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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米塞斯《經濟學的認識論問題》解讀——從科學哲學視角看

2013-02-14 20:17桂起權
天津商業(yè)大學學報 2013年5期
關鍵詞:先驗方法論經濟學

桂起權

(武漢大學哲學學院,武漢430072)

經濟學認識論與經濟學方法論像是一對孿生子,兩者由于形象特征上的相似性和關聯(lián)性經常難分難舍地糾纏在一起。另一方面,經濟學方法論又與科學哲學關系密切。正如馬克·布勞格所指出,經濟學方法論其實就是科學哲學對經濟學理論的應用。本文選擇馮·米塞斯《經濟學的認識論問題》這本書的觀點作為研究對象,并且從科學哲學視角加以評論。米塞斯把經濟學歸屬于“人類行為學”,他在認識論上采取“先驗論”的立場,他的經濟學立足于人類行動的先驗范疇體系。

1 經濟學方法論的多元化

近年來,經濟學方法論出現了多元化發(fā)展的趨勢。[1]經濟學方法論的基礎在于科學哲學,傳統(tǒng)科學哲學本身不僅早就從邏輯主義轉向歷史主義,而且正在從“狹義”到“廣義”進行快速拓展且經受急遽的變化,甚至受到像科學社會學、SSK以及科學修辭學那樣的學科的滲透和影響,因此,科學哲學的方法論“貨架”正在多樣化。[2]與此相對應,在經濟學的研究中出現了科學經濟學、科學知識經濟學以及經濟學修辭學等新分支,經濟學方法論在其最新發(fā)展中也就變得更加多元化并且更具開放性。20世紀后期一系列有代表性的新進展是:波普爾與拉卡托斯等人的合理要素在他們的經濟學方法論后繼者中得到發(fā)揚;20世紀以來穆勒的先驗—演繹方法論傳統(tǒng)通過再分析又得到最新發(fā)展;[3—4]當代實在論在經濟學方法論中發(fā)揮重要作用;[5]羅森伯格對信念—行動—欲望“因果鏈”的意向性解釋模式(簡稱BAD模式)開始備受關注;[6]經濟學模型和理想化、抽象化的技巧有新進展。經濟學方法論的中心議題正在悄悄轉移并且發(fā)生微妙改變。要對極其不同的經濟學方法論觀點進行辯證的綜合,要能夠在繼承傳統(tǒng)與革新傳統(tǒng)并且不斷開拓創(chuàng)新之間保持一種“必要的張力”,是需要高度的智慧和技巧的。

現在我們更關心的是經濟學的認識論,尤其是從科學哲學觀點看經濟學的認識論。傳統(tǒng)科學哲學(邏輯經驗主義)時期,在認識論上是以基礎主義、表象主義和本質主義為特征的?;A主義——認為科學理論具有堅實可靠的經驗基礎;表象主義——認為科學理論能夠近似地表征、刻畫(或者采用反映論者的術語說:反映)實在世界的真實規(guī)律;本質主義——認為所研究事物是由其本質屬性所規(guī)定,在現象之后存在本質,在核心屬性與邊緣屬性之間存在截然分明的界限。此后,正統(tǒng)科學哲學面臨著以歷史主義者為代表的反對派的一系列挑戰(zhàn)。關鍵性的疑難在于,理論有“不充分決定性”、“觀察滲透理論”的問題,還有科學理論的經驗基礎以及歸納法本身都存在不可靠性問題等等。通過一系列中間發(fā)展階段,最終出現的景象是:在后現代主義強勁的沖擊波或“反基礎主義、反表象主義和反本質主義”的狂潮中,極端的相對主義者們企圖解構原有價值體系中的一切,包括科學認識的客觀基礎。難道情況果真是這樣嗎?其實未必如此。我們相信,在科學哲學中,真理不在邏輯主義或歷史主義的任何一個極端上,而在兩個極端之間。所謂“基礎主義”是什么意思?它指的是,經典科學哲學強調科學理論應當具有“絕對可靠的經驗基礎”?;A主義者的缺點在于把基礎的可靠性、精確性絕對化了。反過來,“反基礎主義”是什么意思?它指的是,后來的反對派如歷史主義、社會建構主義和后現代主義則走向了另一個極端,他們在強調認知過程存在“觀察滲透理論因素”的同時,干脆從認識論上根本取消了科學的客觀基礎。以上科學哲學諸流派的更迭演變,也強烈地影響并且牽動著經濟學界思想家的神經。我們靜觀其變。

依個人之見,在風風雨雨之中我們仍然應當保持清醒的頭腦。例如面對“反基礎主義”的認識論疑難,我們的解答是:固然科學理論不能建立在絕對堅實的基礎上,但它具有相對可靠的經驗基礎,仍然是不容置疑的。同樣道理,固然“表象主義”(包括機械反映論)是幼稚的,認識不是照鏡子,但能動的建構與忠實的表征并不相互否定。固然“本質主義”太簡單化了,事物的核心性質與邊緣性質的劃分是相對的,但決不能以此為借口,取消一切質的規(guī)定性,倒向相對主義。用一句話來概括,經過后現代主義的洗禮,我們更要堅持從辯證的觀點看問題。

從科學哲學視角看,在經濟學的認識論問題上,有許多觀點是值得討論的,有許多概念是有待澄清的。由于馮·米塞斯是一個具有持久影響力的經濟學家,他的《經濟學的認識論問題》一書的見解非常有特色,盡管其德文版出版于1933年,英文版出版于1960年,中文版2001年,然而由于它包含許多先見之明或超前意識,因此至今仍然值得回味。這就是本文選擇馮·米塞斯這本書的觀點作為研究對象的理由。

2 馮·米塞斯的“人類行為學”取向

奧地利學派的馮·米塞斯(Ludwig von Mises,1881—1973)稱自己獨特的經濟學研究取向為“人類行為學”(praxeology),因為這種研究進路是從人類個體行為具有意向性的視角看待經濟學問題。

整個米塞斯經濟學研究綱領的出發(fā)點是主體的行動,所謂“行動”(action),不是泛指一般的行為(behavior),而是特指是“有目的的行為”。在他看來,經濟學上一切合理的理論命題都是從這一核心假說(或先驗預設)演繹出來的必然結果。

米塞斯富有反潮流的勇氣,在學術上他可說是在逆境中成長起來的。從20世紀20~30年代起,奧地利維也納學派在科學哲學界乃至西方哲學界逐漸風靡一時,米塞斯處身于實證主義、經驗主義的強大氣勢的包圍圈之中,又面對著經濟學的歷史學派方法論立場上的對抗,而能夠堅持自己的觀點毫不動搖。說句調侃的話,他的心理素質真好。

米塞斯認為,對于認識論來說,重要的是要關注人類認知的主觀結構的基本特征——基本前提或預設的先驗性。先驗性是值得我們認真研究的一個課題。所謂先驗性,是指它不能來自對外間世界簡單的直接觀察,它不依賴于任何具體的個別經驗,如果采用康德的說法,這種命題必須是“先驗綜合地真”的。我們知道,在歐洲哲學史上,關于認識的來源,究竟是依靠經驗還是依靠理性,即所謂經驗主義與唯理主義之爭,是非常著名的??档聻榱私鉀Q這一問題,則在《純粹理性批判》中提出了感性、知性、理性的三分法。對于此三者的相互關系,康德提出了他的“先驗邏輯”的處理方案。康德發(fā)現,“思想內容”可分為兩個層次:(1)經驗內容——可以用感性的方式,通過觀察和實驗來把握;(2)“先驗內容”(純內容)——要靠先驗邏輯來研究。也就是說,“純內容”及其法則,既不屬于經驗內容,也不屬于形式邏輯所研究的“形式”(這里只是提示一下“先驗性”的重要性,關于“先驗邏輯”,后面再做進一步討論)。

米塞斯認為,經濟學的認識也像人類的其他認識一樣,都要帶有先驗性。對米塞斯來說,經濟學知識只有一個唯一的前提或必要條件,那就是每一個人類個體的行動,特指從事有意向或有目的的行為。一般行為不一定有目的、有意向性,然而有意識地行動則是人類主觀結構的最為基本的特征,也就是為主體自己的目的而奮斗。人類的行動是有目的的,米塞斯強調說,這是所有有關人類行為知識的基本前提,這種意向性還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天性和知識,換句話說,人們對于自己的行動是生來就自知的,從認知科學角度看,這種認知是通過心理學的內省過程或自我考察以及理解他人行為的過程而得到的。

米塞斯的“人類行為經濟學”可以說有三個最主要的特征:第一點是他堅持“方法論上的個體主義”和認識問題的“主觀”視角。認為只有“個人(主體)行動”是最實在的,“集體”只是一種抽象的“共相”并不獨立地存在也不實在,“集體”只體現在一個個具體的主體的行動之中,而不在他們之外。第二點,他堅持方法論的二元論或二分法。米塞斯認為,人類科學和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之間存在原則性的區(qū)別,兩者有著截然不同的特征,根本不存在一個統(tǒng)一的科學方法。實際上需要兩種完全不同的方法,一種是適合于研究“非人的自然”的自然科學方法論,另一種是適合于研究“社會中的人”的行動科學的全新方法論。對于物理世界的現象,在近現代科學中是采取因果性和自然律來解釋的。但人非草木,而是有目的的行動者。因此,對于人類行為,不能以因果性和自然律作為解釋基礎,是以“意向性”為解釋基礎。正像人類的目的性行動并不可能完全劃歸到生理學或量子化學那樣,同樣地經濟學科學這樣的關于人類行為的科學,跟一般的自然科學也是根本不同的。

值得指出,另外還有一位同樣重視人類行動解釋模式的經濟學家羅森伯格。羅森伯格提出一種意向性解釋框架,它以主體的信念—行動—欲望(Belief/Action/Desire,BAD)為前提,并且這種解釋模式構成了所有經濟學解釋以及許多其他的社會科學解釋的基礎。[7]拙作《經濟學究竟是嚴密自然科學還是行為科學?——A.羅森伯格經濟學哲學思想解讀》,[6]對羅森伯格的觀點作出詳細分析。盡管羅森伯格與米塞斯同樣采用“行動”解釋模式,然而他倆在方法論上卻采取了迥然不同的立場。相比之下,羅森伯格是在方法論上的統(tǒng)一論者,他堅持一元論。羅森伯格認為,自然科學(無論牛頓力學還是達爾文的進化論生物學)與經濟學所使用的研究策略是一樣的,都是趨向自動平衡的“致極策略”在起關鍵性的作用。經濟學科學至少在數學表述的嚴密性和事后的解釋力方面是有可能達到嚴密自然科學同樣的成功,只是由于內在于經濟學的“意向性”解釋框架的限制才阻礙了經濟學預測力的提高。

第三點但并非不重要的一點,就是認識論上的先驗論。米塞斯認為,由于人類行為學的基本預設是先驗地真的,因此經濟學不用接受經驗檢驗。如果推理過程具有演繹的有效性,那么基于那些“人類行為”前提所推出的結論就是邏輯上必然地真的。米塞斯說:“我們對自己的行動以及對他人的行動的知識是以我們對行動范疇的熟悉為條件的,這樣的范疇是以自我考察和內省的過程以及理解他人行為的過程而得到的。質疑這一洞見就像質疑我們?yōu)槭裁椿钪@一事實一樣不可能。”[8]于是,米塞斯認為,既然經濟學的核心預設是先驗地真,那么任何針對經濟學知識核心假定的經驗檢驗都是枉然的。經濟學根本就不需要去預測。

在這一點上,米塞斯的觀點無疑與羅森伯格具有不謀而合之處,羅森伯格認識到經濟學的尷尬在于預測力的不足,究其原因是因為經濟學的信念—行動—欲望(BAD)解釋框架的內在困境。米塞斯則從一開始就擺明了經濟學的學科就是建立在人類行為的自明的先驗為真的基礎之上,任何對先驗為真的人類行為的基本前提的檢驗都是多余的。因此經濟學根本就不需要去預測。米塞斯與羅森伯格都通過意向性而認識到,經濟學的認知地位與自然科學的認知地位具有本質上的差異性。

3 馮·米塞斯在“認識論上的先驗論”立場

有必要著重討論一下米塞斯的“認識論上的先驗論”立場。也許許多讀者咋一聽“先驗論”馬上就會產生疑惑,假如時光倒轉幾十年那就更了不得,人人都會談虎色變,這不是“唯心主義”的大壞蛋又能是什么?

現在我選擇一種新的解釋方式或切入方式,也許能夠相對簡捷明了地把復雜而深奧的問題的實質一下子就解釋清楚。前些日子我應邀寫辯證邏輯方面的書評時,正好涉及“康德的先驗邏輯即是黑格爾辯證邏輯之前身”的問題。讓我們來看看“康德的先驗邏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西方哲學史上,康德關于認識過程,更細致地提出了感性、知性、理性的三分法:比現在我們所熟知的感性與理性之間,中間還多加了一個“知性”環(huán)節(jié)。所謂知性層面,即對經驗世界分立事實與規(guī)律的把握(康德所說的“形式邏輯”就是知性層面的邏輯);所謂理性層面,則是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對終極實體、整體性質的認識,包括對“形式邏輯”與知性范疇背后的終極性質的認識。大家都知道,“形式邏輯”(這個名詞正是康德所發(fā)明的!)是研究“思維形式”及其規(guī)律的;與“形式邏輯”相對,康德提出了一種新邏輯——先驗邏輯,它在一定程度上研究“內容”,但仍然不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具體“經驗內容”,而是更為抽象的“先驗內容”或“純內容”(是那些在哲學上帶有普遍意義的范疇例如實體、性質、關系等及其相互作用的內容),以有別于形式邏輯。我國邏輯界的前輩周禮全先生曾經在《黑格爾的辯證邏輯》一書中對康德的先驗邏輯予以恰當的定位。

先驗邏輯力圖說明的是:(1)各種純概念、判斷形式在認識中的作用;(2)它們如何應用于感性的雜多;(3)它們所形成的先驗知識的客觀真理性(普遍必然性)何以可能;(4)它們來源于知性和思想本身,而不是感性內容;(5)純概念只能應用于經驗之中(而不是之外)的對象??偲饋碚f,先驗邏輯就是研究純概念形成的先驗知識的來源、范圍和客觀正確性的學問。[9]

康德把他的先驗邏輯分為兩個部分:(1)把握“知性認識”的部分叫做“先驗分析論”;(2)把握“理性認識”的部分叫做“先驗辯證論”。讀者想必聽說過,康德有個非常著名的重要發(fā)現——“二律背反”(antinomy)。他看到,若把“知性認識”手段簡單地、機械地照搬到“理性層面”則必定會陷入“二律背反”的論證(正面、反面看似同樣有理,讓人左右為難)。例如,說時間空間的無限性有充分理由,相反,說時間空間的有限性同樣也有充分理由(借用“大專辯論會”的場景的想象,或許會給讀者某種啟示,有時正方與反方幾乎同樣有理,難分高低)。于是,康德陷入痛苦的二難困境不能自拔。雖然在康德那里,“辯證論”成分已經出現了,但“辯證”只是被看作一種“幻相”,也就是一種消極理性,因而“二律背反”也就變得不可解、不可知了。黑格爾通過把固定范疇轉換為流動范疇,把消極理性轉換為積極理性,改造了康德的“二律背反”理論,用“辯證矛盾”消解掉邏輯矛盾,建立了以“辯證否定”和“辯證矛盾”觀念為核心的動態(tài)化范疇體系。由此,康德的“先驗邏輯”才演變?yōu)楹诟駹柕霓q證邏輯。[10]可見,先驗論未必是一個“大壞蛋”。

我們在這里所要強調的是,在認識過程的分析中,“先驗內容”是有其客觀基礎的,并非空穴來風,研究它的目的是為了理解普遍性。那么,聯(lián)系到米塞斯,聯(lián)系到經濟學的認識論,又該怎么說呢?經濟學的先驗內容又該如何表現呢?經濟學的“先驗內容”或“純內容”,如果不是康德的哲學上抽象的實體、性質、關系等等,那么將代之以經濟學(或人類行為學)中怎么樣的帶有普遍意義的范疇及其相互作用呢?米塞斯在分析“行動科學的邏輯特征”時對“行動的基本范疇”作出了很好的概括:

我們對行動的基本范疇——行動、經濟化、偏好、手段與目的的關系,以及與這些一起構成人類行動體系的其他每一件事——的了解都不是來自經驗。我們從內心領悟所有這一切,正如我們不根據任何經驗先驗地領悟邏輯學與數學真理一樣。[11]13

考慮到經濟學的針對性,米塞斯在論述“先驗定理體系的范圍與含義”時又對“行動范疇”作出若干擴充(米塞斯在同一本書的147頁又改稱作“交易學的基本范疇”):

我們抓住行動這個概念。在把握這個概念時,我們同時把握了價值、財富、交換、價格和成本這些密切相關的概念?!遗c這些概念一起還有評價、價值的范圍與重要性、稀缺與豐富、優(yōu)勢與劣勢、成功、利潤和虧損這些概念。[11]23

據此,米塞斯為人類行動科學確立的首要任務是:在系統(tǒng)地從行動的基本范疇中進行推導時從邏輯上闡明所有這些概念和范疇,以及證明它們之間的必然聯(lián)系??梢姡兹箤@些先驗范疇的重視程度。

米塞斯系統(tǒng)論述了“普遍正確的人類行動科學的邏輯特征”,我們可以對他所提出的主要論題重新概括如下:[11]12-14

·人類行動科學(或人類行為學)是一個能得出普遍正確知識的理論體系。

·運用邏輯或希爾伯特的公理化模式可以建立“人類行為學”(praxeology)。

·經濟學是迄今為止人類行動科學最精心構建的一個分支。

·人類行動科學的邏輯特征在于,這門科學不考慮偶然性,只考慮本質。它的目的是理解普遍性,而它的程序是形式化的和公理化的。

·只存在一種邏輯,而且所有概念都以它們內容的明確性與永恒性而著名。[11]143人類行動科學滿足這種條件。

·行動的基本范疇是行動、經濟化、偏好、手段與目的的關系等等。

·行動的原則是因果性原則,也屬于先驗的范疇。

·如果不考慮人類行動的普遍前提,就無法思考這種基本范疇和從中演繹出來的體系。

·經濟學的定理是從行動的基本范疇演繹出來的結論,而不是來自于事實的觀察。

·經驗的作用只在于,能以具體形式了解行動的特殊條件。然而,對經驗的參照絕不改變知識的先驗特征。

4 從經濟學思想史上看先驗—演繹進路

米塞斯所主張的先驗—演繹的認識論兼方法論進路,可以在經濟學思想史上找到支持和根據。米塞斯在“對經濟思想史的一些評論”小節(jié)里正是這樣做的。在先驗—演繹進路的提倡者與支持者名單中,米塞斯特別提到了西尼爾、穆勒、凱爾恩斯和維塞爾這四位代表人物。我們可以重新分析如下:

(1)西尼爾。西尼爾認定,經濟學這門科學“對推理的依賴大于觀察”。我們知道,經西尼爾的大力壓縮,經濟學被概括為四條不變的基本預設或前提,相當于“理性經濟人”假說的“每個人都希望以盡可能少的犧牲取得更多的財富”就被列為第一條,它是最根本也是最重要的,作為一切經濟學推理過程的基本出發(fā)點。這些據稱來源于內省的命題或前提,或者直接是自明的、顯而易見的,或者是從自明命題必然推出的,因此具有先驗的本性。

(2)約翰·穆勒。由于穆勒在認識論上是個經驗主義者,這讓米塞斯感到多少有點糾結,因為論證過程需要繞彎子。也許我們可以更加直截了當地抓住根本:穆勒在《論政治經濟學的定義及其適當的研究方法》中明確表示過,在政治經濟學等學科中,先驗—演繹方法是唯一確定或科學的研究方法,而后驗—歸納方法或具體經驗方法,作為一種達到真理的手段,對這些學科來說是不適用的。[12]61如果追溯經濟學方法論的歷史,那么約翰·穆勒可說是在經濟學家中演繹主義方法論傳統(tǒng)的先驅者、早期代表和核心人物,這一點是無可爭議的。盡管“演繹主義的方法論傳統(tǒng)”這個理念,是后來才由L.羅賓斯在專著《經濟科學的性質與意義》(1932)中明確概括出來的。這種傳統(tǒng)由穆勒所提倡,又為西尼爾與凱爾恩斯及凱恩斯等人所繼承和發(fā)揚光大。他們的基本理念中第一條就是“演繹主義”。其實質性觀點是認為,政治經濟學的科學研究唯有通過先驗—演繹的方法才能完成。因為在經濟現象中必定存在多因素復雜相互作用的糾纏,而且實驗方法一般不可行,歸納法事實上也難以直接運用。他們承認經驗性檢驗僅僅具有輔助性作用,但決沒有特定科學實驗那樣的“判決性作用”。

在經濟學方法論史上,穆勒是演繹主義的最早代表。可是在邏輯史上,培根和穆勒被公認為古典歸納主義最優(yōu)秀的代表,并且穆勒是古典歸納主義的完成者。何以解決看來如此明顯而深刻的矛盾?為了解答這個問題,筆者在《對穆勒經濟學方法論傳統(tǒng)的辯證解讀》[3]一文中對穆勒邏輯上的歸納/演繹兩重性、認識論上的先驗/后驗的兩重性進行了細致分析,并且用辯證邏輯對其合理性進行辯護。

穆勒本人從兩個方面著手為經濟學中的先驗—演繹路線進行辯護。[13]

第一個理由是,經濟學像其他的社會科學和道德科學一樣,不存在自然科學那樣的“受控試驗”和“判決性實驗”。那么,什么是判決性實驗呢?它是指,能夠在關于同一論題的相互競爭假說之間同時作出肯定一方又否定另一方的涇渭分明的判決的那種實驗。正如穆勒在《論政治經濟學的定義及其適當的研究方法》中舉例所說,為了弄清楚貿易限制政策對國民財富究竟有何影響,就必須找到兩個國家作為比較的參照,它們在其他一切方面都相同,唯獨貿易政策相反??墒?,在漫長的、變化多端的歷史之中是怎么也找不到這樣的兩個國家來的。穆勒指出,正因為實驗(后驗的)方法在社會領域行不通,所以除了先驗—演繹方法,亦即“抽象思辨法”之外,決計沒有第二種方法。先驗—演繹方法恰恰是各門科學中最有可能獲得真理的唯一方法。[12]57-59

第二個理由是,按照穆勒對于經濟學基本公理的解釋,經濟領域只受限制于一個獨特的現象:也就是直接與追求財富相聯(lián)系的現象。政治經濟學是從“參與追求財富活動的人的行為”的假設或原始公理(相當于“理性經濟人”假設)出發(fā),經過正確的邏輯推導而得出結論的。因此,具有像歐幾里得幾何的數學真理一樣的真確性,并且作為抽象真理,它是具體真理的一個最為合理的近似。[12]60

(3)約翰·凱爾恩斯。凱爾恩斯是先驗—演繹路線的十分堅決的擁護者和得力的辯護者。他在《政治經濟學的特點和邏輯方法》(1875)一書,對來自一種更加經驗的、歸納的和后驗的歷史主義方法的攻擊作出了有力的反駁(米塞斯非常贊賞這一點,他本身也花費大量筆墨反駁德國歷史主義)。凱爾恩斯確信,他的進路是穆勒的觀點和方法的擴展與改進,盡管所用的術語和表達方式很不一樣。他認為,經濟科學的先驗特性是一種幸運,經濟學家可以通過精神感受直接獲得經濟現象背后的因果力量,通過對人類自身行為的內省直接獲得終極原理。因此,經濟學這門科學能夠發(fā)展到足以進行演繹,而且是一門特別幸運的演繹科學。[14]

(4)維塞爾。維塞爾更加明顯地傾向于認為經濟學是一門先驗科學的觀點。他認為,從事經濟活動的人都有共同的經驗儲備,這是可以通過內省從自己的內心發(fā)現的經驗。維塞爾強調,經濟學方法的特點恰恰在于“從意識之內向外觀察意識”。雖然維塞爾在名義上還把它叫做“經驗”,但它并不是像經驗自然科學那樣“只是從外部”觀察事實而得來的。因此,米塞斯通過分析后確認,維塞爾所謂的“經驗”、“共同經驗”,其實與通常經驗科學中習慣說法所指稱的不是一回事,恰恰相反,它在邏輯上先于經驗,而且實際上構成每一個具體經驗的條件與前提。維塞爾離開明確承認經濟學的先驗特征只差一步之遙!

5 “方法論上的個體主義”和觀察問題的“主觀”視角

前文曾經指出,米塞斯的“人類行為經濟學”的三個最主要特征的第一條,就是他堅持“方法論上的個體主義”和觀察問題的“主觀主義”視角。可是,有的學者一聽說經濟學中有那么個流派叫做“主觀主義”,還采用什么“個人主義方法論”,馬上就想當然地得出結論說,這顯然是“不科學的、荒謬的”。其實那只是望文生義的輕率概括,在邏輯上推不出。因為關于“主觀主義”一詞滿含歧義。

在中國語境下,一說起“主觀主義”,人們從來對它沒有留下過好印象,包括“文革前”和“文革后”不久都這樣。因為容易聯(lián)想起毛澤東在《反對黨八股》中所說的“主觀主義是共產黨的大敵”,諸如此類。可是這與現代歸納邏輯家和科學哲學家所重視的“主觀主義”—— 概率的“主觀說”風馬牛不相及。這里所關注的是,科學家應當如何看待科學假說的問題。例如對于“明天將會下雨”(概率80%)這個命題,按照客觀主義者、經驗主義者的觀點,可以根據氣象學的歷史資料和統(tǒng)計數據推斷,像今天這樣的天氣形勢,“明天將會下雨”(概率80%)。反之,按照主觀主義者或私人主義者的觀點,則把它看作“個人對命題所持的信念或相信度”——某人在80%程度上相信明天會下雨。這80%名為“主觀概率”或“私人概率”,實為“認識概率”,因為通過主觀認識可以反映客觀。著名科學哲學家江天驥先生早就認識到歸納概率邏輯上的“主觀主義”(貝葉斯主義觀點)的深刻性和合理性,對它高度重視并給予積極的評價。1980年代中期他多次說過,主觀貝葉斯主義的“主觀概率”比單純“客觀概率”更加全面,更加符合實際,因為它能同時把握主客觀,把兩個方面的因素都考慮進去。因此,為了避免由名詞歧義所引起的不必要的誤解,他更多使用其他替代詞,用“私人主義”(可是,假如有人硬要把personalism理解為自私自利的“個人主義”,那就沒辦法了)替代“主觀主義”;用“認識概率”來替代“主觀概率”。其用意就在于表明,可以通過私人的主觀認識來表征客觀真實。

讓我們回到米塞斯。米塞斯把貨幣價格研究看作反思經濟理論發(fā)展的歷史出發(fā)點。而貨幣則是間接交換的中介。根據價值規(guī)律,價格理應與價值保持一致,但實際上卻經常發(fā)生偏離價值的矛盾現象,于是產生價值悖論。古典經濟學未能成功消解矛盾,就不得不根據交換價值并且從商人的行動出發(fā)來構建其價格形成理論。

在古典的“客觀價值論”的概念框架中,“商人追求的是貨幣利潤最大化”這種現象被看作經濟行為的本質,于是就不得不區(qū)分“經濟的”與“非經濟的”行為。然而,一旦轉向“主觀價值論”,科學哲學家?guī)於魉f的“科學革命”就發(fā)生了。在新的范式、新的眼光下,一切都變了。按照行動者的動機—目的的概念框架看,一切有目的、有意圖的行為,都是“經濟的”行為。原有的區(qū)分是不必要的,因為它與整個新體系的基本思路不協(xié)調。與此相關,可以引出一系列的結論:[11]146-147

·人類行動科學站在更高的觀點看,人類行動表現出一種不可分的同質性。

·在交換行動中,就效用價值而言,“物質產品”與“非物質產品”沒有實質性的區(qū)別。不僅物品具有價值,而且非物質的東西,例如榮譽、名望和賞識等主觀效用同樣具有價值。

·在新的眼光下,經濟原則就是所有理性行動的基本原則;所有理性化的行動就是經濟化的行動。因此,原有的“經濟化”與“非經濟化”的劃分沒有實質性的意義。

·每一個有意識、有意義的行動都是理性的。即使對于某個主體來說,他所設定的目標從其他人的觀點看是非常不合適、客觀上不可行的,也是這樣。因此,原有的“理性”與“非理性”的劃分沒有實質性的意義。

·在人的每一種有意識行動中,指出交易學的基本范疇,即價值、物品、交換、價格和成本,并不困難。

早期研究價格決定規(guī)律,以類似于基督教的“普救論”原則為基礎,為了實現“上帝”的意志,個人必須服從全局并且犧牲自己的利益。相應地,當時哲學上處于“概念唯實論”的強大影響之下,認為“個體”是無足輕重的,“共相”卻是最實在的。當時那些想解釋“價格形成機制”的人所看到的是,一方面是“人類、國家和法人單位”這些“共相”;另一方面是各種物品與貨幣。與“概念唯實論”相反,唯名論則認為,一個個的個體才是最實在的,“共相”倒是抽象的、不實在的。①

舉個容易理解的例子來解釋,袁世凱好比是一個“唯名論者”。為什么這樣說呢?不妨請回憶一下《走向共和》這部電影,你可記得有一個有趣的故事情節(jié)?在上臺階時,梁啟超追上袁世凱而發(fā)問道:你想把人民置于何等地位?袁世凱回頭回答道:什么“人民”啊?我所見到的只是一個個的人!可見,在這種特定語境中,袁世凱也認為,“個體”才是最實在的,“共相”倒是抽象的、不實在的??上?,那只是一個反面例子?,F在,我們則需要轉向唯名論的積極意義。

在經濟學中,17世紀和18世紀方法論的個體主義者起到了解放思想的開路先鋒的作用,他們?yōu)榭茖W的交易學的發(fā)展掃清了道路。

方法論的個體主義者們以唯名論的眼光敏銳地注意到:[11]152

·在市場上行動的不是人類、國家或法人單位,而是個人和人的集團,而且,決定性的是他們的評價和他們的行動,不是抽象的集體性的評價和行動。

·必須認識到,所交換和所評價的絕不是抽象的物品種類,而是具體單位的物品。

·經濟行動總是僅僅與行動的人賦予他必須直接從中選擇的那個有限數量的重要性相一致;經濟行動與他支配的全部供給對他的重要性無關。

·以上認識,是引起從古典經濟學跨向現代經濟學的決定性的一步。它標志著社會科學中的哥白尼革命。

·進一步的推論是“欲望滿足的規(guī)律”:既不是根據單個物品所屬的類別,也不是根據欲望所屬的類別,而是根據個體滿足主觀效用的重要性來排序,決定誰先誰后。

·科學抽象可以從不同角度提取本質。上述抽象,所采取的是經濟學(更一般地是人類行動科學)的視角,而絕不是心理學的視角。盡管兩者在表觀上極為相似。

米塞斯寫這本書,已經過去了半個多世紀,但它的啟發(fā)價值卻青春常在。米塞斯從人類行動科學的高度看待經濟學,把經濟學的規(guī)律理解為這些普遍有效的命題,它們陳述在給定條件下如何選擇最能達到目的的手段,這種選擇由邏輯和理性來保證其必然性和正確性。主體、個體的主觀愿望決定了目的以及對手段的評價和選擇,物品的價值和市場價格最終也取決于主觀評價。這樣,米塞斯就用個體主義方法論加主觀主義的認識角度完成了對主觀價值論的邏輯辯護。當然,米塞斯也有許多未解決的遺留問題。例如,立足于個體主義方法論,集體的合作行動是如何產生的、作用機制是怎么樣的等等。

盡管米塞斯是新奧地利學派的領軍人物,屬于歐洲大陸哲學背景的,然而個體主義方法論本身卻是非常符合分析哲學傳統(tǒng)的基本思路的。近年來,集體行動研究、集體意向理論開始成為英美分析哲學界的熱門話題之一。武漢大學近幾年就有兩篇博士論文《集體意向與合作行動》[15]和《論集體意向的本性》。[16]“集體腦”是不存在的,在個體主義方法論基礎上,合作行動可以在博弈論的互惠理論的框架下得到合理解釋。我在《解析集體意向》[17]的大會報告中提出了一種新觀點:從復雜性系統(tǒng)科學的眼光看,集體意向雖然是在個體基礎上所產生的,說得更確切些,是所生成、所突現(或涌現,emergence)的“協(xié)同”性質,個體主義方法論有其合理性(必須限定于非還原論的個體主義方法論),但是把集體意向還原為“個體意向”加上“個體信念”的企圖肯定是不能成功的。這種“協(xié)同”正是協(xié)同學所研究的,復雜系統(tǒng)內各個子系統(tǒng)及其要素之間的又競爭又合作的情況,也是經濟博弈論所研究的又競爭又合作的情況。

注 釋:

① 涉及唯名論,不得不順便指出,[愛爾蘭]托馬斯·A·博伊蘭等:《經濟學方法論新論——超越經濟學中的唯名論與唯實論》,北京,經濟出版社2001年版,第152頁等。該書由夏業(yè)良主譯的中譯本中,有許多譯名太不恰當:如“整體唯名論”、“局部唯名論”被譯為“全球經濟唯名論”與“地方經濟唯名論”,令人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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