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鳳鳴
不知什么時候起,寫植物變得流行起來,市面上、網(wǎng)絡(luò)上見到寫植物的文章越來越多,一些名家也加入其中,為文賦詩,各有所得。起初,熱愛植物的我大喜過望,到處搜羅來看,驚喜不已,看得多了,又隱隱有些不滿,總覺得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想了許久,終于明白我的不滿意在哪里,因為那些個文章,任是誰寫的,往往附麗了太多的東西,有著太重的文化含量,引經(jīng)據(jù)典,摘章尋句,從人文、歷史到民俗、功用,賦予了作為一種植物、一莖花的不該承受之重。而我,只想要單純地喜歡,安靜地欣賞,沒有更多的附會與寄寓。我相信草木有本心,自有它蓬勃的生發(fā)之氣和作為生命的動人力量。每當在厚達半米以上的積雪邊,在冷冽的空氣里,看到慵懶的白色紫斑番紅花,每當在早春新綠的草場上看到清新嬌美的黃花九輪草,就驚喜得無以言表,我看見它們的美麗,聽到它們的歌聲,還來不及與之對話,就足以銷魂噬骨。
這種魔力,驅(qū)使我奔向野外。為了看某一種野花,找到某一種植物,奔波于山野中,一次又一次。我常常感到幸運我生長于新疆,確切地說是北疆,這里有著太多美麗而很少為人所知曉的野生花卉植物,貝母、耬斗菜、銀蓮、紅門蘭、寬苞韭、阿魏,而為人所熟知的芍藥、薔薇、勿忘我、郁金香,能開到漫山遍野,染顏料一般把它們的迷人色彩染到天際。北疆真是異常豐富多彩的地方,連黃花軟紫草、小甘菊、錦雞兒、雙色補血草這樣不起眼的小花也能在戈壁礫石間上開得輝煌一片。像歐洲著名的香草,百里香、鼠尾草、做匹薩的牛至,都是草原上常見的植物,百里香進入盛花期時一團一團深淺的粉色,而山里中成片的紫色鼠尾草在陽光下別具有迷幻色彩,抱一束鼠尾草,全身都會沾染上清冽的芬芳,無端地似生出了透明的翅膀。
日常上班,還有家務(wù)孩子,只好趁著節(jié)假日跑,甚至常常要當天往返,一天好幾百公里路是很尋常的事。時間較長的休假,更是全家旅行尋芳的幸福時光。六月初的一天,我掐指一算,吃驚地發(fā)現(xiàn),從4月30號到6月2號,我進了五趟山,四趟裕民縣的巴爾魯克山,一趟隸屬博樂的寨里木湖,竟然每個周末都在奔波而樂此不疲。有兩次陷在了無人煙的險境,車子毀得不行,暗下決心再不涉險,卻依然一有時間,就朝著誘惑駕車飛奔而去。
為了一種藍色的貝母花(裕民貝母),我往巴爾魯克山里跑了不下十趟,可這仙女一樣含著淡香的花,越來越難見到了,向?qū)е赶虻挠性S多蘭花貝的地方,等我們到了,卻幾乎棵粒無存,幸而人工種植的有幸能夠年年見到!2012年五一節(jié),我在老師的帶領(lǐng)下,越過兩條大河溝、淌過六條小河道,終于見到許多花瓣長達十厘米以上的野生郁金香,知道嗎?是野生的!每次進入昭蘇的夏塔古道,我都會讓車開慢一點,兩眼緊盯著車窗外,尋找讓我迷醉的西伯利亞鐵線蓮。去年七月底,我和朋友在巴爾魯克山中尋找開滿藍色桔?;ǖ牟菰垂?,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遍地金黃的蓬子菜原野,那金色,比油菜花的顏色要更深更艷,我們在金黃色的山坡上漫步、奔跑,聽蟲子們的交響樂,聽風,現(xiàn)在想起來,還疑真疑幻,尤如夢中。只是,我后來再去找那片金色原野,卻如迷蹤塵夢,再沒有找著。
我問過自己為什么這么喜歡植物,似乎應(yīng)該是生長于戈壁沙漠里,在腳步的范圍以內(nèi),見到的植物稀少,所以格外向往豐富多姿的植物和花卉,小時候連做夢都是各種鮮艷奪目的花朵??赏瑯拥膯栴},問一個朋友,為什么喜歡植物。他卻答,因為家在伊犁,從小周圍到處都是各種植物,沒有道理不喜歡。原來,喜歡植物的理由可以完全相反,我不由一笑,不再為自己喜歡植物尋找理由。
只是,小時候把春天里的紅柳花、夏天的藍色乳苣菊、秋天的紫翅豬毛菜看了一遍又一遍,夢想著飛到江南看盡桃花似火、菊花結(jié)霜的我從未想到,原來,就在方圓不遠的地方,就有著無數(shù)妙不可言的奇花異草,有著無與倫比的美麗世界,植被茂密、物種豐富,甚至一些品種只在這里才有,更多的是,即使很普通的花,像雪地報春、勿忘我,都能開得如同春水漫生、溢滿山野草場,開得心也化了,像春水漫流,直到天際。
最熱烈的太陽,狂暴的風沙,繽紛大雪,冬季極寒夏季又太熱,極端的天氣在沙漠與草原之間激蕩出最美的植物和景觀。每年冬天,我掰著手指數(shù)著日子度過,期盼春天的來臨。我算計著日子,算計著天氣,算計著地方,畢竟許多花只開幾日,早一點晚一點,氣溫高幾度低幾度,刮風或者雨雪,都會造成踏空白跑。算計好了,那些期盼已久的奇花異草,就會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上等著我。
而那廣闊的戈壁、黑色發(fā)亮的山巖、稀疏的草甸、青碧的青原,從來都不會讓我失望。
春天的草原黃色花一統(tǒng)天下,毛茛、阿拉伯離子芥、頂冰花小小而又繁密的花朵,每一朵都盡力散發(fā)著它們的光輝,如銀河中的繁星層層疊疊綴在綠色草原上,順著地勢肆意延伸流淌。我怎么都愛不夠這簡單大氣的蘊藉與壯美,飛揚的純粹與磅礴。生氣通天,萬物榮發(fā),春深而夏至,草越發(fā)深花越發(fā)多,色彩越來越斑斕。八月里草已經(jīng)泛黃,而山野里花葵明凈的臉,是天空的最好裝點。而山中粉苣苞,亞菊、紫苑依然迎著陽光綻放。九月,山中草木俱黃時,黃花軟紫草、硬尖神香草依然在秋風中散發(fā)著馨香,巖縫中小小的瓦松會舉起粉色的小花串,溫暖你的心靈。十月了,山中的百里香、海罌粟還無聲息開著最后一朵花,頑強又堅韌。
有一回,對面山上密如織毯的青草和矮灌木實在太美,稍有錯落的綠和綿軟厚茸,看著竟然愣了片刻,朋友在耳邊問,“是不是有想跳下去的感覺?”我一笑,那一刻,真的是想跳下去啊,跳進綠色的天堂。只是,我深知那些看著美,跳下去的話,尖利的薔薇刺、繡線菊的枝條會毫不客氣地對付我的無禮打攪。
植物長在山野,命運卻常常不由自己。艷麗的郁金香常常被農(nóng)人作為雜草拔除。相比之下,作為一種中藥材的貝母命運就更糟了,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幾乎是毀滅性的采挖。所以,當看到一大片被鐵絲封起來的山地草場上開著許多輪葉貝母,我鉆進去賞玩半個下午以后,一定會把臨在路邊容易被人看到的輪葉貝母的花拔掉,要么整株挖走一棵帶回去種在花盆里,免得整個草場的貝母都慘遭荼毒。我在一處緩坡邊看星星般打著瞌睡的番紅花的時候,好幾輛車路過停問,“找什么寶貝?”才不理會!我永遠也不會告訴那些人,那兒有番紅花,知道了番紅花蕊(西紅花)的價格,它還能有安寧嗎?那玲瓏的樣子,是不會被遲鈍的過路人看在眼中的!我希望它的酣睡、打著小盹兒的模樣只被我看見,永遠不會被人打擾。
從春到秋,我在尋找中凈化自己,發(fā)現(xiàn)時的驚喜,屏住呼吸地欣賞,讓相遇如此完美。那樣的歡喜如此純凈,純凈而悠長。是的,我只想遇見,最多取幾張相片,然后離去。我和它們依舊有著各自的風云雨雪,彼此的生活各不相干。很多時候,我只是在匆匆地趕路,趁著時節(jié),踩著地點,趕來見一面,甚至顧不上靜靜地和它說一會話,夸它別致天成的美,贊它遠離塵囂清氣十足。似乎只為相遇,便心滿意足。又一路狂奔回家,繼續(xù)自己其余的朝五晚九的日子,閑來翻書搜網(wǎng)請教花友老師,抱著一本厚厚的植物志或高等植物圖鑒細細比對,確認某種不相識的植物的科屬類別,每有所得即欣欣然一番狂喜。生活由此變得既厚重又輕盈。
這樣的生活與不斷的路途,如此的匆匆與每每的際遇,幾乎成了信念,于孩子、于生活、于瑣事之外,成了最大的滿足與期盼,我很難說清楚,是植物成就了我,還是我成全了植物。即使我死去,也不會忘記纏在云杉樹上的白色鐵線蓮,忘記路邊黃色海罌粟的笑臉,天山深處的桔色罌粟花,一直開到山腳下的粉色雪地報春……還有大地上那些色彩鮮明的色塊,至死,我的靈魂里都含了花的芬芳和植物的清氣。
暗紫耬斗菜
我見到它時完全是個意外。所以我常常認為老天爺真的很照顧我。
2010年暑假,女兒小學(xué)畢業(yè)放假早,我們?nèi)亿s著時間自架游伊犁。要知道,早一天晚一天,花的品種都有可能不一樣了。從伊寧市翻過烏孫山到昭蘇,到了昭蘇當然要去夏塔古道。從古道出來的路上,我一直盯著車窗外奔馳的植物,把自己的眼睛變得既尖銳又迅速到極致。我在找一種白色的鐵線蓮,這讓人迷醉的植物,我已經(jīng)找了它好幾年。總是不負有心人,終于讓我看到向后疾走的云杉樹間,看到四朵玉一般的鐵線蓮。等我拍完鐵線蓮從斜逸的云杉樹干上小心地下來,踩到斜坡松軟的土上,一轉(zhuǎn)身,剎那間停止呼吸——
一朵形態(tài)奇特的絳紅色花在一彎淡綠的長莖上垂頭。
它的萼片和花瓣都是深的絳紅色,這是花里極少見的顏色。五個萼片平展伸開,花瓣有距,距也彎曲向下自花萼間穿過,延伸出的花瓣形成筒狀,而花瓣下緣又各微向外展開,十足女人的合身禮裙模樣,端莊與妖冶集于一身。
經(jīng)過短暫的空白后,大腦里慢慢地打字般,一個一個顯出字來,卻是賈寶玉在通靈幻境中看到絳珠仙草,一時魂消魄喪,口中囈語:“但不知是何名草,這般矜貴。”似乎上天都格外地寵眷它,彼時一縷陽光穿過森林照射到樹下,正打亮在這花朵上,絳紅色立刻變成了更明艷一些的絳紫色,閃出絲絨般的光澤,益發(fā)矜貴不可方物,沉靜蘊藉;而彎曲的綠莖和彎曲的深紫色花距,又顯出纖秀玲瓏的風致來,真是既溫柔又華貴。
略一抬頭,又看見一朵,同樣綠色的彎曲下垂的長莖,花朵低垂,不同的是,這一朵先開了段時間,所以花瓣完全張開,吐出黃色的花蕊來。而且,在這朵花的下面,還有沒開的小花苞。
這般矜貴,不知是何名花。我在大腦里搜索,想了好一會兒,才想出來,原來,這就是暗紫耬斗菜。
這名字實在不夠典雅,不能與花的優(yōu)雅相對稱。人們?nèi)∵@名字,因為它漏斗樣的花冠形狀。通常人工培植的各種耬斗菜,顏色未免太過艷麗,黃、白、紅、粉,甚至還有許多重瓣、雙色品種。所以乍見這樣樸實而又高貴的暗紫色花,實在震驚。從沒料到耬斗菜的花有這么樣的風情,我把頭腦中所知的花全過了一遍又一遍,能夠集雍容富麗與纖細巧溫柔于一身的,只有暗紫耬斗菜!遙想當年英國植物獵人威爾遜在藏南初見全緣葉綠絨蒿的金色花時,不會比我見到暗紫耬斗菜花更為驚艷,相同的是,我們從此以后都情迷不已。
西伯利亞鐵線蓮
大約十年以前,或者更早一些,六月,我和一幫朋友們闖進托里縣以西的一座牧場。天涯芳草,夕陽下起伏的牧場金碧生輝,如同金色天堂。
幾輛車在山野中撒野,上下起伏。過了一條河,順著山之間的峽溝進入了一個山谷。彼時天已黑。我們與牧人的氈房比鄰而居,大家七手八腳地搭棚鋪地,架火做飯。吃完飯在星空下,就著柴油發(fā)電機發(fā)電帶的卡拉OK唱歌跳舞。哈薩克牧民真好啊,這般吵鬧也沒提意見。
太冷了,穿著工作棉衣還是冷,我唱不動跳不成。因為把毛毯讓給了一位沒帶被子的長者,不能睡鋪在地上的軍用隔墊上,只好鉆到車里。車里也不行,我全身發(fā)抖,上下牙齒直打架。更糟的是,和我同坐在車里駕駛位上的男同伴竟然沒帶棉衣,總不能見死不救,于是咬牙把棉衣外層卸了下來給他,自己穿著棉衣芯子踡在副駕駛位上。
大概應(yīng)該是夜里三四點吧,終于熬不住,迷糊了過去。到了五點,天剛亮,立刻跳著醒來,就著吃了點羊肉熱湯揪片子,拉了一人陪我上山,上山生熱就不會冷啦!
旭日慢慢升起,將金光灑向大地,灑向這邊的山坡,對面的山坡,溫暖如薄霧一樣漸漸升起。金色的群山的輪廓,金色的長長斜坡,金色的草場,金色的樹——
對了,金色的高大的云杉,在半山坡上,開了一樹皎潔的白花,因這晨光照耀,這一樹白花披上了一層金縷衣。
披著金光的我,那一刻,驚鴻一瞥。
多年以后,我念念不忘,無論走到哪里,都會下意識地,去尋那樣一樹安靜溫暖的白花。我四處查找資料,終于可以確定,那一樹藤花,是西伯利亞鐵線蓮,鐵線蓮纏在云杉樹上,開滿了花。
我試過故地重回,可記憶里當年的路,早已模糊不清。
直到2010年進入昭蘇的夏塔故地,才終于在巖石峭壁上找到。不過只有區(qū)區(qū)四朵花,而且在山間崖壁上。今年再進夏塔,終于找到了更多的西伯利亞鐵線蓮,它們有的竟然開了有半棵樹的花。
它似乎偏愛峭壁上的云杉,總要讓我有一番攀爬騰挪的歷險,才能近距離看到它迷人的風姿。從云杉樹的枝梢針葉間繞出來的細藤上,伸出三片葉子的葉莖,在兩枝葉莖之間,長出紫色的細花莖,像鴿子欲飛的奶白色花朵。
作為藤本,它的花偏大一點,四枚總是向下的長苞片,或微收或展開,每片都有五公分左右那么長。退化的雄蕊呈花瓣狀,裹著露出淡黃色花柱的花芯。我遇見它們時,總是下著細雨,質(zhì)地很薄的苞片沾著濕雨露,嬌弱得紋理清晰可見。你別以為它真的嬌氣,想想吧,大雪封山時,它能安之若素地度過,待來年再開。開放的那些花愛嬌得不成樣子,在云杉的短針葉和鐵線蓮?fù)ねさ木G葉之上,有的苞片充分展開,驕傲得展翅如飛;有的半張開著,像魚尾裙那樣下擺向上翹起;有的如手指拈花輕觸,或如一雙鳥兒抱翅,姿態(tài)各異,就象一群白色小鳥上下翻飛,做出千嬌百媚的姿態(tài)來。
只是,我再也沒看到那樣一樹的白花,百朵花千朵花,晨光初照時,在山崗上,靜靜地開放。
也許,懷念才是永恒。
鐘萼白頭翁
傳統(tǒng)欣賞的植物或者花,有著既好聽又優(yōu)雅的名字,比如芙蓉,比如牡丹,芍藥、海棠、薔薇,比如梅、蘭、菊、竹之屬,再比如喚作舜華的木槿,稱作無憂花的萱草,名為辛夷的木蘭,叫作朝顏的喇叭,那些名稱承載著古代貴族或者文人雅士的寄寓或者夢想。而落在視線之外的植物就慘了,常常隨便一個土名就打發(fā)了,像打破碗碗花、泥胡菜、蠅子草、驢蹄草,又俗氣又笨拙,仿佛天生的丑小鴨,永遠不能登堂入室。植物若是知道人意,怕也會忿忿不平吧。當然,野生野長的花不會在意這個,它們在山野自開自放,自得風流,忿忿不平的,只是我而已。
比如說,白頭翁。也不知是誰給它取了這么個名字,明明是嬌羞風情的少女,名字卻更像伐薪燒炭的老漢。要我說,即使白頭,比之于人,那也是武俠世界里的白發(fā)魔女練霓裳,含蓄純凈,風光旖旎,再加上俠骨柔腸。
當然,我這里說的是鐘萼白頭翁,也許它的名字還算美,鐘萼,聽起來就很精致,只是白頭翁煞了風景。這是北疆最常見的一種白頭翁。它的花很小,甚至在白頭翁里也是不起眼的,永遠都像沒打開的樣子, 不如蒙古白頭翁那樣花瓣展開,花也要小多了。
我把它放在第三位,因為它是那么的不起眼,又那么美。一想起白頭翁,就想到綿延的巴爾魯克山谷、狹長的夏塔故道、明凈的寨里木湖畔的草地上,白頭翁低著頭悄悄綻放,紫色或粉紫色的鈴鐺一樣的小花,在風中搖擺,似乎鈴鈴有聲。
和西伯利亞鐵線蓮一樣,一般人認為的白頭翁的花瓣,其實是它的萼片。它羽狀深裂的葉子貼近地面,而覆著一層淡白絨毛的花葶高高抽出,再彎曲下垂,鐘萼白頭翁的小花就像鐘一樣倒掛在上面,末端開裂稍向外彎。小的只有兩厘米左右的長度,像極了一只精致的鈞瓷小瓶,讓人生出憐生出愛來??匆姡闳滩簧焓州p輕地握住那小小的瓶子,放在耳邊搖一搖,聽是不是有細細的聲音在響??墒秋L唱著歌,根本聽不到它細微的聲音。
結(jié)了種子的白頭翁比花還漂亮,頂著一頭淡紅的發(fā)絲,每一根發(fā)絲飛揚著,盡力傾斜向上。鐘萼白頭翁成片生長的地方,風吹過,草場上紅色的聚合瘦果細浪一般,蕩漾起一波又一波,風在彈奏,鐘萼白頭翁在吟唱。小小的瘦果成熟時,像蒲公英的種子一樣,風一吹,隨風飄散,在空中飛揚著,尋找大地母親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