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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接觸柴靜這個人,緣于一些負面新聞。當時,我問了身邊的幾個人:柴靜是誰?很有名嗎?直到后來,我才猛然發(fā)現(xiàn),哦,原來就是那個人。雖然是負面新聞,但我卻并不討厭她,應該說,我對她抱有好感,因為我覺得無論怎樣,她的話很真實。
《看見》是一本什么樣的書?我給很多人推薦的時候,就用了一個詞——“隨筆”,但書的封面上寫的“上架建議”其實是“傳記”。其實,“這樣寫”是不錯的,比起“隨筆”這個詞,它更像是一本傳記。她的語言很淳樸,每個字都是用心血寫出來的,十多年的跨度凝結成一本四百頁的書,就像是一個人的一生一樣,所以它是本傳記。同時也正因為如此,我覺得它還是一本哲學書,這本哲學書適合任何人,因為它所講的是生活哲學;這本哲學書并不適合任何人,因為它更像是知識分子的特有哲學。
可能有些人不能理解一個記者有什么好出書的,但我真的覺得,無論怎樣,柴靜是有資格出這本書的。因為她不是一個平凡的記者。
生活或許有很多不足,有很多人會充滿這樣那樣的不滿。有的人覺得政府辦事效率太低了,有的人覺得醫(yī)院的藥價太高了,有的人覺得學校放假太少了,有的人覺得環(huán)境太差了……要是一個個說,就中國人的部分寫成紙條起碼可以繞地球三圈?!犊匆姟分杏袀€讓我印象很深的配角,雖然他只“打”了幾行字的“醬油”,但他關于治理山西環(huán)境的幾句話讓我記憶深刻。當時柴靜是在采訪了若干官員后才采訪的于幼軍,因此,于幼軍的一系列言語和之前那些市長等人的話形成了鮮明對比。但不出幾個月后,他就被調離山西了,原因是一場觸目驚心的煤礦事故。既然如此,那他的話真心嗎?真心。作為一省之長,他是掏出心來的,但由于問責制他不得不擔任主要責任?!爸袊蟮厣系氖率菬o窮無盡的,不要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要執(zhí)著。”這是一句在《看見》末章看到的話,這句話的主人是前國務院總理溫家寶。這些并不是為了體現(xiàn)什么政治,而是哲學,從一個國的大范圍縮小到一個家的小范圍,從國家哲學到生活哲學。
這本書我看了兩個星期才看完,總感覺她是在講故事,并且用的是心,而不是腦袋。她想到什么就寫什么,想怎么寫就怎么寫——這樣的書難道不是“隨筆”嗎?柴靜快40歲了(劇情需要,被迫寫出柴老年齡),再加上記者的職業(yè),她基本上什么都見過了,無論是非典,還是地震。但她沒有刻意地去寫任何大事,什么閱兵啊、世博啊,都沒寫,她只是以自己記者的身份來展開一系列對人生的闡述和那些生活的哲學。柴靜不普通,不是因為她的職業(yè),而是因為她的性格。書中她多次寫到別人對她的看法,以及有時候她自己的一種反省。柴靜很平凡,不是因為她的出生,而是因為她的一切不足都是許多人所共有的:激動的時候,會哭;開心的時候,會笑;莫名其妙的時候,她會不知所以。
書中寫過兩次地震,分別是2003年的新疆大地震和2008年的四川大地震,不同時間,不同地點。但在那些過程中,她所流露的不僅僅是悲慟,更多的是那種樂觀的對于未來生活的憧憬。我記得最清楚的就是四川那一段。在四川大地震的報道中,柴靜并沒有像別人去報導災區(qū)的悲慘,而是跟隨一對剛失去獨子的夫婦,對他們在地震后的生活進行了跟蹤報導。他們很淳樸,淳樸到面對生活的苦難就和面對家常便飯一般。“拾起廢墟中的XX”“拿起身旁的XX”“一直重復地說XX”……這些都是他們在災害過后的行為,完全沒有一點哭的痕跡,而當提到獨子時,兩人只說希望再生一個和之前一樣聽話的,即便最后沒有成功。用雙手面對大自然的災難,這是一種怎樣的境界啊!就算是聽不懂村子里老人口中所唱的山歌,但同那對夫婦一樣,這何嘗不體現(xiàn)著同樣的含義呢?這是一種精神,它既不是“川蜀精神”,也不是什么偉大的“XX精神”,只是最為單純的人民的精神,無論誰都會擁有。它既不是人性的光輝,也不是人類的偉大,只是簡簡單單的一種精神。這何嘗不是一種生活哲學呢?
很多人會耗盡心思去捕捉那些最為適宜的東西,而柴靜不同。每年三月,全國兩會在北京召開,而在那么多的兩會報道中,有多少人只想拍一拍那些人頭攢擠的大排場,柴靜卻拍了一個沒有人的人民大會堂。她說這里的每一個座位都是一個象征,一個權利的象征,所有的座位代表了近十三億中華人民。不知道為什么這明明是前無古人的行為,但卻讓我記憶深刻。何必要為了那些所謂的主流而絞盡腦汁呢?隨著柴靜的思路,總能感到一些讓人難以預料的lifes power。
農民是人嗎?居民是人嗎?記者是人嗎?和尚是人嗎?三陪女是人嗎?總理是人嗎?主席是人嗎?當然都是人。“別當了記者就不是人了?!边@是陳虻對柴靜說的一句話,也是柴靜對我們說的一句話。誰都是人,只不過是大家所處的社會位置不同,身份不同而已。柴靜在書中還寫過這樣的一段,說采訪兩會時,有一個地方臺的攝像師在鏡頭后面晃,她怕不小心撞著他,回頭看了看他,結果旁邊有人和那個攝像師說話了:“快別擋著央視的鏡頭?!毖胍曉趺礃?,湖南衛(wèi)視怎么樣,不都是電視臺的嗎?柴靜就是從湖南衛(wèi)視上去的,最早是電臺的,現(xiàn)在是央視的,所以這當中的曲折我想她最明白。所以,你說誰不是人呢?
書中寫到過很多人,有些即使只寫了一小部分也讓人記憶深刻,此如于幼軍;但也還是有寫了較大篇幅的,譬如盧安克。盧安克的故事是柴靜口述的,她幾乎可以說是沒有發(fā)表過一點兒意見,沒批評,沒贊揚。這讓我感覺挺奇怪的,看電視的時候不是都會說,這個是好人,這個是壞人嗎?那為什么這里不說盧安克是好人還是壞人呢?不是因為她不知道,其實她很清楚,字里行間都透露著呢!最后和一個中國女志愿者結婚的盧安克曾在柴靜采訪他的時候說過一句話,他說:“愛情是什么東西,我從來不知道?!彼宦槟荆猩?,更有原則,就算最后離開了孩子們,他依舊堅守著他的原則。
《看見》中還寫了很多人,寫出了很多實用的生活哲學,它就像童年時奶奶講的故事,從柴靜這個人的嘴里娓娓道來。它們是流進你的耳朵里的,而不是掉進你耳朵里的。
所以,你猜我看沒看見呢?我猜你總會看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