咼艷妮
(湖南科技學院 學報編輯部,湖南 永州 425100)
薇拉·凱瑟(Will Cather,1873-1947)是美國文學史上第一位描寫美國西部拓荒時代故事的女作家,被譽為20世紀美國最杰出的小說家之一。她的一生作者甚多,共發(fā)表16部中長篇小說,55篇短篇小說,2部詩集,1部散文集,還有其他論著8部。鑒于她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的非凡造詣和文學成就,薇拉·凱瑟當之無愧地為自己贏得了卓著的聲譽和顯赫的地位。在1974年發(fā)表的《十六大美國現(xiàn)代作家》一書中,她是被收錄其中的唯一一位女性作家。近年來,薇拉·凱瑟及其作品越來越受到西方文學評論界的重視,許多評論家把她與詹姆斯(Henry James)、??思{(William Faulkner)、海明威(Ernes Hemingway)及菲茨杰拉德(F·Scott Fitzgerald)等文學大師并列為美國最杰出的小說家,甚至把她推崇為美國建國以來最偉大的女性作家。
在國外對凱瑟的研究大致和她的創(chuàng)作同步。1918年,格蘭特·奧弗頓(Grant M·Overton)的著作《論我們的小說的女性》有專章論及薇拉·凱瑟。最早的凱瑟研究專著發(fā)表于1927年,書名為Willa Cather: A Biographical Sketch,an English Opinion, and an Abridged Bibliography。但進入20世紀30年代后,由于受社會左傾批評勢力的影響,一些批評者認為凱瑟的作品沉浸在平靜往事的追憶中,彌漫著濃郁的歷史氣息和懷舊情結,脫離了美國當時的社會現(xiàn)實。在隨后的40余年里,凱瑟遭遇到批評者的冷遇與指責,并逐漸淡出讀者的視線。1947年,凱瑟的去世并沒有引起人們過多的關注。此后的20余年里,美國評論界出版的重要文學批評專著,對凱瑟沒有給予應有的重視。只是凱瑟的幾位朋友出版了五部傳記,還零星有一些評論文章見諸于報端。如伊迪斯·劉易斯出版的《生活中的薇拉·凱瑟》(1953),對生活中凱瑟進行了較為詳盡的研究和介紹。20世紀70年代以后,伴隨著女權主義文學批評理論的興起,對薇拉·凱瑟研究在沉寂了40年后被打破。1973年,薇拉·凱瑟被作為唯一的一位女性作家列入《十六位美國現(xiàn)代作家》一書,從而重新確立了凱瑟在美國文學史上的重要地位。此后,越來越多的批評者進入這座塵封的藝術寶庫,全方位、多角度地展開對凱瑟及其作品的研究。迄今為止,有關凱瑟研究的專著有六七十部,其中僅傳記就有近20部,以凱瑟為題的各類論文更是難以盡數(shù)。在眾多的研究中,比較突出的有傳記批評、女權主義批評、生態(tài)批評、文化批評、敘事學研究等。這些研究角度新穎,論述深入,呈現(xiàn)出多元的批評話語形態(tài)和開放的闡釋空間。
相比國外而言,國內(nèi)關于凱瑟的研究起步相對較晚,但伴隨著批評話語的多元化和闡釋空間的逐漸開放,對凱瑟的研究無論從深度還是廣度上看都得到了長足發(fā)展。凱瑟最早進入中國學者的視線是在20世紀20-30年代。當時郁達夫在他的日記中寫過關于《啊,拓荒者!》的評論。此后,凱瑟被封藏了半個多世紀。1981年,《美國文學叢刊》第2期登載了凱瑟琳·安·波特(Katherine Ann Porter)介紹凱瑟的文章。1982年,凱瑟最早的兩篇譯文《保羅的一生》(Paul’s Case)和《一只金色的鞋》(A Golden Shoe)出現(xiàn)在《百花洲》第6期上。1983年,《美國文學叢刊》第2期發(fā)表了謝力紅的評論文章《威拉·凱瑟對精神價值的追求》。自20世紀80年代至今,對凱瑟作品的研究評論不斷見諸各類學術期刊。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1981年至1990年,各類學術期刊發(fā)表關于凱瑟的評論文章共3篇;1991年至2000年有14篇,2001年至2011年約有120篇。到目前為止,國內(nèi)關于凱瑟的研究專著有3部:《薇拉·凱瑟的記憶書寫研究》(李莉)、《文學印象主義與薇拉·凱瑟的美學追求》(孫曉青)、《重訪紅云鎮(zhèn):薇拉·凱瑟生態(tài)女性主義研究》(楊海燕),其中后兩部為英文著作。1999年至今以凱瑟為研究對象的學位論文大約有60篇,其中大多為英語語言文學專業(yè)學位論文??傊?,國內(nèi)對凱瑟研究大致經(jīng)歷了從介紹性到賞析性再到評論性過程。從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開始,受西方新興學術思潮尤其是生態(tài)女性主義批評的影響,國內(nèi)對凱瑟研究呈現(xiàn)多元化、全面化、縱深化發(fā)展趨勢。筆者收集了關于凱瑟的相關研究資料,縱觀這些資料不難看出,這些研究主要從以下幾個方面開展:
移民種族研究。像梅利莎·瑞安(Melissa Ryan)主要研究了《啊,拓荒者!》的印第安民族。他認為凱瑟謹慎地刪除了美國本土人的移民的部分來鼓吹拓荒者的精神。卡洛琳·沃達特(Caroline M.Woidat)也對凱瑟作品中的印第安民族很感興趣,她認為凱瑟掩蓋了美國壓榨本土人的暴力歷史。
移民文化研究。像王晶的《論薇拉·凱瑟〈我的安東妮亞〉中的移民文化身份認同危機》,從文化身份的角度入手,分析薇拉·凱瑟小說《我的安東妮亞》中移民文化身份認同的困境;陽海英的《亞歷山德拉:尋求身份的拓荒者》,運用拉康的主體理論,通過對女主人公亞歷山德拉追求身份的過程的研究,旨在揭示薇拉·凱瑟試圖為現(xiàn)代人所面臨的身份危機提供一種新的解決辦法。任冰的《薇拉·凱瑟“草原三部曲”的文化尋求》,運用文化批評理論對薇拉·凱瑟的三部作品進行分析,追尋到她作品創(chuàng)作的文化淵源和文化取向。
女性主義研究。貝特·羅德斯姆(Beth Rundstrom Harvest)從女性主義批評角度審視了凱瑟作品中的自然。葛純的《試論薇拉·凱瑟的婚姻觀與女性意識》,對《啊,拓荒者!》中四對愛情糾葛、婚姻悲劇的加以分析,認為凱瑟的悲劇婚姻觀和她的女性意識息息相關。李海利的《〈啊,拓荒者!〉的女性主義人物對比研究》,從女性主義角度對薇拉·凱瑟作品《啊,拓荒者!》中的兩位女性截然不同的性格命運進行對比分析,闡述從這兩位女性身上所反映出來的薇拉·凱瑟的女權主義思想。劉慧青的《〈啊,拓荒者!〉中的女性主義——亞歷山德拉對女性自我的不懈追求》,從女性主義理論的角度來分析亞歷山德拉在行動上鍥而不舍追求獨立自我的過程,來表現(xiàn)女性的自立意識。張平和張曉霞《在獨立女性與依附女性——〈啊,拓荒者!〉的女性主義視角分析》一文中從女性主義視角分析了社會對女性的束縛等。
生態(tài)主義研究。凱瑟的女性身份及在《啊,拓荒者!》中體現(xiàn)的生態(tài)意識也吸引了許多學者進行研究。譚晶華在《薇拉·凱瑟拓荒小說的生態(tài)境界》中,從生態(tài)批評的視角,運用現(xiàn)代深層生態(tài)學理論對薇拉·凱瑟拓荒小說進行解讀與闡釋,并對作家前瞻性的生態(tài)意識進行了剖析。陳妙玲的《薇拉·凱瑟〈啊,拓荒者!〉的生態(tài)批評》,從人物分析,自然環(huán)境描寫及主題寓意方面對《啊,拓荒者!》進行生態(tài)批評的解讀。蘭海英的《從生態(tài)視角試論〈啊,拓荒者!〉的人物塑造》,分析了人物對大自然的不同態(tài)度以及大自然塑造的人物性格如何影響人物關系。白晶從生態(tài)批評的角度對凱瑟的兩部小說《?。⊥鼗恼?!》和《我的安東尼婭》進行解讀,揭示這兩部小說中散發(fā)出來的生態(tài)中心主義思想。宋文在《開創(chuàng)美國西部文明的拓荒女——評薇拉·凱瑟〈啊,拓荒者!〉》一文中分析了亞歷山德拉的三種角色——人與自然溝通的中介、女性特征與男性特征的結合體、連接舊生活與新生活的媒介。
生態(tài)女性主義研究。生態(tài)女性主義文學批評目前還處在發(fā)展階段,但是它為文學批評的發(fā)展提供了新的視角,它把生態(tài)和女性聯(lián)系起來找出兩者受壓迫的根源,并不斷探尋以女性作家為主的作品。近幾年來,國內(nèi)用生態(tài)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分析薇拉·凱瑟作品的人逐漸增多,一些學者和學生開始利用這一新的文學批評理論對薇拉·凱瑟及其作品進行研究闡釋。像于萍的《生態(tài)女性主義與〈啊,拓荒者〉中的女主人公的覺醒》,從生態(tài)女性主義角度分析這部小說試圖揭示小說中自然與女性之間的聯(lián)系。付文中、喬改梅從生態(tài)女性主義的角度解讀薇拉·凱瑟《啊,拓荒者!》,發(fā)現(xiàn)了小說中約翰·波格森等父權制人物對自然的支配,以及大地女神似的女主人公亞歷山德拉與自然的親和關系,并指出對自然大地女神似的關愛是自然走出父權制控制的出路。
總體而言,國內(nèi)外關于凱瑟及其作品的研究具有以下幾方面特點:
第一,從研究的對象來看,研究者不僅對其作品進行了全方位解讀,還對凱瑟本人作了專門的研究。如 1987年J·L·伍德瑞斯(J.L.Woodress)出版的《薇拉·凱瑟:文學的一生》、莎倫·奧布恩(Sharon O’ Brien)出版的《薇拉·凱瑟:顯現(xiàn)的聲音》,1989年H·李(Hermione Lee)出版的《薇拉·凱瑟:雙重生活》等專著,從傳記批評角度,比較詳盡地介紹了凱瑟的生平細節(jié),梳理了凱瑟作品的評介情況。自20世紀80-90年代以來,先后多次召開了薇拉·凱瑟國際學術交流會。如2002年在內(nèi)布拉斯加州召開的第四屆國際學術研討會,研究者們從不同角度挖掘其小說中的生態(tài)價值,并出版了論文集《凱瑟研究第五卷:薇拉·凱瑟的生態(tài)想象》。這些研究不僅拓寬了對凱瑟的研究范圍,還為后來的研究者奠定了豐實的研究基礎。
第二,從研究的方法看,研究者采用的各種批評理論對凱瑟及其作品進行了較全面深入的研究。尤其是隨著批評話語的多元化和闡釋空間的逐漸開放,對凱瑟的研究視野不斷拓展,研究視角不斷更新,形成多元化研究趨勢和格局。如王晶的《論薇拉·凱瑟〈我的安東妮亞〉中的移民文化身份認同危機》、任冰的《薇拉·凱瑟“草原三部曲”的文化尋求》等,運用文化批評理論對薇拉·凱瑟作品進行分析,追尋到她作品創(chuàng)作的文化淵源和文化取向,分析移民文化身份認同的困境。葛純的《試論薇拉·凱瑟的婚姻觀與女性意識》、李海利的《〈啊,拓荒者!〉的女性主義人物對比研究》等,從女性主義理論的角度分析了小說中女性身上所反映出來的女權主義思想。譚晶華的《薇拉·凱瑟拓荒小說的生態(tài)境界》、陳妙玲的《薇拉·凱瑟〈啊,拓荒者!〉的生態(tài)批評》等,運用現(xiàn)代深層生態(tài)學理論對薇拉·凱瑟拓荒小說進行解讀與闡釋,并對作家前瞻性的生態(tài)意識進行了剖析。此外,近年來有些研究者從生態(tài)女性主義批評視角,對凱瑟及其作品展開研究。像劉婷婷的《薇拉·凱瑟小說〈啊,拓荒者!〉的生態(tài)女性主義解讀》,從女性與自然、女性與男性、人與社會三個方面,對作品進行了分析解讀等。
第三,從研究形式來看,對凱瑟的研究不僅有傳記著作,還有大量的評論性專著和單篇文章。在傳記著作、評論性專著方面大都集中在國外,此外還有一些關于凱瑟的研究散見于文學史有關章節(jié)中。另外,從20世紀90年代至今,國內(nèi)對凱瑟的研究專著有3部,以凱瑟為研究對象的單篇評論性文章約有120篇、學位論文約有60篇。這些著作和論文為凱瑟研究提供了較為系統(tǒng)的資料,從而為研究者開展全面深入的研究奠定了基礎。
總之,從國內(nèi)外的研究現(xiàn)狀來看,國內(nèi)外有關對薇拉·凱瑟及其作品的研究,其深度與廣度都取得了較為豐碩的成果。然而,相對于其他美國現(xiàn)代作家來說,薇拉·凱瑟及其作品研究尚未受到國內(nèi)學術界的重視,對其研究也缺乏系統(tǒng)性和全面性。具體體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一是研究的重復性。從研究內(nèi)容來看,國內(nèi)的薇拉·凱瑟及其作品研究明顯存在著重復性。國內(nèi)學者對薇拉·凱瑟研究重點多集中在凱瑟早期拓荒小說和中期零星的短篇,晚期作品少有問津。另外,還表現(xiàn)在對他同一部作品的同一問題的研究方面。因而,難以反映創(chuàng)作全貌,從而使研究內(nèi)容流于單一和重復。二是研究的局限性。從研究的視角來看,對薇拉·凱瑟作品從移民種族、移民文化、生態(tài)倫理、女性主義等視角進行解讀的比較多,而運用生態(tài)女性主義文學批評理論對薇拉·凱瑟及其作品的研究沒有得到全面深入的闡釋。從目前研究的現(xiàn)狀來看,雖然近幾年有些研究者開始運用生態(tài)女性主義批評來研究薇拉·凱瑟及其作品,但在挖掘作品中所體現(xiàn)的生態(tài)意識、女性思想等方面還不夠全面、不夠深入,且常常流于單篇、單部小說或者局限于早期的拓荒小說研究解讀,缺乏對凱瑟系列拓荒小說的整體關照,尤其對中晚期拓荒小說的研究解讀。在這里值得一提的是,楊海燕博士對薇拉·凱瑟進行了較為深入的研究,其英文論著《重訪紅云鎮(zhèn):薇拉·凱瑟生態(tài)女性主義研究》,從生態(tài)女性主義批評視角,將薇拉·凱瑟的主要作品解讀為顛覆文本、批評文本和隱含文本,提出凱瑟在其中徹底顛覆了占統(tǒng)治地位的西方二元對立思想,抨擊了人類中心主義和男性中心主義對自然的破壞和對婦女的詆毀等。但從整篇論文上看,作者是將相關文本分篇分節(jié)進行解讀的,因而在一定程度上缺乏系統(tǒng)性和整體性,同時對小說中所蘊含的生態(tài)女性思想的當代價值和意義沒有作深入的分析和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