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夭夭
靜靜棲息在云南邊界西雙版納境內的熱帶雨林,像一塊原生態(tài)的磁石,吸附著所有人的想象。千萬種植物競相生長遮住天空營造出一個無光的世界,巨大的樹木像兇猛的動物一樣用粗壯根系絞殺死敵人,野象犀牛蟒蛇出沒其中,食人花朵張開血盆大口……在未到達西雙版納之前,熱帶雨林于我而言,就像希臘神話里的潘多拉魔盒,充滿了神秘和誘惑,直到自己用腳步親自去丈量這片濕熱土地的時候,才發(fā)現一切的美好和瑰麗都在眼前緩緩打開。
初入雨林
車子開離景洪市區(qū)約兩個小時之后在勐遠的一個傣家村寨下了車,這時已然是上午10點鐘的光景,寨子里卻靜悄悄。暗灰色高聳瓦項的一座座木屋沿街而立,只有一個阿婆在房屋下織著布,三兩年輕的少婦哄著安睡的娃,一切安逸得好似時光從未從這里走過。大地戶外俱樂部的領隊人山羊在這里備下穿越勐遠熱帶雨林保護區(qū)一天所需的食物,而這些所謂的食物只不過是一些糯米、鹽巴和幾顆辣子。
我好奇地問:“這些就足夠了嗎?”“雨林里多的是吃的!”山羊神秘的笑容讓人憑空增添了許多疑惑。
繞過村子,跨過農田,穿過橡膠林,我們的雨林徒步便從眼前的一大片綠色屏障開始了。說實話,心里還是會有些許忐忑,會不會碰到有毒的植物?或是踩到毒蛇?或是撞見兇猛的野獸?
“戴好帽子、手套,拉好圍脖哦,雨林里經常會有很多蟲子從樹上掉下來!”山羊在雨林入口又給了新手一個瘆人的提醒。
踏入雨林,周圍的空氣明顯變得濕潤,摻雜著新鮮的泥土的味道。各種不知名的植物層層疊疊地遮掩起來,巨大的藤蔓纏繞著大樹攀爬而上,環(huán)繞著小路營造出一個繁復生動的綠色世界。
“好多蚊子!”當我完全被眼前的世界所吸引時,身后傳來同伴的驚呼聲,這才發(fā)現頭頂已經環(huán)繞了一群細小蚊蟲。
“這不算什么,只要不穿很鮮艷的衣服就不會招來很多昆蟲。你們來的正是時候,如果是雨季的話,森林里會有很多螞蝗。上次徒步有一個女孩非說有只螞蝗鉆到她腿上去,坐地上哭了好久!”山羊的安慰聽起來并不怎么像個安慰。
拉高衣領之后繼續(xù)前行,愈是往森林深處,雨林愈是密集??輼涞臉涓缮祥L出鮮艷的菌類植物,遇見的昆蟲也是千奇百怪。而山羊搖身一變又成了植物專家,他總是能夠指出某一棵其貌不揚的植物,道出它的名字。
“這是扁擔藤,如果你在雨林里找不到水源,就可以砍幾根扁擔藤下來,它的根莖里有很多水分可以直接喝。”
“這是無花果樹,大概每年五六月份的時候,樹上會長出果實來,這個果可以吃。”
“這個是火麻,不要碰哦,碰到了身體會癢一整天?!?/p>
“……”
“山羊,你是怎么知道這么多植物的?”聽了一路的熱帶雨林植物百科書教程之后,我終于忍不住問道?!斑@里是西雙版納嘛,經常在雨林里走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這些植物就好像家里養(yǎng)的雞鴨一樣容易辨別。以前的人上山巡山或者打獵,一走七八天,只需要帶一把砍刀,雨林里遍地都是食物,春天吃花,夏天吃果,秋冬就吃根莖……”
“那待會我們吃什么?”同伴急急打斷山羊的話?!俺园沤?!”這個回答又似突然給人當頭一棒。
雨林的恩賜
越往雨林深處前行,道路越狹窄,腐爛的樹葉層層堆積,植物的根系和藤蔓盤根錯節(jié)糾纏在道路兩旁,更有些高大的樹木成棵倒下,橫亙在路上,增加了前行的難度。
山羊不再滔滔不絕,而是拿著砍刀低著頭在前方開路,我們在后頭艱難隨行,必須仔細確認每一步是否踩踏實,否則稍不留神就會摔個四腳朝天。好在一路有鳥啼蟲鳴相伴,原本緊張的心情也漸漸放松了起來。
中午時分,我們在一個小溪畔落腳,雨林因為有溪水穿過好似憑空開了一條縫隙,世界突然亮堂了許多,陽光成片灑落,掉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絞殺古榕霸道的根須也因著這陽光根根分明,肆意顯露它的茁壯與高齡,這大概是我見過的最生動美麗的景色。
同伴開始放下隨身行李準備午飯,可是一晃眼的工夫已經找不到山羊。過了一會,一個人影從樹林里鉆出,笑嘻嘻地迎面走來,手里抓著兩個新鮮的竹筒。
“這就是我們吃飯的鍋了,要記得竹筒飯的竹子一定要選擇甜竹,不能選苦竹,要不然飯會很難吃?!鄙窖蚪K于又開始他的科普了,“你待會跟我一起去砍芭蕉。”
難得有任務下來,剛平靜的心又瞬間興奮起來,后來事實證明我開心過早了。
看似近在眼前的芭蕉樹要走到跟前真是一件難事,密密麻麻的植物生長到完全找不到可以下腳的地方。山羊三下兩下就爬到離地面三四米高的陡坡上去,而我?guī)缀跏鞘帜_并用,撥開眼前各種凌亂的枯枝爛葉,還險些因為腳下沒有踩穩(wěn)而摔下,待爬上之后許久,仍然驚魂未定。
“下面的人讓開咯,砍樹咯……”隨著一聲喊,一棵巨大的芭蕉樹應聲而倒。待爬下陡坡,山羊又拿出砍刀,三下兩下劈開芭蕉莖層層外殼,取出白嫩的芭蕉芯。
“芭蕉是個好東西啊,一年時間就可以長得無比粗壯,你砍倒一棵,很快又會有新的芭蕉樹從根部長出來,這里的人除了喜歡吃芭蕉之外,芭蕉花、芭蕉芯也可以炒來吃?!闭f完又順手砍了幾片芭蕉葉,“這個還可以當碗。”
回到溪邊,司機熊師傅已經淘好米,并撿回一堆枯樹枝。山羊開始把兩個竹筒的外殼一個個削薄?!澳銈冎肋@個世界上最難吃的飯是什么嗎?”山羊又開始賣關子。
我和同伴面面相覷。
“其實就是上面硬,中間稀,下面糊。以前不知道竹筒要削薄點,于是就吃到了世界上最難吃的飯?!?/p>
大伙樂呵呵地聽著,熊師傅開始生火,山羊又動手把芭蕉芯切碎,混了點肉罐頭之后用芭蕉葉包好,然后和竹筒飯一起放到火上烤。
一切就緒之后,兩個“野人”又思索著缺了點啥,于是拿了地上的石塊以無比精準的角度往高樹上擲去,幾個青綠色的果子應聲落地。
“這個叫做非洲大獼桃,猴子什么的最愛吃了。”
面對這個從未見過的綠色果實,我一臉狐疑地拎一片放入嘴里,生澀發(fā)酸,卻很是清爽提神。當地的熊師傅笑瞇瞇地望著我顯露出來的復雜表情,淡定地拿了塊非洲大獼桃,蘸了蘸芭蕉葉上的鹽巴,咬一段辣子,吃得咯咯作響。我們只好目瞪口呆地恭維版納人果然好重口。
不知不覺飯也煮好,菜也熟透,就這樣一口竹筒糯米飯就一口芭蕉芯烤肉,沒有帶筷子,干脆下手抓,好吃賽過神仙??粗液屯榈酿挊樱I隊很無奈地表示:“你們就是在城市里給慣的!”
我們嘻嘻一笑,對即將的行程也充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