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簡介】她一心追隨所謂的真愛,不惜拋夫棄子,離開深愛她的丈夫遠赴法國。她的叛逆讓她付出的代價卻是父親被氣死,她一夕間從集團千金跌落為一貧如洗的可憐蟲。當她被所有拋棄時,只有前夫愿意伸手幫她,可是她卻連后悔都沒有退路……
一
傅思游從機場出來,重歸故土卻近鄉(xiāng)情怯。五年前她不顧一切地離開,以為終生不會再踏上這塊土地。
某天清晨醒來時,她忽然想,她應當回來。于是辭了職,賣掉房子,訂好機票回國。她已積蓄好勇氣來面對年少時犯下的錯以及傷害過的人。
她看看手表,手中拿著地址,深吸一口氣終于坐上出租車。
傅思游站在幼兒園的校門外,看著小朋友在老師指揮下排著隊伍走出校門。她在一張張臉孔中尋覓,哪一個才是她的鴻恩?
黑色休旅車在她身邊停下,她下意識地轉頭,記憶中的臉與面前男子的臉互相重疊。她不得不承認,眼前的男子在她記憶中徘徊太久,平靜的心因為他而起了波瀾。他比五年前更為成熟,黑色合身的西裝,濃密的黑發(fā)剪得極短,眼神銳利一如當年。
怕被他認出自己,她急忙回頭不再注視將身子縮進角落,只用眼角的余光觀察他的動向。
眼光循著他行走的方向移動,看見有穿白襯衫黑色西裝短褲的小男生背著書包走來,清秀的眉眼像極了他,嚴肅的面孔像一個小大人。這是她的鴻恩,她拋棄了五年的孩子。
她幾乎抑制不住心頭的激動,想要上前抱一抱他小小的身子。
姜裕森以為自己眼花,周圍來往的家長與學生絲毫不能轉移他的注意力,眼前那個眼含淚水的人是她嗎?
她變了很多,不再是那個盛氣凌人的千金小姐模樣,她穿著簡單卻給人沉穩(wěn)的印象。因為氣質相差太大,以至于他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傅思游知道他看見自己了,想走卻發(fā)現雙腿黏住無法走動,只好看著他一點點靠近。他的眼神由起先的疑惑轉為堅定,然后是厭惡,是的,厭惡。
她努力站直身軀,好讓自己顯得精神些,他在距離她一米的地方站定,她訕訕地笑道:“裕森,好久不見?!?/p>
他卻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冷淡疏離的樣子仿佛并不認識她。也對,任誰被她那樣狠狠傷害過恐怕都無法輕易說原諒。
她蹲下身,眉眼彎彎地向鴻恩問好,可是他卻警惕地躲到姜裕森的身后。僵硬地收回想撫摸他頭頂的手,她緩緩起身。
將兒子護在身后,他蹙眉道:“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回來?!?/p>
“因為這里有我的家人??!”因為怕尷尬,她盡量讓語氣顯得輕松。
聽了她的話他卻嗤笑:“傅思游,你以為我會像五年前一樣再相信你的鬼話了嗎?”這個看著如天使一樣的女人卻是五年來他的夢靨。
“爸爸,她是誰?”傅思游試圖解釋什么,卻被鴻恩軟軟的問話打斷。
他拉過鴻恩的手,過了片刻才淡淡道:“不相干的人而已,我們回家?!?/p>
“裕森!”在姜裕森上車前傅思游下意識地想留住他。
他停下腳步并不回身:“你離開的那天起就與我們沒有任何關系,請你不要打擾我們平靜的生活,傅小姐。”他特地加強傅小姐三個字,分明想要與她劃清界限。
鴻恩上車后好奇地貼著玻璃窗望她,游雅有露出友善的笑容向他揮手,鴻恩有些遲疑,最終還是露出一些笑意向她道別。
半夜,警局門前有黑色汽車發(fā)出尖銳剎車,男子下車,身上依舊套著西裝,只是領帶被解下,襯衫領口一路敞開到胸口,他臉色陰郁看得出這一趟他來得十分不耐煩。
他進入警局,一眼看見披著警察外套坐在椅子上的傅思游。
“你在搞什么鬼!”
聽見熟悉的聲音,她驚喜地抬頭,臉頰上浮現明顯的指痕,嘴角破裂有淤青。姜裕森心頭一驚,她出了什么事?
“你好姜先生,游小姐遭遇了搶劫,她說唯一能聯系到的人只有你?!迸赃呌芯贋樗忉屒闆r。
眉頭卻蹙得更緊:“我和她沒有關系?!?/p>
話落他舉步離開,衣袖卻被人拽住,他轉頭看見她乞求的臉:“裕森,我身上沒有一分錢,證件信用卡也要報失暫時取不到錢,我在這里只有你能幫我……”
他卻甩開她的手走出警局,她低頭跟在他的身后。想要上車他卻將車門鎖死,她隔著窗苦笑。姜裕森別過頭不去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用力踩下油門,將她狠狠甩下。在后視鏡看著她的人影變小,心里卻并不歡喜。
傅思游百無聊賴地蹲在花壇邊,從口袋掏出煙和火機,煙抽了三分之一,那輛休旅車又折回警局。
在看見她抽煙的一瞬,眼內是遮掩不了的鄙夷,但是不可否認,她抽煙的姿態(tài)有一種撩人的美。
傅思游掐了煙頭起身笑道:“謝謝。”
“你住的酒店在哪兒,我送你過去,”上車系好安全帶,看見她懶洋洋地靠著椅背于是習慣性地俯身去為她系好安全帶,“傅思游,你一點都沒變?!边€是印象中那個沒心沒肺得令人發(fā)指的千金小姐。
“裕森,讓我與鴻恩相處幾日好嗎?只要我的證件補辦齊了就離開,好不好?”
他扶著方向盤,雙眼目視前方,嘴唇緊抿,最終輕微地點頭應許。他不該對她心軟的,可是每每看見她,他的心總是不受控制,即使五年前她讓他那樣恨?,F在她若無其事地回來,他竟然發(fā)覺自己早已原諒她當年的離棄。
鴻恩早已在保姆的誘哄下睡熟,姜裕森放輕手腳進入房間,在兒子白嫩的臉頰印上一吻道晚安,這些年來,這樣的舉動已成了習慣。
傅思游在他床邊蹲下,伸手輕輕觸碰他的肌膚,眼中險些落下淚來。她以為再也無法觸碰她的鴻恩,睡夢中的鴻恩似乎做到美夢忽而笑開,甜甜地叫道:“媽媽,我在這里……”
她終于忍不住抽噎起來,眼內的柔情是無法偽裝的真摯,姜裕森想,這一次他是不是可以相信她已變好。
二
姜裕森有些不太愿意回想從前的事,可是傅思游的出現卻強迫他回想起從前種種的不堪。
“我不會離婚?!?/p>
那是五年前他和傅思游每一次吵架的開場白。
“姜裕森!你硬拖著不離婚不就是為了讓我爸提攜你嗎?你做夢吧,你一天不離婚你一天別想在公司升職!”
“我在你眼里是這么糟糕的人嗎?”當初和她交往并不是沖著她是董事長千金的身份,打從開始他就沒想過要靠著裙帶關系往上爬??墒茄矍斑@個女人不愛她,因為不愛連帶著連他的人格都一并被詆毀。
“你以為那個男人是真的愛你?別傻了,他不過是你花錢才保住的愛情,沒了錢你們所謂的愛情就是一堆狗屎!”
“姜裕森,你渾蛋!”限量版的手拿包迎面飛來,金屬的亮片擦過臉頰立即劃出血痕。他隨手抹掉,只是冷笑。他想盡力保護她不受傷害,她卻從未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她跑出門外時依然叫囂不斷:“姜裕森,你不和我離婚我和你沒完!”
她走后屋子里響起父母特定的鈴聲。電話里,母親說父親最近身體不好,胸口疼,有幾次甚至痛得起不了床,去醫(yī)院查了也查不出病因。
他說:“來S市吧,這里醫(yī)療水平比較好?!?/p>
他的父母只是小城市的公務員,退了休在家過普通的生活,他們以他為驕傲,知道兒子在大城市做了經理并且娶到了各方面條件都很優(yōu)秀的妻子。
第二天父母坐了四個小時的長途汽車到達S市。
他向傅思游請假,她拿著假條似笑非笑道:“一個星期?別說一個星期,一天你也別想請!”
知道她在公報私仇,他起身走人,她卻在后頭風涼道:“我會隨時查你的崗,到時候你要是擅自離崗我就開除你?!?/p>
他想一走了之,最后還是向現實妥協(xié),他需要這份工作。父親的病不知道要花多少錢,現在的他沒有辦法瀟灑地說走就走。
姜裕森在公司的日子并不好過,他一畢業(yè)就進了泰正,從小職員做起。他出身普通,只是大學讀得好,出任學生干部,又是每年獎學金的獲得者,無論是畢業(yè)證書還是各類榮譽證書比上同屆的畢業(yè)生都要漂亮許多。
所以初進公司他只是個普通職員,一步步靠著自己的打拼才在分公司坐上部門經理的位子。
和傅思游在一起是董事長親自做的媒,當時他還年輕,只覺得受寵若驚,兩人戀愛半年后就在董事長的催促中結了婚。在他的認知里,相敬如賓是最好的婚姻狀態(tài)。他也沒有察覺傅思游客氣到近乎冷淡的表現是因為不愛他。
結婚三年后她提出離婚,她說:“我不愛你,結婚是按我爸的要求結的,你也因此坐上市場部經理的位子。不離婚也行,只是你別想干預我的私生活?!?/p>
此后她一個月只回他們的公寓兩三次,其余時間只能在公司見到她。起初他還試圖挽回,時間久了也就麻木了,一個人住著大房子,過得和單身時候沒有區(qū)別。后來才知道,董事長會竭力撮合是因為傅思游愛上了有婦之夫,為了避人耳目也為了讓她收心才在公司找了看起來沉穩(wěn)務實的他來做擋箭牌。
而他以為市場部經理的位子是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原來不過是董事長為了讓他能匹配他的女兒才替他升的職。他的職位名頭好聽,實則沒有任何權力,只是負責對外接待各類客戶,或是負責公司內部的辦公用具發(fā)放。
最后姜裕森的父母還是坐了出租車到他的公寓,母親抱怨出租車收費太貴,他也只是笑笑,然后偷偷往母親的錢包塞錢。
父親在醫(yī)院做了全身檢查查不出什么病,最后做了胸內CT才確定是得了冠心病,因為情況嚴重需要立即做手術。但是醫(yī)院的病床都滿了,沒辦法安排手術。
不得已他打了電話給傅思游,她在電話里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她說:“醫(yī)院的熟人不是沒有,只是我為什么要幫你?”
“思游,我爸的病很嚴重……”
他在電話里聽見她的嗤笑聲:“姜裕森,你爸爸病了關我什么事?”
他握著話筒想,為什么他要在這里求一件根本沒指望的事呢?
傅思游掛了電話,想了想還是打了電話給市一的院長說她需要一張病床,請他幫忙安排。
她記得姜裕森的父母,結婚第一年的時候她跟著去過他家,是很普通的居民樓,打掃得很干凈,陽臺擺滿了花盆,即使冬天的時候都是郁郁蔥蔥的感覺。
他們待她很好,因為她是兒子的妻子,每天做好多吃的給她,笑意盈盈地坐在沙發(fā)上陪她聊家常。清晨起來的時候桌上放著豆?jié){油條,公公也正好從公園練完太極回來。姜裕森朦朧著眼從房間出來,睡眼惺忪的模樣像是孩子,那時候她覺得這樣的家庭溫馨得讓她想流淚。
三
傅思游還是回了公寓一趟,到的時候他們已吃完晚飯,三個人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
是婆婆先發(fā)現了她,欣喜地過來問她是否吃了飯。
她笑著點頭說:“吃過了?!毖凵窨聪蚪I?,他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知道她并沒有把他們之間的事告訴公公婆婆。
婆婆從廚房拿了湯道:“裕森說你工作忙,會加班到深夜,我特地把湯熱著,想著你晚上回來還能喝?!?/p>
“媽,我想和你說,我準備和裕森離……”
離婚還沒說出口就被姜裕森一把拉進房間,關了門她才掙脫他的手道:“你干嗎?”
“傅思游,你別欺人太甚!我爸生病了你不是不知道,你想告訴他我們離婚的事安著什么心?”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一觸即發(fā)的爭吵戛然而止,她接了電話,電話那頭傳來男人的聲音,她立即笑靨如花輕聲細語地講起了電話。
姜裕森陰郁地看著眼前的女人,明明她就在他跟前卻遙遠得好像觸不可及。她講到興致正濃時,他猛地奪過手機一把扔在墻上,屏幕立即粉碎。
“姜裕森!”
他直起身子將她壓制在墻上,雙手抓住她的手腕,他看著她眼內還未消散的情意憤憤道:“為什么我會愛上你?”為什么他愛的人會是眼前這個自私的女人?
傅思游再任性刁蠻也只是女人,看見他陰沉的臉孔有些發(fā)憷,卻不敢吭聲。
他卻忽然俯下頭親吻她的嘴唇,一寸一寸,攻城略地,仿佛要將她吻進心底去。
她下意識地反抗他,她的反抗卻讓他紅了眼,打橫抱起她一把扔到床上。她試圖逃跑卻被他壓制:“姜裕森,你會后悔的!”
他卻用食指壓住她的唇笑道:“小聲些,不過我也不介意被我爸媽聽見限制級的聲音。”
他雖笑著,眼神卻透著陰狠,這與印象中一向溫文爾雅的男人判若兩人。
她穿的窄裙被撕裂,襯衣的紐扣散了一地,這一場性事來得粗暴而劇烈,直至他溫熱的唇一點點吻去她臉頰的淚她才發(fā)覺自己淚流滿面。
她去浴室洗了澡,姜裕森是后悔的,他不該用暴力的方式報復她??墒窃诳匆娝秊榱藙e的男人嬌嗔時理智的神經瞬間拉斷,他無法容忍他的妻子在他面前為別的男人巧笑倩兮。
傅思游回到床上在他身邊躺下,緩緩道:“我一定會讓你后悔!”
他輕笑,語氣平靜:“好,我等著你?!痹瓉硭@幾個月所做的都不是她認為的報復。
傅思游發(fā)現自己懷孕是在三個月之后,從醫(yī)院出來拿著B超單子發(fā)呆,這是她的孩子,她的骨血。
“姜裕森,我懷孕了?!?/p>
得知她懷孕的消息姜裕森是開心的,可是她并沒有讓他開心多久,隨后的一句話立即將他打入了地獄。
“可是我不會要他,”她輕輕撫摸肚子,輕聲道,“我說過我會讓你后悔。”
“傅思游,他也是你的孩子!你就忍心為了報復我把他拿掉?”
聽見他在電話那頭心急得恨不得穿過電話線來到她面前的聲音,她心里扭曲的快感就超越了失去孩子的痛。
“我在醫(yī)院,不知道你現在趕過來是不是還來得及阻止?!?/p>
她掛了電話坐在婦產科的候診室,遠遠看見走廊盡頭有孕婦在丈夫的摻扶下滿臉笑容地走來。
傅思游挑眉看向男人,男人看見她后神色猛地一變,但也只是一瞬而已。隨后他泰然自若地扶著懷孕七個月的妻子坐下,俯身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后匆匆離開。
傅思游隨后接到男人的短信,她握著手機的手有些顫抖,卻還是起身離開。
“這就是你所說的和妻子感情不好?”
“你聽我解釋……”
孫云飛試圖牽她的手卻被她用力甩開,她冷笑道:“解釋?解釋什么?說孩子是不小心才懷上的?”她雙手環(huán)胸繼續(xù)道,“孫云飛,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你真不想要孩子你的妻子根本就不可能會懷孕!”
“只要她把孩子生下來我就立即和她離婚,我答應過你。”
傅思游盯著男人惶恐的臉,她有多愛眼前的男人,他英俊、幽默、風雅,但他偏偏是別人的老公,為什么她不能夠完整地得到他?
“為什么不是現在?我等了多久,三年了,我還有幾個三年可以拿來等你?”說著她向候診室走去,一邊道,“你們感情不好不是嗎?你心軟說不出口離婚是嗎?我來告訴她我們茍且了整整三年,她一直信任的老公從結婚開始就背叛了她!”
“傅思游,你發(fā)什么瘋!”孫云飛心急地拉住她,她卻執(zhí)拗得可怕,一心要說出真相。
掙扎間已有行人看出端倪,不斷向角落張望,怕被妻子發(fā)現異樣,他揚手甩了她一個巴掌:“傅思游,我不愛你,從頭到尾我都在騙你,我很愛我的妻子,我不會和她離婚!你給我滾!”
傅思游有些發(fā)蒙,瞪大了眼睛瞧他,他卻憤憤地留下她走向自己的妻子。
激增的腎上腺激素退卻后她才發(fā)覺腳軟,靠著墻壁想哭,看見孫云飛溫柔地呵護妻子進入診室的模樣只覺得遙遠與悲傷。
手機鈴聲不斷在包里叫囂,她卻懶得接聽任由它在包里震動,眼底出現一雙麂皮的系帶皮鞋,卡其色,半舊的模樣。順著一雙修長的長腿望上去是一張皺了眉,鮮血滿面的臉孔。
“為什么不接電話?”姜裕森收起放在耳邊的手機平靜道。
他額頭有傷口,不斷有鮮血往下滴,他卻毫無所覺,只是盯著她。
她從包里翻出手帕替他按上傷口,他有些疼痛地瑟縮,看著他略微帶著可愛的表情,她無聲地笑了笑,隨后道:“去急診室上個藥,”她帶頭走在前面,看見他還在原地,于是補上一句,“孩子還在。”
醫(yī)生給他包扎傷口的時候隨口問是怎么傷的,他猶豫了一會兒才道:“跑得太急,在醫(yī)院的樓梯上摔了一跤?!?/p>
四
那之后他們度過了婚姻生活中稱得上甜蜜的部分。他們一起上下班,一起購買嬰兒用品,寬敞的公寓內堆滿了孩子未來的日用品。她也不再提離婚,安心地養(yǎng)胎,心態(tài)平和。
母親得知傅思游懷孕的消息興奮地打電話叮囑他要好好兒照顧妻子,并且在電話那頭耐心地指導他該如何做營養(yǎng)餐以及煲湯。
懷孕到后期,她整夜因為腿酸而睡不著,他細心地按摩她的雙腿,直至她安心地睡去。有時候她脾氣上來,半夜將他搖醒,說想吃城南的豆腐花。即使疲倦他還是耐心地安慰,第二天大早餐桌上就會出現她想吃的。
他是一個好丈夫,從前的她從未發(fā)覺,又或者她根本沒有將他放在心上,以至于忽略他身上堅毅美好的品質。
分娩的時候他全程陪伴,鴻恩順利誕生后就連護士都笑著道:“從來沒有見過這么體貼的老公,你的福氣真好?!?/p>
他笑著說:“我做的這些比不上我老婆懷孕辛苦的十分之一?!?/p>
她知道,他是真的心疼她。
如果不是一個月后孫云飛帶著離婚證出現,他們看似平靜美好的婚姻生活不會那么快瓦解。
再見孫云飛,傅思游以為自己會狠狠拒絕他并且將水潑在他臉上告訴他:“我現在的生活很幸福,請你滾遠點。”
可是現實總是事與愿違,他在咖啡廳,帶著笑意的眼神看她,不經意地提起從前的過往,他甚至沒有開口說“回到我身邊”她已淚流滿面。
她青春里最美好的時光都給了他,第一次和他偷偷摸摸約會,帶著道德譴責和刺激的心情,到最后渴求和他一生一世在一起。等了這么久,她終于可以完整得到他……
孫云飛最后只是將機票和離婚證遞到她面前:“我等你,我們一起去法國,去鄉(xiāng)下買一所帶花園的小房子,我希望每天早上我都能笑著看你醒來?!?/p>
姜裕森回到家的時候先在玄關看見的是一只皮箱和行李袋,走進客廳發(fā)現傅思游低著頭坐在沙發(fā)上,茶幾上放著機票以及文件。
看見她,她緩緩開口:“裕森,我要去法國了?!?/p>
“今天嗎?可是我還沒請假,這么急嗎?你應該提前告訴我,我可以安排……”
“不是和你,孫云飛回來了,他和他的妻子離婚了?!?/p>
他嘴角扯出怪異的一抹微笑:“所以你要和他去法國?”
“對不起,”她說著起身,“離婚協(xié)議書我已經簽好,鴻恩留給你,你比我稱職?!?/p>
她匆匆走向玄關,門開了一條縫就被人用力按住,她抬頭看見他被黑發(fā)遮掩的陰郁眼神,他笑著道:“傅思游,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你想怎么樣?我已經把所有可以給你的東西都留給你了,你放我走不行嗎?”
他按著門巋然不動,單手將門反鎖用力將鑰匙丟出窗外:“你把我當成什么?替身?情感寄托,或者是一個免費的男保姆?正牌情人回來了就一腳把我踹開,傅思游,我不是木頭人,我也有感情我也會難過!”
她看了看手表,離飛機起飛還有一個小時,再不走就會趕不及。她在室內來回踱步,他只是靠著門一聲不吭。
“姜裕森你放不放我走?”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打定主意不讓她離開。
她忽然開始砸起屋內的陳設,花瓶、果盆、餐盤,他上前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發(fā)瘋,她卻變本加厲砸了玻璃櫥柜。
“傅思游,這就是你要的結果的對嗎?”因為她的瘋狂,他的臉上有明顯的抓痕,領帶已被扯開,襯衣的扣子也被撕落幾顆。
客廳內仿佛遭遇狂風暴雨,所有的家具與裝飾都被摧毀,滿地狼藉。
傅思游神情倔傲地站立在廢墟中,因為方才激烈的爭吵慘白的面容已帶著幾分疲倦。
“是,只要你愿意離婚,我什么都不要,包括鴻恩。”
他忽然停下腳步,想看清她的神情,當望向她冰冷無情的雙眸內,他陡然失笑:“傅思游,我怎么敢指望你有心呢?”
他的笑讓她有些發(fā)冷,他一步步向她逼近,眼內的愛欲、悲痛、絕望通通都不見了,她看不見他的心。
嬰兒大哭的聲音傳進他的耳內,他猛然醒悟,看著眼前近乎失去的女人,悲哀地想著,他留著一個不愛他的人在身邊做什么?
他低頭低低地笑著,從口袋掏出鑰匙扔在茶幾上:“你走吧,這輩子都別出現在我面前,因為我怕自己會不小心殺了你?!?/p>
防盜門在她背后鎖上,她站在漆黑的樓道中猶如身處無邊際的黑暗中,她不可以后悔,她早已沒有退路。她馬上可以和云飛一起過想要的生活,可是腦海里揮之不去的卻是姜裕森站在滿地狼藉的客廳中低頭笑得酸澀的模樣。
五
姜裕森晨跑回來時發(fā)現鴻恩已經乖乖地坐在餐桌上吃起早餐,傅思游端了牛奶出來,看見他后露出抱歉的笑容:“鴻恩說他餓了,我就做了早餐……”
他面無表情地頷首,徑直走進房內洗澡,她從廚房出來的身影該死的讓他覺得幸福,好像他們一家三口一直都是這樣生活。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她最擅長的把戲就是在他以為幸福時狠狠捅上一刀。
今天是周末,雖然不用工作但是他卻必須在家里加班,五年前從泰正出來時他的事業(yè)卻開始風生水起,一路順風順水直至坐上跨國公司亞太區(qū)總經理的位子。
書房外傳來優(yōu)美的鋼琴聲,鋼琴是上個月才買的,鴻恩的鋼琴才剛剛啟蒙應當彈不出如此嫻熟的樂曲。他假裝去廚房續(xù)水,順便查看情況。
落地窗前,傅思游微笑著彈奏《機器貓》的主題曲,一起和鴻恩小聲地哼著曲子。一曲完了她將鴻恩胖胖的手放在琴鍵上,一個音符一個音符地彈奏。偶爾用力過猛鋼琴發(fā)出咚的聲音嚇了一跳的兩人相視之后開始哈哈大笑。
莫名的怒氣卻在心中衍生,他走到她身邊俯身在她耳邊道:“你回來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想補償鴻恩……”還有你。
“如果你所謂的補償是讓鴻恩體會到母愛之后你卻一走了之的話,你的補償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
怕被鴻恩聽見他們的爭吵,她拉著他進入書房。
“你想補償,你可以丟下你的孫云飛不管嗎?”隨后想到什么,他嗤笑道,“我怎么忘了,你的孫云飛早就拋棄你了,所以你回頭想到還有我這個傻蛋可以利用是嗎?”
她搖頭想要說不是,她想說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利用他,當初的她太笨,笨到分不清愛和不甘心。她和孫云飛糾纏那么多年,即使有愛也早已在拉鋸中消耗殆盡,到最后留下的不過是得不到的不甘心。
去法國的第一年,父親因為她的叛逆而病倒,并且召律師改了遺囑,所有人都知道這不過是因為他在氣頭上,等氣消了遺囑的繼承人還會是她傅思游。
可是當年父親卻死于腦溢血,在他還來不及更改遺囑時就在醫(yī)院的急診室過世。一夜之間傅思游從集團千金跌落為身無分文的窮人。
第二天等她醒來,身邊的錢包、手機,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孫云飛帶走。事后她才知道,孫云飛會離婚不過是為了騙她的錢東山再起。
她的簽證到期卻連買機票的錢都付不起,整日躲在出租的公寓樓內蒙頭大睡。姜裕森在那個時候找到她,即使她傷他至深,他卻還是在她需要幫助時趕到她的身邊。
羞恥與懊悔讓她沒有勇氣見他,他也沒有要見她意思,只是將錢塞進門縫里,平靜地道:“這些錢你先拿著?!?/p>
在她用力打開門時只看見他穿著黑色風衣的瘦削背影,那一刻才知道她錯過了什么,而她永遠都回不去了。
她會回來是想試試看,現在的她是不是還有機會和他比肩。
姜裕森忽然意識到,在傅思游面前他永遠無法保持冷靜。明明恨她當初的背棄卻在得知她因為被孫云飛席卷了所有錢財而滯留法國時連夜坐飛機去找她。甚至在接到警局的電話時扔下一整個會議室的人趕往警局保釋她。
想要心平氣和地對她卻總是忍不住在她面前說著刻薄的話,看見她強顏歡笑的臉心情卻更加差。
五年,并沒有讓她在他心里消失,反而讓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落地生根,扎植在心底深處。
六
遇見孫云飛是在超市,她正帶著鴻恩在蔬果區(qū)買榴蓮,小家伙吞了吞口水道:“可是爸爸不愛吃榴蓮……”
“沒關系,我們可以偷偷在外頭吃完再回家,爸爸不會發(fā)現?!彼龔澫卵斐鍪种负退龀霰C艿募s定。
“思游,思游,真的是你!”
眼前的男人有些中年發(fā)福,雖然衣著講究,但是氣質油膩,讓傅思游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他是誰。
“這是你的兒子?”孫云飛自來熟地接話,“你和姜裕森和好了?”
傅思游有些厭惡地別開臉,心想從前的她究竟瞎眼到何種程度才會喜歡上他這種人。
男人揚著討好的笑容道:“思游,這五年來我一直都在找你,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傅思游一臉震驚地望著他,這個男人的臉皮究竟有多厚?當初席卷她所有的錢丟下她在法國,現在還能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想她?
她拉著鴻恩匆匆離開:“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了?!?/p>
姜裕森回到家就聞到一股奇異的味道,循著味打開冰箱發(fā)覺大半個榴蓮占據著冰箱的位置,他轉過身看著沙發(fā)上做賊心虛的母子低聲道:“姜鴻恩,你給我進去洗澡?!?/p>
他當著她的面舉起榴蓮就要扔進垃圾桶,她急忙撲過來搶救,討好道:“這很貴啦,扔了多浪費?!?/p>
他皺眉道:“傅思游,你的證件究竟什么時候才能辦齊?”言下之意就是你究竟要賴在這里多久。
雖然是責問的口氣,但是他的口氣并沒有不悅,反而有種無奈。
“很快,很快。”雖然知道自己利用他的心軟耍無賴很沒品,但是為了能夠挽回他,再沒品的事她也會去做。
吃晚飯時,她忽然道:“今天我在超市遇見孫云飛,”她抬頭觀察他的臉色后才繼續(xù)道,“我居然沒有認出他,而且他竟然還敢說想我,難道他以為我還是當初那個容易被騙的傅思游嗎?”她一邊憤憤地講一邊偷瞄他,講這個是因為她想讓他知道,她早已放下孫云飛。
早上鴻恩說想吃油條,傅思游自告奮勇要去跑腿,姜裕森也樂得輕松。卻在她走后五分鐘發(fā)現她沒帶錢包,只好吩咐鴻恩:“爸爸出去一會兒,你先把小面包吃了。”
下樓時,遠遠看見馬路邊有兩個爭吵的身影,仔細看了才發(fā)覺其中一個是傅思游。
看著眼前不依不饒的男人,傅思游恨不得一棍子打暈他:“我沒有錢,我連錢包都忘了帶。你要是真急用就跟我一起上樓,百八十塊的錢我還給得起的。”
“你以為我是為了錢才來找你的嗎?我愛你啊思游,當初離開你我有多后悔……”孫云飛企圖用自己的“真情”感化她,結果她卻根本不為所動。
他想要抓住她的手,卻被她用力甩開,臉上明顯的厭惡讓他心下一頓。
“孫云飛,你有完沒完,再不放手我就報警了??!”
掙扎間她忽然被推倒在地,卡車悠長的鳴笛在耳邊響起,她轉頭看見裝滿泥沙的工具車迅速駛來,她嚇呆在當場。
耳邊隱約聽見姜裕森的呼喊,她一定快死了吧,不然怎么會聽見裕森的聲音。
姜裕森看見疾馳的卡車向她撞去時,心跳幾乎漏了一拍,眼看著卡車就要撞上,他飛身一撲堪堪將她撲到在馬路打滾了一圈,與飛馳的車身擦過。
他迅速反應過來,上下查看她,關切地道:“有沒有受傷?哪里痛?我們去醫(yī)院!”
她慘白的手卻忽然抓住他:“姜裕森,我是不是在做夢?”
他搖頭,她卻忽然放聲大哭:“我剛剛差點死掉!”
“我還沒有告訴你我愛你,我還沒有跟你道歉,我還有好多事沒有做,我不想死……”
“你還活著,你沒事!”他抱著她,輕聲細語地安慰。那一刻,他忽然明白,再多的仇恨都掩蓋不了他愛她的事實。
“我們回家,你還有很多時間做你要做還沒做的事?!?/p>
她訥訥地點頭,甚至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已經明明白白地原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