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禮年

【原文】

樹梢上的蚯蚓

有一條老蚯蚓，在在黑暗的泥土底下，生活了大半輩子，也哀嘆了大半輩子；它哀嘆自己沒有人生自由，每天在潮濕而又陰冷的黑暗中，過著可恥的生活。它認為這種見不到光的生活是可恥的。終于有一天它決定鉆出地面去，讓自己柔軟的身體爬行在暖洋洋的陽光下。

老蚯蚓異常的舉動，驚動了蚯蚓家族中幾條長老級的蚯蚓爺，它們無不鄭重地警告它，這樣做是非常危險的，后果是非常嚴重的，因為地面上充斥了雞啊鴨啊鵝啊等動物，它們都是以蚯蚓為食物的；另外，人們?yōu)榱酸灥剿械聂~啊鰻啊等水族動物，竟然也莫名其妙地拿我們蚯蚓做誘餌。你說那個見得到光的世界可怕不可怕？再說我們蚯蚓又沒有眼睛，你鉆到地面上干什么呢？你既看不到有眼動物所謂的光明世界，又吃不到香噴噴的腐土。但老蚯蚓對此不以為然，它說，地面上真這么危險嗎？果真如此，那我就往更高的地方去尋求自由；再說我雖然看不到陽光，看不到天地間的萬事萬物，但我感覺得到太陽的溫暖，和風吹在身上的舒服啊。長老級蚯蚓嚴厲地批評它，認為它的思想很要不得，因為蚯蚓的皮膚相當細嫩、嬌弱，世界上沒有一種護膚霜和防曬霜，能夠讓蚯蚓免受陽光的侵害；所以長老們再次警告它；那也能叫舒服嗎？那么炎熱的陽光，你就等著被曬成蚯蚓干吧！

但老蚯蚓還是堅定不移地鉆出地面，它從一棵大樹的根部爬起，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縱然緩慢如同蝸牛，老蚯蚓也不氣餒，它艱難地向上爬去；也不知過了多少歲月，老蚯蚓歷盡了千辛萬苦，終于爬到最高的樹枝上。這不，它絕對自由了，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但是高處有一點不好，就是……就是有風，一直在搖擺那棵樹，樹枝不能不東搖西晃，老蚯蚓自由是自由了，卻不得不緊緊地抱住樹枝，絲毫不敢放松。

浩蕩的陽光、清風，以及遼闊的天空，都讓老蚯蚓激動不已；它現(xiàn)在要向全世界高喊：自由萬歲！可是一陣大風搖得樹枝東倒西歪，老蚯蚓再也抱不住樹枝了，它就從高處墜了下來，昏厥了過去，樹底下剛巧有一只老鴨經(jīng)過，它毫不客氣地將老蚯蚓吞了下去。在吞下去之前，老鴨還用嘴搖醒老蚯蚓，問它爬到樹上去做什么？老蚯蚓說，追求最高的自由啊。老鴨樂壞了，哇哇地嘲笑它道，是嗎？那你追求到了嗎？

———摘自《百花園》中外讀點2011年1月下文/許仙

【賞讀】

適合自己才是最好的理想

人不能沒有理想，理想的確定也不必墨守成規(guī)；但也不能不切實際，過分地異想天開?！稑渖疑系尿球尽凡捎昧藬M人的手法，生動形象地告訴了我們這個道理。

在黑暗的泥土下，生活了大半輩子的老蚯蚓終于不再安于現(xiàn)狀，萌發(fā)了到地面上去生活的理想。這種理想對于其他動物來說也許無可非議，只是它并不適合蚯蚓。一是地面上天敵太多，雞、鵝、鴨隨處可見。二是蚯蚓的皮膚相當細嫩，嬌弱，享受不了陽光、和風的恩澤。三是沒有眼睛，即使鉆到了地面，實現(xiàn)了理想，也法看到光明世界的五彩斑斕。面對長老級蚯蚓爺?shù)泥嵵鼐?，老蚯蚓置若罔聞，仍有自己的如意算盤：地面上危險就上樹吧！看不到萬事萬物，我們可以感受呀！一意孤行，堅定不移地鉆出地面，其精神令人敬佩！

可是浩蕩的陽光、和暖的清風，老蚯蚓卻無福消受，相反，給它帶來了滅頂之災：一陣大風把它從高處吹落到地上，成了老鴨的口中食。蚯蚓在被吞下之前，老鴨還笑問：最高的自由你追求到了嗎？其中的寓意可謂發(fā)人深省。老蚯蚓的理想不可謂不崇高、偉大，其鍥而不舍的精神不可謂不感人；但這樣的理想是不適合蚯蚓的，即使實現(xiàn)了又有何意義？現(xiàn)實生活中，不少人熱衷于追求權(quán)利、金錢，甚至挖空心思、不顧一切，“樹梢上的蚯蚓”的教訓實在應該成為他們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