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
1.夜路驚魂
臘月二十三小年這天,山杏和奶奶、爹娘一起祭過灶,吃了餃子,就急匆匆地與家人告別出門了。她要趕回城里金老板家。
山杏在金老板家做保姆。金老板三十八歲,在城里開了一家很大的玉器店。他平日里忙生意,怕媳婦在家寂寞,專門高價雇請年輕清爽的姑娘做保姆。做家務其次,主要是陪媳婦說話解悶,山杏就這樣來到了他家。金老板夫婦為人厚道,山杏在他家一干就是三年。前兩年到了年關(guān),金老板都會給山杏一個紅包,讓她回家團聚,可是,今年金老板的媳婦有喜了,預產(chǎn)期恰好在年頭歲尾這幾天,金老板兩口子就跟山杏商定,讓她臘月十五回家團聚,在臘月二十四之前趕回去,照顧金老板的媳婦生孩子。山杏鄭重地答應了。今天到了她回城的日子,下半晌,她特意采了一大把臘梅花,準備送給金老板夫婦。這么新鮮的臘梅花,城里根本買不到呢。
山里只有一條崎嶇的小路通向外面的公路。山杏的家在半山腰,每次出山走到公路,需要兩個來小時,可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山杏走了半天還沒到。山里天黑得早,此時月暗星稀,山杏手里的小手電發(fā)著微弱的光亮,只能照出前邊一米左右的距離。這點光亮,讓她感覺路兩邊更黑了。山風呼呼地吹著哨音,山杏用手緊了緊圍巾,抱緊了懷里的臘梅花,使勁加快腳步。
終于出山了,山杏看到公路旁那塊豎起的大石頭,長長地松了一口氣。這塊石頭就是當?shù)厝说恼九?,平時不管多晚,這里總會聚著幾個候車的人,可是今天奇怪了,冷冷清清的一個人都沒有。山杏心想:可能是臨近年關(guān),人們都往家趕,沒人出山了吧。忽然,一陣冷風吹過,讓她打了個寒噤,四周死一樣寂靜,山杏覺得就像掉到了冰窖里,一股徹骨的寒意從四周襲來,她真有點后悔沒讓爹送她了。
黑暗中,山杏聽到“嘀、嘀”兩聲,她精神一振,汽車來了!車剛一停穩(wěn),山杏就一步邁了上去。車里空空的,沒有乘客,連售票員也沒有,只有司機一個人坐在駕駛座上。山杏將錢遞給司機,臉一直沖前的司機慢慢回過頭來。這是個中年人,蒼白的臉上一雙細瞇眼仿佛幾天沒睡一樣,紅紅的。山杏讓司機一打量,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zhàn)。
山杏找了個靠門的位子坐下。就在司機要關(guān)車門的時候,車門邊忽然擠進一個人來。這是個老婆婆,她穿著臟兮兮的黑色棉襖棉褲,一上車就一屁股坐在了山杏旁邊,一股酸臭味隨即在車廂里彌漫開來。山杏忍不住將頭扭到一旁。老婆婆卻像什么都沒察覺似的,湊到山杏跟前,問:“姑娘,去哪啊?”山杏只好回過頭,只見老婆婆一臉的皺紋里淤著黑黑的泥,山杏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見山杏不說話,老婆婆再次問道:“姑娘,去哪???”說著還抬起一只臟手,顫巍巍地要來摸山杏的頭發(fā)。山杏一激靈,立馬從座位上彈起來,越過老太太,從還未關(guān)嚴的車門擠下車去。
山杏的兩腳剛一著地,就覺得周圍的一切“忽”的一下,仿佛轉(zhuǎn)了一個圈,全都變了。她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站在后山的墳場子里。自己明明在車站啊,怎么會迷路來到這里呢?
山杏還沒轉(zhuǎn)過神來,就見剛才的那輛汽車“忽”的一下化成了一個棺材,又“嗖”的一聲,閃進一個荒墳里。接著,一個陰沉的、好似尖刀摩擦玻璃的聲音在她的頭頂炸開:“老婆子,你壞我好事,我絕不饒你!”
“??!”山杏嚇得大叫一聲,身上的汗毛根根豎起。她慌忙轉(zhuǎn)身,卻見那個臟婆婆就站在自己旁邊。借著月色,山杏看到老婆婆臉色慈祥,眼里透出焦急的神色。突然,老婆婆一把抓起山杏的手,說:“姑娘,快跟我走!”拽著山杏就急急往前奔去。山杏像木偶一樣不由自主地跟著。不知跑了多久,老婆婆終于站住了,她用手一指,山杏遠遠地望見了公路邊的大石頭,石頭下站著幾個候車的人。這才是平時正常的景象啊,剛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山杏呆呆的,站著一動不敢動。
這時,老婆婆說話了:“姑娘,你剛才險些遭了毒手。那個假司機,他生前就是個潑皮,在一次斗毆中被人打死,碰巧葬在了靈脈上,魂魄沒散,每三年就要到陽間來作祟一次,騙一個八字純陽的年輕女子進他的墳里,以保他的魂魄不散?!?/p>
聽著老婆婆那飄飄乎乎的聲音,山杏半信半疑,可是,要不是這樣,剛才那可怕的一幕又怎么解釋呢?這時,老婆婆遞過一包東西來,山杏不敢去接。老婆婆輕聲道:“姑娘莫怕,你祖上對我有恩,我今天才冒險出手相助。這個給你,拿上它,鬼魅就不敢近你的身了?!?/p>
山杏顫聲問:“我祖上怎么對您老有恩了?您老救了我,我怎樣才能報答?。俊?/p>
老婆婆看看天色,說:“姑娘,我急著趕路,不能說太多了,這個靈物你收著,說起來,這也是你祖上的東西,今天,我算是物歸原主了。”老婆婆一邊說,一邊把一包東西塞到山杏手里,接著急匆匆地轉(zhuǎn)身就走。
還沒走兩步,她又折回身來,對山杏說:“這個陰毒的老山怪不會放過我的,我就從你這里借一朵臘梅花吧,希望這美麗的生命能護佑我。”老婆婆說完,從山杏手中的花束里摘下一朵臘梅,身形一飄,就隱進夜色里不見了。
山杏呆呆地站在原地,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太詭異了,仿佛是做夢,可要說是一場夢吧,手里明明多了一個東西。在黑夜里,她用手摸了摸,是涼涼的一個圈。山杏顧不得多想,將這個東西胡亂地揣進口袋,像逃一樣向公路邊那塊大石頭跑去。
2.“雙棒”之謎
第二天上午,山杏來到了城里。經(jīng)歷了昨晚的事,她仍有些驚魂未定。山杏來到金老板家門口,伸手敲了三下門,“當、當、當”,沒人應門。她拿出鑰匙打開門,屋里靜悄悄的沒人。這是一套400平米的復式住宅,山杏關(guān)好門,徑直走進她的保姆房,將那束臘梅花放到桌上,人便像散了架一樣地坐在了床上。
歇了一會兒,山杏從口袋里小心地掏出了昨晚老婆婆遞給她的那包東西,打開一看,是一個通體濃綠的翡翠鐲子,在陽光下閃著潤澤的光。山杏用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鐲子,感覺就像在撫摸著有彈性和體溫的皮膚。金老板是做玉器生意的,山杏在他家這幾年沒少見玉器,近朱者赤,憑眼看,山杏就知道這是件上品。聽老婆婆說,這是山杏家祖上的東西,可她自己怎么從來沒聽說過呢?她忽然想起老婆婆說,這是個靈物,便將左手向鐲子里一伸,一下便將鐲子戴在了左手腕上。還真是神奇,山杏一戴上鐲子,郁結(jié)在心里的恐懼仿佛被驅(qū)散了,覺得踏實了許多。她站起身,將帶來的臘梅修剪好,抱著來到客廳,準備全部插到客廳里的大花瓶中。
她剛走到客廳,大門“砰”的一聲被打開了。金老板拎著大包小包闖進來,一抬頭,見山杏站在面前,立刻大著嗓門哈哈笑了,說:“太好了,山杏回來了。你嫂子昨天夜里生了,你猜怎么著,生了‘雙棒!我正怕我一個人照顧不過來呢?!?/p>
“雙棒”就是雙胞胎的俗稱,山杏得知喜訊,高興地問金老板:“生了‘雙棒?嫂子檢查的時候,醫(yī)生不一直說是單胎嗎?是男孩女孩?。俊?/p>
“一兒一女!這筆買賣賺了,哈哈!”金老板開著玩笑,山杏也跟著笑起來。金老板放下東西,又說:“不過丫頭生下來的時候,不知怎么,被擠了一下,現(xiàn)在放在暖箱里了?!鄙叫右宦牐挥傻镁o張起來,金老板笑了笑說:“沒事,醫(yī)生說沒大礙的。你嫂子也餓了,既然你回來了,就由你來做飯吧,我還得回去看看你嫂子和孩子,你做好飯就送過來吧?!苯鹄习逭f完,把東西一撂,又趕緊出去了。
山杏一陣忙碌,她把金老板買回來的土雞洗凈,在雞的腹腔里放入蔥姜、大棗、西洋參,放到砂鍋里燉著,又手腳麻利地煮雞蛋、和面、搟面條,終于做好了一鍋香味四溢的雞湯面。山杏將砂鍋四周圍上毛巾,整個裝進提籠里,朝醫(yī)院趕去。
到了醫(yī)院,山杏很快就找到了金老板妻子的病房,進門一看,她嚇了一跳:只見金老板坐在妻子床邊,神色與剛才判若兩人,他一臉憔悴,無助地看著躺在床上抽泣的妻子。原來,在這短短的時間里,情況發(fā)生了變化,原先沒什么大礙的女嬰,不知為什么,突然臉色青紫,呼吸急促。醫(yī)生馬上實施了搶救,但沒什么起色。醫(yī)生已經(jīng)通知他們,做最壞的準備。剛才還沉浸在喜悅里的金老板夫婦哪受得了這么大的打擊,一下子六神無主,只剩下掏心掏肺的難受了。
這時,一個護士急匆匆地走進病房,吩咐道:“家屬,趕緊去二樓藥房取藥給患兒輸液,我們再做一下努力?!币娊鹄习宸驄D相對抽泣,山杏趕緊接過取藥單子,跑著去二樓取藥。兩三分鐘后,山杏取回了一大一小兩瓶液體,又趕到搶救室門口……
搶救室里,女嬰的生命體征越來越微弱。山杏推門進來,見好幾個醫(yī)生圍著一張床忙碌,隔著醫(yī)生的背影,她看不見床上的孩子,只從兩個醫(yī)生站著的間隙里看見一只嬰兒的小手半張著。咦?嬰兒的小手里好像攥著什么東西?山杏定睛一看,原來,她的小手里不是攥著東西,而是長著一個胎記,那胎記長在手心正中,呈暗紅色,就像一朵臘梅花!
臘梅花?山杏不由得激靈一下。就在這時,一個護士過來,從山杏的手里接過藥,示意她趕緊出去。山杏往外走著,忍不住又回頭看那只小手,沒錯,就是臘梅花一樣的胎記!昨夜那一幕又出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老婆婆為了救自己,將鐲子塞給自己,然后摘去了一朵臘梅花……想到這,她下意識地用右手摸了一下鐲子。她沒有注意到的是,隨著她的這一摸,一道柔光從鐲子上閃過……
山杏回到病房,見金老板正在低聲勸慰妻子:“女兒會沒事的,萬一……咱不還有一個兒子嗎?你在月子里千萬要注意身體啊!”
一聽說兒子,金老板的妻子止住了哭泣,對啊,剛才只顧著女兒了,兒子怎么樣了?“快,快把兒子抱來讓我看看?!彼檬质箘诺赝浦煞?,恨不得馬上見孩子。金老板站起身向嬰兒室走去,他想,現(xiàn)在也只能用這個辦法轉(zhuǎn)移妻子的注意力了。
不出金老板所料,妻子一抱上兒子,果然露出了笑容。病房里的氣氛輕松了許多,山杏也笑著俯身去看那個男嬰。就在她低頭的一瞬間,男嬰正巧睜開了眼。一看那雙眼睛,山杏立時渾身一麻,那是一雙通紅的細瞇眼!此時,她分明看見,這雙通紅的細瞇眼里滑過一絲詭異的笑意,一股涼氣從山杏的腳底一直升到頭頂。
這時,金老板的妻子向丈夫笑道:“兒子和你一樣,愛睡懶覺,這么半天了還睡著?!鄙叫哟糇×耍涸趺?,睡覺?難道他們看不見男嬰剛才睜開眼睛,詭異地窺視著周圍嗎?
昨夜老山怪惡狠狠的話又在山杏的耳邊響起:“老婆子,你壞我好事,我絕不饒你!”難道他糾纏到了這里?難道那個正在搶救的女嬰竟是老婆婆投胎轉(zhuǎn)世?山杏想起,昨夜老婆婆急著趕路的樣子,原來那就是老人們常說的趕去投胎??!山杏明白了,金老板的妻子孕期檢查時一直是單胎,忽然間卻生下了“雙棒”,原來半路中加了一個他—這個可惡的老山怪!
3.翡翠靈鐲
想起女嬰現(xiàn)在兇多吉少,山杏心里很難過,早知道這樣,當初真不該要這個翡翠鐲子。她低下頭,右手下意識地撫摸著左手腕上的鐲子。這一次,她看見了鐲子閃出的柔光,再一抬頭,就見金老板妻子懷里的那個男嬰,臉上詭異的微笑仿佛僵住了,那雙細瞇眼也好像困乏得閉上了。怎么回事?會不會是自己看錯了?
這時,病房的門一下被推開了,剛才那位護士一進來就笑著說:“好消息,你們的女兒有救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自主呼吸了?!苯鹄习寮拥谩膀v”地站起來,對護士連聲說謝謝。
護士一笑,說:“謝什么,也是這孩子命大?!彼恢干叫?,“本來我們都不抱希望了,哪知用了這姑娘送來的藥,病情一下好轉(zhuǎn)了,現(xiàn)在生命體征已經(jīng)穩(wěn)定了。”護士說完,一旁的山杏差點流出了眼淚。她在心里祈禱著上天,一定要讓女嬰健康地活下來。
三天后,醫(yī)生終于宣布女嬰無恙,大人孩子都可以出院了。聽到這個消息,金老板仿佛遇到了大赦,他給兒子起名叫金寶,小名寶兒;給女兒起名金枝,小名枝兒,喜洋洋地張羅著接老婆孩子出院,回家過大年去嘍!
金老板把嬰兒房設在二樓朝陽的屋子里,緊靠著主臥室。嬰兒用具是早就準備好的,問題是,只準備了一張小床,現(xiàn)在卻抱回來兩個孩子。金老板大手一揮,說:“沒事,先讓這對雙棒用一張床。”說著,一邊一個,將寶兒和枝兒并排放在了床上。不知為什么,山杏看著兩個并排躺著的孩子,心里忽然產(chǎn)生了一種莫名的不安。
為了照顧孩子,家里又請了一個月嫂。月嫂在嬰兒屋里靠墻搭了個鋪,山杏也從一樓的保姆房搬到了二樓嬰兒房對面的屋里。
這天,山杏、月嫂再加上金老板,三個人手忙腳亂地哄睡著了兩個孩子,再看表,已經(jīng)夜里十一點了。金老板囑咐了幾句就去睡覺了。山杏輕輕地回到自己房間,擰開壁燈,和衣睡在了床上。
夜漆黑漆黑的,仿佛是沉到了一壇濃墨里,連四周的空氣都凝固了。山杏發(fā)現(xiàn),自己正急急地跟著老婆婆往前走,忽然,一個黑影擋在了前面,是老山怪!他睜著血紅的細瞇眼,一下子掐住了老婆婆的脖子,嘴里狠狠地嘶叫著:“壞我的好事,我決不會饒你!”老婆婆痛苦地扭動著身子,老山怪發(fā)出一陣“嘿嘿嘿”的冷笑……
山杏猛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睡著了,原來做了一個噩夢。她翻了個身,準備抓緊時間再瞇一覺。就在這時,“嘿嘿嘿”三聲驚悚的冷笑,在靜靜的深夜響起。山杏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屏住呼吸再聽,“嘿嘿嘿”,沒錯,冷笑聲就來自對面的嬰兒房!山杏一骨碌坐起來,壯著膽子悄悄地向嬰兒房走去。
推開嬰兒房的門一看,山杏差點驚叫出聲。只見嬰兒床上閃著兩個紅豆似的熒光,在暗黑的房間里就像墳地里的鬼火。她趕緊伸手打開燈,燈光下,她看到了更可怕的一幕—寶兒的頭壓在枝兒的脖子上,此時,枝兒已憋得臉色青紫,一雙小手難受地上下?lián)]舞著。山杏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去,抱出了枝兒。驚恐讓山杏全身微微顫抖,她將枝兒抱回自己屋里,放到床上。只見枝兒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兩只小手無力地耷拉下來,右手心的胎記在燈光下是那樣蒼白。
山杏悲傷地想:老婆婆拿了一朵陽世的花,還是沒能保護她,要是她不把鐲子給自己……噢,對了,鐲子!山杏趕緊伸出右手,撫摸起左手腕上的鐲子。神奇的事情又發(fā)生了:只見一道柔和的光從鐲子里閃過,再看枝兒的小臉,慢慢由青紫變得紅潤,隨著 “哇”的一聲大哭,她的小手小腳又生氣勃勃地上下?lián)]舞起來。
山杏一陣驚喜,這時,金老板夫婦和月嫂聽到動靜,一齊來到她的屋里。月嫂懷里抱著寶兒,她見枝兒正躺在山杏的床上大哭,奇怪地問:“咦,枝兒怎么在你屋里?她怎么哭成這個樣子?”
山杏此時顧不得許多了,只有實話實說:“寶兒的頭壓在了枝兒的脖子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險些出事,還是讓枝兒睡在這吧。”
月嫂抱著寶兒走近,俯身察看枝兒的情況。這時,月嫂懷里的寶兒突然睜開了通紅的細瞇眼,他舞動著肥嘟嘟的小手,似乎不經(jīng)意地搭在了月嫂的左手腕脈上。月嫂的心脈被扣住,一股看不見的黑氣悄悄地順著她的心脈向上漫延……很快,月嫂的印堂一片暗黑。
這時,月嫂突然惱怒異常,朝山杏大聲呵斥:“你這姑娘是睡糊涂了還是腦子有???寶兒才幾天大,怎么能將頭壓到枝兒的脖子上?”月嫂一邊說,一邊將懷里的寶兒交到金老板手里,自己氣哼哼地抱起枝兒向嬰兒房走去。一想到枝兒又要與寶兒放在一張小床上,山杏急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她把臉轉(zhuǎn)向一旁的金老板夫婦,卻發(fā)現(xiàn)他們正緊張地打量著自己。
金老板拍拍山杏的肩,說:“山杏啊,大哥知道你這些天累了。你跟大哥說,剛才你是做夢呢,還是真的看見了?”
聽金老板這么說,山杏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她小聲說了句“做夢”,就頹然地坐在了床上。她知道,要將實情說出來,他們非但不會相信,反而會懷疑自己腦子出毛病了,那樣,金老板夫婦就不會再讓自己接觸他們的孩子了,枝兒豈不更危險了!想到枝兒,山杏不禁摸了摸手腕上的鐲子,她只有通過這個“靈物”保護枝兒了。
“咦!這個鐲子……你從哪里得來的?” 金老板注意到山杏手腕上的鐲子,顯得十分驚訝。他俯身仔細端詳,這是他從沒見過的上品,在一圈濃綠中,有一絲暗紅色的細紋。
“血翡翠!”金老板不由得叫出了聲,“以前沒見你戴過啊,這是哪里來的?”
山杏一時答不上來。此時,抱在金老板懷里的寶兒臉上滑過一絲詭異的笑,那肥嘟嘟的小手又看似偶然地搭在了金老板的左手腕脈上。隨著金老板的心脈被扣住,很快,他的印堂上也泛起了一片暗黑,一陣莫名的煩躁從金老板的心底滋生開來……
山杏哪知道這些,她猶豫著一抬頭,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她不明白金老板的面色為什么突然變了。最后,她急中生智,撒了個謊:“這、這是我娘給我的?!?/p>
山杏她娘確實有一個鐲子,但成色比這個差多了,那是山杏娘結(jié)婚時,山杏的奶奶送她的。山里人自古以來傳承著一個習俗,家家無論貧富,新媳婦娶進門的第一天,婆婆都要給新媳婦一個玉鐲子。貧家給普通的,富家則要準備上好的翡翠。山里人相信,玉蘊涵著無窮的力量,新人佩戴上它,能護體免災,為夫家?guī)砗眠\。
金老板張了張嘴,還想再問什么,卻忽然打住了,對山杏說了句:“現(xiàn)在太晚了,趕緊睡吧?!比缓?,就一手抱著寶兒,一手扶著妻子回屋去了。
“血翡翠?什么是血翡翠?”金老板夫婦走后,山杏不禁湊在燈下,仔細觀看起這翡翠鐲子來。在燈光的映照下,就見翡翠玉鐲通身翠綠,隱隱懸浮著片片翠絮,在翠絮之間,竟橫貫著一條極細的紅絲。紅絲是活的,里邊仿佛有血液在緩緩流動!
4.碧璽陷阱
金老板安頓好孩子,回屋看著妻子睡下,他卻怎么也睡不著。他只覺得一股無名火從心底向上升騰?!把浯?!原來聽師傅說起過有這么一種奇珍,沒想到今天出現(xiàn)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以金老板多年鑒玉、識玉的經(jīng)驗,他一眼便看出山杏戴著的玉鐲是在墓中經(jīng)過了二次成色、行家稱之為“沁色”的稀世珍品血翡翠。翠絮中的那根紅絲,是戴著它下葬的人用其血肉沁漬而來的。本來,作為行家,遇到只聞其名的寶貝,理應激動和興奮,可他怎么也興奮不起來,反而像著了魔似的,滿心轉(zhuǎn)著一個念頭:一定要廢了這血翡翠的靈性!
血翡翠極具靈性,想廢了它,一般人是做不到的??墒?,金老板不怕,他也有一件寶物。金老板來到放置藏品的柜子前,輕輕地打開柜門,伸手從里邊拿出了一個通身黢黑的碗。
這可不是一個普通的碗,它是用黑色碧璽精琢而成的,是金老板的師傅臨終前傳給他的。金老板聽師傅說起過,世間萬物都有其“克星”,血翡翠雖是極靈之物,但它也有克星,它的克星就是黑碧璽碗。
黑碧璽碗與血翡翠相克相生,既能蝕去血翡翠的靈性,但在特殊情況下,也能增加血翡翠的靈性。前者的方法是:在黑碧璽碗內(nèi)注入七成清水,選中午正陽之時,將血翡翠放入其中。血翡翠內(nèi)里的血絲抵不住陽氣,就會從翡翠里面被拔出,流入清水中,于是靈性盡失。而增加血翡翠靈性的方法,師傅卻沒有傳授。師傅說,那是人力無法掌控的,得憑天意造化,須有緣之人才能做到。
第二天一早,寶兒那“嘿嘿”的怪異哭聲就震響了整個房間。山杏剛一出屋,就看見金老板已經(jīng)坐在客廳里等她了。金老板將手里的一件東西遞過來,山杏接過一看,是一個黝黑的碗。
金老板對山杏說:“山杏,你戴著的鐲子是件血翡翠,鐲子里的那根紅絲其實是死人的血沁出來的,屬極陰之物。你是個女子,也屬陰,陰陰相配,會生成極大的負能量。”說到這,他指了指山杏手里的碗,“這是黑碧璽做成的碗,跟你的血翡翠是天緣一對。你的血翡翠得用它除煞,除煞后血翡翠便帶有了陽性,能更好地保佑你和你周圍的人。”
見山杏毫不懷疑地直點頭,金老板松了口氣,他站起來,對山杏說:“中午十二點,你把血翡翠放進黑碧璽碗,就能除煞了!”此時,誰也不曾注意到,嬰兒房里,寶兒臉上滑過了一絲詭異的微笑。
金老板家的午飯十一點開,他們夫妻習慣每天飯后午睡一會兒。這時,月嫂抱著寶兒在嬰兒房外的露臺上曬太陽。山杏一看,快到十二點了,趕緊回到自己屋里,此時,黑碧璽碗里已倒好清水,山杏摘下鐲子,剛要放進去,只聽“哇”的一聲,留在嬰兒房里的枝兒大哭起來。
“山杏,趕緊抱抱孩子!”在露臺抱著寶兒的月嫂騰不出手來,又怕哭聲吵醒午睡的金老板夫婦,趕緊招呼山杏。山杏放下鐲子,來到嬰兒房,抱起枝兒??墒?,無論她怎么哄,枝兒還是哭個不停。山杏擔心錯過時辰,就抱著枝兒回到自己房間,一手抱著枝兒,一手拿起桌上的手鐲,就要放到黑碧璽碗中。
就在她拿起鐲子的時候,鐲子碰到了枝兒舞動的小手,被她的小手不經(jīng)意地抓住了,枝兒的哭聲戛然而止。山杏輕輕地想從枝兒手里拿出鐲子,突然,她驚異地發(fā)現(xiàn),鐲子里的那條紅線“突”地彈了彈,變得粗大起來,一道柔光從鐲子里閃出,躍進面前的碧璽碗里。碧璽碗的清水里就像電視屏幕一樣映出了一幅景象:
水里映出的竟然是山杏要做可還沒做的事—只見她將鐲子放進碧璽碗內(nèi),茫然地站在一邊守候著。碗內(nèi)的翡翠鐲子慢慢沁出血水,鐲子立刻就變得黯淡無光了。這時,畫面上,山杏的身后忽然多出一張慘白的帶著詭異微笑的臉……
山杏渾身一戰(zhàn),驚出了一身冷汗,看看手中的鐲子,她慶幸自己沒干傻事。幸虧了枝兒,想到這,山杏看了看懷中的枝兒,此時,她正用一雙清澈的眼睛望著自己,嘴里“呀呀”地叫著,仿佛要跟自己說什么。
5.善心善果
山杏聽老輩人說過,剛出生的嬰兒既不屬陽也不屬陰。雖說他們托生前喝了孟婆湯,但還要在陽間吹上十天的風,才會刮去前生的所有記憶。所以上天讓新出生的嬰兒在頭十天里除了吃就是睡,基本不睜眼。
看來,枝兒還記得之前的事情。山杏忽然想起郁結(jié)在心中的那個謎團,到底老婆婆與自己祖上有什么淵源?于是,她將鐲子放到枝兒的小手上,俯下身去,低聲說道:“如果能聽懂我的話,就告訴我,我的祖上怎么對您有恩了?”
山杏說完,緊張地等待著。只見鐲子里的那條紅線又“突”地彈了彈,變得粗大起來,一道柔光從鐲子里閃出,躍進面前的碧璽碗里。山杏只覺得身子一輕,好像騰空而起,似一陣風一般,也飄進了這黑碧璽碗里。
她看到,迎面來了一個背行囊的年輕后生,正大步走在崎嶇的山路上,微微的山風吹拂著他的衣襟,也拂過他年輕英俊的面頰。山杏知道,這是她祖爺爺年輕的時候,每年除夕,山杏家都要請出祖先畫像祭拜,山杏祖爺爺?shù)漠嬒瘢褪沁@樣的。
此時,祖爺爺?shù)谋衬依锓胖美仙絽Q回的鐲子,二十多歲的他即將娶親。忽然,祖爺爺嘴里發(fā)出“咦”的一聲,停住腳步,原來,他看到山腳下躺著一個人。這是一個年輕女子,蜷縮在一片血泊中,已不省人事。
祖爺爺急忙到跟前,伸手試了試她的鼻息,還有微弱的氣息。他忙從行囊里掏出止血藥,給這女子搽上,又掏出一個葫蘆,扶起女子的頭,往她的嘴里灌了些藥,然后脫下身上的衣服給她蓋上,坐在旁邊靜靜地等著。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這女子幽幽醒來,一睜眼,見旁邊有人,就問:“我這是活著,還是死了?”
這有些飄飄乎乎的聲音,山杏一聽馬上知道了,這就是那位老婆婆年輕的時候。見女子醒來,祖爺爺高興地說:“姑娘,你命大,還活著!”誰知姑娘的眼里竟“吧嗒吧嗒”地落下淚來,她深深地嘆一口氣說:“大哥,我是故意從崖上跳下來的,雖說一下子沒摔死,但是躺一會兒沒人救,也就死了。死了,也就解脫了,你為什么救我呢?”祖爺爺勸解道:“姑娘,爹娘給了命,哪能說死就死啊?”姑娘又嘆了一口氣說:“不瞞大哥,我命苦啊……”
從姑娘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訴中,祖爺爺知道了,這個姑娘叫桂花,自幼與后山洼的山柱訂親。自打山柱爺爺患上癆病,為了治病,家里變賣光了值錢的東西,最后連祖?zhèn)鞯挠耔C也賣了。眼看這年他們都十八了,該談婚嫁了,可山柱家連給媳婦的玉手鐲都沒有,山柱一跺腳,與幾個人結(jié)伴去了大山外。臨走時,山柱托人捎話來,讓桂花等著他,他一定會給她帶回一個像樣的玉鐲子!
一轉(zhuǎn)眼桂花二十歲了,和山柱一起出去的人回來說,山柱當了兵,跟著部隊打仗去了,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也許早就……多年的期盼成了泡影,后娘這時又逼著桂花嫁人,她想不開,就從崖上跳了下去。
一旁的祖爺爺犯了愁,這個憨厚的漢子不知怎樣才能讓姑娘消除尋死的心,怎么辦呢?撒謊騙她,對,就這樣!祖爺爺定定神,假裝吃驚地說:“原來你就是桂花啊,讓我好找!山柱哥在部隊里當了大官,一時回不來,讓我給你帶個信呢!”
“什么?”桂花聽了這話,不知哪來的力氣,一下子坐了起來。話說到這個份上,祖爺爺索性將自己的行囊打開,露出了他用老山參換回來的翡翠鐲子:“看,山柱哥有錢了,給你買了一個這么好的翡翠鐲子!”
“啊,真的!”桂花伸出顫抖的手接過鐲子,驚喜交加,“大哥,多勞你了,上家里喝碗水吧?!币驗榕d奮,桂花竟一下子站了起來。
“不了,我還急著趕路呢,你回吧,記著山柱哥說的話,一定要等著他啊!”見桂花已無大礙,祖爺爺囑咐了幾句,就繼續(xù)趕路了。
山杏知道,后來祖爺爺回家跟家里又撒了謊,說老山參被盜了。娶親的那天,只好用一個成色普通的玉鐲子代替。而桂花回家后,一心等著山柱回來。家里的后娘見到那只上好的翡翠鐲子,也不由得不信山柱當了官,不敢逼她嫁人了。
祖爺爺做了這件大善事后,根本沒往心里去。他不知道,以后的事情還真讓他說中了。兩年后,山柱真的回山了,他當了地方上的大官,風風光光地將桂花娶進了門。
世事輪回,善根結(jié)善果。后來桂花富足一生,她感念那個后生的救命之恩,四處打聽恩人的下落,卻毫無音訊。于是她一生不戴其他飾物,只戴著這個翡翠鐲子,直至終老。
“山杏,你愣什么神呢?”月嫂的一聲喊叫驚醒了山杏。她向四周一看,原來自己一直站在原地沒動,再看看跟前的黑碧璽碗,里面還是那大半碗清水。
“快把枝兒給我,得曬太陽了?!痹律┮话褜⒅罕н^去。最近月嫂常抱著寶兒,臉上的黑氣越來越重,脾氣也越來越陰郁了。月嫂將枝兒抱走了,山杏立刻后悔了,她應該先問問枝兒怎樣制服老山怪呀,怎么能為了自己的好奇心,誤用了這段寶貴的時間呢?
6.除夕“壓祟”
這天,金老板的妻子抱過寶兒后,覺得不舒服,看了醫(yī)生,醫(yī)生也說不出是個什么病。金老板的脾氣也越來越壞,見山杏的鐲子至今安然無恙,他心里就像有一股邪火在燒。他幾次盤問山杏,是否按他說的,正陽之時將鐲子泡入黑碧璽碗里。得到山杏肯定的答復后,他仍然半信半疑。年三十這天一大早,他終于忍耐不住,對山杏說,要在今天正午時分,親自看著山杏將鐲子浸到黑碧璽碗里。
怎么辦?山杏急得六神無主,她知道,鐲子一旦失去靈性,枝兒的命也就保不住了。她一邊準備午飯,一邊忍不住偷眼瞄座鐘。山杏突然想到,何不讓座鐘走慢一點呢?她趁別人不注意,悄悄地將座鐘調(diào)慢了半小時。
將近十一點,金老板家年三十的午飯開飯了。山杏借口去洗手,從餐廳溜出來便直奔嬰兒房。她悄悄抱起枝兒,一見寶兒要張嘴大哭,便利索地掏出一個奶嘴塞進了他的嘴里。
山杏抱著枝兒來到自己房間,桌上的碧璽碗內(nèi)已注入了清水。她快速地摘下玉鐲,讓枝兒的小手抓住鐲子,低著頭急促地說:“快告訴我,怎么才能逃過這一劫,制服老山怪!”
就見一道柔光劃過玉鐲,玉鐲內(nèi)的血絲“突”地彈了彈,水面上又出現(xiàn)了一幅景象:
一個月暗星稀的黑夜,連綿不斷的山脈間排著一座座墳塋,墳塋之間星羅棋布地閃爍著點點亮光。仔細看那亮光,竟是一盞盞燃著的燈籠,幾乎每個墳前都有一盞。只有一個荒冢前沒有燈籠,就見一個猙獰的影子在荒冢邊飄來蕩去。突然,一個通體碧綠的光環(huán)從天而降,兜頭罩住了那個影子……
“山杏,你怎么又抱著枝兒在這發(fā)愣呢?”山杏正要仔細看那圈光環(huán)是什么東西,吃完飯上樓來的月嫂一聲吼,將山杏喚回了現(xiàn)實。山杏看了一下座鐘,時針指向十一點半,她知道,金老板一會兒就要來了。她要趕緊好好想想,剛才看到的景象到底是什么意思。
“墳塋前點燈籠”,分明就是山里人敬奉祖先的除夕燈籠。山杏想起來了,山里人過年有一個特別的習俗,那就是在除夕午夜,全家要一起“壓祟”——先在祖先的墳前燃起燈籠,請祖先及下界的神佛來家,然后在除夕午夜子時,借助祖先及神佛之力,將主婦手上的玉鐲壓在一個封好的壇口上,以示壓住邪祟,保佑來年日子紅火,身體安康。
今天是除夕,正是“壓祟”的日子!山杏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鐲,她猛然意識到,剛才看到的那罩住魅影的碧綠光環(huán)是什么了。山杏知道,自己必須馬上行動!
這時,山杏的屋外響起了敲門聲,金老板來了。山杏打開門,手里提著個包袱,急匆匆地說,剛才自己接了家里的電話,奶奶病了,她現(xiàn)在得趕回家去,說完也不等金老板答應,就趕忙跑出門去了。
去山里的車已經(jīng)沒有了,山杏花高價雇了一輛“摩的”。等她趕到大山,時間已是夜里十點多了。她下了“摩的”,便拼命地朝大山里跑。她要趕在午夜十二點前找到老山怪的荒冢,用翡翠玉鐲“壓祟”,壓住老山怪!
終于到了墳場子,山杏屏住呼吸,四下察看起來。只見一座座墳塋前都燃著壓祟的燈籠??梢蝗φ蚁聛?,山杏竟找不到?jīng)]有點燈籠的荒冢。這時,遠處傳來稀稀落落的鞭炮響,馬上就要到十二點了!山杏穩(wěn)住心神,仔細回憶著碧璽碗內(nèi)看到的荒冢的方位。終于,她在一個雜草叢生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那個已禿成平地的荒冢。山杏壯著膽子走上前,摘下翡翠玉鐲,攏在雙手之中,虔誠地默念:“請祖先保佑,讓翡翠玉鐲‘壓住老山怪!”
山杏將玉鐲平放到荒冢上,剛站起身,就見荒冢里“噌”的躥出一股青白色的煙霧,這股煙霧直朝著山杏撲了過來。正在這時,玉鐲上閃出一道柔光,那股煙霧掙扎著被攫進了玉鐲內(nèi)。山杏剛要松口氣,忽然她發(fā)現(xiàn),玉鐲內(nèi)的青白煙霧正在拼命地向外撐擠。壞了!要是玉鐲被撐碎,那就麻煩了。山杏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此時她似乎聽見玉鐲被撐擠發(fā)出的“咔咔”聲。就在這時,大山里響起了一片午夜的鞭炮聲,十二點了!與此同時,就見玉鐲內(nèi)一道紅光劃過,那根紅色的血絲“突”地彈了彈,青白色的煙霧在玉鐲的光芒中終于漸漸萎頓下去,最后和翡翠玉鐲一起慢慢地沉入了冢中……
第二天一早,山杏趕回了金老板家。給她來開門的月嫂臉色紅潤,一掃之前的黑氣,見到山杏便一把拉她進屋,小聲告訴她:“出大事了,昨天半夜寶兒沒了!”
“什么?”山杏一時沒明白過來,月嫂低聲說:“昨天夜里寶兒忽然人事不省,送到醫(yī)院,已經(jīng)渾身梆硬,沒了氣息,簡直就成了個泥娃兒。醫(yī)生說這是罕見的‘泥嬰癥,得了這種病的孩子,只能靠娘胎里帶來的養(yǎng)分活這么幾天,根本養(yǎng)不大。”
山杏急急地問:“那枝兒呢?”
月嫂說:“知道寶兒是先天畸胎養(yǎng)不活,金老板兩口子趕緊抱枝兒去做了全面檢查,所幸枝兒完全正常。你沒看見他們抱閨女回來時的樣子,就跟撿了個金蛋一樣?!?/p>
山杏聽了這話,終于長長地松了口氣。
三個月后的一天,山杏抱著枝兒在外面曬太陽。和煦的陽光照在她們身上,枝兒好奇地四處張望著,不時興奮地揮舞著結(jié)實的小手臂。她的小臉兒紅潤光澤,手心里那臘梅花樣的胎記早已無蹤無跡。山杏望著枝兒紅撲撲的小臉,心想:但愿她今生也做個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