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露
驚魂一幕
十八年前,我十八歲,在武漢市某中專學校讀書。一天上午,我來了例假,肚子疼得難受,上不了課,于是就向老師請了假,回家休息。
打開門進了家,我覺察出爸爸媽媽的臥室里有響動。我一驚,難道是進小偷了?但再側(cè)耳細聽,臥室里又靜悄悄的。我想是不是自己多慮了,于是打開門看個究竟。只一眼,我目瞪口呆!
床上,爸爸正驚恐地穿著衣服,旁邊一名赤裸的女子,哆哆嗦嗦地套著褲子,但套不上。看見我,他們嚇傻了!
我面紅耳赤,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我怎么也沒想到,爸爸會干這樣的事!
等我緩過神的時候,女的已經(jīng)逃走了,爸爸癱坐在我的面前,勾著頭不敢看我,雙手揪著頭發(fā)。
我憤怒、委屈,哭著問:“爸爸,為什么?你為什么背叛媽媽?是媽媽不好嗎?是我不好嗎?你是不是要拋棄媽媽?拋棄我?”
爸爸還是不敢抬頭看我,他哽咽著說:“對不起,小露,爸爸錯了,爸爸糊涂了。爸爸從來沒有不愛媽媽,也從來沒有不愛你。”
“那你為什么要和野女人——混在一起?”所謂的野女人,我認識,是爸爸的同事,叫李紅梅。過年的時候,她還來給爸爸拜年。媽媽那么熱情,拉著她的手,一口一個妹子地叫著,還半真半假地說:“老徐啊,紅梅是個好同志,你當科長的可要對她多加關(guān)照哦?!?/p>
想著媽媽蒙在鼓里的樣子,我不能忍受,我大吼道:“爸爸,我要對媽媽說,讓她再也不上你們的當。”
“小露,千萬不能?。 卑职趾鋈惶痤^來,哀求地看著我,“小露,你千萬不能告訴你媽媽。你媽媽身體不好,脾氣也倔,如果她知道了,不僅身體受不了,我們肯定要離婚,這個家就散了,你也失去了完整的愛?!?/p>
爸爸的話擊中了我,這也是我擔心的。我剛才的話,不過是憤怒和委屈找不到發(fā)泄口,胡亂說的。
我不吱聲了,爸爸看透了我的心思,站了起來,拉我的手。我一把打開,吼道:“別用你的臟手碰我。”
爸爸尷尬地縮回手,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我的心也有點疼,畢竟是自己的爸爸,我能對他怎么樣呢?我口氣舒緩了些,說:“你說,你以后還做糊涂事不?”
爸爸仿佛抓到救命稻草,連連說:“小露,爸爸向你保證,再也不做糊涂事情了?!蔽艺f:“好吧,你要記著你的保證,不然,我就告訴媽媽,我就死給你看?!?img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24/07/11/qkimagesxgssxgss201305xgss20130506-2-l.jpg"/>
別樣復仇
當天,我顧不上肚子鉆心的痛,回到學校。我的悶悶不樂被莊自強看出來了。
莊自強是我的同班同學,兩年前就開始熱烈追求我,我一直覺得他不踏實,沒答應。但人在空虛無助的時候最容易敗下陣來,此時莊自強向我搭訕,幾句話后,我就向他掀開了面紗。
莊自強聽完我的哭訴后,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說:“小露,你愛你媽媽嗎?”我點點頭。“你覺得你媽媽虧不虧?你爸爸背叛她,她不知道,公平嗎?”我抽泣著說:“可是,如果媽媽知道這件事,肯定會和爸爸離婚的。我不想他們離婚。”
莊自強說:“既然這樣,你媽媽可以不知道內(nèi)情,但是,你媽媽的仇必須得報!”
我以為莊自強要我去殺人放火,便說:“可是我殺了她,警察會抓我的?。寢屖ノ?,她更難受?!?/p>
莊自強說:“不需要殺人。我問你,你知道那女的家在什么地方嗎?”我點點頭。李紅梅的家就在爸爸單位附近,叫好夢苑小區(qū)。因為離家近,李紅梅每天中午都回家吃飯,她還有丈夫和兒子。
莊自強說:“這就好辦了!明天中午我們?nèi)?,要她賠點錢。”
問她要錢?這我可從來沒有想過。莊自強說:“別那么軟弱怕事!問她要錢怎么了?她做錯了事,就該受到懲罰!再說了,錢是留給你媽媽的,這叫精神補償費!我敢肯定,她不敢不給,因為她肯定怕她丈夫和兒子知道她做了丑事。這事我比你懂,男人女人出軌,大部分不是什么愛情,而是圖刺激。他們都是偷偷摸摸的,不敢讓別人知道?!?/p>
“你怎么知道?”我脫口而出。
“我怎么知道?我爸爸干的那些事情我一清二楚!”莊自強滿不在乎地說。
可不管莊自強怎么蠱惑,我還是沒有去要錢的勇氣。
但我的懦弱在周六回家后消失了。那天中午,媽媽煲了一鍋湯,一半給我,一半給爸爸。爸爸內(nèi)疚,要分給媽媽一半,媽媽說:“老徐,你喝吧。我發(fā)現(xiàn)你最近氣色很差,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多喝點湯補補身子吧?!?/p>
我端著湯跑回自己的小屋,眼淚噗噗地落在湯里,媽媽啊媽媽!你可知道,你把爸爸補得生龍活虎,他卻在別的女人身子上生龍活虎??!
李紅梅!你這個臭女人,我一定要報復你!
周一我回到學校,將莊自強拉到一旁,說:“莊自強,我同意向李紅梅要錢。你說要多少呢?”
“最少兩千!”莊自強咬牙切齒地說。
老實說,我被這個巨大的數(shù)字嚇了一跳,但想到媽媽的屈辱,還是同意了。
當天上午十一點半,我和莊自強站在李紅梅家門口,等著她回家。
不一會兒,李紅梅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看見我們,她臉上冒汗了。莊自強先聲奪人,看著李紅梅說:“你是李紅梅吧,我是小露的朋友,想幫她一個忙?!?/p>
李紅梅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你們想要什么,盡管說!我能做到的,盡量做!”
莊自強很老道地說:“態(tài)度很好,不錯。那我們就不拐彎了。小露最近手頭比較緊,想向你借點錢花。要不要寫欠條,你自己看著辦!”
李紅梅的臉苦楚著,但僅僅是片刻,便說:“行!我不要你們寫欠條,你們要多少?”
莊自強一咬牙,說:“五千你看行不行?”
我嚇得一哆嗦,商定的兩千我們心里都沒底,怎么一下子變成五千了?可能嗎?
我緊張地盯著李紅梅。李紅梅的臉抽搐了一下后,像被割了肉一樣,小聲地說:“行!”
“你說行?我說不行!”我沒想到,莊自強居然變本加厲,“五千塊錢你就能贖罪?五千塊錢就能彌補小露和她媽媽的精神損失?你想得美!一萬!一分錢不能少!”
我看傻了,這莊自強可真會見風使舵??!但出乎意料的是,李紅梅一咬牙,居然答應了:“好,一萬就一萬。但這么多錢我短時間拿不出來,后天上午這個時候怎么樣?”
“沒問題!不過我們提醒你,如果你?;ㄕ?,你的丑事很快會被每個人知道?!鼻f自強說完,拉著我走了。
在忐忑不安中,我們等到了第三天上午和李紅梅的會面。李紅梅老老實實地把一萬塊錢交到我的手里。見我收下錢,她除了說對不起,居然還說了聲謝謝。
誰也想不到
我和莊自強拿到巨款,都有些手忙腳亂。莊自強率先冷靜下來,對我說:“這筆錢你要收好,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就送給你媽媽,否則,你媽媽還是知道你爸爸出軌了。等時機成熟了再給她?!?/p>
我和莊自強想的一樣,我不得不承認,莊自強考慮問題很成人,很周密。
我偷偷把錢藏在我的箱子底層,用書本和衣服蓋著,又把箱子推到床底下。箱子里的秘密除了我,誰也不知道,包括莊自強。
大約一個月后,一天晚上,莊自強把我拉到一邊,小聲地說:“小露,我們還得放一放李紅梅的血。這次我們敲她兩萬!”
見我張著嘴巴,莊自強說:“別緊張,我們就是走走過場,如果她真不給,那就算了。”
或許,我對李紅梅的仇恨從來沒有消失;或許,第一次敲詐得手令我無比刺激,我又答應了。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半,我們又在李紅梅家門口攔住她,開口要兩萬。李紅梅矛盾了一番后,又答應了,但要我們保證是最后一次。
拿到錢后的我們拍著胸脯答應是最后一次,但貪欲是潘多拉魔盒,打開了就關(guān)不上。隨后的幾個月里,我們又從李紅梅那里敲來兩萬塊錢!
十八年前,五萬塊錢是一個什么樣的概念啊,那筆錢可以在武漢市中心買一套五十平方米的房子!
就在我們下定決心,不再去敲詐李紅梅的時候,出事了。
一天晚上,我下晚自習回到寢室,發(fā)現(xiàn)箱子被撬開了,五萬塊錢不翼而飛!
我雙腿打漂,東倒西歪地找到莊自強,把他叫到操場的一角,哆哆嗦嗦地說了一通。莊自強也大驚失色,連問:“你為什么把錢放在箱子里?”又魂不守舍地嘮叨著,“這可怎么辦啊?”
我哭到渾身沒有一絲力氣,不知什么時候,莊自強摟住我,吻著我,又不知什么時候,他的手伸到我的內(nèi)衣里……
感謝偉大的夜巡保安,他們晃來晃去的手電筒燈光將我們驅(qū)散……
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步,我只能認命,就像莊自強說的那樣:“只當我們沒有敲到那筆錢,反正我們讓李紅梅出血了,也算報仇了!”
不久,我們中專畢業(yè),我和莊自強各奔東西。我留武漢,他回恩施。
本以為這事就算完了,但不是,更大的打擊等著我——爸爸被捕了!
爸爸被捕的原因是貪污公款,貪污公款的原因是給李紅梅錢——原來,李紅梅從來沒有拿出自己的一分錢,那五萬塊全部是爸爸出的。爸爸自然不敢從家里拿錢,只有利用有限的職權(quán),貪污公款……
似水流年,許多年后,我們那屆畢業(yè)生都各有千秋,同學中間發(fā)財最大的是莊自強。莊自強回到恩施后,開了家小公司,一路走來,干出了大名堂?,F(xiàn)在的他,不僅是財大氣粗的民營企業(yè)家,還是什么什么委員,什么什么代表,什么什么理事長。電視新聞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他志得意滿的冬瓜臉。
年初,滕蔓來我家做客,她是我讀中專時候的同學,和我在一個宿舍住了三年的上下鋪。談天說地間,扯到莊自強,滕蔓說:“那小子從小就有心機,在學校時他追求過你吧?”
我笑而不言,默認。
滕蔓說:“快畢業(yè)那年,有一天他給我十塊錢賄賂我,要我注意你生活中有什么比較特殊的嗜好,發(fā)現(xiàn)了就告訴他。我明知故問他想干啥,他承認想追求你,想取悅你。還交代我,不要告訴任何人?!?/p>
我心里“咯噔”一下,問:“你注意到啥了?”
滕蔓說:“我那段時間發(fā)現(xiàn)你老神神秘秘地擺弄你的箱子,我就把你這個特點告訴了他?!?/p>
我的頭“嗡”的一下大了,幾乎要昏厥過去,但很快又惡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