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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芭蕾舞

2013-04-29 00:44:03劉文君
飛星動 2013年6期
關鍵詞:素白指甲油陽光

劉文君

【故事簡介】:她只有幾個月的壽命,從來不奢望在這種時候還可以得到愛,她以為他們愛的都是她的遺產(chǎn)……

第一章

路正在每日例行巡檢的時候,發(fā)現(xiàn)6012號房的病人正在涂指甲油。

按照規(guī)定,應該要提醒她盡量少使用這種含大量化學物質的小玩意兒,可路正張了張嘴,最終把話都卡在了嗓子眼。

6012號的病人叫閆素白,她的臉比她的名字還素白。

她得了一種罕見的病癥,叫做著色性干皮病,表皮細胞的再生能力正常,而在照射紫外線之后,其DNA的修復能力差。

而更殘忍的是,到了晚期病人不能見陽光。

陽光于她而言,就像一臺榨汁機,如同榨取一個鮮嫩蘋果,榨干汁液,最終衰竭而亡。

她也不過才二十一歲,路正從來沒有見過那么蒼白的臉,卻也從來沒有見過那么清亮的眼睛,那雙黑漆漆的眸子,在看人的時候閃著幽幽亮光,任誰都不忍苛責她。

算得上是幸運了,路正聽說她男友在這種時候絲毫沒有放棄她,甚至還當眾跪地求婚,此情此意,眾人皆動容,唯有閆素白根本不為所動,甚至于發(fā)起怒來,能將他送過來的百合花扔出老遠。

都說她的性子既冷又怪,路正便存了十二分的小心,何況誰又忍心惹一個得了不治之癥的病人生氣呢?

窗簾拉得嚴絲合縫,床頭專用的鎳燈發(fā)著淡淡冷光,路正注意到她這一次涂的是紅色指甲油,紅與白相互映襯,如同雪里開出明艷的牡丹,紅得妖嬈而絕望。

“路醫(yī)生?!遍Z素白突然抬起頭來,“今天陽光好嗎?”

跟一個不能見陽光的病人談論陽光是一件極其殘忍的事,路正支支吾吾地“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倒是閆素白,顯然看穿了路正心中所想,毫不介懷地繼續(xù)問道:“陽光溫暖嗎?”

她看著他,眸光如水。

路正自認行醫(yī)多年,看慣了生老病死,一顆心早就堅如磐石,可此刻仍舊禁不住心底泛酸,他沉默了一會兒才答:“溫暖,像是媽媽的手?!?/p>

大多數(shù)醫(yī)生都有一雙漂亮的手,干凈修長指節(jié)清晰,她定定地盯著他的手看了半晌,語氣里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試探:“路醫(yī)生,我能握一下你的手嗎?”

他明白,她不過是想知道觸摸陽光的感覺。

路正緩緩將手伸過去握住她的,長期的陰冷環(huán)境使得她手心冰涼,她的鮮紅指甲覆在他的手背上,柔軟得像雨后新綻的花朵。

“路醫(yī)生,你去過天山嗎?”她抓住他的手不愿放開,喃喃道,“你的手就像天山的陽光一樣,溫暖,但一點也不灼人,謝謝你?!?/p>

路正這才想起來她是新疆人,隱隱約約聽人說起過,她是中央舞蹈學院的,學芭蕾舞多年。

一個芭蕾舞演員,這一輩子都將不再有機會站在鎂光燈下表演,這是多么殘忍的事。

路正忽然心酸,他把手抽出來,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你會看到陽光的,相信我。”

他說完轉身,卻連他自己都不信。

這種病癥,治愈的幾率幾乎為零。

第二章

那天過后,路正有意地調了班,不再去6層巡檢了,倒不是為了別的什么,只是實在不忍再看到閆素白的那雙眼睛。

可醫(yī)院實在太小,不忍眼見,卻也不能不耳聞。

就午間休息的半個小時,同辦公室的小護士們就繪聲繪色地將閆素白拒絕求婚事件情景重現(xiàn)了一遍。

“她有什么好轉的,病成那樣,有人愿意娶她就不錯了?!?/p>

“你可別看她病成那樣,有的是力氣,一束百合花,甩出好幾米。”

“所以世界上還是有好男人的,比如咱們路醫(yī)生……”叫顧珊的護士碰了一下路正的胳膊,臉上堆著笑。

路正一愣,極不自然地擠出一絲笑容來,他的手揣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右手里攥著好幾個玻璃瓶子。

無論別人怎么想,他總認為閆素白之所以這么做,一定是有別的理由。

到了晚間他才抽個空去了6樓,擰開病房門,卻并沒有見到閆素白,他一驚,趕緊拉開窗簾。

幸好,閆素白好好兒地坐在醫(yī)院的后花園里。

那是專為病人設的一個休息區(qū),花園雖小,可園林設計倒一點也不馬虎,有山有水,還有各色花草映襯著,月光清清冷冷地一照,有那么點世外桃源的意思。

閆素白穿一身雪白病服,隨意披了條彩色披肩,她的皮膚在月光之下,更顯膚光勝雪,要不是病服上那顯眼的六一四醫(yī)院幾個字,他真會誤以為她是誤落凡間的迷路仙子。

她對他的到來并不驚訝,很自然地挪了挪身子讓他坐到旁邊來。

“聽說,你又拒絕你男朋友的求婚了。”路正向來不懂拐彎抹角,剛一坐下,便提起這茬來。

閆素白并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忽然轉過頭來看著他:“路醫(yī)生,你說同樣圍繞著地球轉,為什么陽光那么溫暖,而月光這么冰冷呢?”

路正語塞,她顯然是要回避問題,可他是個犟脾氣,想要知道答案,便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你是怕拖累他嗎?”

話音未落,閆素白的臉上便浮現(xiàn)出一絲奇怪的笑容來,卻仍舊是不答話。

“愛情不存在誰虧欠誰誰拖累誰,你好好兒考慮考慮……”路正見她沒反映,便繼續(xù)勸導。

可顯然閆素白左耳進右耳出,她的注意力被路正手里的瓶子吸引過來:“路醫(yī)生,你手里拿著的是什么?”

路正這才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他將玻璃瓶子一一打開,放到她的鼻尖。

“這是雨水的味道?!?/p>

“這是青草?!?/p>

“這,就是陽光的味道了?!?/p>

閆素白把那個類似陽光味道的瓶子貼近鼻尖,閉上眼睛,那表情極其滿足,如同新生嬰兒,對陽光雨露洋溢著新奇與渴求。

他花了整個下午的時間,找遍了整個“氣味圖書館”,氣味圖書館的店鋪卻并不是賣圖書的地方,里面有很多不同味道的香水,就像一個圖書館,讓香水也成為一本本精致的圖書,她找遍了整個圖書館才找到這三種味道,專柜的工作人員告訴他,就快停產(chǎn)了,路正小心翼翼地將這三個瓶子握緊,原來無論什么東西都有停產(chǎn)的時候,包括生命。他想起時日不多的閆素白,心突然被揪緊了。

陽光即將停產(chǎn),路正看著她如此歡喜滿足的表情,忽然決定要幫助她打開心扉,讓愛的光芒照進來,即使能讓她笑的那個人不是他,那也沒有關系。

而閆素白,在路正走神的間隙偷偷望著他的側臉發(fā)呆,久病之下,她失去了所有親朋,再也沒有人待她真誠如此。

他像一縷晨曦,純凈柔和。

閆素白坐在他旁邊,忽然覺得溫暖起來。

第三章

閆素白的男朋友叫李晨陽,這是路正從醫(yī)院的探訪記錄上查到的,是個聽上去很爽快的年輕人,路正一表明身份,他便滿口答應見面。

路正看著電話簿上的名字,覺得有點諷刺,一個見不得陽光的女人,男朋友偏要叫做晨陽。

約在一家咖啡館,路正等了將近一個小時,李晨陽才行色匆匆地趕來,他外型俊朗,跟閆素白倒是極其般配的一對。

到底是打過幾次照面,路正一眼便將他認了出來,沒什么寒暄就切入主題:“我是想跟你談談閆小姐的病情?!?/p>

李晨陽坐下連水都沒來得及喝,便噼里啪啦地接著路正的話往下說:“路醫(yī)生,剛好我也想跟你談談素白的病情,你是他的醫(yī)生,他肯定聽你的話,你評評這個理,她父母都是得這病去世的,雖然我也很傷心,但她不久于人世是個事實,你說這遺產(chǎn)怎么處理?她根本就沒有什么直系親屬,難道死了以后捐給社會不成?和我結婚,我肯定能給她風風光光辦葬禮……”

這一瞬間,他理解了閆素白為什么能使足了力氣將百合花扔出好幾十米。

即便溫良如他,在此刻也是攥緊了拳頭,生生地按捺住了怒氣,才沒將他的門牙打碎。

路正這才想起來,打從閆素白入院,確實是鮮少有人探視,可見親友甚少,醫(yī)藥費昂貴,原來一直是在靠遺產(chǎn)支撐??墒沁B這用來維持生命的遺產(chǎn),都有人處心積慮地要奪走。

路正沒有心思再聽他發(fā)表處世經(jīng)濟學,匆匆地丟下一百元便起身離開。

他在醫(yī)院的門口徘徊了大半天,拿起一束黃玫瑰,最終還是換了束紅的,那紅色,極像她指甲油的顏色,美得肆意。

閆素白將紅玫瑰接過來的那一剎那,常年蒼白的臉微不可見地紅了一下,很快便又強自鎮(zhèn)定地問道:“你去找過李晨陽了?”

她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他卻像個未經(jīng)人事的少年一般,臉上的紅暈一直延伸至脖子根:“對不起,我以為他是愛你的。”

他以為他愛她,以為他能帶給她生命最后的陽光,只要能在她眼里看到快樂,路正愿意做任何事情。

然而現(xiàn)在他終于了解,這么多年以來,陽光一直未曾眷顧她。

閆素白將整張臉都埋進紅色玫瑰花瓣里,過了半晌,才緩緩抬起頭來,她的嘴角輕輕向上彎,帶出一個淺淺的弧度來,似乎是多年沒有笑了,笑起來有些僵硬,她說:“花很漂亮,我很喜歡,謝謝你。”

她的笑容讓路正看呆了,他突然手足無措起來,倚著病床旁邊的柜子,幾次想張口,最終還是什么也沒有說。

窗簾擋住陽光便沒了時間概念,也不知道是白天黑夜,兩人都沒有再說話,病房里安靜得像是無風無浪的海岸線,路正臨走前終于鼓起勇氣擁抱了一下閆素白。

一開始,他不過是想安慰她,可觸碰到她的身體之后,卻有一種異樣的情緒從心臟升騰至腦海。他加重了力道,將她鎖進懷里。她真瘦啊,鎖骨抵在他的胸膛,整個人像隨時會消失一般。路正一愣,突然間竟有些舍不得,舍不得一個燦爛的生命就這樣凋零,舍不得讓這樣明媚的笑容消失……

身體相觸的瞬間,就像陽光在皮膚上跳躍,閆素白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都被喚醒,她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和陽光是如此接近,簡直一絲距離也沒有。

她閉上眼睛,心底安寧。

第四章

六樓值班的小護士發(fā)現(xiàn),最近閆素白特別愛涂大紅色的指甲油,這可不是她的一貫風格。

閆素白有一個百寶箱,里面裝滿各種顏色的指甲油,平時她涂顏色總是極其有規(guī)律,赤橙黃綠青藍紫,幾乎從未打亂過順序。

可近來連續(xù)好些天都是大紅色。

更令人驚奇的是,她待人似乎溫和許多,某一天還在午間換藥的時候跟某位護士攀談起來:“怎么好久都沒見路醫(yī)生了?”

大概是跟人交談太少的緣故,她不擅掩飾,與人說話總是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直到聽說路正是被醫(yī)院公派出國學習一周才露出放心的神色來。

路正不在,閆素白的生活便越發(fā)似上了發(fā)條的鐘,按照醫(yī)院制定的作息表,按時按點起床吃飯,其余的大部分時間,都在涂指甲油及看著那三個玻璃瓶子發(fā)呆。

而路正送的那束玫瑰花,漸次枯萎后被她做成干花壓在病歷的折頁里,一有時間便拿出來翻看。

當然,關于路正送給閆素白那束玫瑰花的八卦,在這上下不過幾層樓的醫(yī)院里早已傳得沸沸揚揚。

他對閆素白的照顧,人人看在眼里,熬湯送粥,凡事親歷親為,六樓護士長常大著膽子開玩笑:“路醫(yī)生這不是跟我們搶飯碗嗎?再考個護士證,我這護士長都得讓給你了?!?/p>

一開始,不過是話里話外當玩笑開,可傳來傳去便漸漸地傳得變了味道,衍生出許多版本來,有說路正因為想得到閆家遺產(chǎn)而瘋狂追求閆素白,也有說閆素白看上了路正死纏爛打的。

倒是閆素白幾乎足不出戶,對于流言,從未聽聞。

這幾年以來,她無人問津慣了,摸索出了一套與自己相處的模式,語言對她來講已經(jīng)失去本身的溝通作用,一發(fā)呆,便能消磨掉整天的光陰。如果遇到月色不錯的夜晚,她會帶著那個有陽光味道的瓶子去后花園,坐上半來個小時再回來,日子平淡如舊,可她堅信生活已經(jīng)與之前有所不同。

這,自然是因為路正的緣故。

那一天,月色跟與路正相依而坐的那天晚上一般好,月亮似碩大夜明珠般懸在朗朗夜空,閆素白勾著手指頭掐算他的歸期,腹腔積了一大堆的話要說與他聽。

直到夜涼如水寒氣逼人,她才不得不折返病房,路過六層的配藥間,隱隱約約傳來兩個小護士閑聊的聲音。

她本不關心別人的閑聊內(nèi)容,可不經(jīng)意傳過來“路醫(yī)生”三個字令她豎起了耳朵。

“你聽說了嗎?路醫(yī)生在追求6012號房的病人,就是得著色性干皮病的那個?!?/p>

“瞎說,誰會愿意追一個半只腳踏進棺材的人,我看到陳主任的診斷書了,最多再活三個月,現(xiàn)在都還沒敢告訴她……”

“這可不一定,越是要死了才越有人追呢,財務小張跟我說的,你可別告訴別人,這閆素白家產(chǎn)據(jù)說上千萬不止,你想啊,她沒親沒故的,這遺產(chǎn)給誰?”

“你是說路醫(yī)生看上的是她家的遺產(chǎn)?不可能,路醫(yī)生看著不像那樣的人?!?/p>

“知人知面不知心,聽說路醫(yī)生還去找過她前男友……”

只能活三個月……路醫(yī)生看上的是她家的遺產(chǎn)…….

閆素白的耳朵里嗡嗡嗡地響,握住瓶子的手突然就不聽支配了起來,她渾身一軟,繼而跌坐在走廊里。

玻璃瓶子落地,應聲而碎,終于驚動了在配藥間聊八卦的兩個護士。

“閆小姐……你醒一醒……閆小姐……”

“快去通知主任……快……”

閆素白對聲音的感知度越來越弱,倒是那碎了一地的陽光,還有些許殘留的味道飄過來。

陽光有時候也很令人討厭呢,她想。

第五章

路正回國聽到的第一個消息便是閆素白要去天山。

她執(zhí)意要去,醫(yī)院也無權干涉,更何況她又沒有直系親屬,更加無人攔她。

路正沒來得及回家放行李便匆匆趕到了6012,閆素白那平時干凈冷清的房間被折騰得一團糟,各色衣物亂七八糟地堆在病床上,她蹲在行李箱旁邊跟護士認認真真地核對藥物用量。

護士看見路正進門,便識相地找了借口閃。

門砰的一聲闔上,閆素白頭頂響起路正壓抑著怒氣的質問:“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

閆素白懶得起身,干脆就地坐下,她像是有些累,一副不愿跟他多說的樣子,只淡淡地突出兩個字:“知道。”

一腔怒氣,可當她抬起一雙黑黝黝的眼珠子看著他,路正卻又始終沒有辦法對她生氣,他便好脾氣地蹲在她的身邊勸:“這次去國外,我專門拜訪了干燥綜合癥治療研究所,國外已經(jīng)研究出了最新藥物,會有治愈希望的……”

“夠了?!遍Z素白忽然直勾勾地盯著他,“不要憐憫我,不要同情我,也不要再騙我了,我只能再活三個月,讓我出去,至少讓我在死前知道陽光曬在皮膚上的感覺……”

眼淚掛在她瓷白的臉頰上,像是冬天清晨白色花朵上的露珠,因為綻放得辛苦,更顯凄清。

路正忍不住便將她摟入懷里:“誰說你只能活三個月的,你會活很久,活到你自己想死為止,我會陪著你,一直到你頭發(fā)全部都變白,相信我,你會活得好好兒的?!?/p>

他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連撫摸她發(fā)端的手指也開始顫抖起來,他說不清這番話是為了安慰她還是為了安慰自己。

最開始,連他自己也不敢正視自己對閆素白的感情,他害怕那不過是由于同情的引發(fā),可這一刻,當他意識到他即將失去她,才真正明白,他愛她,超乎自己想象。

“路醫(yī)生?!遍Z素白輕輕掙脫他的懷抱,她故意跟他拉出一段距離來,“你是醫(yī)生,我是病人,而且我就快死了,別在我身上打主意,我沒你們想的那么蠢?!?/p>

路正聽得云里霧里,他愛她,并且也確信她待他是有所不同的。

難道之前那些浮在眼角眉梢的情意,全是幻覺?

即便如此,他仍想做最后的努力:“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你快樂,相信我,你能活下來的,我愛你,你是不是病人我都不介意……”

“是嗎?即便我病入膏肓身無分文你依然愛我?路正,你這樣騙一個病人,你于心何忍?”閆素白毫不客氣地搶白,也不知道是哪里來那么大的力氣,她忽地站起來,將高出她一大截的路正推了個趄迾,然后,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一扇門相隔,路正將手都敲破了皮,血滲出來,直到值班護士出聲警告才終于停止。

而閆素白靠著門無力地癱倒在地。

愛這個字,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第六章

什么叫做奢侈?一個幾十萬的名牌包還是一輛幾百萬的豪車?不,那都不夠奢侈。

奢侈是,你的皮膚每曬一寸陽光,生命便更接近死亡,而你居然還能笑得若無其事。

在通往天山的路上,閆素白是如此奢侈地揮霍著生命,別人防曬霜涂了一層又一層,她偏揀陽光最烈的地方去,閉上眼睛,讓全身的每一寸皮膚都感受陽光的肆虐。

沒幾天便曬成了小麥色,可她心情卻越來越好,笑的時候整張嘴都咧開來,露出一行潔白的牙齒,同一個旅行團的人都喜歡她,親切地叫她“黑妹”。

整個旅行團,只有路正一個人幾乎從來不笑,他總是板著一張臉,在看閆素白的時候,眼里全是憂慮。大家都以為他們是小情侶,閆素白倒也不辯白,反正剩不了多少日子了,索性由得他跟著。

閆素白現(xiàn)在倒也看出來他是真心待她,不然也犯不著千山萬水地跟過來,更何況她又怎么舍得真心跟他置氣?

只不過面子上下不來,仍然不愿給他好臉色而已。

真正要登天山的,也就只有他們兩人,到了山腳下的小鎮(zhèn),大家分頭行動,路正才終于有機會跟閆素白單獨說上話。

“曬也曬過了,跟我回去治療好不好?”路正的語調已近似哀求。

她的眼睛布滿紅血絲,嘴唇極易干裂出血,皮膚開始出現(xiàn)局部紅斑,整個人看上去又瘦小了一圈。

閆素白仍舊披著那條彩色披肩,抵御著初春的微寒,告別眾人后,她幾乎沒怎么再說過話,此刻只是瞇著眼靜靜望著綿延無邊的草原。

過了很久,她才回過頭來問道:“路正,我是學芭蕾舞的?!?/p>

“我知道?!甭氛袼蓟秀?,并沒有注意到她對他的稱呼變化。

閆素白低頭看著自己腳尖,忽地又抬起頭來,指著遠處的草原笑道:“明天我給你跳一支舞吧,就在那邊草原上,太陽剛升起來的時候。”

路正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有一時察覺不出是哪里出了問題,他低頭嘆一口氣,眼下也只能由著她高興。

老天爺很配合,第二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陽光似萬縷金線,在把每一株青草上的露珠都照成金黃色,閆素白大清早就從鎮(zhèn)上租了一匹白馬回來,她套一件淺色的厚外套,穩(wěn)穩(wěn)地坐在馬上朝路正微笑。

到底是新疆長大的姑娘啊,路正伸出手來讓她拉上馬,自然而然地環(huán)上了她的腰。

閆素白向后一靠,剛好便縮進了他的懷里,然后,她一策馬鞭,便飛奔向朝陽升起的地方。

他不知道她要去到哪里,可如果能這樣一直抱著她,其余的一切便都不再重要了。

“我愛你。”路正將嘴唇靠在她的耳邊說。

風呼嘯而過,他的聲音隨風而逝,也不知道閆素白究究竟聽見了沒有。

第七章

閆素白在接近天山山腳的地方停了下來。

半是青草半白雪,陽光曬下來,一點溫度也沒有。

她站到最靠近白雪的地方,將外套脫下,里面便是一套芭蕾舞表演服,閆素白坐在草地上,仔仔細細地穿舞鞋,表情專注認真,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她和芭蕾。

她在凹凸不平的草地上踮起腳尖,失敗了兩三次,才慢慢地穩(wěn)住了腳尖,到底是從小就學,很快就找回了感覺。

旋轉,跳躍,漂亮的小踢腿。

陽光映在她的臉上,連睫毛都映出金黃色的影子來,路正看得入了神,這一定是他迄今為止見過的最精彩的表演。

他對芭蕾知之甚少,唯一一次看過的就是《天鵝之死》,閆素白此刻跳的正是這支。路正看著她在陽光下舒展肢體,臉上露出他從未見過的滿足笑容,突然想起他第一次握住她的手,她仰起臉對他說,你就像天山的陽光一樣。

她的生命剩得不多,他知道,可有些時刻,發(fā)生了便是永恒,比如這一刻。

他突然覺得她的決定是對的。

天鵝之死,最后一個姿勢,閆素白身體匍匐在地,整個人一動不動。

憑著醫(yī)生的直覺,路正慌亂地沖了上去,他的手不聽話地顫抖著,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閆素白扶了起來。

一張臉早已沒了血色,身體在漸漸變冷,閆素白的手里緊緊地抓著一個玻璃瓶子。

氫氰酸,極小的劑量便可以致死,這本來是他從醫(yī)院偷偷拿出來要給自己喝的,他說過,他會一直陪著她。

她活著,無論病痛如何摧毀她的容顏,他都好好兒陪她活下去;她若是死了,他便也陪著她死,至少,前路不孤單。

她想說話,可張嘴卻根本發(fā)不出聲音來,費盡最后一絲力氣,她將另一只手里的紙條遞到他面前來。

她涂著紅色的指甲油,是她第一次握他的手時涂的那種顏色。

陽光升起來,所有的露珠都被曬得沒了蹤跡,路正抱著閆素白,好像她根本不曾離開一般,過了許久,他才將那紙條展開來。

路正:

我曾經(jīng)以為,愛一個人,就一定要跟他在一起,天涯海角生死相隨。

你跟我說你愛我,我一點也不相信。因為過往的經(jīng)驗告訴我,愛一個人是有附加條件的,容貌、金錢抑或是地位,原諒我曾把你的感情看得那么骯臟,我以為你跟他們一樣,不過是想趁我病要我的命,最后再光明正大地享有我留下的一切。

到現(xiàn)在我才明白,愛一個人,根本不要理由,而不愛一個人,可以有千萬個借口。

我愛你,想永遠都跟你在一起,可是不包括讓你跟我一起死。我想把上天欠我的陽壽都給你,請你活到一百歲,幫我去看完這個世界我所有未曾見到的風景。

最后,請原諒我翻了你的包,也謝謝這致命的毒藥,它成全了我,我很開心,我死的時候,你愛著我,并且是在我最美的時刻。

路正看著那歪歪斜斜的字跡,大概是在來天山的路上便已經(jīng)寫好了。

怪不得,她一定要他來看她跳舞,這是她給他一個人的舞蹈,是早就安排好的告白。

他想起初次握她的手時,她抬起頭來沖她微笑,眉眼彎成一道月牙,她笑著跟他說:“你的手就像天山的陽光一樣溫暖?!?/p>

而現(xiàn)在,她在天山毫無溫度的陽光下,以最美麗的姿態(tài)跟他告別。

路正的眼淚一滴一滴滑過她的皮膚,悄無聲息,最后全都湮滅入土。

哭到最后,他的嘴角一彎,忽地笑了。

也好,至少這樣,他們有一個完整的告別。

尾聲

路正沒有去參加“著色性干皮病研究基金會”的揭牌儀式,雖然他是主要出資人。

他一個人,靜靜在6012病房里收拾閆素白的遺物,最令他好奇的,是那個她從來不讓別人打開的百寶箱。

路正小心翼翼地打開,原來里面陳列得整整齊齊的全是各種顏色的指甲油。

閆素白給每一種顏色的指甲油都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用醫(yī)用標簽貼在瓶身上,有的叫胭脂,有的叫蔻丹,唯有那瓶大紅的,瓶身上寫著執(zhí)子之手。

路正想起每一次見她,她都涂的是這個顏色,紅色的指甲,蒼白的手,美麗得令他不敢直視。

他握著那瓶指甲油,像是牽著閆素白的手。

執(zhí)子之手,白首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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