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錦瑩
數(shù)次聽一個事業(yè)有成的文友說,他家鄉(xiāng)粵北有個未經(jīng)商業(yè)開發(fā)的“世外桃源”,那里民風(fēng)淳樸,環(huán)境幽美,令人樂而忘返,甚至有人想定居在此。這日,我們相約幾個文友,懷揣著陶淵明式的情懷,驅(qū)車前往。
經(jīng)過四個小時車程,終于在江邊停了下來。遙望江對岸,依山傍水間坐落著一小島,這就是文友口中的“世外桃源”。說這是“世外桃源”,皆因這島的唯一交通是船只。文友提前聯(lián)系了渡工,他已經(jīng)在渡口等我們了。這渡工看上去40歲左右,打扮穿著很體面。只見他頭梳得又整齊又亮,明顯上了發(fā)膠,藕荷色襯衫,月白色休閑西裝,深色褲子,連黑皮鞋都擦得發(fā)亮。同行的人說,他保準是該島的頭號美男子。
他清點了一下我們?nèi)藬?shù),說人太多,坐小船不保險,要換艘較大的船來,便轉(zhuǎn)身撐一下竹竿,小船輕盈地離岸而去,我們都佩服他的技藝高超。文友說他是該島唯一的渡工,叫阿剛,政府每年給他8000元,不包括船只油費和維修費,他免費來回接送村民出入。在這自給自足的與世隔絕的小山村,每年有8000元的補助,生活算是過得很滋潤了,我們還笑稱他算是村里的首富了。談笑間,阿剛已經(jīng)開著電動船到渡口。我們登上了船,他嫻熟地操作著,船向著小島駛?cè)?。行駛間,我嘗試跟阿剛交談,他總是靦腆地笑笑,偶爾回答一兩句,話不多。我提出給他照相,他倒是很感興趣,立馬擺出勝利的姿勢配合,還囑咐我把相片寄回給他。下船后我特意問文友:“阿剛成家了嗎?”文友說還沒。奇怪?阿剛?cè)碎L得不錯,又有固定收入,咋40歲都沒成家?在島上游山玩水間,我總記掛著這個問題。午飯在文友家吃。席間我終于忍不住問文友家人,為啥阿剛還沒成家。
文友媽冼嬸嘆了一口氣,說:“可惜了。”外面不知何時晴轉(zhuǎn)多云,刮起了風(fēng),稀稀落落下起了雨。夾雜著風(fēng)雨聲,大家都靜了下來,用心聆聽。這渡頭原先的渡工是阿剛他爸。有一次他爸喝醉了,掉進江里淹死了,阿剛就接替他爸的班。阿剛雖讀書不多,但人很單純,樂于助人。受父親淹死的影響,他空閑的時候總會留意兩岸渡口,有時還撐船過去提醒游人注意安全。一日,一個妙齡女子久久呆立江邊,突地縱身跳進江中,阿剛見狀立即前往營救,很快就將女子救了上來。阿剛不會獨立處理,趕緊呼喚附近村民,合力把女子救醒。原來該女子叫阿芳,遭逢不幸覺得生無可戀便跑來這個僻遠的江邊自盡,想無聲無息地離開人世,具體因何事輕生阿芳始終不肯說。大家紛紛安慰,勸說千萬不能輕生,阿芳對這些素未謀面的村民這么關(guān)心自己很感動,特別對阿剛的奮力相救很感激,打消了尋死的念頭。后來阿芳在村里住了下來,總是跑去跟阿剛聊天,給阿剛做飯,還和阿剛一起到墟市買衣服。阿芳跟阿剛說,很喜歡阿剛老實正直,想嫁給他,回家跟父母說明情況就回來與阿剛過與世無爭的生活。于是,阿剛每天穿著阿芳買的新衣服,很體面像新郎倌一樣天天等著阿芳回來跟他結(jié)婚。
“那阿芳回來了嗎?”雨越下越大,我提高了聲音問。
“唉,到了外面花花世界,誰又想嫁回來做現(xiàn)代陶淵明?!辟┥钌畹貒@了口氣說。
“阿剛有沒有去找阿芳?”
“沒有,他相信阿芳一定會回來的?!?/p>
“那你們怎么不勸阿剛,讓他別再等了?”
“大家都想著出門打工過好日子,沒人愿意嫁進我們這個與世隔絕的小山村?!辟┐鸱撬鶈?。
我還想問的,這時過云雨已停歇,大家紛紛起來說走了,冼嫂也起來收拾餐具,我不好再問。走到渡口,大雨初停,陽光斜照江面,泛起點點金光,阿剛早就笑容滿臉地在船頭等著我們,陽光下他那身衣裳格外耀眼,我突然明白了冼嫂的言外之意:與其讓他面對殘酷的現(xiàn)實,何不讓他懷著美好的希望開心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