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云霞
談到城市與閱讀,這其中,書店是一個不可忽略的重要話題。書店在城市閱讀中發(fā)揮了哪些重要作用?本刊記者專訪了單向街書店創(chuàng)辦人之一張帆。
《出版參考》:作為單向街的股東,和一位媒體人,您認為書店在城市閱讀中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
張帆:關于閱讀,我們這一代(70年代生)的人,都有很多獨特和公共性的回憶。在我出生的地方(西南地區(qū)一個大城市邊上的小城鎮(zhèn)里),七八十年代的公共閱讀幾乎是一個陌生的詞語。閱讀本身就是一件可有可無的事情,除了校園里需要用到的教科書,幾乎沒有地方去獲得更多的養(yǎng)分。工廠里的簡陋圖書館,擺滿了單調(diào)的馬列讀物和武俠小說,小孩子最愛去的是大街邊上的小人書租讀棚,許多古典文學作品改成的連環(huán)畫是我們最初接觸文學世界的窗口,大多數(shù)三國隋唐題材的小人書的結(jié)局是被剪成各種騎馬拿槍拿刀的紙人兵將,用來玩一種用嘴吹或者手拍的游戲,被槍和刀刺中并壓在底下的一方就算輸?shù)簟?/p>
鎮(zhèn)上唯一一個正式的書店是新華書店,大量賣教材字典,除此之外,讓我最初對書店產(chǎn)生濃烈依賴感的,是外國經(jīng)典文學作品書架。每個假期,我花大量的時間徘徊在這些書架前面,在鎮(zhèn)上上學的年代,讀遍了書店里幾乎所有的外國文學作品(多年都沒有更新過)。
在那個時期讀過的雜七雜八的書,有經(jīng)典也有很多不值一提的爛書,照單全收,也沒有太多辨別力。這些在極度饑渴狀態(tài)中汲取的文字,跟以后大學所修的專業(yè)沒有太大的關系,也跟之后從事的工作沒有太多的聯(lián)系,卻成為我一生中豐富的情感和為人處事原則的根源。
如果書店在一個人成長過程中扮演了這樣的角色,它將成為塑造人格和個性的重要場所。
《出版參考》:請您結(jié)合單向街的圖書銷售情況和市場觀察,談談城市的閱讀趨勢?
張帆:城市閱讀,是一個太過寬泛的話題,在今天尤其有太多的闡釋方式。從圖書館到書店,再到電腦、移動終端,閱讀在今天變得無處不在。獲取的易得性也同時導致放棄的隨意性增加。書店不再是唯一且重要的閱讀途徑和場所。對于在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出生和長大的一代,網(wǎng)絡閱讀是他們天然的首選方式,在他們的記憶里,書店并沒有太多的位置。那種在心靈饑渴時期喜悅而焦急地汲取書里的養(yǎng)分的愉悅,對我們來說是在書店里實現(xiàn)的,而對他們來說,也許發(fā)生在一部智能手機上。
閱讀的本質(zhì)是一種獲取,一種快感。源于對更多知識、智慧和未知的渴求,對情感認同的渴望和宣泄。這是人性的本原,只要人性還在,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閱讀本身的生命力將不會消亡。
今天,城市的閱讀場所、方式和渠道變得鮮活且無處不在,一個咖啡館、一個報刊亭、一個書店、一臺電腦和一部手機,都能滿足你對閱讀的需求。
單從書店的銷售也許不是一個很好的角度來看待城市閱讀的發(fā)展。畢竟書店在閱讀體系中所占的分量早已今非昔比。
《出版參考》:在實體書店經(jīng)營艱難的大環(huán)境下,如何達到經(jīng)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的有機結(jié)合?
張帆:書店只認為自己是賣書的商店,那么在城市閱讀的概念里,它所生存的空間將越來越小。在技術革新的背景下,大量的新興銷售渠道,會迅速擠占書店的銷售份額。
如果我們認識到閱讀的本質(zhì)是對未知的渴求和情感的認同,而不僅僅是印著鉛字和插畫的紙張,那么書店就不應該僅僅是成堆的紙張累積起來的架子而已。那些在尋求未知和情感認同過程中產(chǎn)生的愉悅和欣慰感,將成為一個書店與讀者之間最緊密的紐帶。
如果一個書店能夠完成這樣的使命,它就能給讀者最值得珍藏的回憶。這種價值的完成,才能夠贏取自己的經(jīng)濟效益。一個讀者在此獲得心靈的慰藉,推而廣之,才存在社會效益。社會的構建都是從個人開始的。社會效益的達成源自于社會中的個人的價值的實現(xiàn)。
單向街從來都不把自己僅僅定位為一個賣書的商店,它是一個公共空間,在這里,讀者完成閱讀、聆聽、交流、批評、欣賞等各種心智活動。
對我們而言,實體書店的冬天只是書籍銷售的考驗,而不是文化的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