。
他自幼精于音律,生平最大的愛好便是收集古琴。到皖城以來因為忙于軍務(wù)還一直沒機會選上一把稱手的琴。
“掌柜的,將你這店中最好的琴拿出來讓我看看!”
掌柜一看來了客人,滿臉堆笑就迎著周瑜去看擺在正中的一床正合式古琴。
琴身線條優(yōu)美流暢,簡潔而不失大方,烏黑勻亮的漆散發(fā)著安靜的啞光,周身精雕的流水?dāng)嗉y使得琴身看起來精致十分。
周瑜一見便有了七分心喜,坐在琴凳前,指間一挑,一串音符便自指間滑出。
星眸微闔間,眼前閃過的,是多年前他在舒縣時偶然邂逅的一名少女。
當(dāng)年他偶然間驚鴻一瞥,曾見過一名坐在繡有“曹”字車簾的華麗馬車中的少女,看起來雖然不過十來歲的樣子,但容光清澈如泉,尤其頸間一枚月牙形的朱砂胎記,醒目異常。教他至今記憶猶新。
一曲《憶相逢》,在他手中婉轉(zhuǎn)飛出。半闕剛過,卻忽聽得一陣蕭聲相和而來,翩然飄逸,與他的琴音抑揚相交,竟是配合得天衣無縫。
周瑜愕然睜眸,卻見面前的少女,手持玉蕭,額畔一只碧玉流蘇簪,靜垂輕搖,看見周瑜停手頓曲,她也歇了下來,眸中有一閃而過的笑意。
“妾喬氏阿婉,聞公子仙音妙曲,唐突相和,請公子見諒!”
2.
喬玄公將兩個愛女送來皖城縣衙的時候,周瑜正與孫策為這事吵得面紅耳赤。
“眼下我們首要的任務(wù)是先將東吳的根基打穩(wěn),至于娶妻成親之事,實在是不該急于一時。況且江夏這么多子弟兵跟著我們離鄉(xiāng)背井的一路征戰(zhàn),這種時候我們身為主將娶妻納美實在是不妥!”
“公瑾!”孫策氣得直翻白眼:“如今不是我去求親,而是他喬玄公主動示好,要將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送到咱們這來,這有什么好不妥的?你近而立之年,難道要娶個妻還要等到大業(yè)得成嗎?”
周瑜皺了皺眉:“我只是覺得征戰(zhàn)在外,多有不便。況且不過就是兩個姿容出色些的女子罷了,若論身份,她們也不過是小家碧玉平民之女,未必夠格配得上你……”
“那依周將軍的意見,要怎樣的女子才配得上孫將軍這等英雄蓋世的人物呢?”門外,一陣環(huán)佩叮咚之聲傳來,正是喬婉瞪著一雙漂亮的水瞳閃著挑釁般的薄怒看向周瑜,顯然是聽見他方才那番話了。
“小喬,不得無禮!”橋玄公一臉惶恐的快步上前,俯首請罪:“二位大人請恕罪!小女自幼被內(nèi)子寵壞了,出言無狀,還請二位萬莫計較?!闭f著,扯著小喬的袖子道:“還不快向二位大人道歉?”
“孫將軍貴為堂堂江夏太守,何至與我一個弱女子計較這等小事?”小喬說著,視線卻是斜睨向了周瑜:“至于周將軍嘛,阿婉早有聽聞,將軍恃才傲物,眼高于頂,如阿婉這樣的鄉(xiāng)野村姑說了什么不懂規(guī)矩的話,將軍想來也不會放到心上!”
“小喬姑娘言重了,橋公和二位姑娘都是稀客,還請屋里坐吧!”孫策一面說,一面小心翼翼拉過小喬,不知低聲說了幾句什么。小喬臉色果然一變,轉(zhuǎn)頭再看周瑜時,那表情中,竟分明多了幾分同情。
周瑜雖心有疑惑,卻只是冷哼了一聲,沖橋玄公一拱手:“瑜還有軍務(wù)在身,先行告退,請橋公恕罪!”
橋玄公臉上閃過一絲難堪,但還是笑著點了點頭:“周將軍只管自顧忙去!”
周瑜出了門剛走出院子沒幾步,便聽見身后小喬嬌脆嗓音:“周公瑾,你給我站??!”
“將軍如此忌憚阿婉,莫不是怕了阿婉?”她一路疾奔,額角隱有薄汗,一張紅撲撲的臉分外嬌俏。
“忌憚?”周瑜啞然失笑:“小喬姑娘有何好讓公瑾忌憚的?”
“既如此,那將軍可會讓孫將軍迎娶我家阿姐?”她說著,望向周瑜的眼中多了幾分復(fù)雜情緒,似期待又似憐憫。
“孫將軍身為我軍主帥,又貴為江夏太守,他的婚事何時由得我來決定?他若是真喜歡大喬姑娘,自會三媒六聘取回江夏……”
他話未說完,便見小喬長舒了一口氣:“既如此,我便放心了?!?/p>
“放心?”周瑜皺了皺眉:“敢問小喬姑娘,我有何事讓你不放心的?”
“當(dāng)然是你與孫將軍的事了!”小喬說著,臉上的同情愈發(fā)明顯起來:“那日在仙音樓初見時,我對公子實在是有幾分喜歡的,只是回府之后卻聽聞,你至今未有婚配,竟是因為……因為……”她說到這,略顯別扭的看了周瑜一眼:“聽聞你與孫將軍少年相識,如今又是相伴征戰(zhàn),案牘之上相對而眠,秉燭談兵徹夜論戰(zhàn)更是常有的事。這樣的朝夕相對,你有這種想法也不算奇怪。不過你們都是男人,終歸是不可能的……”
“等一下!”周瑜聽了半天,俊顏一點點的沉下來:“什么叫我有這種想法不奇怪?什么叫我們都是男人,終歸不可能?”
“就是你喜歡我姐夫是不對的呀!”小喬說著,輕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你不想他娶別的女人,你也不愿意娶我,不過孫將軍是真的喜歡我姐姐嘛。你既然喜歡他,那他過得好你才會開心嘛對不對……”
周瑜臉上的笑意已經(jīng)消失得無蹤無影,只一雙黑眸黯沉的瞇了起來:“誰告訴你,我喜歡孫將軍的?”
“孫將軍啊!”小喬一派體貼口吻:“方才我氣你說我阿姐配不上他,他還叫我體諒體諒你,多花點時間陪陪你,開解開解你。還說你只是有點吃醋,過一陣等你接受現(xiàn)實了就會好的……”
周瑜忍不可忍,嘭的一拳打在了廊柱上,咬牙切齒半天,才擠出一個名字:“孫、伯、符!”
3.
關(guān)于自己最后為什么會娶小喬這件事,周瑜始終沒有跟其他提及過。只是有人看見他那天跟孫策在后園里吭哧吭哧了半天,出來時,兩人一個鼻青臉腫,一個眼圈烏青。那之后,孫策便正式叫人向喬家提親了。
得到喬家的回音,說是婚期定在兩個月之后的孫策,這才拿著藥膏拼命往臉上涂,一邊還恨恨望向身旁頂著兩只烏青眼圈的周瑜:“王八蛋!出手這么重,當(dāng)心新婚之夜遭報應(yīng)不能人道!”
“你少來!見色忘義的小人!”周瑜拿著熱騰騰的藥包往眼睛上敷。
“喂,臭小子!我這可是抱著肥水不落外人田的想法才拼命撮合你們耶!況且最后是你自己打輸了我才把你的年庚八字送去橋府的。愿賭服輸怎么寫知道嗎?渾蛋!”一想到自己雖然挨了幾拳,但是自己最好的兄弟要跟自己一起迎娶這天下最漂亮的一對姐妹花,孫策的心里還是忍不住興奮了起來。
周瑜聞言一陣沉默,什么愿賭服輸他才不在乎。他只是被孫策那句 “臨行之前,我答應(yīng)伯娘會好好照顧你,早點放你回家給她抱大胖孫子!”
他自幼性格狷介,很多時候我行我素。當(dāng)年在丹陽城中,雖在伯父帳下當(dāng)差,卻在得知孫策進(jìn)兵江東后,自作主張帶兵出城相迎。此事在當(dāng)年做來,冒了極大的風(fēng)險,弄不好甚至?xí)B累全家老小的。而那之后,為了自己的雄心抱負(fù),他更是扔下家中老父母,孤身去往江夏投奔孫策,到如今,還要家中老父為自己的親事操勞憂思……
也罷,終究,他等的那個人也許早已嫁作人婦了。那么這世上,娶哪一個女子不是娶?
于是,成親那夜,他給自己灌了不少酒,只為告誡自己,徹底忘卻腦中那個烙刻多年的身影。
然而,當(dāng)他推開新房的門,發(fā)現(xiàn)滿屋子的喜婆和丫頭都被趕走了。只有新娘子孤零零的坐在床邊,一雙手來回絞動著,不知是不是緊張,居然連肩頭都在微微抽動。
他輕嘆一聲,上前輕輕揭起蓋頭,對上小喬的小臉時,還是微微怔住了。
今夜的她不同于以往的清麗之美,淡掃的柳眉,酡紅的雙頰和她此刻寫滿笑意而顯得異常明亮的眸子,都讓她整個人顯得艷光四射。
“你回來了?”小喬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你猜我姐夫和阿姐現(xiàn)在在干什么?”
周瑜微哼著道:“你覺得呢?”
“與其在這猜不如去看一看好了!”小喬說著,自顧摘下頭上沉甸甸的鳳冠,拉著周瑜便往外跑。
周瑜眼中閃過一抹訝然,看了看那雙牢牢捉著自己的小手,腳步一抬,任由她拉著跑了出來。兩人貓著腳,躡足潛到孫策的院中,剛湊到窗臺底下,便聽見屋里孫策低咒的痛呼。
“又來了?”大喬的聲音聽來略帶擔(dān)憂。
“不用猜了,一定是公瑾那個混小子!”孫策說著,左手按著肚子,右手捂著屁股,嘭的推門便直奔后院的茅房去了。
“哈哈!”小喬再也忍不住低笑出聲。
周瑜這才明白,何以她會如此興奮的拉著自己來聽壁角,原來根本就是想來看孫策出糗的狼狽模樣。
“誰?”大喬約摸是聽見了聲音,腳步聲響起,周瑜連忙拉起小喬躲到暗處的樹后。
院中僅有一棵稍大的梧桐樹能勉強遮住二人的身影,所以周瑜幾乎是將小喬整個人都按在了自己懷中。兩人的身體貼得極近,近到他可以清楚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脂粉香,帶著誘人的香甜氣息。
直到大喬狐疑的關(guān)上窗戶,周瑜才小聲道:“胡鬧!”
依稀的月光下,小喬的臉很紅,小聲抗議道:“你這人真是不易討好,我這可是在拍你的馬屁,為你出氣呢!你倒好,半點不領(lǐng)情,倒怪責(zé)起我來!”
周瑜身形一僵,忽覺此刻凝望著的這張側(cè)臉,與自己當(dāng)年見過的少女,竟有幾分神似,尤其那微垂的螓首和略微上揚的下頜。
那一刻,體內(nèi)被酒澆至溫暖的血液,似乎瞬間沸騰起來。
他一個橫抱將她攬入懷中,小喬驚呼著,雙手自然環(huán)上他的脖項,嬌若無骨的身子在片刻僵硬后,卻是如溫馴貓兒般,依偎進(jìn)他的懷中。
周瑜只覺鼻下,夜風(fēng)吹起她輕軟發(fā)絲,撩撥著他已然急促的呼吸……
天邊,明亮月光悄然蟄進(jìn)云團(tuán)之后。
4.
昏亂的意識里,周瑜只聽見自己一聲比一聲粗重的喘息,掌下的腰肢不盈一握,細(xì)若錦緞的柔滑觸感教人愛不釋手。
單衣盡褪的身子,仿若有了自己的本能般,恨不得將身下的柔軟嵌進(jìn)身體里。她的豐嵐柔軟緊緊的貼著他,在一遍遍需索的探戲間,摩擦點燃更猛烈的滾燙和激情。
她低低壓抑的呻吟,悉數(shù)落在了他的耳畔,直至最后的燦爛綻放,才發(fā)出一聲難抑的輕“嗯”,兩人的身子這才擁在一起軟作一灘春水。
爆發(fā)后的昏然睡意襲來,周瑜強自掙扎著喚了聲:“小喬!”
“別看!”她急急抬手遮住他剛剛睜開的眼睛,聲音里是急切的羞澀,還隱含著某種難言的情緒。
一陣衣物悉索之聲傳來,周瑜輕笑著拿起她的手,卻在看見眼前玉雪般的風(fēng)景后,身子一僵。
眼前的女子,羅裳盡褪,滿身纏綿過后的緋紅里,修長秀美宛若蝤蠐般的頸項上,赫然有一枚月牙形的紅色胎記,仿似朱砂沁血,妖艷異常。
原本還昏沉的腦海,仿佛被什么驟然擊中。他猛的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小喬一愣,眼中有一閃而過的疑光:“相公……”
她這一聲相公,喚得糯軟而溫柔,教周瑜驀然心下一揪,只是視線卻死死定在那枚新月形的胎記上,不退移開。
察覺到他的反常,小喬的手也不自覺撫上了自己的胎記:“是不是很丑?呃,一出生就有的,我……我平素時常穿著高領(lǐng)的衣服,夏天出門也盡量蒙著面紗……”
“七年前,你是不是離開過皖城?”周瑜握著小喬皓腕的手在微微顫抖。
不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而是不相信這樣的巧合。他從少年時代就喜愛的女子,如今輾轉(zhuǎn)多年,竟然真的能成為自己的妻子?
然而小喬只微微一愣便笑了起來:“我與阿姐自幼在皖城長大,漫說離開皖城了,平日里便是出門,阿爹也是生恐出什么意外,前呼后擁的派一大幫子家仆跟著,哪里是那樣輕易能出門的?”
周瑜一聽,眼中乍起的光芒立時便黯淡下來。
她伏身,悄然蜷進(jìn)他的懷抱:“相公因何對阿婉的這個胎記如此在意?”
這一刻,乍喜還驚的心跌回谷底,教他不自覺擁緊她溫暖的嬌軀:“七年前,我曾在舒縣城效的茶寮里,與一位姑娘有過一面之緣。彼時我雖年幼,但隔著車簾還是對她的純美姿容驚為天人,印象最深的便是她頸間那個與你一模一樣的月牙形胎記……這些年來,不管遇上怎樣的女子,心中卻始終仿佛烙了她的印跡般?!?/p>
小喬身子微微僵了片刻,聲音不無苦澀道:“相公對阿婉倒真是坦誠!就不怕阿婉吃醋嗎?”
“小喬!”周瑜閉了眼,似是倦意沉沉:“你是我的妻,這一生唯一的女人!我答應(yīng)你,除你之外,再不娶旁的任何妾侍,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計較我心里還住著另一個女人?”
小喬的臉輕輕在他胸前蹭了蹭,半晌沒有說話,只是聽著他沉穩(wěn)心跳,良久才輕聲喚道:“相公!”
周瑜緊閉著眸子,呼吸平穩(wěn),顯然已經(jīng)熟睡。
猶在散發(fā)著昏黃光芒的大紅喜燭隨著帳簾被掀開,而透進(jìn)一床綺旎的亮光。小喬緩緩起身,拖著酸軟的身子,長長凝視了床上的男人一眼,這才披衣而起,躡足推開了房門。
門外一直候著的,是她從喬府帶出來的貼聲丫頭,名喚蜜兒。
“小姐……”蜜兒見門打開,連忙紅著臉迎了上來,卻愕然驚覺小喬的臉上猶自掛著兩行清淚,頓時慌了神:“小姐你怎么了?你……”
“我沒事!浴房可備好了水?”
“備好了!方才糖兒來打了招呼,說是大小姐也在浴房呢!”
“好!”她點頭,自顧往跨院的浴房行去。大喬的侍女糖兒也在門外守著,一見小喬連忙屈膝行禮:“二小姐!”
小喬點了點頭,推門卻覺一陣撲面的熱霧,氤氳的水氣里,大喬的低斥也輕飄飄的:“你這丫頭,也忒是胡鬧了!明知道今晚……”大喬說到這,微微頓了頓:“居然還對將軍下瀉藥!”
“怕什么?別說是區(qū)區(qū)瀉藥,便是中了砒霜,孫將軍聞了姐姐抹的“九重仙”,也照樣誤不了事!”小喬說著,抬腿進(jìn)了浴桶,卻是將頭也埋進(jìn)了水中。
“你干什么?”大喬被她嚇了一跳,卻見她猛的又從水中浮了出來,濕漉漉的臉上,居然有隱約的淚光:“阿姐!原來他是見過我的!”
“什么?”
“相公他,居然在當(dāng)年我們被送往主公處時,就見過我的!”小喬語帶哽咽:“在我故意接近他,甚至不惜用九重仙的迷香成功誘惑他,覺得終于可以不辜負(fù)主公所托之后,他居然說,七年前在舒縣的時候,他就見過坐在馬車中的我?!?/p>
大喬一愣,怔怔看著此刻,眼中全然沒有了往日光芒的妹妹。
“阿姐,原來我學(xué)了七年如何取悅男子,如何做一個成功的細(xì)作時,那個注定要成為我們棋子的人,就愛了我整整七年!”小喬說到這,忍不住再一次淚如雨下:“就在剛才,他居然告訴我,他此生再不會娶旁的女子,只求我,不要在意他心里住著另一個女人……”
“小喬!”大喬不等她說完,便一把捉住了她的手,滿臉正色道:“你聽我說,千萬不可以在這樣的時候心軟!當(dāng)年主公有感于貂蟬憑一弱質(zhì)女流之身,卻因為擁有能同時迷惑董卓呂布的傾城之色,而成為討董之戰(zhàn)的源頭.所以才決心培訓(xùn)各地美女,未雨綢繆。如今我們深陷泥沼,絕不是說退就可以退的,你懂嗎?”
小喬聞言,淚光卻在緩緩消融,她沉默著抬手緩緩撫上自己頸間那枚月牙形的胎記。
5.
半年后的沙羨城,帶兵操練的忙了一早上的周瑜,趁著眾人去吃早飯的功夫,偷偷繞到后山采了一束小花,誰知道剛到院里,便被孫策撞了個正著。
周瑜下意識便將花往身后一藏,卻見孫策立于檐下,賊笑兮兮道:“昔有幽王為褒姒烽火戲諸候,不想今日,亦有我東吳公瑾為小喬日練兵間隙還采花獻(xiàn)美呀!”
周瑜聞言狠狠瞪了他眼:“你還有臉說?說好了練兵的事我們倆輪流上的,結(jié)果呢?自打上次大破黃祖得勝后,你天天就顧著芙蓉暖帳度春霄,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還好意思笑話我?”
“嘖嘖!”孫策聞言,居然沒有半點要害羞的意思,反倒輕撞著周瑜肩膀,曖昧問道:“這平上去入,個中滋味,貪戀幾分也沒什么奇怪。不過做兄長的我既虛長你一個月,還是要提醒你一下,你的小喬妹妹現(xiàn)下正與我的大喬娘子在屋里繡你那未出世的兒子的衣服,你那小花兒,記得一分為二,替我也記上一功!”
周瑜抬腳虛踢了他一記,這才往院中走去。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糖兒和蜜兒兩個丫頭正坐在抱廈里不知說著什么。
而此時此刻,屋里傳來大喬刻意壓低的聲音:“主公秘函已至,此番相公和公瑾攻占豫章郡,還有意乘勝追擊,顯然志不僅在為已故的父親報仇。倘若真讓他奪取江東,將來必成主公心腹大忠!”
“叭”的一聲脆響,卻是房中摔碎了茶盞。
“主公的意思是……要我們動手了嗎?”小喬的聲音因為緊張而略顯尖銳,連尾音都在微微顫抖:“阿姐!這怎么可以?我們腹中都有了他們的孩子,況且,孫將軍待你也不薄啊……”
“將軍!”門外,蜜兒慌亂的驚呼聲,將屋里的兩人嚇了一跳,小喬的臉色更是一片慘白,連雙唇都微微泛了白。
周瑜的聲音聽起來似乎離大門還有數(shù)步之遙,帶著幾分責(zé)備意味:“你這丫頭,一驚一乍的大驚小怪做什么?仔細(xì)嚇著你家小姐!”
“是!”蜜兒忙不迭的應(yīng)著,小跑著趕到周瑜來之前幫他開了門,一邊將手別在腰間擺了擺,一邊匆忙行禮:“小姐,大小姐,將軍回來了!”
周瑜不以為意的揮了揮手:“行了行了,下次注意著點!以后你家小姐生了孩子,你們就更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當(dāng)差,知道嗎?”
“是!”蜜兒連忙起身退了出去,周瑜這才將手中的花兒往小喬面前一呈:“早上練兵的時候發(fā)現(xiàn)后山的花開得不錯,所以信手摘了幾枝來,你和大姐挑個花瓶插起來吧!”
“謝謝相公!”小喬臉上稍微恢復(fù)了一點血色,擠了抹虛弱的笑。
“我軍務(wù)繁忙,就勞煩姐姐多幫我照看著小喬些了!”說著,又略帶責(zé)備的看了小喬一眼:“你呀,馬上要當(dāng)娘的人了,也要顧著點自個兒的身子。你瞧瞧,地上都摔了個杯子也不知道叫人進(jìn)來收收!”
“奴婢來吧!”糖兒滿臉心虛的搶著進(jìn)來把碎片收了出去。
周瑜這才一臉放心的樣子:“行了,你們聊吧,我上午還得跟伯符一起研究廬江郡的戰(zhàn)事!”說完,大步便走了出去。
直到他走出去很遠(yuǎn),小喬才頹然坐在椅子上:“你說,他方才聽見了嗎?”
“應(yīng)該沒有!”大喬搖了搖頭:“若是聽見了,哪還能如此平靜?”
小喬卻只是緊緊握著手中那束小野花,仿佛握緊了自己余生的幸福般……
6.
得知孫策死訊那日,周瑜正與小喬在巴丘的春深湖畔琴瑟相合。
一曲《春游》,他撫得歡快酣暢,閉眸時,猶自想起與小喬初識那日兩日的琴蕭合奏。
指間勾挑相濟(jì),正是興起時,正中一根琴弦卻是應(yīng)聲而斷。與此同時,前來報喪的參將跪在一旁,聲若蚊蠅:“稟將軍,江東來信,主公在丹徒狩獵遇刺,箭疾過重,不治而亡……”
箭疾過重,不治而亡!
這八個字,如同驚雷疾掠,在周瑜耳邊,連聲響起,直炸得他眼前一黑,身形微晃,竟是險些栽倒。
幸虧小喬的手適時扶了上來:“相公!”
周瑜轉(zhuǎn)過頭,卻是再也控制不住的捉緊了她的手。那一刻,小喬的心跳驟然快了許多。她看見眼前的男人,目光沉痛,分明還翻涌著濃濃的質(zhì)疑和難以置信。
心頭一陣揪緊,她撲通一聲跪坐在了他的身旁:“你一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周瑜唇角溢出一抹苦笑:“伯符去了,接下來是不是該輪到我了?曹操那個老匹夫,倒真是很有先見之明呀!那么多年之前,就能想出培訓(xùn)一匹像你們這樣的絕色尤物遣至各州各郡,若非親耳聽見,我真是不敢相信,我身旁朝夕相對的妻子,竟然是這世上最想取走我性命的人!”
“不是這樣的!”小喬淚如雨下,緊緊捉實了他的手,卻發(fā)覺他掌心一片冰涼:“你相信我,我與阿姐不同的!其實當(dāng)日在仙音樓里與你斗樂時,我心下就是有些喜歡你的。到后來知道你原來一早就見過我,我心里委實悲喜交加,那時才發(fā)現(xiàn),我其實是真的想嫁你的……”
“是嗎?”周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原來,當(dāng)年那場初遇倒是天意了!倘若不是這個胎記,倘若新婚那夜,我沒有向你表明心事呢?今日與伯符同去的,是不是就是我了?”
小喬聞言,身子一顫,卻是半晌答不上來。
“你知道嗎?那晚見到這個胎記時,我就疑心你騙了我。可是我寧愿你說的是真的。因為倘若你真的是那個坐在馬車?yán)锏呐?,就意味著你極有可能是曹賊的親眷。我寧愿你騙我,也不愿意相信,我喜愛多年的女子,原來竟是個細(xì)作。”周瑜說到這,掌心竟是被那條斷弦勒出了殷紅血線:“直到那次聽見你和大喬的話,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錯得那么離譜??墒前⑼瘢驗檫@細(xì)作是你,我竟還是存了半分希望。我記得你勸大喬時的急切,我想也許你有你的苦衷和打算,卻原來,因為我的這份希望,竟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
他說著,緩緩起身,腳步略有些踉蹌,卻還是狠狠推開了一直緊揪著自己衣角的小喬:“你走吧!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一切我自有主張,但是此事絕不可以再讓第三人知道!否則,整個東吳都會是你們的敵人,我不想再相見時,我要親手殺了你!”
“我不會走的!”小喬搖著頭,雖然仍是眼帶淚光,神色卻因為他最后的袒護(hù)之言而異常篤定:“你現(xiàn)下不相信我不要緊,公瑾!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縱是拼卻我的性命,我也不會讓你出事的!”
說完,她起身,抱起那把斷了弦的古琴,緩緩離去。
她的腰挺得很直,腳步也異常堅定,仿佛他和她的結(jié)局,早已由她一手寫定。
7.
千里驅(qū)馳而來,靈堂之上,滿目縞素白幡里,周瑜腳步沉沉,帶著巴丘所有將士趕到東吳。
孫權(quán)聲聲泣訴:“兄長臨終前猶自念著,憾公瑾不在身邊……”
周瑜卻只是聽若未聞,怔怔走到靈柩跟前,看著那仰躺如安睡的人,心中的愧疚隔著那樣的冰涼浸骨,一路涼到他的心間。
他轉(zhuǎn)眸,看著抱著孩子跪在棺旁的大喬,以從未有過的冰冷和仇恨。
像是看懂了他的眸光,大喬微微一嘆,只是擁緊了懷中,她與孫策年幼的兒子孫紹。微腫的眸子微垂著,讓人看不出是悲是喜。
周瑜上前一步,卻見大喬忽然開口:“相公生前對妾百般寵愛,如今我孑然一身,實在是心力交悴。這幾日,我與權(quán)弟提過數(shù)次,想待相公后事完畢后,帶紹兒住進(jìn)城外的清心觀里,權(quán)弟說什么也不同意。公瑾弟與相公素來情如手足,心意相通……”
“既如此,過幾日我便親自護(hù)送夫人上山好了!”周瑜說著,轉(zhuǎn)身對滿臉錯愕的孫權(quán)拱了拱手:“伯符自與大喬夫人成婚以來,朝夕相對,情深意濃。如今夫人身經(jīng)喪夫之痛,還要照顧幼子,還要面對東吳諸人,恐觸景傷景,抑郁心結(jié)。依我看,夫人此舉并無不妥。主公擔(dān)心夫人和紹兒的話,可以派人好生保護(hù)夫人,一則可以讓夫人早日清心靜念,二來也可以更好的保護(hù)主公唯一的血脈!”
孫權(quán)聞言,權(quán)衡半日,終于還是輕輕一嘆:“便依公瑾所言吧!”
周瑜臉上微微抽搐了兩下,自靈前拿起溫?zé)岬木茐?,仰頸便是一通狂飲。
末了,在酒意未及暖心之時,撲通一聲跪在孫權(quán)面前:“瑜今在伯符靈前以性命起誓,自今日起當(dāng)竭盡全力,扶佐主公,壯我東吳,必不負(fù)伯符一番相知之情!”
孫權(quán)眼中頓時一片晶瑩,有感動亦有興奮。周瑜卻渾然不覺,他只是看中棺槨中,宛若睡顏的孫策,心頭被密集的愧疚吞噬殆盡。
數(shù)日后,江夏城外的清心觀前,剛一下馬車,大喬便快步追了上來。
“小喬為何沒有跟你一起來?”接連數(shù)日都苦于沒有機會與他單獨見面的大喬,急急開口:“她現(xiàn)在人在何處?”
周瑜的眼中閃過一絲掙扎:“她很好,你們姐妹立下如此大功,曹操那老匹夫想來必定會重賞你們的。不過可惜,夫人此生怕是都要在這清心觀中度過了……”
大喬眼中忽的泛起一陣淚光,卻是笑了起來:“那個傻丫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以你周公瑾的縝密,怎么可能會毫無防備,不過是顧念著一絲夫妻之情,色欲之歡,沒有說出罷了。她居然真的為了你,要與主公決裂!”
周瑜聞言,身心一震:“你這話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趕赴東吳之前,主公最后一道密函里,只附了兩樣?xùn)|西.一是能夠讓你死得悄無聲息的帶毒琴弦,一樣則是臘封的毒藥。小喬只能二選其一,既然你現(xiàn)在還好端端的活著,就足以證明,那丫頭選了那顆毒丸了……”
她話音未落,周瑜身形已經(jīng)一晃,只見他忽然翻身上馬,一路疾沖著向山下趕去。
斷弦,斷弦!那日離去之前,他手中的斷弦似乎猶刺在肉中般,這樣的時候,他心里竟有仍有一線期望,期望出事的那個是自己。
他沖進(jìn)最近的醫(yī)館,讓大夫為自己把脈,當(dāng)那個花白胡子的老頭笑盈盈道:“將軍壯年英姿,馬上驍勇,身體并無不妥……”
那一瞬,仿佛五雷轟頂,又似萬箭齊發(fā)。
他于是明白,那日離去之時,何以她會那樣決絕篤定。原來她一早便知道,他終有一日會明白此事……
不對,不會的!她是曹操花費六年時間栽賠出來的細(xì)作,說謊作戲是她們最擅長的事。說不定,這根本就是大喬的另一毒計。
思及此,他原本跌入谷底的心,復(fù)又燃起一個決定。
他要回去,找到她,看著她好好站在自己面前,證明他的失敗,只要她還活著!
8.
巴丘的臨時行邸里,滿身風(fēng)塵仆仆的周瑜如同一陣疾風(fēng)般沖進(jìn)屋中,卻見往昔留下了兩人無數(shù)甜蜜的房中,如今空落落的沒了半絲人氣。
就在他萬念俱灰時,隔壁的房間里,隱約傳來蜜兒搖著博浪鼓的熟悉笑聲:“循少爺,看這里呀!”
周瑜心中一跳,抬步小心翼翼走向兒子的房間。卻見屋里只有蜜兒伏在搖籃旁正在逗著兒子,看見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的周瑜,她嚇了一跳,撲騰一聲跪了下來:“將軍!”
“你家小姐呢?”經(jīng)過一路的起落心情,周瑜的心居然在這一刻平靜下來。
蜜兒臉色一變,伏在地上并不說話,只是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般:“小姐她,她不在了!”
“不在?”周瑜的聲音有點尖銳:“不在是什么意思?死了還是走了?”
“將軍……奴婢,奴婢……”
“蜜兒姑娘!”一個沙啞的女聲忽然在走廓盡頭出現(xiàn)。
周瑜回頭,卻見一個身穿布裙的女子,梳著尋常的婦人髻,臉色發(fā)黃,左邊臉上還有一塊烏紫的胎記,正緩緩朝自己走來。
一邊走,她臉上還掛著一臉惶恐又敬畏的目光:“這,這位一定便是將軍了吧,民婦,民婦……是循少爺?shù)哪棠铩?/p>
周瑜微微閉了眼,卻是抬手輕輕一揮,示意她自顧去忙。
她這才明顯松了口氣,眼中卻又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悲涼,就在她起身往周循的搖籃前走去時,周瑜卻冷不丁忽然一把將她拉進(jìn)了懷里,右手狠狠扯下她身上那件高領(lǐng)單衣的脖領(lǐng)。
一枚月牙形的朱砂印記赫然其上,仿佛瞬間刺痛了他的眼睛。
小喬卻是仿佛被灼傷般,嚇得拼命掙脫他的手,捂著衣服,一臉驚恐的看向他。
“這便是你要向我證明的決心嗎?”周瑜鼻間一陣刺痛,卻是薄唇緊抿:“阿婉,你竟這樣小看我?你以為啞了嗓子毀了容顏,我便認(rèn)不出你嗎?便是沒有這朱砂印記又如何?你是我朝夕相對的妻子,你是循兒的親娘,你以為,我周公瑾會是那種蠢到連自己妻子都無分辨識的人嗎?”
多慶幸,這世上,她還活著,哪怕是以這樣卑陋的容顏,負(fù)了小喬絕色的盛名,但那又如何呢?他深戀經(jīng)年的女子,此刻還這樣溫暖而真切的在他面前。
他一伸手,便能握緊,再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