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力沙 (美國伊利諾宜州立大學芝加哥校區(qū)戴利圖書館)
在美國,出書、讀書和書評不僅僅局限于出版社、圖書館、學?;?qū)I(yè)評論家。它是全體公民和社會中各個部門(包括媒體、社會團體和政府部門)都參與的社會活動,對活躍整個社會起到不可低估的作用。讀書與禁書是這一社會活動的一個組成部分。
美國這樣一個以憲法為本,推崇言論、結(jié)社、出版和宗教自由的國家,是否有禁書呢?簡單的回答是:美國有禁書,而且經(jīng)常發(fā)生禁書事件,可以用此起彼伏來形容。禁書和反禁書的活動從來沒有停止過,也可以說是美國歷史中的一部分。
在有人群的地方,不同的生活、文化背景、教育和信仰等決定了人們對同樣事物總有不同的想法和見解。不同文化背景的人群生活在一個社會中,并不能總要求一致和贊同,社會需要的是理解和寬容。同樣,對同一本書的內(nèi)容,每個人注重的層面不一樣,讀后收獲也不一樣,各人的看法和感覺也都會有所不同。這是極為正常的。沒有不同見解和看法才是不正常的,也許是不可能的。實際上,禁書在西方歷史上是屢見不鮮的,很多在世界文化史料中的重要著作(如《圣經(jīng)》、《可蘭經(jīng)》、《猶太法典》等)都曾在不同歷史階段和地方被禁止過。本文只限于討論禁書在美國。
美國的禁書基本可包括兩種類型:①受到挑戰(zhàn)的圖書(challenged books):是指那些圖書,其內(nèi)容受到讀者的質(zhì)問、投訴或控告,但還保留在圖書館書架上,在投訴人所說的圖書館或地區(qū)中,還繼續(xù)流通,直到投訴得到解決[1]。②禁書 (banned books):是指那些圖書,受到個人或團體投訴,并從圖書館書架上拿下或從課程中取消或在一個地區(qū)禁止流通,局部地區(qū)公眾不能借閱 或借閱受到限制的圖書。在以下對禁書的討論中,這兩種類型的圖書都包括在內(nèi)。
美國是一個移民大國,幾乎涵蓋了世界各地的種族。各個種族有自己的社區(qū)、節(jié)日、旗幟、文化娛樂和宗教信仰。在這樣一個多元化的社會中,需要各種族群之間的理解和包容。但不免經(jīng)常又有文化和宗教等方面的沖突。禁書則是其表現(xiàn)之一。
從另一角度講,社會在不斷地變化,人們對許多概念的理解也隨之變化和進化。例如,1970年美國總統(tǒng)委員會關(guān)于色情出版的報告指出:事實上,每一本圖書在出版時被認為是“淫穢的”英文或英文翻譯書,又第二次出版了。在過去幾個世紀出版的一系列“古典色情文學”又在市面上出現(xiàn)了[2]。因為社會發(fā)生了變化,人們的認識和概念也隨之發(fā)生了變化。那么,很多原來的禁書被解禁;或根據(jù)新事物新技術(shù)的出現(xiàn),產(chǎn)生新的概念,出現(xiàn)新的禁書。
個人可以對某一本書向?qū)W校、地方政府或出版社提出挑戰(zhàn)或要求禁止。所謂個人,包括所有公民,如學生、家長、圖書館員、地方官員、地方教育或圖書館管理委員會成員、社會團體和政府部門的工作人員等。對一本圖書提出挑戰(zhàn)和禁止,也是人們擁有的自由表達權(quán)利的一個側(cè)面。
1969年,出版的長篇小說《我們?yōu)槭裁丛谠侥稀罚╓hy Are We In Vietnam),阿拉巴瑪州亨茨維爾市(Huntsville)的一個市政助理律師、市長和其他官員不約而同地要求將此書從公共圖書館下架。這些官員都聲稱是以普通公民身份提出這種要求,而不代表官方的命令或決定。
1969年,出版的奇幻兒童文學《西爾維斯特和魔幻鵝卵石》(Sylvester and the Magic Pebble)遭到了多個警察社團的反對,他們認為是丑化了警察的社會形象。最具代表性的是伊利諾宜州警察協(xié)會的一位官員寫信給州里執(zhí)法官員,要求將此書從學校和公共圖書館下架,并說如果他們不這樣做,他就要與當?shù)孛襟w聯(lián)系。在1971年,伊利諾宜州一個圖書館館長要求將有損于警察形象的幾頁從書中拿掉[3]528。
1971年,紐約時報得到了一本由美國政府印刷辦公室當年出版的《五角大樓文件》(The Pentagon Papers), 又稱《美國-越南關(guān)系,1945-1967》(United States-Vietnam Relations, 1945-1967)。該書共分47卷,約4000頁。紐約時報決定陸續(xù)在報紙上刊登。1971年6月13日紐約時報刊登出第一篇。發(fā)表后,美國當時的總檢察長約漢?米歇爾(John Mitchell)要求紐約時報自動停止繼續(xù)發(fā)表本書內(nèi)容,并歸還此書[3]564。
1983年,南卡州州長給兩個城市的書店打電話,要求把一本當年由Virking 出版社出版的報告文學《狂馬精神》(In the Sprite of Crazy Horse)下架。他本來要給全州的書店打電話。他說這本書是謊言,是對他的誹謗,對他本人和他的家庭造成了傷害。他說他這樣做,不是以州長的身份,而是行使一個公民的權(quán)利。這本書是講述從1835—1965年美國印地安部落在南卡的土地、安置和要求自治以及1968年以來印地安人運動的情況報道等。這位州長是事情的當事人之一。書中同時講述了FBI(Feder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美國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和印地安部落的沖突。由此招來一位FBI專員的抗議[3]280。
1986年,在佛羅里達州春山地區(qū)(Spring Hill)的一個中學校長要求下架一本關(guān)于黑人士兵在越戰(zhàn)中的自訴《鮮血:越戰(zhàn)中黑人老兵口述歷史》(Bloods: An Oral History of the Vietnam War by Black Veterans),聲稱此書的內(nèi)容對于青少年讀者來說太暴力[3]70。
1993年12月,一位在田納西尤寧市(Union City)的家長反對其 11年級的女兒所在高級閱讀課布置閱讀《憤怒的葡萄》(The Grapes of Wrath)一書。這位家長認為,閱讀此書違反了他女兒的宗教信仰,要求換另一本書且不影響女兒的分數(shù)。這位家長的要求引起了學校中支持閱讀此書和反對閱讀此書雙方的爭論[3]224。
在20世紀30年代,當美國出版社Houghton Mifflin與德國出版商簽訂合同打算出版希特勒的自傳《我的奮斗》(Main Kampf, or in English, My Struggle)時,遭到美國許多種族社團的反對和指控。例如,美國希伯來和猶太論壇報向出版社提出抗議,要求停止出版此書。同時還有很多猶太人和社團向出版社提出抗議,并寫信給當時的總統(tǒng)羅斯福。紐約一些市民請愿要求教育委員會停止訂購此書在美國出版的英譯本[3]378。
1955年,羅德島州Providence地方郵局企圖阻止郵寄75本列寧的《國家與革命》(State and Revolution)到布郎大學(Brown University),認為本書 有“有顛覆性 ”[3]512。
同樣,前面提到的1969年出版的奇幻小說《西爾維斯特和魔幻鵝卵石》不僅遭到多個人的反對,同時也遭到許多社團(如美國警察聯(lián)盟、全國警官協(xié)會、馬里蘭州全國警官協(xié)會)的反對,認為是丑化了警察的社會形象。警察協(xié)會國際會議于1970年11月12日發(fā)表了一封公開信,其中說到:這就是為什么許多兒童和成人對執(zhí)法官員不尊敬,并要求禁止此書[3]528。全國其他地方的一些學校和校區(qū)也接連不斷地發(fā)生要求禁止此書的類似事件。
對于上面提到的1969年出版的長篇小說《我們?yōu)槭裁丛谠侥稀?,北卡州維爾明頓(Wilmington)圖書館、紐約州的巴爾的摩和華盛頓的一些公共圖書館都拒絕存放此書[3]585。
1974年出版的《CIA 和情報》被CIA(Central Intelligence Agency,美國中央情報局)要求禁止,后要求修改。CIA 要求刪改的有339條段落,實際刪改了168條。出版商在原文中被刪除的地方用“(刪除)”來代替被刪除的內(nèi)容[3]111。
1976年,紐約一個聯(lián)合校區(qū)(Island Trees Union Free District)的學校理事會決定從校區(qū)初、高中圖書館下架9本書,校區(qū)的決定有紐約家長聯(lián)合會支持,11本要求下架的書目是由這個家長聯(lián)合會匯編的[3]64。
對一本書的抗議和禁止,并不一定發(fā)生在剛出版之際。從出書到出現(xiàn)抗議可能相差幾年、十幾年,各地發(fā)生抗議的時間可能是同年,也可能相差幾年、十幾年。這些事件的發(fā)生可能在全國不同地方、或不約而同、或發(fā)生的時間差距很大,但都是地方性的。例如,1945年出版的《黑男孩》(Black Boy)直到21世紀幾乎每個年代都有地方性的抗議出現(xiàn)過。這樣的例子并不乏見。
被列為“最經(jīng)常受到挑戰(zhàn)的”圖書之一的小說《憤怒的葡萄》從1939年4月剛出版就面對不斷的挑戰(zhàn)和禁止。直到1966年,它還在“最經(jīng)常受到挑戰(zhàn)的”圖書中名列第四,1973年名列第三,1977年列第二,1982年列第六[3]216。對這本書的挑戰(zhàn)和禁止一直到21世紀還沒有停止。
僅在1939年《憤怒的葡萄》剛剛出版的1年中,堪薩斯州的堪薩斯市教育委員會以4:2投票通過將此書從20個公共圖書館上取下。原因是該書排斥婦女,把生活形容的過分殘忍,有下流、淫穢的語言; 紐約州水牛市(Buffalo)圖書館的主管拒絕購買此書,原因是其內(nèi)容含有“庸俗詞匯”;加利福尼亞州的克恩縣檢查員委員會以4∶1投票表決通過在該縣圖書館和學?!敖故褂谩碛泻土魍ù藭?;更有甚者,1939年11月15日,伊利諾宜州東圣露易斯9個圖書館管理委員會的5個成員一致通過要將3本《憤怒的葡萄》在庭院燒毀。但一周后,該委員會撤消了這一決定。直到2000年,還有36個學生和23個家長在地區(qū)法院起訴Puyallup 校區(qū)對種族敵對環(huán)境的忽視,例如,攻擊少數(shù)民族學生、種族主義的涂鴉和用語,在考試中和課堂中討論一些具有侵犯性的圖書,其中包括《憤怒的葡萄》[3]217-225。
有趣的現(xiàn)象是,《憤怒的葡萄》又是最暢銷的圖書之一。1939年,這本書印刷出版了430000冊。就在伊利諾宜州東圣露易斯圖書館管理委員會要燒毀這本書的那一周,這本書創(chuàng)造了其本身至今銷售的最高記錄,一周內(nèi)售出11340冊。與此相似,前面提到的《西爾維斯特和魔幻鵝卵石》一書,曾獲得1969年美國圖書館協(xié)會兒童與學校分部所頒發(fā)的最佳繪畫兒童書目Randolph J.Caldecott 獎牌。
這僅僅是禁書中的一例。 在許多受到挑戰(zhàn)的圖書或禁書中,不乏著名諾貝爾文學獎的得主,或名列暢銷書的前茅。也許這就是摩洛哥作家娜迪亞·塔基(Nadia Tazi)所說:“書籍是殺不死的。它自生自滅。就象一個被打碎的‘花瓶’,它的碎片會迸濺四方;聲音會逃脫,走上歷險的道路;在交鋒和沖突中迎來節(jié)日?!盵4]
對1965年出版的教科書《自由的土地:美國歷史》(Land of the Free: a History of the United States)的指控來自不同方面,加州許多地方的議員和參議員、天主教報紙、教區(qū)對該書提出批評,有些家長甚至不讓自己的孩子去上采用這本書的課。在公眾的壓力下,加州課程委員會成立了一個專門小組對此書進行審查,之后將小組建議修改的地方送給了作者進行修改。在修改后,即使加州教育委員會和大律師裁決要求使用此書作為教科書 ,還陸續(xù)有學校和校區(qū)抗議,拒絕購買此書作教科書,還成立了一個抗議此書的公民組織,要征集簽名抗議使用這本書。在紐約,俄亥俄州的哥倫布市,也相繼出現(xiàn)過抗議事件。盡管其他許多地方使用這本書并沒有出現(xiàn)問題,1968年1月全國教育協(xié)會報告根據(jù)調(diào)查全國1700個教育界的領(lǐng)導人,這本書被列為最受爭議和批評的書[3]337-342。
1969年出版的文學作品《5號屠場,還是孩子們的十字軍東征》[3]492(Slaughterhouse-Five, Or the Children's Crusade)列在美國圖書館協(xié)會編撰的“1900—2000年100本最受挑戰(zhàn)的圖書”之中。1973年在北卡州德雷克(Drake)中學的一位英文老師,曾因在他的課堂中使用此書而被中斷雇傭合同;1987年佐治亞州的菲茨杰拉德市(Fitzgerald)制定了在學校永久禁止此書的政策。同樣是這本書,2007年加州利文斯頓鎮(zhèn)(Livingston)一個名為“為教育價值”的社團(Livingston Organization for Values in Education),向地方學校管理委員會要求將此書從高中課程中取消。
有時,一個社區(qū)會為了一本書爭論而分裂。例如,在威斯康星州的西岸市(West Band),這個比較傳統(tǒng)保守的地方發(fā)現(xiàn)當?shù)貓D書館藏書有一系列有關(guān)同性戀的書。社區(qū)為圖書館是否應(yīng)存有這些書而分裂,相持不下。一個市政府參事員在市理事會上譴責圖書館,他的話被當?shù)貓蠹堃?。四個圖書館管理委員會成員為此沒有被繼續(xù)任命。整個事件變成了全國新聞。一個基督教組織起訴了當?shù)貓D書館要求對情感傷害補償120000美元,并要求將其中一本書在圖書館前當眾燒毀。當然這只是要求,未成事實[5]。
《哈利·波特》(Harry Potter)系列書當數(shù)另外一個禁書范圍內(nèi)的著名實例。該書在全世界各國出版,正式銷售了大約450000000多萬冊,有60多種語言的翻譯本。根據(jù)美國圖書館協(xié)會調(diào)查, 1999—2002年在美國的公共圖書館和學校中受到挑戰(zhàn)和受審查的圖書中,《哈利·波特》系列書一再名列前茅[4]125。在此期間,美國圖書館協(xié)會就有125起記錄在案的關(guān)于限制這套書,從學校教室中、從學生閱讀中消掉這些書及從學校圖書室、公共圖書館下架這些書的案例。原因是這套書描繪的巫術(shù)、魔法、崇拜魔力,包含宗教象征和宗教語言,刻畫家長、教師、學校愚昧,含有對家庭敏感的詞匯,等等。
對《哈利·波特》提出質(zhì)疑和要求禁止的群體包括家長、校長、傳統(tǒng)保守社團和教會組織。例如,1999年在密歇根州齊蘭市(Zeeland)教育長要求《哈利·波特》一書不能在教室中使用,不能在學校書架上擺放[4]126。2002年7月,在阿肯瑟州的錫達維爾市(Cedarville)學校委員會將《哈利·波特》列入限制自由閱讀使用的部分,學生要閱讀此書必須有家長的同意。為此,部分學生和家長起訴了該學校委員會。2001—2003年,在賓夕法尼亞州、緬因州、新墨西哥州和密西根州的個別地方曾出現(xiàn)《哈利·波特》系列書被一些原教旨主義教會當眾燒毀或撕碎[4]128。
禁書的原因有很多,但基本可以歸納為:個人、家庭、宗教、少數(shù)民族的權(quán)利和文化受到冒犯和挑戰(zhàn)而出現(xiàn)禁書;禁書很多發(fā)生于青少年讀物,成人的讀物也會經(jīng)常受到挑戰(zhàn),理由經(jīng)常是因為宗教、種族、色情,或不同的思想體系。書中內(nèi)容對宗教或種族的冒犯,有爭議性的人物,暴力、販毒、色情,“不雅用詞”或“臟話”,都可能與個人、某群體或社團信仰格格不入、背道而馳或有所冒犯,尤其是對兒童和青少年可能發(fā)生不良影響;或?qū)δ痴块T的“秘密”有所泄露,等等,而因此引起個人、群體或社團、或政府部門對一本書提出質(zhì)疑、投訴、抗議和要求禁止。這些內(nèi)容可以歸納為以下4個方面:政治原因、社會原因、宗教原因和色情。但這些內(nèi)容經(jīng)常是纏繞在一起,再加上起訴人或群體的不同角度,有時很難說對一本書的抗議主要是哪個原因。
在被挑戰(zhàn)和禁止的圖書中,幾乎囊括了各類寫作內(nèi)容形式,包括長篇小說、歷史類、自傳類、詩歌、兒童圖書、宗教和哲學論文、字典等。 僅以2011年出版的《由于政治原因被禁的著作》(第3版)[3]為例,該書共討論了119本這樣的圖書,從世界8個國家的禁書中取樣,其中有71本是在美國受到挑戰(zhàn)和被禁的圖書,其中有27本為非小說作品(nonfiction)、20本長篇小說、9本自傳、6本教科書,其余為其他文學形式的作品。在這71本書中,只有3本是國外出版社出版的圖書,其余均由美國出版社出版。
《由于政治原因被禁的著作》是《禁書系列叢書》中的一本。這一系列叢書還包括《由于社會原因被禁的著作》、《由于宗教原因被禁的著作》和《由于色情原因被禁的著作》。整個系列叢書共包括了500本被禁止和受挑戰(zhàn)的代表作。多數(shù)都是在美國出版和受到?jīng)_擊的書目,也包括其他幾個國家的一些書目。然而,這僅僅是實際發(fā)生事件的一個小小縮影。
在禁書和限制閱讀某本書的活動中,有一個特點值得一提,即自行限制。很多圖書館員承認,在圖書館遇到難處理的受到挑戰(zhàn)的書目時,他們害怕沖突,不愿意發(fā)生爭議,往往是默默地將這些書從他們的圖書館書架上或藏書中拿出。還有些人,包括圖書館員,采用長期借閱、續(xù)借的方法,將一本他們認為不適宜的書限制在個人手里,或干脆讓某本書從圖書館中“不翼而飛”。一個特別案例是,在肯塔基州一個縣圖書館,一位圖書館員認為一本書有色情內(nèi)容,就采取了這種方法[5]。自行限制的另一表現(xiàn)是:對自己不喜愛的書目決不寬容,認為其他人也不會喜歡,或認為一定有害。這種情況多數(shù)出于好心,或過分關(guān)心。
那么,當有人或有社團對一本書提出質(zhì)疑、抗議和要求禁止時,這本書的命運到底由誰決定呢?歸納起來,還是由當?shù)氐墓?、社團、學校來決定。當然,那些被訴諸法律的,要由法庭調(diào)查根據(jù)各方面的意見和對所爭議的書目內(nèi)容所做的調(diào)查作出最后裁決。
在上述提到的《鮮血:越戰(zhàn)中黑人士兵口述歷史》一書,當一個校長下令將此書從學校圖書館和媒介中心取消后,應(yīng)教師工會的要求,成立了5人調(diào)查小組審閱該書內(nèi)容。該小組由2名教師、1名學校指導顧問和2名家長組成。同時又成立了另外一個小組審核現(xiàn)有政策和提出修改意見。調(diào)查小組在審閱了全書內(nèi)容后,建議將該書從圖書館中的初中部挪至高中部[3]71。
又如,上述的《憤怒的葡萄》在田納西州尤寧市,市學校理事會收到一位家長的抗議,要求把該書從11年級的高級閱讀課程中取消。他的抗議引起了支持和反對雙方的爭執(zhí)。為解決爭端,市學校理事會成立了一個由8人組成的專門小組,從對該書內(nèi)容是否適宜到使用語言等方面進行了認真審閱。市學校理事會召開了聽證會,由專門小組和那位11年級的學生各說其詞。那位學生把書中不適宜的地方具體到數(shù)字,如粗俗語言出現(xiàn)264次、直呼上帝名字129處、涉及色情有31次。經(jīng)過2個多小時的辯論,市學校理事會投票一致通過支持專門小組的建議,否決了那位反對該書的家長以及支持他的意見,使該書繼續(xù)保留在11年級的高級閱讀課程中。
一本名為《珠利和狼》(Julie of the Wolves)的書,因為其中的性搔擾和性暴力情節(jié)而招致許多反對。在南加州帕姆戴爾市(Palmdale)校區(qū),有些家長們要求從學校中取消該書。這本書在學校上架之前,已經(jīng)過多個專業(yè)團體的嚴格把關(guān),其中包括英語課程委員會、校區(qū)圖書館審閱委員會的審閱。在收到抗議之后,當?shù)匦畔①Y源再評估委員會在審閱和聆聽了各方意見之后,認為該書符合圖書館選書程序,該書適于7年級學生的閱讀水平[3]314。
《5號屠場,還是孩子們的十字東征》一書在收到多方抗議后,威斯康星州的拉辛市(Racine)教育行政委員會建議成立一個學校圖書館選書委員會來選擇圖書館的新書目,成員由家長、圖書館員、教導主任共同組成。這一建議使抗議一方?jīng)]有進一步采取訴諸法律的步驟。
2006年5月,在芝加哥郊區(qū)阿靈頓高地鎮(zhèn)區(qū)(Arlington Heights),當?shù)馗咧行@區(qū)學校理事會成員確認了9本與學校教育目的不符的圖書,有近500人參加了聽證會,在聆聽了這些人的意見后,學校理事會以6:1投票表決保留了這9本書[3]537。
在威斯康星州的西岸市一例中,當?shù)貓D書館管理委員會專門召開了一個情報說明會,討論圖書館資源、青少年圖書資源和兒童圖書資源的存放。社區(qū)的任何居民都可以參加,每人有2分鐘的時間對管理委員會提問或發(fā)言。經(jīng)過3小時的討論,當?shù)貓D書館管理委員會表決一致通過原有青少年館藏及其擺放地點和借閱無需任何變化[5]117。
對某書提出的抗議和投訴,圖書館要有具體的步驟和措施接應(yīng)。例如,圖書館提供表格接受抱怨和抗議,這些意見最終都要提交到圖書館管理委員會討論,作出結(jié)論,并答復提出爭議的圖書館用戶。有些學校制定的規(guī)章非常詳細,如對某本書提出抱怨的任何人首先可以和校長咨詢,如果不滿意,可以與教務(wù)長談話。如果抱怨者要繼續(xù),在教導主任的幫助下,可以填寫正式要求重新考慮的表格,要求學?;蛐^(qū)重審委員會討論。委員會在收到抱怨表格后,要通讀受爭議的圖書,討論該書的特點,向教務(wù)長匯報,由教務(wù)長做最后決定。同時,在這些程序中還包括了向?qū)W校管理委員會申述的章節(jié)。
所成立的專門小組,通常要求有廣泛的代表性。在學校,這一般是由在審閱政策中規(guī)定的,要有圖書館管理者、圖書館行政人員和工作人員,要有從外邊請來的專業(yè)人員、學生代表、家長代表,和其他社區(qū)代表共同組成;同時建議始終要有正式律師作顧問,提供法律咨詢。
另外的方法是使圖書館用戶經(jīng)常得到圖書館的新書預告,隨時強調(diào)圖書館并不要求圖書館讀者閱讀任何書目。有些學校圖書館員,出于尊重學生及其家庭的不同宗教信仰,對政治和哲學觀點的敏感性,每年把閱讀書目許可表格送該學生家庭,讓學生和家長決定哪些書最適合他們。根據(jù)圖書館的經(jīng)驗,圖書館有明確規(guī)定:選書要適應(yīng)讀者的多元需求,要尊重各個文化差異,支持自由閱讀的政策。當出現(xiàn)爭議時,圖書館的規(guī)定就有很大的幫助。
圖書館的政策很重要。選書多數(shù)是由受過良好教育、訓練和有經(jīng)驗的專業(yè)人員來做。選書的工作是以堅實的法律、專業(yè)道德依據(jù)的基本原則為基礎(chǔ)的。這些原則防止個人(包括圖書館員)以個人觀點影響圖書館對多元化社區(qū)的服務(wù)。對于借書部門的政策,有些圖書館規(guī)定對未成年兒童借閱圖書館分類為青少年讀物時,家長的權(quán)利突顯重要。
在無數(shù)對出版一本書而訴諸法律的案例中,這里僅以上述的兩個出版物為例。例如,報告文學《狂馬精神》,南卡州州長和FBI專員對此書的抗議都訴諸了法律程序,控訴作者報道不實,控告出版社和書店出版和銷售這樣與事實不符的報道,傷害個人名譽。這兩起控告最后都以作者、出版商和書店勝訴而告終。主要依據(jù)是:①這反映了作者一方對歷史事件的記載和意見;② 保護對公共官員的批評;③對過去有爭議的事件,歡迎百家爭鳴。法庭裁決認為,如果讓這本書從書架上消失,或讓不同意見停止流通,對社會造成的損失會更大[3]282。 再如,上述的紐約時報得到了一本由美國政府印刷辦公室1971年出版的《美國-越南關(guān)系,1945-1967》,并決定全文陸續(xù)在報紙上刊登。1971年6月13日紐約時報刊登出第一篇。發(fā)表后,美國當時的總檢察長約漢·米歇爾(John Mitchell)要求紐約時報自動停止繼續(xù)發(fā)表本書內(nèi)容,并歸還此書。這一事件被提交到聯(lián)邦地區(qū)法庭。這一事件引起了各方面的爭論。政府一方認為,發(fā)表該書內(nèi)容是泄露國家機密,危及軍隊和防衛(wèi)計劃,危害美國的國際關(guān)系。最后聯(lián)邦地區(qū)法院法官裁決,政府一方對發(fā)表這些內(nèi)容造成損害的證據(jù)不足,而駁回要求停止繼續(xù)發(fā)表這些內(nèi)容的申述[3]571。
歸納上述,在美國,對一本書的內(nèi)容提出抗議、挑戰(zhàn)、或要求禁止是經(jīng)常發(fā)生的,是地方性的,是由個人,或一個學校、一個社團,或一個地區(qū)的公民發(fā)起的。然而,受爭議書的命運也是當?shù)貙W校或地區(qū)的民眾通過辯論、聽證和投票表決來決定;或訴諸法律,服從法律裁決。有些書因此而獲得“新生”,有些則在爭議的地方被判“死刑” 。例如,在經(jīng)過3年的激烈爭論和法律程序后,49本《去古巴》(Vamos a Cuba)在佛羅里達州的戴德縣郡(Dade)的學校圖書館里消失了[3]85。還有些書,在爭論后被放入受限制區(qū),需要一定條件才能借閱,這多數(shù)發(fā)生在一個學?;蛐^(qū);還有的則從圖書館中的一個部門挪至另一個部門,如把一本書從兒童部挪到青少年部或成年人部。
禁書的表現(xiàn)形式:從圖書館下架,從課程中取消,被出版社拒絕發(fā)表,或要求刪改,受到譴責和禁止直至銷毀。有些則是作者主動重新撰寫,等等。而有些書的作者,則在不同時間或地點遭到不同程度的人身攻擊。據(jù)美國圖書館協(xié)會統(tǒng)計,在1992 —1993學年中,41%的挑戰(zhàn)和禁書要求獲得了成功[6]104。
雖然有美國憲法和第一修正案等法律的保障,但并不等于就沒有各種各樣限制,或權(quán)利被侵犯的事件發(fā)生。相反,各種與憲法和各憲法修正案有矛盾的事在實際生活中是經(jīng)常發(fā)生的,隨時隨地發(fā)生的。因此,絕對的權(quán)利和限制是無法在實際社會和人群中行得通的,要根據(jù)情況,討論解決。正如上述,人們采取了各種方法來解決問題。要保障正常秩序,每個人都要同時享受權(quán)利和承擔責任,缺一不可。
最早對公眾開放的圖書館可追述到古希臘時代。那時的館藏,由于沒有印刷業(yè),幾乎所有藏書都是世界上唯一的。這些資源一旦遺失,那將是永久性的。因此,那時成立圖書館的目的就是保存、保護這些珍貴的、唯一的信息資源。許多是口述歷史,不同的人對所述歷史添加自己的內(nèi)容,這些內(nèi)容都仔細認真地記錄下來并保存在圖書館中。同樣,哲人、歷史學家和科學家的著作和其領(lǐng)域內(nèi)的其他學者的著作,在圖書館都受到尊重和保護,同時保護各學派的內(nèi)容。各個領(lǐng)域中的不同派別、不同解釋與觀點同樣要認真地記錄下來,并收集在圖書館中受到保護。戲劇在停止表演后,都要保存在圖書館。在希臘時期已出現(xiàn)公共辯論,這是與以書寫記錄為基礎(chǔ)的受教育和有知識的公民分不開的,與當時圖書館廣泛收集和保護書寫資源分不開的??梢?,圖書館從一開始就是收集、保護信息資源為公眾提供信息的地方。
公共圖書館是一個人人可以使用的地方,是一個知識的儲藏地,一個用于學習和研究的地方,人們在這里可以閱讀、學習,其是集知識、學習、研究、娛樂和消遣于一身的地方。
圖書館是一個中立地帶,人們可以評論圖書館收藏哪些書目合適與不合適,但圖書館本身并不堅持要求用戶使用或不使用哪些書。對于圖書館藏書,用戶自己決定哪些適合他們,哪些符合他們的興趣。圖書館的選書和藏書,并不代表圖書館的立場和觀點。圖書館選擇和收藏的圖書要最大限度地覆蓋各種主題內(nèi)容,為所有人服務(wù),而不是要裁決所藏資源中哪種觀點正確與否,告訴讀者要讀什么書。圖書館提供信息而不做信息的裁判。對孩子來說,圖書館反復強調(diào)家長在孩子們的選書和閱讀中的責任。圖書館是一個中立的信息提供者,提供各種觀點的信息內(nèi)容。哪本書最適合于自己,由讀者決定。正如數(shù)學家和圖書館員阮岡納贊(S.R.Ranganathan)在1931 年提出的最著名的圖書館學的五條規(guī)律中所述:①書是為了使用的(Books are for use); ②每個人都能獲得他/她需要的書〔Every reader his (or her)book〕;③每本書都可能被某些人發(fā)現(xiàn)有用(Every book its reader);④ 圖書館服務(wù)節(jié)省讀者的時間(Save the time of the reader);⑤圖書館是不斷發(fā)展的(The library is a growing organism)[7]。
美國聯(lián)邦法院及各州法院都一致規(guī)定,建立和維護公共圖書館是各級政府最高責任之一。因為圖書館履行著教育和向人民提供信息的社會責任,受教育和有知情權(quán)的公眾才是文明社會的最好保障[6]15。
不僅有國家憲法為基礎(chǔ),同時美國圖書館協(xié)會以其《權(quán)利法案》[8]和《道德條理》[9]為基礎(chǔ),為圖書館行業(yè)制定了這個行業(yè)對待禁書和獲取信息的準則,鼓勵圖書館員敞開圖書館的大門,讓信息自由進出。作為一個專業(yè),圖書館認為,組成美國社會的各個社區(qū)對圖書館信息資源有不同的需求,這種需求反映了社會的多元化。在社區(qū)中,在圖書館中,每一個讀者應(yīng)該能夠找到自我,而不會受到任何的侮辱和侵犯。圖書館員如果以個人的信仰和喜好而將信息的大門關(guān)閉,限制對某種信息的索取,那么就不會有對多元化群體和信息要求的服務(wù)。所以,圖書館行業(yè)準則和圖書館員在如何提供信息方面的作用不可忽視。當然,在實際工作中,許多圖書館員不一定按這些準則行事,但作為一個專業(yè)行業(yè),美國圖書館和美國圖書館協(xié)會一直堅持這些準則,站在反對查禁圖書、支持自由閱讀的前沿。
在組織上,美國圖書館協(xié)會的知識自由辦公室(Office for Intellectual Freedom)為圖書館和圖書館員在實際工作中如何處理對圖書的挑戰(zhàn)和投訴提供幫助,不僅作為這些圖書館和圖書館員的強大后盾,同時為他們提供了多種多樣的方法和工具書。 這一辦公室向圖書館和圖書館員提供律師咨詢服務(wù)、顧問,而且對出事的圖書館鼎立相助。例如,該辦公室編撰的“知識自由手冊”[10]陳述了圖書館對各種不同問題的政策,如讀者隱私、獲取信息、對圖書加用標簽和分等級、對待少數(shù)群體、網(wǎng)上信息、面對政府反恐中對圖書館的影響等,為操作中的圖書館和圖書館員實際遇到的問題提供了具體的答案和解決辦法。
為了向社會清楚表明圖書館行業(yè)對保護各種觀點的見解和信息自由,加強圖書館和圖書館員反對查禁圖書的意識,美國圖書館協(xié)會知識自由辦公室在其他社會團體的支持下,從1982年開始了“禁書周”活動[11]。“禁書周”定于每年的9月,在全國圖書館、學校和書店等地開展多種多樣的活動。例如,在這一周中,許多圖書館展出最受爭議的書目,請受爭議的作者到圖書館開講座,和各方讀者見面。這個活動使圖書館員、書商、出版商、記者、教師、作者和讀者一起,有機會與受爭議的書目和作者見面,討論、辯論,自我識別。支持和與圖書館協(xié)會共同開展這一活動的主要社團有:美國書商協(xié)會、美國書商自由表達基金會、美國記者和作家學會、美國出版商協(xié)會、全國大學書店協(xié)會等。這個活動同時得到了美國國會圖書館圖書中心的背書。
盡管有時為一本書圖書館和圖書館員受到很大的挑戰(zhàn),圖書館員仍然很高興看到家長關(guān)心參與自己孩子們的閱讀活動。在社區(qū),雖然爭議對圖書館很有壓力,然而,從另一方面講,是社區(qū)活躍,人們積極參與社區(qū)、關(guān)心社會的表現(xiàn)。圖書館在這些活動中贏得了公民的認同和支持,擴大了讀者群,發(fā)揮了為建立一個文明社會、向民眾提供信息、為信息資源敞開大門的信息守護人的社會職責。
查禁圖書在美國是經(jīng)常發(fā)生的。它的發(fā)生是地方性的,由個人、個別社團發(fā)起。起因有多種,但多為書的內(nèi)容被認為與某個群體不適宜,或與社團、社區(qū)的信仰、形象有沖突。對一本書的抗議和禁止,可能發(fā)生在相同的時間、不同地點,或在很長的時間段中不斷發(fā)生??棺h的因由也不完全一樣,取決于抗議人、地區(qū)的立場、觀點和信仰。
如何裁決對有爭議書目是禁還是放,其辦法同樣是地方性的,群眾性的?;虺闪⒂筛鞣酱斫M成的專門小組對有爭議的書進行仔細審閱,由社區(qū)召開公眾聽證會,通過各方申述,最后投票表決;或訴諸法律,按法律程序來解決。
在查禁圖書與反對查禁圖書的爭議中,使人們對以憲法為基礎(chǔ)的社會的信賴受到考驗,使地方的有關(guān)政策,如圖書館和學校的讀書、選書政策,得到改進和完善。最重要的是,這些活動體現(xiàn)了社會的多元性,人們在這些活動中受到教育和啟蒙,增強了不同種族、不同信仰的人們在多元社會中和諧相處的意識,不斷探索和改進達到和諧共處的途徑。圖書館和圖書館員在參與這些活動和研究這一課題中,不斷學習與進步。
在美國,禁書和反禁書的活動還在時時刻刻進行著,對這一課題的討論也仍在繼續(xù),似乎還沒有看到終點。
[1]Scales P.Ain't That a Shame[J].School Library Journal, 2007(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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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Karolides N J.Literature Suppressed on Political Grounds[M].New York: Facts On File, 2011.
[4]Bald M.Literature Suppressed on Religious Grounds[M].New York:Facts on File, 2006.
[5]Nye V, Barco K.True Stories of Censorship Battles in America's Libraries[M].Chicago:ALA, 2012.
[6]Bielefield A, Cheeseman L.Library Patrons and the Law[M].New York: Neal-Schuman Publishers,1995.
[7]Wikipedia.Five Laws of Library Science[EB/OL].[2013-05-28].http://en.wikipedia.org/wiki/Five_laws_of_library_science.
[8]ALA.Library Bill of Rights[EB/OL].[2013-05-28].http://www.ala.org/advocacy/intfreedom/librarybill/ .
[9]ALA.Code of Ethics of American Library Association[EB/OL].[2013-05-28].http://www.ala.org/advocacy/proethics/codeofethics/codeethics.
[10]ALA.Intellectual Freedom Manual[EB/OL].[2013-05-28].http://www.ala.org/advocacy/intfreedom/iftoolkits/ifmanual/intellectual.
[11]ALA.Banned Book Week[EB/OL].[2013-05-28].http://www.ala.org/bbooks/bannedbookswee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